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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5章

      这是在做什么——江令桥蹙起眉头,看不透巫溪这番行径。
    可是李善叶却蓦然后背一凉——这情景旁人或许不知,可他却熟悉入骨,烙印于心注定一生无法忘却。
    多少个月圆之夜,多少次剧痛缠身,可怜而又可悲地伏在生人脚下,祈求可以割破他的喉管给他一个痛快。纵然年岁久远,可他仍历久弥新地记得,第一次被催发时,巫溪也正是这般,众生悲悯,状若观音,于无声中操纵着世间至毒至暗的蛊虫——
    娘子煞!
    那些无声的念语如血水催唤恶芽,乘浊风缓缓遍及忘川谷整片大地。一时间,遍地伤残的侍下忽然睁开眼,却瞳仁暴起,面目骇人。与此同时,他们的肢体开始剧烈痉挛,皮肉之下的筋骨寸寸爆裂。沉下气来还能隐隐听见那些微弱的炸鸣声,宛若春日破种萌发的草籽。
    巫溪的念词仍在继续,无数倒下的门徒又一次站了起来,他们重拾戈矛,凶猛地呐喊着一齐涌了上来。怨愤烧红了他们的眼睛,覆血的利刃被冰雪灼热,高高扬起,重重劈下!以相思门人为风暴之眼,四面八方开始源源不断地涌来更多行尸走肉,个个皆被蛊虫所控制,手持兵刃厮杀而来。那目眦欲裂的狠厉神色与嗜杀嘶张的血盆大口迎面逼近,脚步声如隆隆惊雷,震颤着所有人极力平复的心境。
    蛊虫若被催唤至此,可在短时间内修为大涨,只是风暴过后便会彻底沦为行尸走肉。此前,容悦只在古书典籍上听闻过娘子煞,今日还是第一次亲见。他凛然看向群起而来的中蛊之人,发狂时的症状较之书中记载完全有过之而无不及。杀气骤然冲涌上天,局面很快形成孤岛之势,吃人的海浪一圈圈涌上狭小的孤城,从浪潮中伸出的瘦削白骨极力钩缠着生人的足履,渗笑着要将他们一同拉入无尽的海底深渊。
    走吧……
    跟我走吧……
    我们一起共赴黄泉……
    凄白的雪悄然落下,落在青丝间、眉宇上,染白了红艳艳的血。
    所幸相思门人一应无虞,李善叶也没有再因蛊虫之祸而求死不能——巫溪的目光逡巡而过,冷意渐起,自从见到江令桥不受娘子煞蛊惑,这番情景便早已成了意料之中,她并不意外。
    真是可惜啊!除了李善叶,这么多人还从未受过蛊虫之苦呢——巫溪的嘴角扯出一丝冷冽的弧度——既如此,便好好见识见识娘子煞的厉害吧!
    她变换了催发的掌势,口中的念语似乎愈来愈快,围攻而来的侍下失控般地扑杀上来,众人不得不再一次提兵刃抵挡。只是这次涌上来的敌人数目实在过于庞大,自孤岛之中向外望去,只能见到黑压压的人头,将生路堵得水泄不通。
    巫溪立于太极殿前俯望,却可以将局势尽收眼底——死亡的浪潮愈来愈近,孤城总有一日要山穷水尽,碾碎那区区几条人命,不过是时辰先后而已。
    然而笑意还没来得及浮上面容,一阵悠扬的箫声忽然自脚下孤城中传来,宛如春风拂清湖,飘扬而下的雪子也为之一顿。闻声,失控的人屠手脚开始变得迟钝,狰狞的面目渐渐平息了下去,似乎被箫声所抚慰,杀意冲得淡了。
    霎时间,紧密的局势被轻轻扭转,化坚冰为春水,漫入汹涌的海浪中,天地之间缓缓安静下来,唯余清浅的乐声潺潺入心——
    孤岛正中,李善叶手持青玉南箫,于千万杀戮中吹出朗音,曲调绵绵,如暖阳普照大地,催生出浊世中一隅桃花源。
    而与此同时,巫溪身形一顿,一角衣袂骤然颤动。她再也支撑不住催唤蛊虫的掌势与念语,腹中绞起一股深沉的剧痛,疼得险些跌坐下来。
    她的手缓缓探向小腹——那正是温养娘子煞母虫的温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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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4章 死灰复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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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极北苦寒之地,终年飘扬着鹅毛大雪。数尺深的冷雪之下,一种幼小透明的蛊虫早已沉睡千年,沿北风飘来的方向原路溯洄,在新草吐绿的冰水河畔,巍峨的天山正睥睨人间。
    雪山藏青玉,唤为天山翠。
    修魔之人以外物作灵器,好的灵器于修炼大有裨益,直至真正登临魔道方才可以真正脱离外物。换言之,灵器便如同启蒙稚子的笔,落字如何,优否劣否,皆以此为始。
    当年李善叶魔识开得早,而迟迟未选定灵器,当旁人都以兵刃作护身法器的时候,他却毅然决然放弃了可以助他一臂之力的冷兵器,选了一把平平无奇的玉箫。
    天山脉下的红慈悲,唯有以天山玉雕琢成的箫管方能催动。蛊成之前,天山翠应时刻感知红慈悲的气息,以此为联,通达契约。
    不如冷剑出鞘伤远敌,不比长刀劈风勠近仇,玉箫虽有文人风骨,却无刺客血性。为了熬到报仇的那一天,李善叶唯有日以继夜地修炼,幼年长寂的深夜,他熟知每一个时辰的晚风。
    这一天已经等得太久太久了——
    箫声清扬,御风直上,清晰地坠入每一个人的耳畔。闻乐声催发,沉眠于巫溪体内的红慈悲渐渐苏醒,它们蠕动着红色的身躯,缓缓游行于寄主的脏腑,不爱血肉骨皮,不恋筋脉脏腑,娘子煞才是它们最为钟爱的珍馐。两相对峙,布满尖牙利齿的虫口立时翻卷搅涌起来,吐露出不可计数的细牙,扬起头颅只一口便足以将其囫囵吞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