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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8节

      “哎呀!你们走大运了,江南安抚使早晨到的,就在大收紫藤花瓣啊,晒干了的一两银子五斤啊!陈年的一两银子两斤!”那人说的眉飞色舞。
    “啊?”紫砂骇了一跳。
    有几个客人听到了都走来,拍着紫砂的肩膀道:“就是,你看这谁会想着晒那玩意啊!安抚使这会儿下了血本啊,听说将江南银库的钱拿出了好些呢!”
    “听衙门里头的人说其实是北边有县里发了‘瘟疫’!”
    “瘟疫?不会吧,我们轩城会不会有事啊?”
    “……”
    正当这时一身靛青色衣袍的少年出现在众人面前,她神色冷静从容,却是眸中泛着深思和探究。
    “真的是江南安抚使说的?”顾九问道。
    那客人不知顾九是这九酒坊的坊主,只道了句:“小兄弟我怎么可能骗大伙儿呢,这大街上都在说,不信你出去问问。”
    顾九没再怀疑他的话,沉声问道:“江南安抚使何在?”
    那客人想了想道:“我猜安抚使应该还在轩城司衙门里……”
    他话音还未落就听到那靛青色衣袍的少年唤了一声。
    “紫砂,陪我去一趟。”
    马车上。
    顾九凝着窗外,见着这天色不是很好,果然没一会儿就下起了雨,方思考着就听紫砂问道:
    “九爷您莫非是想着……”九爷竟是想着将干紫藤花就这么卖了吗?若是做成酒可不止这个价钱啊……
    顾九不是傻子,一斤紫藤花她可以做多少紫藤酒,再高价卖出去,可是她想要的不止是这个。
    马车行至轩城司衙门处,就瞧见外头停靠的无数车马。
    那安抚使果然骇未离开。
    顾九下了马车,走过众人,踏过青石板,直入安抚使大殿。
    “我们坊主要见江南安抚使。”紫砂高声呼了一声。
    这么一呼都望向紫砂,紫砂红着脸,被迫挺起胸膛重复道:“我们坊主要见安抚使大人。”虽然紫砂也不晓得安抚使是多大的官,姓甚名谁。
    于是有个轩城的高官不乐意了,吼道:“你是谁啊?你们坊坊主又是谁?安抚使是你们能见的?”
    “就是,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还说见就见呢……”
    紫砂被这么一吼,虽是红着脸的却也不是那种不冷静的人,脸上依旧沉静。
    顾九眉头一皱,咳嗽一声,将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自己这处。
    她沉声道:“若是草民有一百多斤的新晒紫藤,五十几斤的陈年紫藤,大人,你说草民还能不能见安抚使。”
    众人瞠目结舌望着顾九。
    顾九转身,又一指堂外的天色,沉声道:“诸位可曾瞧见了,天公不作美,草民敢保证,一场大雨全城早开的紫藤都要落尽!”
    顾九话音方落,堂前便是一阵哄堂的议论声。
    “我带你去见安抚使!”
    众人中走出一青衫儒袍者,眉目清俊的人。
    “本官轩城贡院卷阁阁士,足以带你去见安抚使。”那男子笑道。
    众人微讶,贡院那方一直管理科举事宜,虽说阁士官大,却与这些事情无关啊,但是要阻难也说不过去啊。
    顾九朝那人拱手作揖道:“有劳大人了。”
    那男子勾唇道:“不,是本官该感谢坊主,也替大雍的百姓感谢坊主。坊主请随本官来吧。”
    顾九微微蹙眉,却也不再多想跟着那人而去。
    ——
    顾九随着那男子见到了江南安抚使赵勰。
    那赵勰听说是有百斤干紫藤花当即便命人引进来了。
    顾九笑道:“请大人屏退左右。”
    赵勰蹙眉,应了顾九。
    “现在没有人了,顾坊主,有话便只说吧。”
    “是,大人草民愿意将这百斤紫藤悉数捐了!”顾九勾唇笑道,神色从容,目光清明,接受着安抚使投来的诧异目光。
    “你什么意思?真捐吗?”
    ☆、第三十九章 他乡团聚
    顾九勾唇:“赵大人,顾某所言如实。”
    赵勰见她双目清明又睿智,不免皱眉,不像是个笨的,也不像是个老实的,看着……还有些眼熟……于是赵勰开口道:“坊主可有条件?”
    顾九眼中的神色愈加复杂了一些,赵勰果然是聪明人,她笑道:“赵大人本官是生意人,将这百斤的干紫藤花悉数捐给官府自是有求于大人的。”
    “哦,坊主是想用这百来斤干紫藤花要挟本大人吗?”赵勰微眯眸,说道,“既然如此不妨说说你的条件让本大人听听。”
    顾九轻笑:“赵大人,草民并不是要挟大人,只是用这百斤干紫藤花向大人要一个愿望。”
    “愿望?”赵勰凝眉,不解的望着顾九。
    “愿望,草民如今还没有,但草民敢保证绝不违背常理,绝不违背仁义道德。”
    “如此,你只是同我要一个保证吗?还是日后你怕犯了事,要我安抚使来救你?”赵勰更走近一步,凝着这个靛青色衣袍,眸深似海,却透着精明的少年,“你就笃定本官不会收到一定数量的干紫藤花了?即使陈年的没有,这今年的也该是开了的……”
    顾九没有正面作答而是环视这屋子一周,然后目光在大木窗处落下,她轻缓的走上前去,推开那木窗。
    “大人,您瞧。”她勾唇,转身望着赵勰。
    “如何?不过是下……”赵勰还未说完身子猛地一震,眸中的疾厉之色更重了些儿。
    顾九知这安抚使绝不是一般人,岂能不知她想说一场大雨这全轩城的紫藤花便是,零落成泥,碾作尘了?
    “大人,草民庄主上的紫藤花瓣是在三日前便命药童采摘,按照正确的日晒方法所成,大人,草民还能和大人谈条件吗?”顾九不紧不慢的说道。
    赵勰的脸色一瞬难看,不过碍着璃王卿泓给江南这块地方抱着无比大的期望,又恰逢这小子早上门来,若是真应了他的那句话,明日这轩城寻到的干紫藤花不过那么一丢丢点,他这江南安抚使岂不是颜面尽失。
    “我可以应你一个条件……”许久,赵勰才低沉着说道,脸色依旧有些难看,毕竟不被人“要挟”着,心中不悦,可是又有什么办法?
    “那草民便替北地受瘟疫的百姓谢过赵大人了。”顾九再笑道,美目打量着赵大人的神情。
    赵勰的脸比先前更加难看了些,他岂听不出来这小子的挖苦。
    “对了。”赵勰转身望着顾九,“你是怎么想要晒这些紫藤花的?还有陈年的?我记得轩城没这个习俗吧?”
    顾九怔了片刻,似是想起一些往事来,笑道:“草民早些年听说有些农户将紫藤花用来裹了面粉炸饼子吃,才知道这紫藤花是可以食用的,后来一时情趣驱使闲来无事便将紫藤花晒干了,泡茶喝,后来经营酒坊又拿它来酿酒,如是而已。”
    赵勰点点头,说来也巧,听说有个要不贬黜到他扬州来的大人,也拿着这紫藤花泡茶喝,才得知这紫藤花能够治疗瘟疫。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赵勰只是觉得有趣想到了,却终究未提。
    末了,赵勰只道了一句:“你解了本官的围,本官记着了,便此次就由你和我属下的一个大人护送这百斤紫藤北上,我命一百人护送你,可好?”
    顾九眉头一皱,笑道:“赵大人这是给草民立功的机会?还是把草民往‘火坑’里头推呢?”
    赵勰面色更难看了些,心里暗道:不识好歹。
    顾九自认为自己是商人,商人重利,轻义,不是么?况且,古来人分三六九等,士农工商将“商”放在最底层,便是自一开始对商人的“不义”,又凭什么反过头来要商人重“义”。不过,这些都是不找边际的玩笑话罢了,她虽是这般未商人抱不平,却也不会忘记一个“义”字。
    不然,她放着官府的钱不赚,为何要捐了,即使她是有目的的。
    不过,这个江南安抚使赵勰看着到底不像坏人,她微微抿唇,却是自进来后难得守礼的拱手道了一句:“草民多谢大人眷顾。”
    赵勰眉头松开了,算这小子还是懂理性的,知道他是在帮他得个小名声,他都混到安抚使这位置上了,再大的建树也进不了长安城了啊。
    “九爷。”赵勰凝着顾九许久才唤道。
    顾九诧异的抬眸,这人这般一唤着实把她吓了一跳,她和他,不认识吧?
    反是赵勰笑了:“你是不记得我了,我可是记得你的,华胥楼咱们见过的,九酒坊的坊主,我也是将将才想起来。”
    “那日华胥楼主的厢房里头,喝牡丹酒那一日,还有映像吗?”
    顾九想了许久才恍然大悟的一拍额头,是那日,她酿了牡丹酒去寻慕华胥的时候,就有一个青年男子坐在她对面,慕华胥唤他“大人”,原来是这江南安抚使赵勰!
    “是你啊!”顾九大唤一声,只差上前去拍人肩膀了。
    赵勰又沉了脸,不过这次却是笑道:“正是本官,怎么九爷还不回去准备准备,明日一早便早些上路吧。”
    “那好,予迁……多谢大人。”顾九拱手微低下头。
    等她从内阁里头出来,又瞧见那轩城贡院的大人,方才她进屋内的时候是这个大人同她讲了一些关于安抚使的事情,也是这样她才知晓了江南安抚使姓甚名谁,却不料,是故人……
    顾九扶额,原来一切真的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吗?
    顾九望了一眼飘着雨的三月的天,这时候跑来一个撑着伞的少年,近了,才看清来人的脸。
    紫砂去马车上取了纸伞才来的,正巧这时候顾九将将出来。
    “爷,回去吗?”紫砂笑着问道。
    “走吧。”顾九叹了一声,又朝身后的大人微微颔首。
    抬脚迈出台阶。她抬腿微微有些僵硬,身后的青衫男子看在眼里,眸光一滞,似乎明白了什么。
    顾九其实已经很注意了,她的腿瘸了按照凡羽所说的将布鞋的底垫的高了些,又每夜里都用那种“牵引”的方法将腿骨拉伸,可是当她走路的时候还是会引来一些细心人的诧异目光……
    顾九脸颊轻微发烫,紫砂上前来扶她,被她不露声色的避开。
    “无妨。”她轻声说道。
    紫砂将伞让出大半边给顾九,顾九游离的目凝着被雨水冲刷的青石板路,没片刻,走至马车前,紫砂扶着她上了车,收了伞,便驾着马车,离开了……
    在车上,顾九吩咐今日她农庄,又吩咐紫砂将九酒坊准备新推的“紫藤酒”,悉数装车,明日一早再在轩城司衙门口等着她。
    紫砂将顾九送去了小药庄后才驾着马车离开的。
    淅淅沥沥的雨,绵绵延延,未采摘的紫藤花瓣落了一地。
    布鞋踏过泥土地,朝着小药庄深处走去,立马有药童上前来行礼。
    “药师父呢?”顾九随口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