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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兄何故造反? 第1151节

      他在内阁多年,人脉上并不算差,朝中风评也一直很好,唯一欠缺的,不过是因为平素低调,所以,在诸多朝事上的存在感并不算强罢了。
    而这样的一个人,却和如今的太子切割不开,这确实让人百思不得其解,难道说,朝中一直以来的传言都是假的,天子真的没有更动东宫之意,在一心一意的为太子铺路?
    眼瞧着萧晅不答话,陈循摇了摇头,直接给出了一个,他从未想过的答案。
    “仰善,陛下这是在敲打你……和我!”
    啊?
    萧晅瞪大了眼睛,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陈循会给出这个答案,拧眉想了又想,他还是觉得没有抓到窍要,只得开口问道。
    “陈师,这到底……”
    于是,陈循道。
    “陛下英明圣断,慧眼如炬,你我之前的谋划,陛下决计不会不知道,他虽然没说,但是,让俞士悦带走太子府詹事,就是一个警告。”
    眼瞧着萧晅还有几分不解,陈循叹了口气,只得把话说的更加明白,道。
    “陛下向来不喜朝中争斗,当然,只是不喜,并不反对,可这一次,你我算计太过,先是图谋刑部尚书,随后又转而将目标放在次辅之位上,如此作为,未免让陛下觉得,你我工于心计,沉湎争斗,于社稷无益。”
    “所以,他将太子府詹事的职位仍然交给俞士悦,就是在敲打你我,也是在告诉你我,他已经知道我们的想法,而之后,没有经过大臣商议,直接提拔你来做这个次辅,看似是看重,可实际上也暗含警告之意。”
    “你想要的职位,陛下已经给了,这般旨意,便是给足了你我面子,如若接下来,你我仍然沉湎于官场争斗,又或者说,你在次辅任上表现出什么差池,那么,陛下的雷霆之怒,恐怕也非你我可以承受的!”
    听了这番话,萧晅顿时额头上冒出了汗水,虽然说,他已经进京有一段时间了,但是直到此刻,他才发现,自己对于中枢朝局的认知,还有太多的不足,当下,他立刻拱了拱手,道。
    “陈师放心,今日之言,萧某谨记。”
    陈循叹了口气,心中也是一阵苦笑,事实上,在看到天子如此干脆的将次辅的位置给萧晅之后,他心里也是一阵后悔。
    要知道,萧晅能不能当上这个次辅,对于他来说,其实没有那么重要,无非就是以后朝堂上遇事,能够多个助力而已。
    可话又说回来,萧晅到底是次辅还是普通的阁臣,在这一点上,对他带来的区别并不大。
    但是,因为这么一桩事,却让他在天子心中留下了不知进退的形象,这可着实是得不偿失。
    如今想来,之前天子在众臣面前点破金濂抱恙之事,其实已经是对他有所不满了,那个时候,他就应该及时收手。
    只可惜,他当时没来得及想这么多,之后又听了萧晅的那番话,平白让俞士悦摘了个桃子……
    于是,二人各怀心思,都陷入了沉默当中,就在宫道前,即将分别之时,萧晅到底还是没忍住,问道。
    “陈师,抛开警告你我不提,你觉得,陛下让俞士悦仍旧兼任太子府詹事,是否……”
    对于他的这个疑问,陈循思索了片刻,但是,到了最后,却只是摇了摇头,简单的说了一句。
    “社稷储本,不可妄议!陛下自有陛下的打算,你我只需做好自己的本分便是!”
    见此状况,萧晅似乎想说什么,不过,最后也没有说什么,二人在宫门前相互拱了拱手,各自分别。
    北风乍起,卷动粒粒的雪花落在身上,略显冰凉。
    陈循看着萧晅离开的身影,眼中闪过一丝深思,随后,他裹紧了自己身上的棉袍,加快脚步,似乎想要尽快回到,自己家中温暖的炉火旁,好驱散身上的寒意……
    第1220章 谜语人都该死
    诏旨很快下达。
    内阁次辅俞士悦,调任刑部尚书,加太子太保,兼理东宫詹事府,文华殿大学士萧晅加户部尚书,太子少师,晋谨身殿大学士。
    武英殿大学士罗绮晋文华殿大学士;文渊阁大学士孙原贞晋武英殿大学士;东阁大学士俞山晋文渊阁大学士,加工部尚书,太子少保;都御史朱鉴加太子少师,任东阁大学士,入文渊阁参赞机务。
    一切尘埃落定,但是,带给朝中的震动,却才刚刚开始。
    首先便是俞士悦,刑部尚书兼任太子府詹事这个任命,昭示着平静不久的朝局,即将形成新一轮的势力变动。
    除此之外,萧晅作为和罗绮同期入阁,且人脉势力都不如罗绮的人,却能一跃而成为俞士悦之后的次辅,也是让人颇感意外。
    这次私下的朝议,内容并不算保密,所以,不少人很快就得知,萧晅的提拔,是天子直接吩咐下来的。
    于是,对于这次的任命,朝中很快形成了两种截然不同的看法,一派认为,萧晅入阁不到两年的时间,便得到了天子的青眼,跃居为内阁排名第二的辅臣,可见其前途一片光明。
    这一派普遍都是以清流为主,虽然说,萧晅一直都在地方任职,其官场经历严格意义上并不能算是真正的清流,但是,在如今清流人才凋零,备受打压的局面下,已经没有人在乎那么多了。
    除此之外,另一派所持的态度则完全相反,他们认为,天子虽然提拔了萧晅,但是,却拿走了原本绑在次辅身上的太子府詹事,如此一来,对于萧晅来说,权力实际并未有太大的提升,反而可能会显得有些出挑。
    毕竟,他入阁时间晚,且资历又有欠缺,一下子被提拔到次辅的位置上,明里暗里的,必然会遭人嫉恨,到底是福是祸,还尚未可知。
    刚巧又临近年关,各个衙门都清闲了下来,有了这样好的谈资,京城中的各家酒楼茶肆,基本上日日都是爆满的状态。
    除此之外,这种中枢的人员变动,必然伴随着的,就是新一轮的势力划分,因此,这几位高升的大臣,哪怕是备受争议的萧晅,府中拜访的人,也是络绎不绝。
    就在这般朝野上下热闹繁忙当中,景泰五年的大幕悄悄降下……
    年节的这几日,可谓是宫中最繁忙的时候了,各种各样的仪典和庆典接踵而至,尤其是正旦这一日,大朝会之后便是祭天,随后便是祭祖。
    仪典将尽,奉先殿中,朱祁钰穿着一身玄色冕服,却没有离开,只是静静的跪坐在蒲团上,宛如一尊雕塑般,一动不动。
    门外北风凛然,雪花飞卷,好似要将一切都埋进琼枝玉树里。
    阴影当中,舒良的身影无声出现,躬身屈膝,道。
    “皇爷,一切都准备好了。”
    于是,朱祁钰这才睁开眼眸,他的目光掠过面前的一座座牌位,最终落在最后的那面‘宣宗章皇帝’上面。
    轻轻的叹了口气,他的神色有些复杂,不过很快,他的情绪就被一扫而空。
    轻轻的摆了摆手,舒良会意退下,朱祁钰再转过身,眼中已然带着一丝锐利的锋芒。
    这个年节……恐怕没有人能够过的安稳!
    天色渐暗,宫中却灯火通明,按照惯例,其实也不能算是惯例,准确来说,是这两年新增的环节,正旦这一日,要宴请进京的宗室藩王。
    打从宗学设立以来,各藩王和朝廷的联系可谓是越来越紧密,此前朱祁钰下了旨意,准许宗亲到宗学探亲之后,今年更是有不少藩王,早早的就表示了要进京的意图。
    当然,明着说是要来探亲,实际上这些藩王是借着由头,想要游山玩水一番,除此之外,随着皇庄慢慢铺开,各项典制,流程,乃至是和矿税太监之间的职权划分和矛盾,也渐渐显露出来。
    这一年一次的进京机会,显然是一个能够和皇帝直接沟通的渠道,因此,今年到京的藩王人数实属不少,基本上,朝廷设了皇庄的藩王,都到场了,加起来足有十四位,若是算上郡王的话,这个数量还要再多。
    正因于此,这场宴会虽是家宴,可依旧不能马虎,礼部为此准备了盛大的歌舞礼乐,除此之外,朝中的一干文武大臣,也尽皆陪坐,宴席摆满了整个奉天殿。
    灯火通明的宫殿映衬着被白雪覆盖的广场,别有一番意趣,殿阁当中,歌乐阵阵,觥筹交错,朱祁钰侧着身子,和坐在最前端的周王,岷王等几个老资格的藩王说着话,底下的大臣们和其他藩王,则是边欣赏歌舞,一边议论着京城风物,气氛其乐融融。
    然而,就在此时,侧门处忽然有两个内侍急匆匆的走了进来,面色颇有几分惶急,怀恩见状皱着眉头就要下去斥责,但是,在听了对方急急的几句话之后,却顿时脸色大变,转身同样急切的回到御前,低声道。
    “陛下……”
    按理来说,这个时候朱祁钰正在和周王说话,作为一个宦官,哪怕是天子的贴身内侍,出面打断也着实是有些无礼,这番作为,让周王的脸色立刻就有些不悦。
    但是,很快他就看到,天子听完了怀恩的话,原本还带着笑容的脸,顿时就凝固下来。
    不过,也就是短暂的时间,天子似乎就意识到,眼下是什么场合,于是,他的脸上很快就挤出一丝笑容,随后,对着一旁的怀恩低声吩咐了几句,于是,后者立刻拱手称是。
    这种局面,底下的藩王也意识到可能发生了什么事,于是,默契的开始相互攀谈,假装没有注意到这边发生的事情,但是,心中的好奇总是免不了的,聊聊今天晚上的月亮真好的同时,不少人的眼角余光,却还是悄悄的打量着上首的天子。
    于是,他们很快看到,怀恩退了下去,没过多久,再回来时,身旁已经多了几名陌生的太监,与此同时,怀恩的手中,多了一方小小的锦盒。
    这般样子,更是让一旁的各藩王有些惊疑不定,年岁最大的周王似乎隐隐想到了什么,脸色顿时一变。
    随后,锦盒被打开,周王坐在最接近皇帝的位置上,因此,一眼就看到,在小小的锦盒当中,安静的躺着一枚圆形令牌。
    此令长五寸,宽三寸,黑铁铸成,上钑飞龙,下钑麒麟,牌上镌刻十二个字,曰……皇帝圣旨,合当差发,不信者斩!
    走马符牌!
    作为如今宗室当中最老资格的藩王,周王自然是有见识的,立刻就认出了这枚令牌到底是什么。
    与此同时,他的心也瞬间就提了起来。
    大明的调兵制度非常严格,简单的说,要经过两步,分别是纳符和请宝。
    自太祖立国之初,对于军队的调动就十分重视,因此,提前预想了各种意外状况,凡需调兵,必用符牌,而符牌分为两种,一种名为宝金牌,以黄金铸成,镌刻飞凤麒麟纹,上刻字曰:符令所至,即时奉行,违者必刑。
    宝金牌用于大规模调动军队,但是,却无法直接调动军队,而是用于证实调兵旨意的真伪,其共有两枚,一枚藏于宫中,一枚存放在兵部。
    如需调兵,则由传旨之人持皇帝手诏与宫中所藏宝金牌至兵部,兵部长官见后,取出另一枚宝金牌,二者验证之后,取兵部调兵勘合,持二宝金牌入宫,当面将宝金牌交还皇帝,此为纳符。
    纳符之后,才是真正的调兵环节,皇帝和兵部的大臣见面,并拿到另一枚宝金牌之后,会取出眼前的这种铁质令牌,这种令牌被称之为走马符牌,共有四十枚,各有不同的功用。
    根据需要调兵的数量,驻地等状况,皇帝会派出多个使者,分别持走马符牌及兵部勘合,皇帝手诏前往调兵,五军都督府见走马符牌,方可调兵,否则,皆为违制之举。
    所以一般情况来说,金宝牌不出,走马符牌亦不出,但是,也有特殊的情况,那就是需要调动禁军的时候。
    宫中禁军,有八枚特殊的走马符牌,若遇紧急状况,持此符牌,可以直接调动禁军,当然,不是全部的禁军,每一枚符牌,都有其固定的卫所可以调动。
    这种制度,一方面是在紧急状况出现后,可以用最快的速度调动禁军,另一方面,也是防止某个符牌一旦被私自调用,可以借由其他符牌调动另外的禁军镇压。
    如果周王没猜错的话,锦盒中的这枚符牌背后,应该还镌刻着特殊的字符,持此令牌,可以调动指定的某一卫或某几卫的禁军。
    但是无论如何,走马符牌被拿出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一念至此,周王的心中越发的感到不安,端起面前的酒杯灌了一口,他才勉强算是定住心神。
    现如今,唯一还能让他感到安心的,就是皇帝到现在还没有任何慌张的样子,至少目前来看,皇帝甚至没有要停止这场宫宴的意思。
    既然如此,那或许意味着,这件事情应该,可能,大概没什么太大的妨碍吧……
    此刻,殿中的宴饮本就已经到了后半段,虽然说是宫宴,大多数人都不敢放肆,但是,觥筹交错之间,也颇有几分微醺的醉意,因是年节欢聚,所以,不少人也都随意许多,欣赏着歌舞在谈天说地。
    自然,注意到这边发生变故的,也就只有一些离得近的藩王,锦盒并不大,所以,真正看清楚里头装着的是走马符牌的人,也就是坐在最近处的寥寥数人而已。
    除了周王之外,其他坐的比较近的人,也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几位藩王对视了一眼,很快,他们就默契的做出了同一个决定,低头喝酒,就当什么都没看见……
    或许是因为这桩变故,天子似乎也没有了什么心情再应酬,就这么坐在斜靠在御座上,眼眸微阖,闭目养神。
    没过多久,哪怕是在殿中礼乐的喧闹之下,也开始有人察觉到了不对劲儿,因是大宴,所以殿门未关,于是,坐的最靠近殿门的大臣率先发现,不知何时,殿门外多了不少顶盔掼甲的兵士。
    再继续朝外看去,殿前的广场中,也出现了十数队禁军,各自散开,五步一卫,十步一岗,而且个个都严阵以待,粗看之下,至少有上千人进驻。
    很明显,这并不是日常的守卫架势,这般样子,顿时让殿中不少大臣有些恐慌,于是,先是从殿门处的一些低阶大臣,议论声渐起。
    这种略带恐慌的议论,明显和刚刚随意闲谈的氛围不同,因此,很快就被前端的一众重臣注意到。
    于是,他们也停下了和旁边人的闲话,开始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没过片刻,他们便纷纷得知了外头发生的事情,随后,这些大臣的脸色也都变得严肃起来。
    相互看了一眼,吏部王文和兵部王翱两人率先站了起来,朝着殿前走去,但是,就在这个时候,却同时有两名内侍走下了御阶,来到他们的面前,拱了拱手道。
    “诸位大人,陛下口谕,外间出了些变故,所以需要调遣一些禁军处理,还请诸位大人稍安勿躁,有什么事,待宴会结束之后再说不迟。”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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