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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节

      正如他们所预料的一样,北国军撤走时脚步很重、速度很慢,一看就知道这是极为疲乏的表现。
    “弟兄们,给我冲上去,撕烂了这群畜生!”魏续兴奋的扬着手中钢枪。
    见得有吕军骑兵追来,北国军断后的步卒纷纷四散而逃,像一卷中间被断开的浪潮。
    这是好迹象,因为对方的阵型开始大乱了,这种情况下,他们可以肆无忌惮的砍杀敌军。
    冲的最前的魏续只觉得体内热血沸腾,眼看就可以杀入乱军之中的时候,那一层层断开四散的北国军里露出了一张张强弩。
    八百先登营早就严阵以待,他们的站位间隔错落、梯次有序,列为四排。
    没等魏续反应过来,袁谭吆喝了一声:“发!”
    一根根如手指粗的箭矢从强弩的弹道上飞了出来,短距离内强大的贯穿力直接穿透了魏续的铠甲,跌落下马后连滚数圈才停了下来。
    右边臂膀已经留下了一个血窟窿,可他来不及查看,强忍着疼痛抬起头来,眼前一幕让他整个人都怔住了。
    只见骑兵在先登营梯次射击下,成片成片的倒下。
    他们的配合井然有序,两排射击的时候,后面的填装箭矢,以此来减少间隔。
    尽管侯成已经早早勒马,可效果不大,因为重弩的射击距离足够,高高跃起的战马甚至前蹄没能着地就连中几箭,倒地暴毙了。
    先登营并不是连续不断地发射,他们会进行不断地调整,以确保箭矢的精准度。
    这也是重弩的弊端,虽然贯穿力极强,但由于是平射,要保证精度就得不断调整重弩的方寸,这种调整与目标对应,光是这一点,寻常人要训练没个一两年也找不到感觉。
    再加上重弩的制造费用极高,相比于更加廉价的弓,采用的是精度低但覆盖面光,更多的诸侯都会选择使用弓箭而不是弩箭。
    可弩箭的优势就在于一旦出现眼前这种站桩输出,再配合拥有高技艺的军士,几乎就是加特林的效果了。
    仅仅一个照面的功夫,已经倒下了四五百骑。
    魏续看的心都要碎了,他太清楚这些骑兵有多难得了,悔啊,悔不该与允文贤侄斗气,如今我怎么面对温侯,怎么面对兄弟们呐!
    他强忍着剧痛站起身来要吆喝大家快退走,还没来得及开口,两枚箭矢就从身后穿透他的铠甲,一口鲜血吐出,再说不出话来。
    “魏续!”
    宋宪急的大叫,想要上前救回魏续,却被曹性死死拉住,“快走!你看外围的袁军在包围我们了!”
    “侯成!”成廉用手中长枪将迎面射来的几根箭矢打落,眼睁睁的看着就在自己不足五丈距离的侯成被射出了七八个血窟窿,直挺挺的应声倒地。
    “快撤!快撤!快点啊!”曹性噙着泪水拼命大吼。
    一群人,甚至都没有碰到北国军的一根毛就被杀的溃不成军。
    “想跑?”
    文丑冷哼了一声,提枪便冲,他如同一头猛虎追着吕军骑兵,沿途几乎没有任何的停滞,掠过一骑,只见得一阵残影,一名骑兵身上就出现了个血窟窿,随即应声倒地。
    所幸的是北国骑兵在寨外站了一整天,坐骑乏力跟不上吕军,否则便是要打出个全军覆没的战绩。
    好不容易终于见到自家营寨,众人玩命的狂勒缰绳,猛夹马肚,天知道文丑什么时候会出现在自己的身后。
    说来勇猛,随着骑兵的狂奔,北国军已经被远远甩在了后头,文丑竟然单枪匹马在追杀一整队的骑兵,却无一人敢回头撄其锋芒,这便是一支溃败部队的模样。
    “快!快放箭射住这厮!”跑在最前头的曹性喉咙都快喊冒烟了。
    可一片乱军之下,寨内弓弩手也不敢贸然放箭,弓箭的精度是很低的,这种人群误伤就太不值当了。
    文丑一路追杀到军寨一箭之地方才罢手,他扭头看了看身后,空无一人,这才连忙调转马头,一溜烟跑离了吕营。
    今天,杀过瘾了!
    兄弟等着,很快便会破了这吕寨,然后到许昌救你!文丑的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吕布甚至都还在想着要怎么去调和林墨和魏续的矛盾,就见陈宫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脸色大惊,“不好了温侯,他们中埋伏了,死伤惨重啊!”
    “你说什么?”这才出去多久,你告诉我死伤惨重?
    “快看看去吧!”陈宫是又急又恼的拉着吕布就往外走,整个过程,吕布都觉得脑袋一片空白,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两千骑兵啊,那可是自己的命根子呀,折了他们,还怎么跟北国军打!
    第一百六十三章 让人细思极恐的林墨
    死伤惨重,死伤惨重……
    吕布一边箭步疾走,一边嘴里呢喃,死伤惨重,很长一段时间来这四个字都只是在战报上看到用来形容敌军,吕布有些反应不过来。
    到底死了多少人才配得上这四个字呢?
    走出大帐不多久,便见得宋宪、成廉和曹性跪在地上,一脸心有余悸的模样,宋宪和成廉的眼眶红润,眼睛挂泪。
    他张望了一圈,连忙问道:“魏续和侯成呢?”
    三人低着头不说话,只是用抽泣的声音来回答吕布,答案已经很明朗,这两人回不来了。
    吕布踉跄着后退了两步,魏续和侯成都是自己过命的兄弟,尤其是魏续,在吕布眼中他跟张辽地位是一样的,未来地盘大了独当一面不在话下,怎么会……
    “这才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到底怎么回事。”吕布喘着粗气,从牙缝里挤出了最后的疑问。
    仅未哭泣的曹性丧着脸将前后诸般如实相告,吕布脑袋嗡一下就炸开了。
    不仅是魏续和侯成死了,带去的两千骑兵竟然折了一千两百多,仅回来七百五十八骑,吕布杀人的心都有了。
    自己麾下所有的骑兵加一起也不过四千五百而已,其中五百是在广陵的,投入到前线只有堪堪四千骑,你们这群混蛋一口气就折了我一千两百余骑,吕布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要知道,自己面对的可是二十万大军,兵力上本就处于弱势的一方,一次性还折了三分一的骑兵,往后的仗还怎么打?
    最要命的是士气怕是要因此跌入谷底了。
    好不容易仰仗着曹操白马大胜占据了士气高地,被魏续他们几个一顿操作下来,情势急转直下。
    悔不听允文所言啊!吕布咬牙切齿,双拳攥的咔咔作响,他已经说的明白先登营可能隐身其中,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吕布悲痛欲绝,带着痛苦面具仰头,好让胸中郁结之气能够舒展。
    我到底是怎么了,没有允文就没有我的今日,为何会听不进他的话了……
    吕布在反思,冷静下来的他,其实很快也明白了这一切归根究底还是因为自己太飘了,这两年顺利的过了头,以至于自己都忘了战场凶险。
    回想起刚才在中军帐里魏续的表现,吕布缓缓闭上了双眼,他知道林墨已经是竭尽所能在劝阻自己和魏续了,终究是好言难劝该死的鬼,这一巴掌,打的够狠啊。
    他深吸了一口气后立刻在人群中搜索自己的精神仰仗,却一无所获,“允文呢?”
    “他……在自己的军帐里。”陈宫低声应了一句。
    出了这么大事他不可能不知道,这是在置气啊,吕布紧锁着眉头剜了地上三人一眼,冷声道:“跪着!”
    要不是他们几个这些日子太过跳脱,事情根本不会到这一步,吕布冷哼了一声,一甩百花袍转身朝着林墨的军帐走去。
    此时林墨正在悠闲的喝着茶,倚靠着睡枕摆着葛优躺,还挺巴适。
    “允文。”失魂落魄的吕布轻声唤了一句。
    “噢?岳丈大人来了,可是魏大将军他们大获全胜,要摆庆功宴?我这去敬他们几杯,怪我年少不懂兵法,过于谨慎了一些,早就应该让他们出寨追杀的。”林墨笑盈盈的站起身来。
    莫非允文还不知情?吕布赶忙摆了摆手,长叹了一口气,颓然道:“袁谭将先登营隐匿军中,他们刚刚冲近,袁军便立刻四散,先登营强弩直射,魏续和侯成战死,骑兵折损一千两百四十二……”
    林墨一听,脸色骤变,随后拍了拍自己的小心脏,点头道:“不错不错,才死了这么一点,果然是沙场老将。”
    吕布眼角抽了抽,当然听出林墨在阴阳自己,可他现在哪有心情跟女婿打趣,只能往坐垫上一软,瘫了下去,无力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好办,魏续和侯成已死,这等奇耻大辱绝不能白受,小婿建议以曹性为先锋,宋宪、成廉为副将,领军中剩余两千两百多骑兵,今夜劫营,必成!”林墨一脸认真,甚至是成竹在胸的模样。
    吕布一听便恼了,一拍台案剜向林墨,“都什么时候了,我没跟你开玩笑!”
    “我也没跟岳丈大人开玩笑!”
    林墨脸上的笑意褪去,黑着脸第一次跟吕布硬碰硬的对视,“我跟岳丈大人说了多少次,北国军装备精良、军力强盛,绝非易与之辈,稍有不慎便会全军覆没,岳丈大人听了吗?
    好大的能耐,一口气折了一千多骑兵,岳丈大人清楚我弄这些骑兵花了多少心思,没了他们就如同长枪失了枪头,如何与北国军周旋?
    打了几次胜仗便真当我们这支军队是无敌于天下的,现在知道北国军是什么模样了吧。”
    作为女婿,尤其是没有儿子的吕布的女婿,便等同于是吕家后人了,林墨当然不应该用这样的口吻跟岳丈说话的。
    尤其在这个孝道为先的年代里。
    可林墨已经忍无可忍了,如果他只是一介谋士,大可以学着贾诩,情况不对扭头就跑,可他现在是吕布的女婿,是这支军队的主人,如果这支军队败了,他也不会有活下去的可能了。
    在林墨看来,魏续他们几个的行径……甚至包括吕布,都跟自杀没有任何区别。
    你都要我的命了,谁还跟你顾什么长幼尊卑。
    吕布原本凌冽的目光慢慢融化,最后又是一声长叹别过脸去在台案上重重一捶宣泄着内心的愤恨。
    其实他也清晰的认知到这件事的根由还是自己,在刚才他就认识到这个问题了,所以并未责怪林墨看似忤逆的行为和言论。
    过了好一会儿,才背对着林墨闷声道:“行了,过去的事莫要再提,今后我自当注意,权且说说接下来如何打算吧。”
    林墨并没有立刻回答,刻意等了一会,直到吕布扭头看向他,才徐徐道:“其他先不提,岳丈大人既然让我领了监军,这军中概要便当有所倾斜,稍后我要做什么,不要再阻拦,否则小婿只能洗干净脖子等着袁谭来斩了。”
    吕布重重的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说道:“这是自然,军中从来都是以你为主的,方才你也不过是恼怒之言罢了,我知晓的。”
    你还挺会给自己找台阶啊,林墨摇了摇头。
    翁婿二人走出军帐,大踏步朝着辕门方向而去。
    见得林墨从容自若的模样,吕布焦躁的心瞬间就安定了下来,他喜欢林墨这个样子,一人昂首向前也如身后千军万马追随。
    军中大纛,理应如此!
    贤婿啊,再让我看看你力挽狂澜吧。
    “监军……”
    来到中军帐外,曹性、宋宪和成廉三人还跪在地上,见得林墨走来,立刻直起了身子,眼神诚恳,恨不得背上一捆荆棘请罪。
    他们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这一场大败完全是五人导致的,中间还呛了林墨几回,现在想来,悔不当初。
    “左右,将曹性、宋宪、成廉三人拖下去,斩首示众!”大概,都没料到林墨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要将三人斩首吧,以至于现场所有人都怔住了。
    直到迎上了林墨凌冽的目光,几名刑罚兵才反应过来,应喏一声后便要上前倒拖三人。
    “允……”吕布欲言又止,想起刚才在帐内林墨说过的话,他只能选择了沉默。
    “温侯……温侯!”本能的求生欲让他们带着哀腔看向吕布。
    毕竟是多年袍泽,又是风风雨雨、血水里摔跤过来的人,吕布也是心痛如绞,只能选择转过身子不看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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