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节
就在莫问踌躇之际,黄素素已然来到庙外,它并未撑伞,也没有穿着蓑衣,一身薄衣遭雨淋湿之后紧贴身体,凹凸有致,黑白隐约。
“你真来了呀?”黄素素快步进入山神庙,欢喜的看着莫问,“你的伤怎么样了?”
“只要抓了你就可以逼迫魏霸天交出平州,我为何不来?”莫问面无表情。
“你想要平州再简单不过了,用不着抓我,我带老魏走就是了。”黄素素媚笑出声。
“只要你们离开平州,我不与你们为难。”莫问说道,他的目标是夺回赵国失地而不是与这些异类拼命。
“走可以,但我不能就这么走了。”黄素素上下打量着莫问,彷如野兽注视着猎物,也彷如酒鬼瞪着酒坛。
“你想做什么?”莫问说话之时并未放松警惕,外面下有大雨,令他视听受阻。
“奴家活了一千多年,还从未见过你这等俊美人物,”黄素素眼神迷离,说话之间竖起一指,“一次,一次就好,无人知道,今夜我就回大鲜卑山,老魏肯定会跟我回去。”
“哈哈,魏霸天受伤倒地之时,你看向我的眼神可不友善。”莫问出言笑道,他有自知之明,论身形他不如百里狂风,论样貌逊色于夜逍遥,黄素素虽然表现的极为动情,却绝不是为了求欢,背后定然有险恶的目的。
“我知道你信我不过,不若这般,今夜我就带老魏离开平州,三日之后的此时我再设法回到此处,那时你已经取了平州,届时你再偿我夙愿,可好?”黄素素说话之时胸脯快速起伏。
莫问不由得愣住了,他未曾想到黄素素会提出这样的条件,竟然肯率先让出平州城。
“你信我不过,我却相信你,就这么定了,我即刻回去收拾行装,待得老魏睡醒就离开平州,三日之后此处再见。”黄素素深情的看了莫问一眼,转身向外走去。
“且慢。”莫问急忙喊住了它,他要靠自己的实力攻下平州,而不是靠这妖精让步,万一这妖精真的让出了平州,他若不与之亲近,反倒成了言而无信。
黄素素闻声止步回头,侧目看向莫问。
“我要拿下平州并不是难事,无需你们相让,”莫问皱眉摇头,“今日我亦不难为你,放你回去,七日之内我定会攻下平州,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你若识得时务,当早日离去。”
“倘若你我欢好,我绝不会对外人说出半句,此处无人,你也无需有所顾虑。”黄素素迈步向莫问走来。
“我乃上清道人,你乃肮脏妖物,我绝不会染指于你。”莫问冷哼过后向门口走去,蒲雄猜对了,他真的无法趁机捉住黄素素,这有违君子之道。
“不准走!”黄素素闪身到得门前,伸出双臂挡住了去路。
莫问皱眉止步,黄素素此时形同赤身,他不愿触其皮肉。
“又没有人知道,你怕个什么?”黄素素说话之间褪下了身上的纱衣,它所穿只有这一件纱衣,纱衣落地,彻底光身。
莫问见状陡然皱眉,他之前虽然也曾遇到过黄鼠狼,却并不熟悉这种动物的性情,故此难以判断黄素素此等行径究竟是天性使然还是季节的缘故动了春心。
虽然儒家有非礼勿视的古训,莫问却并没有移开视线,而是直视着黄素素,以防它忽然暴起突袭。
“我没有携带兵器。”黄素素缓步向莫问走来。
“不知羞耻,不要逼我杀你。”莫问冷哼出声,虽然言语阴冷,却下意识的退了一步。
“我确是不知羞耻,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原来世间真有一见钟情,就一次,让我记住你就好,就一次。”黄素素并未停步。
莫问闻言再度皱眉,黄素素不动之时他丝毫不为其所动,但真正的诱惑是在移动中产生的,阴阳相吸发乎本性,哪怕这女子内心如何肮脏,本质如何污秽,单是一张漂亮光滑的外皮所产生的邪恶诱惑就不是常人所能抵御的。
“放肆!”莫问杀机一现,抽刀在手。他此时是真的动了杀机,但动了杀机的原因不是这肮脏的黄鼠狼对他不知廉耻的引诱,而是这妖精的下流举动竟然令他内心产生了一些奇怪的想法,想要对黄素素进行惩罚摧残,蹂躏和破坏。
“杀吧,我知道你下的了手。”黄素素展开双臂向莫问走来。
“你若寻死,我就如你如愿。”莫问扬刀作势。
黄素素仍未止步,而是缓慢的逼向莫问,“你下不了手的,你舍不得杀我。”
莫问此时即将退至东墙,就在此时他忽然听到一丝极为缓慢的喘息声自身后土墙传出,这声极其细微的喘息声令他心中豁然开朗,与此同时也惊出了一身冷汗,女人做戏竟然能做到这种地步……
第二百零二章 意外收获
身后土墙内传来的呼吸之声缓慢而细微,表明土墙内藏有修为不低的刺客。黄素素选择雨天邀他前来,为的就是以雨落的声音掩盖土墙内刺客的呼吸声,先前的卖弄风騒和看似卑微的表白以及此时的步步紧逼只为了达到一个目的,那就是令他自动退至东侧土墙,便于隐藏在墙内的刺客自背后偷袭刺杀。
黄素素的计划可谓天衣无缝,这个妖女想必阅人无数,摸清了男人的心理,极尽苦情做戏之能事,以此令他放松警惕,倘若不是那刺客喘息声略粗,再退后三尺立刻就会遭受偷袭。
莫问年纪尚轻,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识破了黄素素的奸计之后顿时怒气上涌,但他脸上的表情原本就带有愤怒,故此黄素素并不知道莫问已经识破了它的伎俩,展臂挺胸再度上前一步,“我知道自己体秽不洁,配你不上。”
莫问闻言更加气怒,黄素素来到之后并未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清高和冷艳,而是一味的自嘲自辱,说自己的短处,这是一种极为高超的处事手段,这种自嘲自辱可以大大减轻对方对它的厌恶,这种手段适用于那些臭名远扬者,一个道德败坏的婬邪浪子倘若冲一无知少女低头含泪,‘我知道我道德败坏,我知道我做了太多的错事’,这并不表示他有悔改之心,只是他的一种卑鄙而高超手段,但凡擅长自嘲之人都是品行有缺陷的人,坏人可能会说自己好,但好人永远不会说自己坏。
“你说对了,我确实不会杀你。”莫问归刀入鞘,到得此时他反而冷静了下来,黄素素是不能杀的,此人要留下挟制魏霸天。对方既然擅长做戏,那便陪它做上一场。此外他之所以没有立刻出手是趁机争取时间考虑问题,而他所思考的是这藏于土墙之中的是谁,这座山神庙的四面土墙宽约一尺二寸,这样的宽度藏不住身材魁梧之人,且进庙之前他并未发现庙外有踩踏的痕迹,那墙内的刺客是怎么进到墙中的?
黄素素闻言面露感动神情,甚至有些喜极而泣,快步上前想要搂抱莫问。
莫问站立未动,没有闪躲也没有后退,黄素素的所作所为令他感觉到恐惧,它伪装的太像了,做的极为自然,任何人在感动之下都会快步向对方跑去,但是黄素素快步上前的真实动机却极为阴毒,它要假装收身不住,顺势将他推向东墙。
二人之间间隔本就不远,黄素素顷刻之间就到了近前,莫问并未容它近身,而是陡然提气,双拳齐攻黄素素前胸,由于怒火中烧,这两拳是用了十成力道的,双拳所至黄素素倒飞而出,惨叫着撞破西墙跌于庙外草丛。
莫问以双拳攻它前胸并非单纯为了解恨消气,而是有更深的考虑,他不敢攻击黄素素的气海,所担心的是万一黄素素没了灵气变不得人形,怕那魏霸天弃它而去。攻击前胸是明智的选择,既可以消气又可以将它震晕。
将黄素素砸飞之后,莫问并未再去管它,而是变拳为掌快速回身击向东墙,用刀只能削其一线,恐有遗漏,只有将东墙震飞才能确保那刺客无处藏身。
双掌击出,灰尘纷飞,东墙出现了一处一丈见方的缺口,但击出的泥砖碎屑之中并无人影,墙体下方出现了一处两尺左右的圆洞,洞口原本有泥土覆盖,震动之下泥土跌落,地洞这才显露了出来。
见到地洞的同时莫问闻到了一股臊气,这股气息令他感觉有几分熟悉,仿佛在何处曾经闻到过,不过电光火石之间也容不得他详细回忆,快速靠近地道侧身下望,只见一只家猪大小的黑毛老鼠自上方跌入坑底的泥土中钻了出来,正在转身想要钻进通往东方的地道。
“没有妖气的老鼠!”莫问见状瞬时想到此物就是先前于牛州偷袭前任国师的黑鼠精。
见到这只黑鼠精,莫问立刻纵身跳下地道,这黑鼠对他的意义可比黄素素重要的多,此物关系到老五与阿九能否脱去妖气。
庙宇下方的地道很是狭窄,落下之后莫问立刻甩去了鹤氅,快速钻入向东的地道,由于反应及时,进入地道之后那黑鼠精尚未逃远,一条长长的粗尾还拖在身后,莫问恐其逃脱,快速探臂伸手抓住了那条长尾,那黑鼠精的长尾很是滑手,猛挣之下几乎抓握不住,莫问有感,急忙旋手反扣,待得抓牢之后立刻以双脚别住洞口,向外大力拖拉。
那黑鼠精现出原形意欲逃走,未曾想被莫问拽住了尾巴,它自然知道被莫问拖出地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惊恐之下四爪急刨,尖叫着想要挣脱。
莫问双脚别住洞口,有着力之处,那黑鼠精自然挣脱不得,但它有家猪大小,亡命之下力道甚大,莫问也拉它不出,双方陷入了进退两难的胶着。
不知是过于惊恐导致的失禁还是意欲逃脱而故意为之,那黑鼠精竟然自股后喷出尿来,地道很是狭窄,莫问无处可躲,瞬时被淋了个正着,地道之中本就十分憋闷,如此一来更是腥臊恶臭,莫问无奈之下只得屏住呼吸奋力再拉,双方各自用力之下,鼠尾发出了骨节响声。
莫问听到声响,知道倘若再行斗力,鼠尾最终会不堪承载而断裂,短暂而急切的思索之后,莫问做出了一个危险而大胆的决定,缩回了攀别在洞口的双脚,任凭那急于逃命的黑鼠精将他拖入地底深处。
地道狭窄憋闷,进入这种狭小的空间,每个人都会心生恐惧,莫问也不例外,地道距离地面至少有一丈深浅,他很清楚自己在躺卧的情况下冲不破这么厚的土层,倘若发生意外,将会被闷死在这狭窄漆黑的地道里。
但这只是人本能的反应,理智上他感觉并不会出现这种意外,因为这里不是黑鼠精的老巢,它只是临时挖掘了这条地道,这条地道应该不会很长,也不应该有岔道,按照常理来说很快就能到得地道的另一端。
自我宽慰的同时,莫问能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紧紧的抓着黑鼠精的长尾,由于地道很是狭窄,黑鼠精无法调头,就算它想断掉尾巴也不能够,故此只要抓住了黑鼠精的尾巴,就能安全的离开地道。
莫问所料不差,没过多久他便察觉到闷热的地道里有了一丝凉意,这表明此处离地道出口已然不远了。
临近洞口,一直在地道中狂奔的黑鼠精逐渐慢了下来,见此情形莫问暗自皱眉,这只黑鼠精自然知道将他拖出地道定然会被擒拿,此时定然是在思量脱身之计。由于那黑鼠精不得转身,故此他并不怕它耍诈,只是担心它会喷出粪便,先前那一泡臊尿已然令他极为反胃,倘若再出秽物,定然要严惩这黑鼠精,扒皮抽筋也不解恨。
那黑鼠精确实是在思考脱身之计,好在它并未干出那龌龊事来,只是以两条后爪不停的向后刨土,莫问无处可躲,只能闭目低头避那尘土,与此同时思量怎样将它逼出地道。
就在此时,莫问忽然察觉到魏霸天的气息出现在了附近,根据其移动方位来看,当是冲着受伤的黄素素去的。
感知到魏霸天的到来,莫问心中暗自焦急,魏霸天道行不浅,他能感知到魏霸天,魏霸天同样可以感知到他,必须在它赶来之前自这狭窄的地道中离开。
那黑鼠精的尾巴着实不短,莫问竭力探臂也够它不着,心念一转,改以左掌催出灵气隔空攻它,那黑鼠精吃痛不过,再度向前奔跑,莫问恐其中途再停,频频出掌催逼,彷如扬鞭打马一般的将那黑鼠精赶出了地道。
地道出口位于山神庙东北四里外的一处山坳,此时大雨仍然未停,地面泥泞不堪。
出得地道,黑鼠精得了自由,立刻转身咬向莫问右手。它得了自由莫问同样得了自由,被这龌龊的东西喷了一头的骚尿令他很是气恼,见黑鼠精利齿咬至也不抽手,而是以双手抓其粗尾,原地旋身助力将那偌大的黑鼠精撇扔了出去。
将黑鼠扔出之后莫问随即晃身追上,不待其落地,凌空再补一脚。那黑鼠已经被吓的魂不附体,受此重创更加发懵,也不知道自空中调整身形,落地时脊背着地,跌了个七荤八素。
但它终究有些道行,并未就此摔晕,落地之后摇摇晃晃的爬了起来,尚未分清东南西北莫问已经再度跟上,抬手直取其七窍神府,一掌将那它打了个五体投地,晕死当场。
莫问来不及喘息,负了那黑鼠精向山神庙掠去,在山神庙门前恰好与抱着黄素素的魏霸天撞了个正着,黄素素此时双目紧闭,也处于晕厥之中。
二人各自携带一人,相隔三丈怒目对视,彼此心中皆有怒火,却又都明白此时有所拖累,不宜动手。
“老子早晚得弄死你。”魏霸天留下一句恶狠狠的言语,带着黄素素向南掠去。
“就知道胡吹大气,已然说过三遍了。”莫问还以冷哼,回返山神庙找回鹤氅,扛着那死猪一般的黑鼠西掠回营。
营地官兵遵他指令,正在严密警戒四周,蒲雄见他回返,立刻跑来迎接。
“真人竟然真的抓了那妖女!”蒲雄冒雨上前探手想要代劳。
“你何曾见过黄鼠狼长成这般模样?这分明是一只老鼠,你莫要伸手,可别走脱了它。”莫问摇头笑道,转而快步回营。
蒲雄闻言大感疑惑,说好去抓黄鼠狼的,怎么扛了只耗子回来……
第二百零三章 百里陵墓
进到大帐,莫问放下那只昏迷的黑鼠,去了鹤氅,画写定气符咒三道分置其三面,转而走出营帐借雨水冲去身上秽气,回返内营换上了干净的道袍。
“真人自何处擒得这妖物?”蒲雄接过杂役端来的暖身热茶转递莫问。
“自那山神庙中,此物藏身墙内意欲害我,被我察觉并擒了来。”莫问接过茶水坐进帅座,长出了一口粗气,此番没有白忙,抓了这黑鼠精比抓住黄素素更有用处。
“这妖物有何用处?”蒲雄疑惑的问答。
“你不是外人,我亦不瞒你,这黑鼠与战事无甚用处,与我私人却大为有用,”莫问抿茶过后放下茶杯,“但凡异类化人终究难脱妖气,此物不知为何竟然毫无妖气,我有心助我一异类友人褪去妖气,此物就是线索。”
“末将去帐外守着。”蒲雄识趣的告退。
“留下吧。”莫问冲蒲雄摆了摆手,转而离座站起走到那黑鼠精近前抽出黑刀戳它,黑鼠精吃痛苏醒,尖叫着冲向帐门,刚刚冲出便被无形屏障给挡了下来,再向北冲仍不得出,挖土掘地也挖之不开。
莫问没有出言喝止,而是站立一旁,冷眼看那黑鼠四方冲撞,胡乱刨挖。
几番尝试终不能离开这道无形屏障,黑鼠精抖身变化人形,跪倒在地冲莫问磕头不已,“真人饶命,真人饶命。”
同样是妖物幻化,同样是雌性,黄素素生就一副媚人面孔,而这货则生的好生吓人,面凸嘴长,双眼如豆,嘴角还长有细长白须。
莫问闻言并未答话,而是转身看向蒲雄,蒲雄会意,脱下自身常服递与莫问,莫问接过扔给了黑鼠精,此物虽然丑陋,却终究是个女身,赤身不雅。
这黑鼠精胆子不大,见袍子扔至,惊恐的闪至一旁,待得袍子落地不见异常,方才抓过袍子裹住了自身。
“姓甚名谁?”莫问后退几步,落座发问。
“奴婢宵玉兰,真人饶命,我也是被那刺猬逼迫方才行刺真人,奴婢自那墙中听得真人言语,得知真人乃正人君子,光明英雄,奴婢好生敬佩,已然决意抽身离去,真人饶命,奴婢当真没有害你之心呀。”黑鼠精为求活命狡辩撇清。
“这妖女意欲行刺于我,该当何罪?”莫问没接宵玉兰话头,而是转头看向蒲雄。
“回真人,按照本朝律例,行刺王侯当千刀万剐,株连三族。”蒲雄高声回答。
“啊!”黑鼠精闻言顿时亡魂大冒,惊恐之下再度遗出尿来。
“稍等片刻,看那魏霸天来不来救它,若是魏霸天不来,它便毫无用处,日落时分将它正法。”莫问随口说道。
“得令。”蒲雄高声应答,随即说道,“我军将士已然许久未曾见肉,这妖精很是肥壮,炖煮了正好解馋”。
莫问微笑点头,要想让这黑鼠精言尽其实必须用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法子,先绝了它求生的念想,再给与一线生息,届时方才能够问出真话。
“真人饶命,奴婢知道这城中情形,可说与真人。”黑鼠精磕头乞命。
“黄素素已然被我打伤,魏霸天一人奈何不得我们,待得雨停我军便会攻取城池,你那情报无甚用处。”莫问还刀入鞘,回返帅座再端茶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