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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嫡长子 第648节

      所以朱厚照自己知道,当时他下令打吐鲁番汗国的时候,国库存银超过八百万两,即便给他挥霍掉一些,花到正德十年末,国库仍有超过五百万两的存银。
    粮食那不必讲,京通仓早就漫出粮食来了。
    说起来,似乎银钱不缺了,但那是因为皇帝朱厚照,几百万存着看似很多,可要是碰个昏君,过个生日、修个宫殿什么的,很轻易的就折腾完了。
    这样的事在历史上本来见得也不少。
    迄今为止,朱厚照都不怎么舍得花钱修缮宫里的什么房子,差不多倒不了就行。
    账目点完,户部尚书何鉴都难得露出笑颜,不过今年皇帝打了两场仗,还是让他有些害怕,于是忍不住提醒,“陛下,大明今日来之不易,国家虽有余财,但若是尤俭转奢,那消耗起来也是蛮快的。”
    朱厚照忍不住啧嘴,“除去每年固定的一千余万两,今年的这些岁入让你平稳花到年末,国库存银非得超过一千万两不可,你守着这财做什么?”
    何鉴一听这可不对,“宽裕日子才刚刚过上,要是都花完,老臣心疼啊!”
    “你们瞧他比朕还抠。”
    王鏊和杨廷和都笑了起来。
    王鏊又道:“何尚书说的是正理,留有余财,可以撑过年景不好的时候。”
    “朕知道,花钱要有节制,不过朕早就说过,治国理政的根本是要百业兴旺,百姓富足,朝廷留在手中的存银过多,并没有太大的意义,就算防备年景不好,也不需那么多。”
    他们还想要再开口。
    朱厚照马上就讲,“朕知道三位爱卿担心的是什么,朕可以在这里和三位约法三章,第一,大兴土木的事咱们君臣不干。朕既不信佛,也不信道,哪怕真的脑袋昏了,要建什么道观庙宇、弘大宫殿,你们拼了命拦着朕就是。
    第二,消耗钱财极多的礼仪盛会,一律不办,哪怕是朕,也尽量减省些。第三……”
    何鉴言道:“陛下,朝廷在正德十年已经连用了两次兵了。这第三……”
    “不成,叶尔羌拒绝大明招降,这事朝野都知道,难道就任由他们胡来?”朱厚照连连摆手,“这第三点,朕不花银子去寻找奇珍异宝、仙人仙药。长生不老没什么意思,人活一世,不在长度,而在厚度。”
    “吾皇圣明!”
    “既然说朕圣明,那么这事便这么定了,国家的钱,朕不会浪费,你们呢,不必心疼。”朱厚照现在是阔了,“周尚文已经听旨回京了,估摸着最多一个月就能到,朕想着大明是时候要议一议周遭的安全形势了。正德十年事发突然,这两场仗都不是我们要的,但都打了,朕相信能打的赢,但长此以往过于被动。”
    臣子们能理解皇帝的这份心思,被动应对从来不是他的风格。
    朱厚照挑着眉,“朕在这个年纪,治理国家到这样的国力,再怎么以穷兵黩武为忌,也还是要做出一番成就的。否则仅有文治,没有武功,就是你们这些大臣误了朕。”
    这话给三人听傻了,怎么还把帽子扣到他们头上。
    好在朱厚照也不是认真的,像是在开玩笑,他还是颇有豪情的说:“朕要打下超过太祖太宗时的疆土,打得正德之后一百年国家再无边患。”
    第七百二十七章 首揆难当
    周尚文还未回京,京中人就已经在议论他了。
    当今天子看重盛世之名,对于取得大胜的将军分外荣宠,当初礼部尚书王华阻止了天子将周尚文列入《名将传》,但却因此奖赏了周尚文的三个儿子。
    长子周君佐、次子周君佑、三子周君仁。
    他们都荫有锦衣卫千户的荣衔,靖虏侯府也成为正德一朝上升最快的勋贵,实力和名望都直追平海伯府。
    另外一边,正德十一年的大朝会在即,各地官员如往常一般奉旨入京。
    这日官场上传出个有趣的话来,天子有言若是正德一朝仅有文治,而无武功,那便是大臣误了皇帝。
    “皇上此番召靖虏侯回京,想必是不会让其回京闲住。”
    “可去年连打两场仗,尽管如今国力正强,也不能这样啊。”
    正德皇帝偏向武臣,这几乎已经是人人都知道的秘密。文臣哪怕如杨一清这样的,一旦稍有不从,也是赶到西北苦寒之地。
    三五小官一方面心中不服,一方面又妒忌周氏红得发烫,且他们深信,这样下去这些武臣簇拥着皇帝穷兵黩武,最终还是于国不利。
    “……王济之接过首揆以后,毫无气节,听说每次劝说皇上,要么三两句被否定,要么根本不搭理他,这样下去今年少不得又得动起兵戈。”
    在这闲聊的几人都是光禄寺、太常寺当中不怎么受皇帝重视的小官,不过为首纠结起他们的人则是有些私心。
    其人名为边全来,是光禄寺丞,从六品的官。
    光禄寺平常负责朝廷的祭祀、朝会、大宴等等诸多事务,不管它以前是什么角色,在朱厚照这里肯定是比较边缘性的人物。
    朱厚照哪怕是不喜欢某个人,只要觉得他仍有些能力,就不会让他去光禄寺。
    这个边全来呢,与靖虏侯府的三公子周君仁有仇,放在国家大事、民族未来这些面前,他们的仇怨不值一提,仅仅是周君仁抢了边全来的表妹,同时也是他的意中人为妾罢了,不过对于边全来这个个体来说,这是天大的事。
    所以他考科举、当官员,想着就是有朝一日能报得此仇。
    然而周府越发做大,让他难以下手,也只能使些阴险的法子,同时也认识了几个对周尚文不满的,算是同道中人了。
    于是边全来一边撺掇着他们,继续在背后揭人之短,一边暗地里搜集周君仁的罪状,准备给他来个一击致命。
    当然这是他的私仇。
    实际上,能放上台面的则是另外的话,他说:“……一将功成万骨枯,皇上果决坚毅,再加上杨应宁远走新疆,王济之难堪大用,这个时候想要让圣上回心转意,满朝上下无一人可以做到。既然如此,只能将注意力放到靖虏侯周尚文身上。”
    边全来左右两手各有一人,都是刚蓄的胡须,显得很年轻。
    年轻而躁动,他们很希望出人头地,却总是求而不得。
    “靖虏侯吗?他是皇上跟前儿红人。”
    边全来添油加醋的说:“西北一战,转眼之间一国便在其手上覆灭,此人手握重兵,仅精锐骑兵就有近三万余。面对这等骄兵悍将,皇上乃一代圣明之君,又怎么会心无顾忌?”
    边上的人听了眼睛一亮,“这么说来,圣意……在此?”
    “当然在此。”
    “却不知从何入手啊?”
    “岂不闻皇上下了天下清田令?皇上是仁厚之君不错,可仁厚之君也有逆鳞!”
    “即便如此,以这样的罪名要想扳倒靖虏侯也不可能。”
    边全来继续劝说,“先不要怕,现在还是大朝会啊,天下官员皆在此处。我等状告的也是事实,总不见得与皇上说两句实话也会丢了性命吧?正德朝可不是奸佞当道的昏暗之时。”
    这也有些诱惑人。
    面对强大的周府,仗义敢言,这份名声一下子就赚足了。
    ……
    ……
    乾清宫。
    朱厚照其实有些察觉,或许是大朝会要到的原因吧,他印象中,过了年以后的朝堂稍微有些乱象。
    各种人在上各种各样的折子,看得他眼花缭乱。
    但以往的大朝会也并不会如此。
    看着皇帝的脸色越摆越难看,尤址有些心慌,“陛下,要不要奴婢命人泡杯新茶?”
    “不必。”朱厚照紧抿着嘴唇。
    他用笔抵着脑袋细想,应当是杨一清离开的原因。
    王鏊虽然也是首揆,但他一向独善其身,对于百官几乎没什么像样的约束力,甚至于弹劾他的都有十来份。
    明朝的官僚体系就是这样的,言官被赋予了太大的‘开火权’,什么人都能上奏说一通。
    杨一清在的时候,他虽不是权倾朝野,但当了那么多年的首揆,一般人的要得罪他,还是要考虑考虑的。
    他有一万种办法在你反对他之后收拾你。
    毕竟朱厚照不会管得那么细,也管不了,否则就得像朱元璋那样一天阅八百份奏疏。
    而且虽然让渡了部分权力,但朱厚照只要抓住杨一清这个头头,下面的人他其实也就约束住了。
    现在王鏊不一样,他当这个首揆,朱厚照作为皇帝连个抓手都没有,因为不知道谁得背后有谁、目的是什么。
    现在满朝上下那叫一个百花齐放。
    这种野心肆虐的地方,如果没一个强力的人管着,就是牛鬼蛇神全都出窝。
    大概是看不下去了,他将内阁召致乾清宫,内阁三人,包括张璁。
    人到了以后,他把三摞奏疏都堆到他们面前,“这些都是你们票拟过的,也都是弹劾你们的,怎么都叫朕圣裁?同样的事情不同的人能说出不同的观点来,朕怎么圣裁?”
    王鏊道:“老臣明白,但同僚之中有弹劾之章,本人都应避嫌,唯有请圣上明断。”
    朱厚照直翻眼皮子。
    以往杨一清就会强硬一些,他会为自己明辩,某某某说得根本与事实不符,搞不好还要折腾一下上奏的人。
    这样虽然会牺牲一些名声,但是管用。
    朱厚照也不会完全被杨一清欺骗,他也不敢。
    而王鏊是要当个圣洁君子了,别人说什么,他自己避嫌请皇帝断。
    为了展现自己的宽宏大量,他至今也没去怪罪过谁,一副身正不怕影子斜的君子之态。
    这样虽然感觉更帅一些,但是不管用。
    弹劾他的人反而更多。
    谁叫你在这个位置上。
    甚至朱厚照有理由怀疑,背后就有杨廷和在搞鬼。
    “你说的是很对,但是这类奏疏近来多了两成有余。朕的时间也不是花不完的,天天看这帮人吵架?”朱厚照算是明说了,“想想办法。”
    王鏊领了旨,但其实心中为难,这能想啥办法。
    “还有,靖虏侯府三公子确实有强抢民女、夺人田地之事吗?你们的票拟还是交部详查?”
    朱厚照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现在这类奏疏数量增多了,如果一个个都去详查,那怎么查得过来?
    有的时候弹劾人的奏疏是有正事,有的时候仅仅是政治争斗而已。
    而且如何处置,并非是根据事实、也不是完全按照正确、错误来分,而要看政治形势。又不是十几岁的娃娃看电视剧,哪里那么多的正义邪恶?
    符合我的就是正义,反对我的就是邪恶!
    王鏊又上禀,“臣等都知道,陛下最是厌恶官僚子弟欺压百姓,侵夺民田,不知这样票拟又何错漏之处?”
    他这话问得朱厚照还不知道怎么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