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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则受气

      坐着轺车,顶着刚出的日头扇着扇子。
    “这是它的药,一日一次,莫要冻着热着。”
    “多谢尹掌柜。”
    隐约听到一熟悉入耳,谢毓歪头一瞅,只见江府的柳管家拎着五包药从一畜牧铺里走出,向右走去的,停在一卖着些小玩意的摊子前。
    “停停停。”
    赶忙让人停下,被小丫鬟搀扶着,谢毓下了轺车,理了下衣裳的,故作巧遇,朝着那把玩着一个铃铛的绿衣女子走去。
    “柳管家,巧啊。”
    听见声,清菡不明回头,见是谢毓谢奶奶,忙得放下手头玩意,挂上笑道:“谢奶奶好,奶奶也来赶集?”
    “啊,是路过。”找个借口随口搪塞,抬手指着北边,谢毓言:“瞧见你从铺里走出,是家里谁生了病?”
    “是府里的猫狗闹了热病,不打紧得小事,劳奶奶惦记。”
    谢毓了然点头,接着又问:“听说府上来了人,是来得哪门子亲戚啊?瞧我跟江老板的关系,那是知根知底的,不见外。赶着得了空,我也去拜回拜回。”
    清菡只道:“瞧奶奶说的,亲戚算不上,倒成了府里人。是知县大人的亲侄儿。”
    “哦,这样说,岂不是更得恭喜您家奶奶?”她挑眉一笑,似思量着,为对方着想般,言道:“柳管家在府里当差了这老些年,兀得来了一主子,好相处还要,若是个不知礼、狡诈耍滑的劣性子,怕不是心里作践?当然了,知县的公子定是个谦谦儒雅的君子,不然您家奶奶也瞧不上,你说是吧柳管家。”
    眯眼笑,清菡不动声色,只恭顺笑着,道:“哈哈,谢奶奶言重了。我这做下人的,怎敢议论主子。奶奶吩咐的事还要抓紧去办,谢奶奶,我就先走一步了。”
    说罢只弯腰做礼,拎着东西,便朝着市集走去。
    “切。”望着她那匆忙背影,谢毓颤肩,不屑冷哼。
    “哎呦!”
    庭院竹枝留上番,影剪疏横的,两个仆人侍弄着盆树,一抬步入堂,江镜月便连声哀怨,捂着首额,寻个靠近的座坐下。
    “哎呦!”
    又是一身哀怨,清菡从外弓着身入堂,疾步走来,一靠近便道:“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江镜月病恹恹地睨着她,微微抬手,有气无力地道:“给我拿个毛巾了。”
    “是。”不由分说,清菡转身跑去后堂,留江镜月一人躺在椅上,没多久,清菡拿着一块迭得整饬的冰毛巾,从后堂跑来,小心翼翼地将冰毛巾敷在了奶奶额上。
    扶着额上毛巾,江镜月又是“哎呦”一声,瞧着清菡,病声病气地说:“小姐我啊,在外受气了。”
    清菡不解,说道:“谁敢得罪您啊。”
    “还有是谁?那姓谢的。”
    清菡更不解了,侍立在一旁,微微含身道:“谢毓?小姐,您怎么跟她遇上了。”
    “平日是遇不上的,可哪赶着她来找咱。她呀,她要……”正欲将白日发生的荒唐事说出,她只忽得住口,抬手扶着梨花扶手,拿掉头上毛巾,一下起身,伸脖瞧着周遭,问:“江宿哪?”
    “他在后书房呐。”一听人在府内,江镜月顿时舒心了,“在府里好,在府里不让人惦记。”
    只清菡忽得凑近,认真地与她微抬眼眸对视,道:“小姐,我今早出门也遇见谢奶奶了。”
    “哦?她做什么呐?”大感意外,对敌手颇为上心,江镜月急道。
    “她上来搭话,我寻思着,她话里话外是想要问江宿。”
    清菡低首略略蹙眉,说话间琢磨着白日情景,又抬眸看向小姐,语气笃定。
    可一听又是这事,江镜月瞬即向后倒去,又不行了的吆喝道:“哎呦!不行了,我头又疼了。赶紧给我换条毛巾来。”
    手脚麻利,清菡赶忙又换了条帕子来。
    重敷上一条新帕子,曲眉丰颊的美人面上复染上病气,不知是晒得还是怎样,感着头顶清凉,她颤颤巍巍地抬起左手,指着关切万分的清菡,又道:“她还说什么了。”
    “她还问,江宿是怎样一个人。”
    “那你怎么说?”
    清菡瞅着小姐,缩了下脖子,“我没敢说,小姐您的事,我哪敢说啊。”
    “没说得好,没说得好!”她作势又要起身,清菡忙得搀扶着人,她坐稳身,说:“她呀,她是想管我要人,要在公主面前戳我的脊梁骨,戳我的肺管子,想要我难受,要我求她,乖乖把人送过去。”
    “把人送过去,就是上了她的当;这不送吧,又要被人揪着辫子。那小姐,咱们怎么办?”知道其中的暗门子,清菡道。
    江镜月抿嘴忖量着,斜视她道:“哎,我问你,你觉得江宿如何。”
    “要我说啊?”
    这一问,清菡就犹豫起来了,瞧着小姐模样,难猜是要真说还是要夸。
    看人脸色揣测主意也是一门学问。
    江镜月催道:“还犹豫起来了,要你说就说。”
    仅用手摆出了一个八,清菡答:“八个字,单薄,俊美,苍白,无情。”
    歪头思了一下,来了好奇,她微微晃头问道:“从何说起。”
    “平日啊,奶奶您一走,他腻歪的性子就没了,安静淡薄,冷着张脸也不知道给谁看。”
    “那是对我上心。”
    “要不,”清菡半吞半吐,认真道:“咱把人给她得了,再说小姐,咱也不贪他容貌。”
    “啊呸!”可这一说江镜月就不乐意了,扶着把手挺身就要治她,“我不贪他容貌我要他干什么?金子银子房子田产,奶奶我哪个没有?难道我买他回来是做慈善不成?这人我是半分都不会给!一面都不会让她见!得罪我江镜月,就得脱一层皮!听到没有!”
    她扬起脖颈,手一会比做一个一,一会左掌朝上好似握了一个把什,用力地整个手臂都跟着颤起,咬牙切齿,气得咬咬牙。
    清菡瞧着笑起,“奶奶您们可真是夙世冤家。”
    江镜月脸色一变,甩手就道:“去一边去!”
    石盆植荷,硕大肥叶下游鱼,远处阁楼檐铃随风响得清脆,绿阴婆娑,从右廊行来,纱窗映堂内人影,闻淡淡人语,轻纱后男子面庞似水,隔着一盏燃香向斜左眺望。
    “我这叫舍不得嘛,我这叫不甘心!”
    重重落下话,江镜月起身,扬起面天,朝着前端缓行,道:“我不是被情所左之人,情爱困不住我,若我轻易就倒下,却也做不上这个位子。若是旁的也便罢了,可是这谢毓,就是一副碗筷,一根头发丝,我都不得让给她!”
    “那咱怎么办?”清菡靠近。
    江镜月斜睨而笑,低压着声,“那既来一招趁火打劫,那咱就来一招釜底抽薪。你且过来。”
    清菡附耳去听,江镜月低声耳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