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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

      可左右隔壁家里只剩下个八十多岁的老太,连电视机都不会开,别说修电路了。
    姐妹三人一路走找大人帮忙,奈何村里大人要么上圩埂,要么去田里放水,她们一直走到虞凯家门口才看到虞凯爸爸推门出来。
    江海潮稀奇:“二舅舅,你没去圩埂啊。”
    按照辈分算,虞爸爸是她们远房舅舅。
    虞凯手端饭碗打着呵欠跟出来,得意洋洋道:“我爸掏钱买了圩埂。”
    这个买圩埂是指拿钱抵消劳役,不用自己去圩埂上干活。
    杨桃瞪大眼睛:“这也能买啊。”
    虞凯跟她比赛瞪眼睛:“那当然,一天30块,我爸掏了上百块呢。”
    江家姐妹咋舌,她们记得爸妈厂里还发工资时,一个月也就几十块。其中妈妈平常每个月是35块,有一段时间妈妈连续加了好几个月的班,把奖金放进去,最多的一个月也就拿了70块。
    二舅舅好有钱啊。
    二舅舅在旁边叼着烟笑,开口问小姑娘们:“你们吃饭没,在我家吃吧,吃过饭带虞凯一块儿写作业。”
    姐妹三人这才从“好有钱”的震撼里醒过神,想起了正经事:“二舅舅,我们家断电了,你会修吗?”
    二舅舅失笑:“这有什么好修的,推上去就行了。”
    江海潮赶紧否认:“不是跳闸,电闸没掉下来。”
    二舅舅挠挠头:“那应该就是保险丝烧了,等下子啊,我去拿个保险丝给你们换了。”
    三姐妹眼睛瞪得更大了:“二舅舅你好厉害,还会换保险丝啊。”
    二舅舅哈哈大笑。
    二舅母从屋里拿了碗糍粑出来,塞给杨桃带回家吃,笑道:“走吧,赶紧去,你们再夸下去,你们二舅舅要上天了。”
    杨桃想推拒,二舅母强调:“吃吧,家里好多,老放冰箱也不好,放坏了可惜,摆锅里蒸一蒸就能吃。”
    她们这才收下。
    虞凯愿意跟女同学一块儿玩,却对和她们一道写作业毫无兴趣,借口还要吃饭,死活赖在家里不肯走。
    他爸嘴里骂兔崽子,抬脚去杨家把保险丝换了,又让他们在家要当心,出门去大沟看鱼的情况了。雨下了这么长时间,他也烦呢。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海音突然间冒出句:“二舅母也是一天30块吗?”
    江海潮迟疑道:“应该是吧。”
    海音遗憾不已:“那爸爸妈妈不用去外面了,让二舅舅跟二舅母把钱给爸爸妈妈,一天30呢,几天就够我们学费了。”
    江海潮摇头:“那不行,爸妈在家的话肯定也要去挑圩,代替不了。”
    杨桃回过神:“那姑爹和嬢嬢不在,你们家谁去挑圩,你们奶奶吗?”
    江家姐妹不约而同地摇头:“怎么可能,谁敢喊她去,她能撅了大队书记。”
    杨桃难以置信:“那就没人去挑圩,逃过了?嗐,爷爷奶奶要不在家就好了,他们也没办法去找人。”
    海音点头:“是啊,应该去我们家的,这样我们村的大队书记管不到,你们村的大队书记管不了,就不用挑圩了。我们还可以去镇上借书看。好多书呢。”
    这回她跟大姐只带了一包书过来,按照她们看书的速度,估计一个月都撑不到。
    杨桃反对:“不要,你家房子没装修,就两个房间,我们住不开。”
    海音反驳:“我们家还装了自来水呢。”
    这倒是事实。
    杨桃懊恼道:“其实要不是交超生款,我家也买装自来水,买冰箱,我爸妈也能不上圩埂。”
    舅舅学过木匠,还会泥瓦,这栋二层楼就是舅舅带人盖起来的。在农村,有门手艺肯定要比种地强,起码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舅母刚生下超超时,镇上跟大队过来催罚款,舅舅直接在外面躲着不见人。
    也是那会儿刚出了事,镇干部催超生款扒了人家房子牵走家里的牛,还杀了吃了喝酒,被发狂的牛主人一刀捅死了,凶手又自杀了。
    这事儿闹得沸沸扬扬。
    据说在场逃过一劫的干部也吓得尿了,不敢催太狠,让舅舅误以为躲过了这茬。结果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干部哪能让他占便宜,用上户口卡着催钱。
    眼看超超都五岁了,明年就要上小学,没户口报不了名。舅舅只好咬咬牙把这些年攒的钱全拿出来,连耕地的牛都卖了,才凑齐罚款给儿子换回户口。
    也正因为如此,舅舅舅母才决定出去闯生活,好多挣两个钱。
    杨桃说起这事就气闷,江海潮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家海军刚生下来就交了超生款,那会儿她还小呢,现在早忘了那茬。
    江海音看了眼座钟,冲过去开电视机:“要放白娘子了,你们看不看?”
    两个姐姐瞬间忘了钱的事,跟着往房里冲:“看,白娘子今天要跟法海打呢。”
    第21章
    还是钱的事(捉虫)
    一整天没下雨,可家公爷爷家婆奶奶也没回来。
    不过因为电视机能看了,天上也不打雷了,江海潮他们也不再心急火燎地盼望家公爷爷家婆奶奶赶紧回家。
    相反,没人管着多爽啊。
    电视想看到几点就几点,海军和杨超在泥地里跟人打仗都没人骂,只是被三个姐姐一道摁住胖揍了一顿,然后还要自己洗衣服。洗的乱七八糟她们也不管,反正是穿他俩身上。
    三个姐姐现在除了看电视就是关注海虾,天天盼着水赶紧退下去,她们好再去小水沟钓海虾。
    杨桃十分遗憾:“早点放假就好了,虞凯说插秧的时候能在田里摸泥鳅。”
    她家劳动力充足,以前都不用她下田。
    江海潮今年倒是帮忙插过秧,但那时急得很,生怕误了天时,根本没注意有没有泥鳅。
    江海音天生会安慰人:“我们多钓点海虾好了。”
    可惜雨停了,水位却好像没下降的意思,大柳树还泡在水里,钓虾儿遥遥无期。
    虞凯被二舅母意外发现了藏起来的成绩报告单,惨遭男女混合双打,躺在床上直哼哼,根本没精力带她们再找风水宝地。
    还是海音有了意外惊喜,她一早去池塘边漂洗衣服时竟然发现踏板边扒了一排的螺蛳!
    嘿,她立刻一颗颗的抠下来,笼在篮子里带回家。没进院子门就喊:“姐,你看这是什么。”
    江海潮刚喂完猪,正在切菜叶子准备和上米糠拌鸡饲料,闻声抬头探眼看,也是眼睛一亮:“螺蛳!”
    杨桃烧早饭呢,从灶房奔出来,跟着欢天喜地:“有半碗了,再凑凑就能炖一碗螺蛳了。”
    虽然螺蛳比不上虾儿,但蚊子再小也是肉。
    海音兴奋地保证:“踏板那边不少,明儿早上我再去摸。”
    江海潮决定:“我们跟你一起去,好几个塘哩。”
    第二天一早,太阳都没露脸呢,三姐妹一人胳膊上挎了个竹篮往外走。她们觉得空手跑去塘边摸踏板边上扒着的螺蛳太奇怪,又不是像人家一样专门拿趟网去趟螺蛳。踏板边上的螺蛳,肯定是去塘边顺手捡回来的。
    为了让自己不那么扎眼,她们特地一人竹篮装了衣服去塘边漂洗,一人装了今天要吃的胡椒、豇豆和茄子,还有一人专门拿了碗(昨晚他们愣是没洗!)。
    二舅母去地里弄菜,看见江海潮堵在自留地旁的塘边洗碗,不由得奇怪:“海潮,你个妹头怎么跑这么远啊?前面不还有两个塘吗?”
    江海潮呵呵:“刚才人多,人家又洗衣服,我怕碗上的油碰到人家衣服上。”
    二舅母眼睛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你们这么早就吃饭了啊,真是的,娃娃多睡睡,不然那要长不高的。”
    住家婆奶奶家隔壁的三奶奶扛着锄头经过,笑道:“人家娃娃是早睡早起,哪会像你家和我家的,晚上恨不得抱着电视机睡觉。”
    江海潮心虚死了,其实他们昨晚也看了好久的电视,把《白眉大侠》都看完了,后来海军和超超撑不住睡着了之后,她们三个还一人捧着本《少年文艺》看了好一会儿才睡觉。
    二舅母也恨恨道:“我家虞凯要有她们一半我都要笑死了。还是养妹头省心。”
    江海潮赶紧拎起竹篮装模作样地跟三奶奶和二舅母打了声招呼,忙不迭地溜之大吉。
    就这样,她们还一通夸:“看看人家妹头,多斯文多懂事。”
    江海潮一路跑回家,海音和杨桃跟她前后脚回来。
    三人将自己捡来的螺蛳堆在一起,嘿!哪里是够凑一碗,明明是能炖一大海碗了。
    江海潮催促:“快,倒桶里,滴两滴香油,晚上我们就斩了吃。”
    海音迟疑:“要不要再等一天啊,妈说螺蛳要吐一天脏的。”
    海军和超超已经刷过牙洗过脸,跑到灶房找饭吃,闻声急得团团转:“别啊,姐姐,晚上就吃吧。”他俩还找了个理由,“太热,螺蛳再放就臭了,不好吃了。”
    杨桃从善如流:“臭了正好,你们表吃,我们吃。”
    超超气得跺脚:“不行,姐你欺负我。”
    杨桃理由比他充分:“晚上又不烧饭,就烧个汤泡饭,怎么炖螺蛳啊。”
    超超怄得脸红脖子粗,伸手拽海军:“军军哥哥,我们晚上吃螺蛳吧。”
    再吵下去,江海潮都怀疑他会哭。
    “好了好了。”她终于发话,“晚上烧,不炖,直接烧。”
    杨桃好奇:“这怎么烧啊,烧鱼好烧,螺蛳要怎么烧?”
    她可从来没见过她奶奶和妈妈烧螺蛳。
    海音不确定:“像烧鱼一样烧吧,对,鱼能红烧,螺蛳肯定也能,都是在水里长的东西。”
    杨桃很怀疑,但江海潮愿意试试,她连油爆虾都烧出来了,螺蛳肯定也不在话下。而且她老觉得家公爷爷和家婆奶奶该回来了。
    昨天没下雨,今天又没下雨,圩埂应该没事了啊。
    应该没事吧。
    一整天的功夫,江海潮都盯着天看,上午还好,甚至出了会儿太阳,但到中午天就阴沉沉的,像沾了水的厚抹布盖在人脸上一样,压得人喘不过气。
    一下午的时间,三姐妹都心惊胆战。这回她们不光担心水沟回不去原样钓不成虾儿,还怕雨再下下去,家公爷爷和家婆奶奶要什么时候回来啊。
    今天早上海音摸到的螺蛳就比昨天少,看来螺蛳也发现了踏板不安全。等明天,她们再去摸螺蛳,估计只能凑成一小碗了,起码得两天才够家公爷爷和家婆奶奶回来吃一顿。
    好在天阴的虽然要滴水,但到底没滴下来。等茶几上的座钟走到六点钟时,西边还冒出了一片红云,太阳在最后时刻又露了次脸,才下班走人。
    三姐妹如释重负,应该不下雨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