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别想护着那个混小子
    时间来到傍晚六点半，暖黄色的灯光从别墅客厅洒到屋外树丛，连得树叶尖端都染上一抹黄。
    尹伯明已经从公司回来，换上一身真丝居家服，悠闲地坐在沙发上，将报纸翻过一页。
    四开纸张没能遮挡住背后的眼睛，急切的眼神时不时地扫向玄关。
    直到玄关处传来电子门锁呆滞的声音，那双被深蓝色拖鞋禁锢住，时伸时曲，异常焦躁的脚才停下。
    须臾，一阵细微的拖鞋声从玄关走出，慢慢来到客厅。
    尹伯明将报纸翻过一页，“把沉商送回家了？”
    尹曜辰在单人沙发坐下，视线看向报纸拿反的尹伯明，“嗯，爸，你报纸拿反了。”
    “咳嗯——，我拿反也能看。”尹伯明将报纸收起，随手放到茶几上，严肃地看向尹曜辰，“倒是你，臭小子，这么大个事，你都不和我说。”
    尹曜辰坐直身子，“我有和你说过，是你心思没在我身上。”
    “什么时候说的？我怎么不记得。”尹伯明说完，拿起身侧的皮夹。
    “第一次是初二那年寒假，快要过年的时候，第二次是去年的九月二十九，第三次是九月一，第四次是前天，地点都是在书房。”
    “有这事吗？”
    “爸，你才三十七，不是七十三。”
    “怎么说话的，臭小子。”
    “你只顾着想我妈。”
    “花都这么远，治安又不像国内这么安全，你妈身体本来就不好，我不应该担心她吗？”
    “爸，妈飞花都之前跟你说了什么，你是不是又忘了？”
    “你不是健康的站在这里？这张卡你拿去，密码是你的生日，钱不多，就3000万，作为你恋爱的启动资金，不用省该花就花，不够你在问我要。”
    “钱我还有。”
    “得了吧，就你那点信托基金分成加股权加比赛获得的那点小钱，在你一顿狂砸追女朋友的行动下能剩多少？”
    尹伯明将银行卡往尹曜辰面前推，卡片磨在大理石茶几桌面上，发出微小的声音，“你现在的存款连泽安市中心的一套369方的平层都买不起，别苦着人家姑娘，如果把小阿沉给追丢，这3000万你得连本带利一起还给我。”
    尹曜辰拿起银行卡，“谢谢爸。”
    尹伯明坐直身体，眼神上下打量着尹曜辰，透露出一股好奇的意味，“对了，你跟我说说，你和小阿沉谁先追的谁？”
    尹曜辰刚拿起银行卡的手停留在半空中，“...”
    见尹曜辰不说话，尹伯明发出一阵叹息，“你小子，不会连告白都不敢吧？想当年，我和你妈一见钟情，你爸我踩着自行车，在大学里追了你妈一路。”
    “然后，我妈理都不理你，甚至还向你竖中指，拉着珍姨就直接去食堂吃饭，吃完饭后才和你说的话。”
    “哎，她那是肚子饿，吃饭不是很正常？再说了，她还在中餐馆给我点了最爱吃的宫保鸡丁。”
    “那是妈爱吃的，不是你爱吃。”
    “你妈爱吃的东西就是我爱吃的。”
    尹曜辰说着，突然站起身，将目光投向正从楼梯上走下来的老人，“你还是自己回味你当初的告白吧，其他的事我跟爷爷说，爷爷。”
    约莫七十来岁的老人身穿舒适居家服，黑发中有些许银丝，精神矍铄。
    尹伯明听到他的话，也跟随站起，转过身看向走下楼梯的尹奇扬，“爸。”
    尹奇扬走到沙发边坐下，昂起头，视线扫在尹伯明身上，“你又再给曜曜讲你那不争气的追妻史？”
    “哪有什么不争气，我可是给他讲我光辉的追妻史，让他向我学习学习，取取经。”
    “就你那追妻史，跟我学生的论文一样，除了致谢没一句话能看，别带坏我们家还没谈过恋爱的曜曜，免得他追不上苏家小沉商。”
    “爸，他都已经...”话说一半，尹伯明看向尹曜辰。
    尹奇扬把视线从手机上收回，仰起头，看向尹伯明，“已经什么？”
    尹伯明严肃地问：“曜曜，今天下午的事，我来说还是你自己说？”
    “下午发生了什么事？”尹奇扬将视线落到尹曜辰身上，探究地打量着他。
    尹曜辰神情认真，背脊挺得笔直，双手贴在裤缝两侧，“爷爷，我和沉商正在谈恋爱。”
    “嗯，和小沉商谈恋爱。”尹奇扬听完，平静地收回视线，一边摁亮手机，一边上下点头，“不错，不错，不愧是我的乖孙。”
    刚说完这句，他突然觉得哪里不对，立刻震惊地抬起头，瞪大双眼，重新打量起尹曜辰来，“等会儿，你说你和谁谈恋爱？”
    紧握手机的手掌因为颤抖，听筒里冒出一道颤抖的声音，“老师，您看，我跑出来的数据怎么和文章里的对不上？”
    尹奇扬快速地回复一句“稍等”，便将手机“啪”的一下放在茶几面上。
    他指着尹曜辰，语气有点磕磕绊绊，“你再说一遍，你和谁在谈恋爱？”
    尹曜辰重复一遍，“爷爷，我和沉商正在谈恋爱。”
    话语一出，客厅里陷入短暂的安静，只剩下沙发不远处的古老时钟发出“滴答”的声音。
    尹奇扬坐直身体，绷起脸看向尹伯明，“什么时候的事？伯明，你知道？”
    尹伯明回答，“爸，我也是今天下午才知道，臭小子瞒得紧。”
    “好小子。”尹奇扬拍了一下大腿，紧接着从沙发上站起，围绕尹曜辰走了一圈，“怪不得你昨天回来的这么晚，被苏家那几个揍了吧？”
    尹曜辰站得更加直，“对，昨天中午我们确立了恋爱关系。”
    “昨天？”尹奇扬一边说，一边站到尹曜辰的身后，抬起脚，一脚踹到右小腿肚上，“好啊，这么大个事，竟然瞒着你爷爷我到今天？”
    踹完尹曜辰，他还不解气，拿起报纸，将其卷成卷筒，直接打在尹伯明的后背上，“还有你！锦书飞花都之前让你照顾好曜曜，他都谈恋爱了你竟然不知道，你怎么当爸？怎么当爸？”
    “爸。”尹伯明摸着后背，也踢了不言语的尹曜辰一脚，“昨天我在临安参加商务晚宴，回来时这小子都睡了。”
    “晚宴，晚宴是借口吗？”
    “不是，小子，你倒是说句话。”
    “爷爷，那时候我还没睡。”
    “好小子，你完了，就等着我跟你妈告状吧！”
    “尹伯明，你给我说说，你是怎么当爸的？”
    “爸，真的是这臭小子瞒得紧，连下午给他当送花工，他都没告诉我。”
    “哼——瞒得紧？”尹奇扬将报纸扔在茶几上，怒气冲冲地盯着父子俩看。
    另一边，苏家别墅，客厅。
    一位老人身穿灰白相间条纹POLO衫和黑色西裤，正舒适地坐在沙发中央。
    他脸上架着一副老花镜，胸口党徽还未摘，右手正在屏幕中央上下滑动。
    苏建雄一会儿看下朋友圈，一会儿又看下站在一旁，手指搅弄裙摆，整张脸十分心虚的苏沉商。
    “幺幺，跟爷爷说，是他先跟你表的白，还是你跟他表的白？”他压下心中怒意，换上一副慈祥的面孔看向苏沉商。
    “他在开学那天先和我表的白，不过，被程炤打断了。”苏沉商抬起头，认真地看向苏建雄，“昨天中午，我又和他再了一次表白，爷爷。”
    听到这番回答，正在给学生回复论文缺点的苏建雄手一顿，然后写字的速度骤然加快。
    回复完所有信息，苏建雄一言不发地扔下手机，整个人从沙发上站起，目光在客厅中快速巡视一番，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东西。
    “爷爷。”苏沉商开口。
    “你给我闭嘴。”苏建雄头也不回，生气地转身朝楼梯走，“你初一那年我就听你哥说，尹家那玩意儿喜欢你，我还不信，今天看来，尹家那头猪跟宁家那个一样，早就有所预谋。”
    “爷爷。”苏沉商追在苏建雄身后，脚步刚踏上一节楼梯，便见他转身。
    苏建雄指向门口，“你敢拦我，我就把那头猪的腿给打断。”
    说完，他气冲冲地踏上二楼，将书房门关得砰响。
    过去好几分钟，苏建雄才拿着一根紫檀手杖从书房里出来，风风火火地走下楼梯，径直朝玄关走。
    “爷爷。”苏沉商急忙上前，用身体挡住鞋柜门，头开始跟拨浪鼓一样摇起来，“今天太晚，这么晚拿棍子上门揍人，不太好，有失风范。”
    刚运动回来的苏承清和苏承彦一推开入户门，就直面这么大的阵仗，立马互相对视一眼，一左一右地迈出步伐，宛若两个保镖一般，直直地站到苏建雄身旁。
    苏承清握住苏建雄的手杖，“爷爷，您学生论文还没回复完呢？”
    “对，爷爷。”苏承彦走到苏建雄身后，轻轻地给他捏肩膀，“一来一回都要过九点半，您明天还有课要上，太晚睡会起不来。”
    苏建雄从苏承清手里夺回手杖，牢牢握在掌心，“我的课在下午，时间还很长，今晚我必须要去尹家。”
    “别，爷爷。”苏靖轩与苏相和急匆匆地从电梯里走出，两人伸长手，拦在苏建雄面前，“揍人的时间还有很多，不差在一时，王医生都说，饭后和睡前不宜生气，对脾胃不好。”
    伴随苏建雄生气地声音，手杖也在地板上敲出“咚咚咚”三声，“你们几个给我让开，是尹家那头猪自己撞我枪口上，我不去满足他谁去？”
    苏相和小幅度挥动放在身侧的手，暗示苏沉商赶紧从柜门前离开，“爷爷，昨天靖轩他们这么晚回来就是去揍他的。”
    “对，爷爷，我们都已经帮你好好的揍过他了。”苏承清收走手杖，将其横放在玄关凳上，再用身体挡住苏建雄能拿到手杖的路线。
    苏沉商向前迈出两步，与苏相和一起搀扶住苏建雄的胳膊，让他坐回客厅沙发上，“爷爷。”
    她一边给苏建雄捶肩，一边向他撒起娇来，“爷爷，你最疼幺幺了，哥哥他们都替你揍过曜辰了，今晚，就别去了，好不好？”
    苏建雄挪开被捶的肩膀，将视线落在苏承清三人身上，“你们都动手了？”
    三人急忙点头，并异口同声地回，“对，初二那年我们就动过手。”
    “初二是吧？很好，那小子有种。”苏建雄一听见后半句，“蹭”的一下就从沙发上站起，气冲冲地挥开挡在面前的三人，径直朝玄关走去，“他果然和宁家的一样，这么小就开始图谋，今天非揍他不可。”
    苏承清等人急忙追上苏建雄，又是拿紫檀手杖，又是用身体挡住门，摆明了就是不让他出门，“爷爷。”
    苏建雄火急火燎地穿完鞋，把手伸向苏沉商抱住的手杖，“拿来，还有你们，最好给我让开，尹家小子不挨，就轮到你们几个。”
    四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默契地从门口移开。
    苏承清甚至为苏建雄打开入户门，“爷爷慢走。”
    苏建雄看向苏沉商，将手掌摊开朝内勾动，“拿来。”
    苏沉商将手杖藏在身后，用手挽住苏建雄的胳膊，“爷爷，我跟你去吧。”
    苏建雄把胳膊从苏沉商手中撤出，转身朝门外走，“幺幺，别想护着尹家那个混小子。”
    苏沉商见状，笑眯眯地跟在苏建雄身后，走出大门时，她背在身后的手，向屋内的四人比划出一个“OK”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