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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节

      “过来了。”薛彤听到汽车引擎声,跑出来迎接,和她一起出门的还有左秋语的母亲路玲,看女儿面色如纸从车中出来,忙问怎么了,左秋语什么都没说,只摇了摇头。路玲嘴角一沉:“叫你不要坐龙易的车,怎么又忘了?”嘴上虽如是说,却心疼把女儿扶进屋。
    左秋语委屈道:“他让我上车。”声音低低的,生怕被龙易听见。
    薛彤走在后面,数落龙易:“你怎么又把她弄成这个样子?我是叫小语来吃饭。”这下好了,估计左秋语胃口全无。
    龙易两手一摊,十分无辜:“我什么都没做。”
    柳絮已回到房间,站在阳台上张望,从这里看去,对面便是高高低低错落有致的别墅群,龙易有次跟她说起,他家便在那边。具体哪一栋,他未言明,也许在绿树掩映中,望不见楼角。那里的别墅多是一二十年前修建,当时,这一边不算繁华,如今周围高楼林立,反倒成了市中心,又兼着湖光山景,成了闹市中的天堂,本地的富人多住在附近。
    夜色阑珊,柳絮只看见对面山上灯光如海,映得各式别墅精致如琼楼玉宇。却不知龙易身在何处。七月的天气溽热烦闷,又加上心底不爽利,只觉得全身焦躁。
    若说嫁娶,厮守一生,她从未想过那般长远。她最初遇上他,而后在分开的三年里,柳絮所求不过是再见他,在最美的年华以最美的姿态,他成了烫在心里的烙印,朝思暮念,不遇见就成了此生遗憾。
    等她再见到他,所求又成了得到了他。得不到,就像酒鬼临死前差了一勺酒,难以闭目。
    如今,总算称心如愿。但人总有私心,她想更长久地得到他,见到别人对他打主意,恨不得像拔出田里的稗子一样,一把拔了去,丢得远远的。
    左秋语成了扎在柳絮肉中的一颗细刺,拔不出,除不掉,只能任它在肉中隐隐作痛。其实左秋语脾气不错,温柔有礼,娴静淡雅,公司员工对她多有好评。
    可柳絮讨厌她。
    周末晚上有某个大品牌的时尚服装秀,秀场邀请了不少国际知名模特,但此次盛会不对外售门票,而是对圈内人发出邀请,九和有不少艺人参加,艺人们进场时有走红毯的环节,记者蜂拥而至,镁光灯闪烁不停,是一个不错的露脸机会。
    柳絮有幸拿到邀请卡,但她人不红,记者对她关注不多,从红地毯上走过也是路人一枚。临到现场才知道,龙易也会参加——九和是协办方之一。位置安排自然是龙易坐第一排的主座,而坐他旁边的,正是左秋语。
    左秋语目前发展势头不错,但她入行时间短,在演艺界也没什么地位,却大咧咧地霸占了第一排的位置,十分明显,龙易在为她争取镜头。
    而柳絮,在第四排的边角位置。
    心头酸意如地底急速运行的灼流,烫得五脏六腑刺痛如焚。她可以不说她爱他,却学不会大度,学不会视而不见。大概她的怨念太明显,龙易回头望了她一眼,而后,起身离开位置。柳絮有自觉,赶紧跟上,果然在通往贵宾休息室的走廊遇见他。
    他倚在墙壁,玩世不恭地笑:“之前觉得耳朵一阵发热,你是不是在心里骂我。”
    柳絮心头早把他连皮带肉骂了一遍,嘴上却不承认:“我没骂你,是你心虚而已。”
    龙易笑一声:“找个镜子看看,你心里想什么,脸上写得明明白白。”
    既然知道她介怀左秋语,他却毫不避讳,就像用针挑着那颗肉中刺,挑了半天,没把它弄出来,反而越陷越深。柳絮偏过脸,似乎不愿见他:“为什么你又要带左秋语?”
    他的答案在柳絮的意料之中:“我收了好处,并答应她爸爸要为她铺好路。”
    柳絮不自禁咬唇,娇嫩的唇瓣被她咬出深深的印迹:“你也说了,会捧红我。”她希望坐在他身边的那个人是她,无关乎镜头多少,而是,那是距离他最近的地方。
    “可你没有她那样的父亲。”龙易无波无澜道。
    ☆、第80章
    “可你没有她那样的父亲。”龙易无波无澜道。
    是的,柳絮没有,她一个人机缘巧合进入娱乐圈,孑然一身,无背景可言。“所以,你就不管我。”不自禁的,声音竟有些哽咽,那些酸楚从心里汩汩冒出,几乎要将她整个人淹没。
    “柳絮,你还是这么心急。”龙易忍不住摇头,“左秋语有她父亲为她绸缪,媒体公关、人脉关系自有人为她经营,我要做的,是尽量多的为她争取镜头提升人气,在短时间内将她做红,砌成她的事业高楼。至于这座大楼能在风雨中屹立多久,是否还有上升空间,得靠她自己。”
    “而你,没有她那样的父亲。你的根基不是建在坚固的磐石之上,而是沙土之中,不能用她那样的方式快速蹿红,柳絮,你需要慢慢积累,把你的根基打牢实。绝对不能急。不然,就算你红了,也只是昙花一现,转瞬即逝。”
    “以九和的实力,将艺人做成二线明星还是有把握。但二线明星与一线巨星之间是一条巨大的鸿沟,许多艺人都将在此止步。要越过这条鸿沟,得靠资源、天赋、才识,还有运气,不是往里面砸钱就可以,譬如飞娱的许颖希,星辉的陈霏,都是用了整个公司的资源,砸了许多钱,接了许多好角色,但是几年来一直不温不火。这辈子恐怕都不能有所突破。”
    “所以,这东西急不得。”龙易伸出手指拂上她的唇,示意她别咬,她的唇形十分漂亮,不上唇彩时,粉嫩如玫瑰花瓣;上了妆,唇瓣变得鲜红丰润,似成熟的樱桃,轻捏一下似乎能滴出水来。她总用娇嫩的唇瓣和灵活的舌头取悦他,发狂似得吻他,吻过他身上的每一处,极有耐心,极有意趣。她也会含住他,像个虔诚的信徒。以前,龙易把她当成一个不错的玩伴;如今,这个玩伴带给他愉悦与快乐,龙易愿意为她作深远谋划。
    而左秋语,龙易收了她父亲的好处,只求完成任务早早交差,至于长远的发展,不在龙易的考虑范围之内。
    龙易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脑袋,柳絮一副委屈的样子,让他觉得好笑,同时心头又泛出怜惜,“听我的,按我给你制定的路线走,走得越稳,以后才能爬得越高。”
    似乎很有道理。
    可谁要听他的严谨论断,长篇大论?说“我爱你”三个字就能把所有问题解决掉。
    他自以为聪颖绝顶深谋远虑,可在他身上,柳絮求的不是更多的风光与机会,而是他这个人。
    算了,如他所说,这东西急不得。如果她的勃勃野心被发觉,他也许会嫌麻烦离她远去。猎物越大,所需的耐性越多。
    至少目前,柳絮得到了他的身体。在他自以为是的良好认知中,她似一条潜伏多时的鳄鱼,以绝佳的伪装在水中慢慢靠近猎物,而后,一口咬住他的命脉。
    安慰自己,龙易只是完成某件公事而已,他对左秋语绝对没有想法。
    可柳絮不知,左秋语是否对他有想法?也许,左秋语是另一条富有耐心的鳄鱼,在悄无声息接近猎物,准备一击即中。
    龙易回到位置,左秋语勾出一抹淡笑,笑容是怯怯的,羞赧的,她之前和旁人聊着什么,但龙易一回来,她立即闭了口,安静地坐在椅子上,微低着头,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她本就清秀纯美,这姿态美极了。
    如果她真的是鳄鱼,那她一定肌肉强健异常凶猛,经验丰富不可小觑。
    真不想看他们坐在一起。柳絮滞闷。
    左秋语微微抬起头,对龙易说:“抱歉,我想去趟洗手间。”说话时不敢看他的眼睛,声音差点被秀场的音响淹没。
    龙易点了点头:“去吧。”
    左秋语起身,越过众人,袅袅婷婷朝洗手间走去。
    不能让她坐在龙易身边。柳絮一定要拆散他们。她的位置本就靠边,进出极方便,又悄悄溜出去。
    去后台,柳絮要了一瓶可乐,眼见左秋语去了洗手间,柳絮站在她必经的走廊上,摇晃那瓶可乐。
    大力甩手,上下摇晃,柳絮将吃奶的力气都使出。
    左秋语在洗手间逗留了好一会儿,她出来时,柳絮正跟某位工作人员闲聊,用余光注视着左秋语。
    她快走到柳絮身边,柳絮斜斜地拿着瓶子,佯装准备喝。
    近了,更近了,即将擦过柳絮身边时,柳絮快速拧开可乐瓶盖,经过剧烈摇晃的后可乐瓶压力骤升,液体喷薄而出,形成一条褐色水柱。
    因瓶口对着左秋语,水柱直直喷在她脸上,顺在脸颊流下,晕湿她身上的白色长裙。
    “对不起……”柳絮佯装失误,“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手忙脚乱地拿过纸巾为她擦拭,柳絮满脸歉意:“对不起,左小姐,你千万别介意。”她惶恐地拉过旁边的工作人员为她做成,“伊助理,你都看见了,这是意外……”
    “怎么能喷这么远?”伊助理认为这是无心之失,“左小姐,你要不要紧?”
    左秋语不吭声,拿过纸巾擦拭,浅棕色的可乐喷了她一脸,这样一擦,精致的妆容花掉;身上纯白的色长裙更是惨不忍睹,这副样子根本不能出去,伊助理知道她是龙易带过来的贵宾,赶紧支招:“先去化妆室补妆,我再去给你找条裙子。”
    走秀即将开始。
    左秋语十分难过,喊住助理:“能跟龙董事长说一声吗?我可能要耽误一点时间。”
    助理说:“好。”
    柳絮在旁边絮絮的道歉:“对不起,早知道我就不喝可乐了,给你造成这么大的麻烦……”
    不知道左秋语信不信,面色复杂地看了看柳絮,心头似乎有想法。但左秋语涵养不错,说:“算了,反正都这样了。”左秋语轻咬嘴唇,一副委屈的模样。
    有其他助理过来,带她去化妆室上妆和换衣服。柳絮又道歉几声,目送她走进化妆室。
    艺人上妆费时费力,左秋语是名门之后,待会儿要接受记者拍照,等她上好妆换过衣服,估计走秀都走了一大半。
    妄图坐在龙易身边,门都没有!
    虽做得不太厚道,但柳絮仍沾沾自喜。
    却不料转过身,正准备朝前场走去,听到一个戏谑声音:“明明是故意的,还在这里装无辜。”
    拐角处站着一个男人,身姿挺拔,长眉秀目,面容带着商人的精明与成熟,正神色复杂地看着柳絮。
    柳絮一怔:“思远哥哥,你也来了?”
    王思远是收到邀请的嘉宾之一,来看个热闹,不曾想到,在后台看到如此有趣的一幕。他故意沉了沉面:“我刚才看见你故意摇晃那瓶可乐。”使劲摇,使劲晃,那动作十分滑稽与可笑,“还说自己不是故意的?”
    被人撞破,柳絮不知所措,一时语塞:“我……我……”
    “原来艺人之间,果然是勾心斗角。”王思远叹道。
    他以前帮过柳絮,又是龙易的兄长,柳絮不想留下坏印象,但又被抓个现行,局促不安:“思远哥哥,我也不想的……”
    王思远问:“你跟左秋语有矛盾?”
    柳絮低着头,像是做错事的小学生,心虚后怕,连声音都是低低的:“我不喜欢她勾引龙易。”
    “勾引龙易?”王思远仿佛听到了笑话,扑哧笑出声,“怎么可能?左秋语怕龙易都来不及,哪有胆子勾引他?”
    柳絮想他是龙易的兄长,而左秋语与龙易是青梅竹马,都是富贵生意人家,彼此应该都认识。此时,柳絮一脸迷惑地看着王思远。
    王思远问:“左秋语是左辰逸的小女儿,左家与龙家相交二十多年。你可知道?”
    柳絮知道:“他们算是青梅竹马。”讨厌这几个字,如钻进肉中的毛刺,痛痒难当。
    王思远又笑:“能算什么青梅竹马?不过是父辈们交情不错,见过几面而已。”
    “龙易从小到大,在c市的时间不多,大半时间都在国外。父母认识的人虽多,同龄的玩伴也多,可他一个都玩不拢。你都不知道,他的青梅竹马有多讨厌他。”
    柳絮觉得莫名。
    王思远眨了眨眼:“他太恶劣了,小时候不是打人就是整人,常常把人弄得鼻青脸肿,更甚至骨折吐血,在父辈的朋友间落得一个坏名声,都不让自家孩子跟他一起玩。”
    这个龙家小弟,自小就让人头疼,他不喜欢女孩子哭,经常把人弄伤。王思远有所不知,龙易体能与常人不同,小孩子在一起难免有磕磕碰碰,但以龙易的体能,就不再是磕碰那么简单,有可能变成重伤。几次之后,别人就说他有暴力倾向。
    “长大了,龙易英俊潇洒,聪明过人,十几岁就开始做事业,本该是人中龙凤,但在我们那个圈子里,有人愿意跟他做生意,却没人想把女儿嫁给他。他贪玩好耍,恶劣成性,又有暴力倾向,许多年前把展辛瑜从七楼推下去,但他只是玩而已,楼下事先备好了弹簧垫。出事是不会,但当时展辛瑜父母都在,吓得魂飞魄散。他还倚着天台栏杆笑,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若无其事地说‘不会有事……’,展父被气得要死,狠狠揍了他一顿。”
    可他顽劣秉性不改,丝毫不懂怜香惜玉,大冬天把人丢尽泛着冰凌的湖中;也曾半夜装鬼吓人,差点把人吓出精神病……只要对人略有不满,就能把对方折磨得半死;又毫无绅士风度,女孩子受了伤他不会安慰半句,反倒当笑话看,冷眼相看,冷言以对,以嘲讽和不屑将人刺得鲜血淋漓。
    龙易那张脸也曾引起许多女孩子的好感,一旦接近他,或者展开攻势,龙易会嫌人烦,采取各种恶劣的手段应付。被他折腾过几次之后,别说喜欢,不讨厌他已经难得。
    高傲,冷淡,暴力,脾气怪异,为人狠戾……他也许是个厉害的生意人,但在相熟的长辈眼中,他就是个怪胎,若说结亲,简直惊悚。几年前,龙泽跟展少辉开玩笑,说我们认识这么多年,干脆结个亲家算了。展少辉当时勃然大怒,咬牙切齿说:“哪怕世界上只剩龙易一个男人,我也不会把辛瑜嫁给龙易。”
    第二天,展少辉就把展辛瑜送出了国,具体去了哪里,对龙家严格保密。
    薛彤吃饭时,也曾跟路玲开玩笑:“你家小语长得越来越漂亮,性格也好,跟我家龙易倒是很般配”
    路玲吓得筷子都掉落,说:“薛彤,要是我得罪了你,你就直言;何必拿女儿开刀……”
    还有那某某家的女儿留了一头长发,几年来精心护养,黑亮柔顺,龙易有次称赞了一声:“头发真漂亮,我很喜欢。”被对方父母听见,当晚就逼着女儿去剪掉。
    ……
    他的青梅,全都避他如洪水猛兽。王思远跟柳絮翻龙易的老底,笑话他:“你是不知道,他的名声有多坏。”
    柳絮十分诧异,原来龙易这么不受欢迎。想想去年他参加“进击者”,高傲冷淡,旁人都入不了他的眼,观众投票分虽高,却没有女队员喜欢他。
    走秀快开始,王思远和柳絮朝前场走,问了她坐在哪个位置,道:“不如,你坐我旁边。”叫来秀场助理,王思远帮柳絮调了一个位置。
    这个位置在龙易侧后方,能看见他的侧脸,左秋语没有来,仍在后台忙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