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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老师的胡茬(1)

      门咔嚓一声关上了。
    他甚至没有把人送到楼下,谢程一盯着门,没动。
    谢镜听到动静,从屋子里探出来头来。
    “哥,韩宁姐姐是走了吗?”
    “走了。”
    “她怎么没跟我说再见……”
    “人家本来就是路过……我去做饭了。”
    谢程一脱了衬衫,换上背心,系好围裙。
    门又被敲了敲,这回是谢镜去开门,门口的动静含含糊糊,洗菜的谢程一听不清楚,问:“是陈奶奶吗?”
    他甩了甩手上的水,回身走去,竟看到韩宁去而复返,她一脸苦笑:“谢老师,能借你电脑用一下吗?”
    ——
    人是五分钟之前下楼,电话是三分钟之前接到的,邮件是两分钟前发过来的。
    韩宁在即将伸手不见五指的楼道里,两指撑大手机上的画面,秉着呼吸扫描着截图上的每一寸角落,听着晨姐在电话那头语速飞快地汇报情况:“我在小明星的软广视频下面检索到一条新发送的评论,大意是说她手上的ME手链很像沙特一位自由女设计师的作品,说得很含糊没有人点赞,但是稀奇的是,有两个粉丝量极少的营销号先后发了分析这个小明星穿赝品的视频,视频里也带到了跟这个评论差不多的话,评论起得很慢,虽然基本上都在批评那个小明星……”
    “明面上冲着那个小明星去的,实际上是含沙射影地带出ME产品的抄袭问题,不然那两个营销号不可能翻来覆去地讲她的首饰,”韩宁理了一下思路,“抄袭问题很严重,完全跟ME的主旨——真我,相违背,晨姐你去扒一下那个沙特女设计师的社交账号及邮箱,我去联系ME核实情况,在评论形成矩阵之前,把应对方案整理出来。”
    不管是抄袭还是准代言人穿假货,无论是哪一点都能给还没有正式问世的ME产生极大的影响。
    在新界时,带她实习的老师就跟她说:别觉得自己因为一点风吹草动而恐慌是神经质的行为,做这行的,就是得有听风就是雨的敏锐。
    那头说了声好,韩宁挂断电话,都不用犹豫是回公司还是借用谢程一电脑,她果断地重新上楼。
    谢程一看出了她急,当即把湿手放在围裙上一擦,拿起带回来的电脑包,给她腾位置开机。
    韩宁等着,眼里隐隐窜出两簇暗火,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焦灼。
    趁着开机时间,她解释并交代了一下情况:“陈式开为ME做了两条视频,第一条视频是请一个相当特立独行的小明星以vlog的形式,让她隐晦曲折地在举手投足之间展示产品,软广,效果不错,ME也有之后请她代言的打算,只是现在爆出来这个小明星的东西都是假货,并且ME也又疑似抄袭的问题……”
    她假装不以为意地耸耸肩膀,但笑容实在勉强,“如果这个问题解决不了,我想我就得和昌锐告吹了,请你翻译的那条官方推广视频也许得延迟上线了。”
    屏幕亮起,谢程一把位置让给她,温声说,“有需要喊我。”
    晨姐速度也很快,扒出了那个沙特设计师在ins上发布过的首饰设计稿,迅速给她发来,韩宁来回看,切换了十来次,又把ME的图片和那个外国人的设计稿放在一起,除了颜色不同之外,越看越像。
    刚才在楼梯间,韩宁已经给ME的品牌经理和产品经理发了邮件,情况刻不容缓,发送会议的邀请一下子就接通了,产品经理大气不敢出,含糊其辞地说手下的设计师确实有借鉴的成分。韩宁一听,快站不住了。
    韩宁所处的位置不是什么餐桌茶几,因为实在太急,她直接把电脑放在客厅那些摞起来的牛皮纸箱上,直接站着办公,现在听了这消息,勉强靠在旁边的箱墙上。
    耳机里,公关、市场、品牌已经闹起来了,但是核心思想就是打死也不能承认抄袭行为,韩宁心累,但在现在她是乙方,只能认同,如果一个幼童期的品牌爆出这样的消息,直接完蛋,她对着麦克风说:“那我建议你们尽快拿到那个沙特女设计师的授权,把那位女士拉到ME的阵营。”
    品牌部表示会先联系一下。
    晨姐的头像狂跳消息,韩宁索性把她拉进会议:“攻击小明星和ME的评论矩阵行成雏形了,2:1,爆发的速度攀升,明显有人推动。”
    她刚进来就言简意赅地扔下来一个炸弹,韩宁的耳机里静默一秒,随后传来不同程度的抽气声。
    韩宁没工夫听这群人在那边大惊小怪谁让敢惹昌锐,王言洲那个死出得罪的人不要太多,昌锐和他们主子一样,横行霸道四处吞并,韩宁认为可能就是哪处猴年马月的雷,她匆匆撂下一句,既然是有人蓄意为之,那我先去探探那个女设计师的口风。
    “也麻烦你们尽快确认一下授权拿价,以及那个小明星的情况。”
    她退出了会议,浏览一下那个小明星软广视频下面的评论区。
    [还特立独行保持真我呢,穿假货说真我,真他妈装。]
    [本来以为姐姐是个很酷很个性的人,没想到……算了,已取关,祝安好。]
    [一开始我还觉得她手上那个稀有金属的链子好看呢,一溯源,也是个冒牌货。]
    因为ME现阶段的关注度并不是特别高,如果不是刻意引导,基本上不会注意到,韩宁突然就想到上次和乔游、晨姐吃饭时讨论陈式开的现状,也是处于风波之中动荡,无端的,韩宁觉得背后推手是同一拨人。
    韩宁用手机登上ins和推特,她简单浏览了下那个设计师的主页面,然后言简意赅地用“炫酷拽”来形容这个被头巾包裹着的中东女人,然后心里称赞这才是真的特立独行。
    不过说实话,特立独行的第一感觉就是很难妥协,她滑动着那些似是而非的标点语言,以及她那晦涩难懂到翻译软件识别不出来的手写文字图片。
    直到谢程一经过她身边,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这不是孔雀草和乌丹玫瑰吗?”
    谢程一家的阳台上养了一排小菜,他正要去那儿拔两颗葱做菜呢,被韩宁盯住了,她眼里的小火苗烧到谢程一身上,心想,谢程一不就去中东实习过一段时间吗?又是学阿语的,倒把这茬忘了。
    “孔雀草和乌丹玫瑰?什么意思?”她举着手机送到谢程一面前,上面是似是而非的图案,很抽象很灵魂。
    谢程一解释:“孔雀草和乌丹玫瑰,分别是阿联酋和沙特阿拉伯的国花。”他凝神看了一下那些手写文字内容,“这位女士说她在做一个国花系列的饰品。”
    “你可以帮我回复一下吗?就说我很喜欢这套作品,觉得通过她的作品见识到了中东的辉煌文化,用阿语。”谢程一把葱搁在一边,看了她一眼,然后拿出自己的手机轻车熟路地敲出一段文字发给她。
    韩宁还转去翻译了一下,她手里没有防窥屏,一举一动都落在谢程一眼里,他心里起了一点微妙的不忿,觉得她不相信自己。
    前脚还说他一定是好人呢。
    韩宁来不及理会他那难以察觉的小情绪。对方正在线,很快回复了个谢谢。
    下一秒,对面发来一串长文。
    “谢老师?”她扭头问谢程一。
    谢程一没有接过她的手机,而是俯下身子,略略凑近一点,刚看一眼,就微微皱起眉头:“你来自中国,你会阿语,你也是要买我的这套作品吗?”
    心里有什么想法涌现,韩宁的心狂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