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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

      他对韩丁冷冰冰的,语气里没半点感情。贺阳觉得奇怪,又想着这是他们的家事,总不好问,就闭嘴了。
    等着吃完饭,贺阳又发现自己鞋不见了,再到老王送来鞋,他们到达韩丁要跳楼的地点时,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
    这是韩金凤的单位分的旧房子,每栋楼都是三层,贺阳一见就知道朱骜说的没错,这肯定不是真想跳的。
    只是,万万想不到的是,他们走到地方的时候,却见人已经散了,地上有摊血,杜成整跟几个警察说话。朱骜脸色也变了,讨厌归讨厌,可韩丁出事了,他三姨和姥姥肯定饶不了他妈。还好杜成瞧见他脸色不好,连忙解释,“没事没事,就是摔着腿了,没大事。”
    他叹口气,“你说怎么说都不下来,折腾半天,结果腿麻了自己掉下来了,这是什么事!”
    ☆、第36章 为难
    听着韩丁自己掉下去的,贺阳忍不住不屑地低下头钩钩嘴。
    从韩丁看上他开始,贺阳其实就暗暗的分析过这个人,这个人好色,寡耻,但偏偏没什么脑子——这点可以从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利用职权勾搭他初见端倪,在当着吴文才的面虏他上车要强、暴他为爆发点,这也是贺阳敢于去砸他头的原因,这样的绣花枕头好对付。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原因是,朱成功是相对公正的。虽然这个想法最终出现了谬误,导致他们家被砸他挨打,这是他思虑不周的缘故——他忘了,极品都是成对出现的,能养出韩丁这样的外甥的韩金茹,显然也是此类人,并且因为身份更加变本加厉。
    可他万万没想到,韩丁的傻逼总是能够高出新水准,譬如□□不成给韩金茹撒谎——他不是说这事不能成,在韩金茹的溺爱下,肯定会暂时相信他的。可韩金茹是他在朱家唯一的支柱啊,对这样一个溺爱他的长辈撒谎,让她伤心,这简直杀鸡取卵的做法。
    也许一次两次能原谅,那积累下来呢。他抬头望向蓝蓝的天空,三层小楼在旁边高楼大厦的对应下,就跟个小矮子一般,他忍不住想,在三十九层的昌茂大厦上班,跑到这个鬼地方来跳楼,可真是跟撒谎这事儿异曲同工。
    他甚至能推断出来,韩金茹这回即便买账,也是不情不愿了。
    事实上,贺阳的推断并没有错。
    因为楼下早已布置好,如果不是韩丁掉下来的时候因为惊慌而扭动了身体,碰到了旁边伸出来的铁架子,他怕是连腿都不会伤到。
    只是,即便这点伤对韩姥姥和韩金凤来说,已经足够大惊小怪的了。韩姥姥已经七十岁的人,抱着这个可怜的小外孙哭成了个泪人,韩金凤则是声泪俱下的名为埋怨自己,实则讨伐朱成功。
    “我知道我做妈的不好,我生了他,却因为独身养不起他,只能将他寄养在姐姐姐夫家。我早就说过,我对韩丁,除了怀胎十月生了他,没有任何恩情。他吃的,他穿的,他花的每一分钱,都是姐姐姐夫给他的。他就是你们的亲儿子。姐,”
    她抬起头一把抓住了尴尬的韩金茹,“姐,他做了什么我不知道,我也不能管,没有立场管。我就说一句,他不懂事,做错了事,你就狠狠的教训他,就算打断他的腿他也不能说什么,我只能喊声好。”
    说完,她就站了起来,用漂亮的指甲摸摸眼泪,冲着韩丁说,“话我都说到这儿了,你好好听二姨的话,跟你二姨二姨夫认个错,都是一家人,在一个饭碗里吃了二十多年,哪里有过不去的,这么想不开?你这么做,不是戳你二姨和姨夫的心吗?这天下哪里有不疼孩子的父母啊。你跳楼,这是幸运摔倒了腿,要不是不幸呢。你怎么不想想你二姨和姨夫该多伤心?!行了,嘟嘟一个人在家呢,我这是趁着买早饭的功夫过来的,这孩子也不会做饭,我得赶快回去了。”
    说完,她不但拍拍自己的屁股,还将一旁舍不得韩丁的韩姥姥给拽走了,出门时还帮着关了门,送了一句,“二姐,有空我找你吃饭。”
    如风来如风去,屋子里就剩下了三个人。
    傻子都能听出来,韩金凤的意思是,孩子已经归你们养了,是你们教育的,就算跳楼死了,也是你们伤心,她不管。何况这三个当事人?
    可这话也不能算不对,韩丁毕竟是他们教出来的,没教好也是责任。就在这一刹那的犹豫中,韩丁从床上扑了下来,韩金茹下意识的去接住了他,就让韩丁紧紧抱住了腰,韩丁哭着喊着,“二姨,二姨我错了,我真的怕了,我妈心里只有嘟嘟,我只有你们啊,你们不都不要我了,我能去哪儿。我没想跳楼的,我就是喝多了有点难受上去透透风,二姨,别不要我,你养我长大,就是我亲妈啊,妈……”
    这不是韩丁第一次叫妈,他小的时候不懂事,朱铭叫妈他就经常跟着叫,其实那时候韩金茹是想就这么顺水推舟的,可那时候韩金凤不愿意,还专门花了大力气掰过来。可如今,韩丁又叫了。
    这一声妈,让韩金茹的脸上,就有一些挣扎。
    她不是不动容。只是,一来这已经不是当初对贺阳还没有感觉的时候了,昨天贺阳冷冰冰的模样,深深地刻在了她心里,哪个亲妈愿意让自己的孩子这么仇恨自己?尤其是已经在对不起他的时候。二来韩丁的撒谎,韩丁的不接电话,让她也失望了许多。
    可终究这孩子腿断了,这些年又跟着她……
    她成功的心软了,但这次却和原先不一样,她从无条件的相信韩丁,到如今,理智上已经明白要疏远他,只是情感的一种惯性了。所以,她显得为难,但却不够盲目,她只是下不了这个决心,对养了二十多年的孩子说不二姨。
    她抬眼望向朱成功,需要自己的丈夫为自己出点主意。
    但朱成功脸上神色如旧,他仿佛没有听见这些似得,淡然的回望她,显然,朱成功心里已经有了决断,但却不准备给她出主意,是要她自己拿决定。这代表着韩金茹以后对贺阳的态度,他不会给他任何干扰。
    当然,同样重要的是,他已经认识到,当物质条件好了之后,韩金茹的护短已经到了不分对错,她曾经的正义被亲情掩盖了。这很危险,他需要韩金茹通过这事儿,来清醒清醒——当然不止韩丁,他能看出来,贺阳对他妻子是有诸多怨言的,只是这些苦涩,只能韩金茹一个人慢慢化解。
    韩金茹期望的眼神变得无助,她低下了头,看着抱紧了她的韩丁,他已经不是个孩子了,韩金茹记得,他年底刚刚过了二十六岁的生日,是一个已经成人8年的男人。他上过大学,受过最好的教育,享受了最好的物质条件,可却依旧做出那么让人失望的事情。
    想到这里,韩金茹那恨铁不成钢的一巴掌终于呼在了韩丁昂望着她的脸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这一下,似乎让她一下子放了开,她从没有这么恨过,为何当初那么纵容韩丁,不但伤害了贺阳,也闹到了这种局面。在韩丁不敢置信的目光中,连连伸手啪啪啪打了他好多下,嘴巴里骂着,“你怎么就这么不让人省心,你怎么就不能学学好?”
    “二姨……妈……我……”韩丁只觉得委屈极了,他这辈子,还没挨过打呢。何况,还是他二姨的打。
    韩金茹崩溃了似得,狠劲的拿拳头砸着他的后背,脸憋得通红,却是半句话原因都说不出来,只骂他怎么做了这种事。韩丁腿疼身疼,脸上那几巴掌更是疼入骨髓,但又不能反抗,只能低着头任她发泄,只是在心头暗暗记住。
    朱成功瞧着差不多了,韩金茹又有心脏病,便上前抱住了她,哄着她说,“差不多了,别这样,身体要紧。”
    韩金茹这才忍不住的趴在他身上,崩溃似得嚎啕大哭,朱成功揽着老妻的肩膀,拿眼神制止了韩丁要说话的举动,轻拍了许久,见韩金茹哭声弱了,才小声询问她的意见,“按着昨晚商量的办?还是你有别的想法?”
    韩金茹身体抽了几下,泪眼朦胧的看了看朱成功,终于发了话,“就昨天吧。”
    朱成功终于松了口气,他真怕韩金茹拎不清。这时候,门却被突然推开了,朱骜惊慌的闯了进来,“妈!爸,我妈怎么了?”
    朱成功恰好想跟韩丁聊聊,又瞥见在门口不远处站着的贺阳,就招呼朱骜说,“没事,刚才你三姨在这儿,想□□伤心事,你带着你妈去找间病房躺会儿,我一会找你们去。”
    朱骜虽然有疑问,可显然他妈更重要,于是连忙点头,连看韩丁一眼都没看,就扶着他妈出去了。朱家是南城的首富,自然有人替他们服务,很快就找了间空着的单人病房让韩金茹躺了进去。还专门安排了次心电图检查,朱骜就和贺阳守在了旁边。
    这一边,朱成功则坐在了韩丁对面的椅子上,跟他平等相视地将昨天的决定说了出来。纵然刚刚韩金茹的表现已经让他心生不妙,可他万万想不到,居然会面临被派往分公司更差的待遇——他们竟是要把他赶出去?
    虽然说一幢140平的精装平层大宅已经是不少同龄人渴望的资产了,可那对于朱成功来说,又算什么呢。即便给他十套怕是不算事吧。他第一个想法是,居然就这么打发了我?可是,理智还在,昨天赵明的话还在耳边,“无论如何,以弱者姿态出现,千万不要提及任何财产的事。”
    他忍了忍终究压下了心中的不满,换了种口气说,“姨夫这是不要我了吗?明明之前只是派我出去,我知道我跑到楼顶不对,可我真的是太难过了,贺阳他……他一个外人都比我重要?难道就因为这个,我……我就被抛出家门了吗?姨夫,总该给我个理由!”
    这样的选择的确匪夷所思,尤其在所有人都不知道贺阳身份的时候,韩丁有所怀疑也是正常。只是朱成功并不打算跟他说这些,他只是说,“那边已经装修好了,我今天也让人开始进驻家具和软装,等你出院就可以搬过去了。我问了姥姥,她愿意过去陪你,还会给你找个特护,你放心吧。”
    说完,他就站了起来,往门口走去。韩丁不甘心的叫了声姨夫,朱成功没理他,开门离去。韩丁好像用尽了全部力气一样,身子猛然砸向了床头,然后捏着枕头狠狠的扔了出去,随后是桌子上的杯子和水果,一个也没剩。有护士过来,他则狠狠地骂,“滚,不准进来。”
    等着他喘着粗气停了下来,他仿佛想起了什么,立刻拿出了手机,给赵明播出了电话,冲着里面恶狠狠地说,“你他妈的给我滚过来!”
    韩金茹这边好在没什么大问题,等着朱成功回来,他们就开车回了家。只是这么来回一磨蹭,就到了快中午了,野生动物园是肯定去不了。一想到这个,贺阳其实也有些遗憾,他还没见过自由奔跑的动物们呢,朱骜就揉着他的脑袋安慰他,“木事,假期还长着呢。”
    贺阳一想也是,就又乐了。
    他瞧了瞧点差不多了,就想跟朱骜说自己要去打工的事儿。朱骜家这地住的都是富人,连个公交车站都没有,他要到那里,恐怕要走一段时间路。只是没想到,朱成功上楼安抚了韩金茹,换了套衣服下来,就冲着两个孩子说,“城南的那片农庄弄得差不多了,温室里面挺不错的,可以采摘草莓,要不让老王带你们去那边逛逛。”
    这个农庄是从去年年初开始弄的,那时候南方的一个农园治疗智障特别好,在干农活的同时,能帮着他们学会自理,甚至会交到朋友。朱成功就有一些心动,纵然朱家不缺钱,朱骜以后也不会对朱铭不好,但到底不如朱铭自己能自理让人放心,他就专门去考察了一下,回来就决定了两件事,一是将他大哥送了过去,为期一年,二是买了地弄了农庄,是专门给朱铭经营的。
    当然,这时候正是各个行业的商业大佬们进军农业时机,朱成功在操作完这事儿后也发现了绿色农业的商机,随后又在春城开展了这项业务,人人都以为他又要发展一项赚钱的业务了,却不知道,这只是捎带着的。
    这个农庄的名字还是朱铭起的,那时候他跟着朱成功从地里回来,还带回来了一只小鸡仔,天天的跟它玩的高兴,所以就起名叫小鸡农场。别人都觉得俗,可他们家人都觉得挺好,他爸还让人弄了块木匾挂了上去,上面有两个印子,一个是朱铭的手印,一个是小鸡的爪子印,特别可爱。
    如今农庄请了专业人员经营了小一年,温室等地方已经成型了,里面种了不少水果,草莓特别甜,朱骜就想着带着贺阳放松一下,立刻就点头答应了,贺阳在后面笑笑,也没说话。
    朱成功又叮嘱了一句王姐,让她注意韩金茹的动静,这才放心上班去。
    朱骜让贺阳等着,跑到二楼去看了看他妈,然后就下来想要扯着贺阳走人。贺阳这时候才反悔了,“我已经旷工一天了,今天要打工的,要不你自己去吧。”
    朱骜顿时瞪大了眼睛,他真没想到贺阳会不听话。“你刚刚也没说啊。”
    他当然不会说,朱成功不知道怎么的,对他特别好,他要说了,恐怕朱成功都不可能让他继续打工了。谁不知道过舒服日子,可是,他毕竟只是来这里借住,等着他爸妈回来,他还是要回那个窄□□仄的家里去的,他依旧需要学费上学,他如何能够心宽体胖的放心享受?
    贺阳就腼腆的笑笑,“我都跟店长说好了,不能不去的。要不你自己去?”为了怕朱骜不愿意,他还提出收买条件,“我晚上陪你打游戏吧,我保证,死在多次也不退出了。”
    朱骜皱着眉头瞧着贺阳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儿,他是真不愿意,尤其看到了贺阳那副排骨以后,可是,他能说什么,他心知肚明贺阳需要钱,但他总不能直接给钱吧,那样朋友都做不成了,只能装着受不了你了的表情,“行了行了,反正老王都来了,我陪你去好了,也正好送送你,这里可没车。”
    贺阳就被挺不耐烦的朱骜拽上了车,一路寡言少语的到了打工的地儿,朱骜也不说走,就找了冲着他工位的地方坐着,直勾勾的盯着他。这时候已经是寒假,这家麦当劳又处于商业街上,最是热闹不过,原先仅仅盯着贺阳看的小姑娘们,这回彻底有了新打量的目标,纷纷看着他俩。
    朱骜只觉得这些女孩子们神情好奇怪,跟学校里的女生还不一样,各个都透着一股子我知道了你的秘密的神态。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也没错啊。
    直到听见有人偷偷议论,“我觉得那个坐着的一定是暴躁攻,收钱的一定是温柔受,你觉得呢。”他才发现事情错在哪儿,他立刻回头瞪了说话的人一眼,两个女孩吓了一跳赶紧跑了,只是朱骜的心却是不能再平静。
    攻受这词他不新鲜。韩丁就是同性恋啊,再说现在连明星也都卖腐求粉,他又不是不懂。只是,跟贺阳?那天晚上,在贺阳家里,摁着贺阳挠痒痒时,贺阳藏在红鸳鸯被中的样子,不知怎的,又浮现在了脑海中。他的心不知道怎么的,居然扑通扑通跳了起来,嘴巴里变得口干舌燥,甚至能感到脸似乎在发烫。
    朱骜觉得这样的自己好像一点都不对,那不是个和他一样的男孩子吗?贺阳只是长得白净些,漂亮些,他还小,等着张开了肯定就是糙汉子了。自己这是乱想什么?再说,谁在班里不都有个好基友吗?班里男生开玩笑还相互打波呢,难道都是喜欢男生?只是开玩笑,何必当真?
    只是,即便这样安慰着自己,朱骜也觉得坐不住了。他发现自己忍不住的去看向贺阳,就跟他忍不住去关心贺阳一样,他从来没有如这一刻一样,充满理性却又愤恨理性。他最终站了起来,再看了一眼正在埋头工作的贺阳,走出了快餐店大门。
    他需要静一静。
    倒是贺阳,边结账边瞧着朱骜又皱眉了,一时间觉得晚上恐怕不死个二三十次,是过不了关了。他昨天死了几次呢,好像是十六次吧。说起来学习不如人家,打游戏也不如人家,真是有点丢人呢。
    结完一个,在等待下一个的空隙,他抬头又看了一眼朱骜,却发现那家伙居然不见了。刚刚还在那儿的呢。贺阳忍不住在人员爆满的店里左右看了看,却都没看到身影。是去卫生间了?贺阳在被客人的催促中又开始了点单,只是脑子还这么想着。
    一直等到下班,贺阳都没瞧见朱骜再出现过。中间休息吃饭的时候,贺阳还给他打过个电话,只是一直占线,他没打通,等到上班的时候,他给朱骜发了条短信问他去哪儿了,就将手机放在更衣室了,等着晚上八点下班换衣服,却才瞧见朱骜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自己都没接到。
    贺阳连忙给他拨回去,那边响了一声就通了,朱骜在里面说,“我下午跟朋友聊天,一直占线,你下班了吗?吃饭了吗?”得到一个肯定一个否定回复后,就冲着他说,“在店里坐着等着别动,我去接你吃饭。”
    贺阳还想说不用了他自己回去就行,只是那边电话一进挂了。他看着黑屏的手机,叹了口气,觉得朱成功和朱骜都这么好,韩金茹这么差,以后怎么还啊,一时间伤透脑筋。
    ☆、第37章 泄露
    贺阳等着朱骜的同时,就趁机给他妈打了个电话。赵丽珍听着还算情绪好,说是他们直接住在了朱家在医院旁不远处的一套房子里,里面什么都有,特别舒服,让贺阳放心,又叮嘱他一定要吃好饭穿暖衣。
    随后,就说起了贺大海的病。赵丽珍叹了口气说,“医生特别好,给做了全身检查,截肢的地方倒是还好,就是你爸的胃不太好,医生说明天给他再检查一下。”她顿了顿,才挺歉意地对贺阳说,“这一检查,时间就可能拖久了,阳阳,过年我们要是回不去,你就在朱家过吧。你……”
    她怕是十分了解贺阳的性子,想了半天才说了一句,“你在他家别拘束。”
    这个消息显然十分让人意外。贺阳的心情几乎在这一刻变得有些沮丧,虽然朱家很好,可他仍旧想要回家啊。那里再破再小也是自己的家,而在朱家,虽然这么想很不懂事,可他就是觉得自己格格不入——两家差距太大了,他们所有的善意,在贺阳看,都是负担。
    再说,什么叫做别拘束?这是贺阳这辈子十六年来,听到他妈说过的最不客气的话,她不是应该让他在朱家乖巧一点,这可是原先贺阳每次去吴文才家住宿,赵丽珍必说的。
    还好朱骜很快到了,当他像个婆婆似得,在贺阳上车后,递给他一个毯子盖在身上,一杯奶茶润口,还有一块看着就特别香甜的蛋糕当宵夜,贺阳那不争气的肚子就咕噜噜叫了起来。也许甜食能够解忧,也许朱骜的服务太到家,反正等他吃完蛋糕,喝完奶茶,到了朱家大院里的时候,已经答应让朱骜每天接送了。
    贺阳有些蔫蔫的下了车,他怎么就一高兴就应了呢,朱骜的时间多宝贵啊,不应该去谈生意之类的吗?而朱骜则是勾着嘴角进屋的。
    他下午觉得不对劲,就匆匆离开找自己的机油张大宝去核实了,结果这小子直接问了他一句,“你觉得范冰冰还是吴彦祖正点?”朱骜连想到没想脱口而出,“靠,范冰冰年纪大点也就算了,吴彦祖一个男的正个屁啊。”
    于是这个问题迎刃而解,朱骜霎时间觉得自己抓住了真谛。他开始是觉得贺阳弱小,后来是看着贺阳可怜,再后来是觉得贺阳乖巧,如今觉得贺阳坚强,他想他大概是被贺阳的人格魅力吸引了,才会觉得他可爱。
    得到了答案的朱骜欢快的每天护航,贺阳在拒绝不成的情况下也只能答应。不过这种日子没过两天就被朱成功发现了。
    他当时的脸色有些不好,朱骜都有些害怕了,但依旧对贺阳语气轻缓,冲着他说,“阳阳我知道打工能锻炼人,但是咱们身体不是刚好吗?等着身体好些,叔叔给你找个清闲点的兼职好不好?”
    朱骜形容他爹那一刻就像披着羊皮的狼外婆,但是就这样,贺阳也没答应,他挺没脸没皮地说,“朱叔叔,我不是为了锻炼,而是为了挣钱,我需要打工的钱来做学费,仅此而已。不过我不会去你介绍的地方的,我知道自己能力有多大,谢谢你。”
    说完的贺阳就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朱成功,没有不好意思,也没有故作镇静,坦白而坚定,就像是个阅近沧桑的老家伙,早已经将面子视作无物,而不是如他同龄人一样,将面子看得比生命都重要——这是贺阳在与赵家伟之流的斗争中,磨出的坚韧的心。
    明明只是平淡的语气,明明没有任何煽情的氛围,可朱成功这个在商场上历练了那么久的人,却有了种想要扑上去抱住贺阳告诉他我是你爸爸,你不需要受这样的苦,钱由我赚,生活由我支撑,你只需要快快乐乐就好。
    事实上,他也伸手出去捏住了贺阳细瘦的胳膊。可韩金茹一声,“老朱!”让他猛然清醒过来,他是答应了贺大海的,纵然他的财势可以让贺大海一家永远不敢反抗,可那是他儿子的亲父和养父,他就算是为了孩子,也不能这么做。
    所以,他松开了手。
    贺阳被吓了一跳,在他松开的瞬间向后退了退,这让朱成功只觉得心里泛苦。不过他依旧挥挥手说,“是我激动了,你和豆豆上去玩吧。”在旁边一直等待的朱骜,连忙应着扯着贺阳去了三楼,怕是瞧着贺阳没缓过劲,就安慰他说,“没事了,我爸平时也不这样,最近不知道怎么了,跟我妈怪怪的。”
    贺阳的眉头,忍不住的就皱了皱。
    而在客厅里,韩金茹担心地说,“你是怎么了?刚才的表情看着特别吓人?”朱成功没说话,反而抬抬手,韩金茹就娴熟的过去,扶着他慢慢往二楼卧室里走,边走边说,“你也岁数不老小了,别天天一惊一乍的,刚才吓死我了。”
    等着关了门,朱成功一下子就回抱住了韩金茹,将脑袋放在了她的头上。韩金茹的脸一下子火烧红似得,不好意思地说,“都多大岁数了,你还这样,让孩子看见了笑话。”却没想到朱成功说,“金茹,你不知道,阳阳坦然地说他需要钱的那一刻,我真想告诉他,我是他爸爸,他不用这样。我真恨,我恨我自己,为什么自己的孩子,都不能照顾好?”
    第二天一早,贺阳挺不得劲的去了餐厅,以为朱成功会生他的气,毕竟昨天的话虽然有道理,但听没礼貌的。却发现朱成功对他不但如旧,还吩咐朱骜一定要来回接送,另付□□一张,说是快过年了,让两个人自己置办喜欢的东西,贺阳瞧了瞧那张金光闪闪的卡片,只当他说笑。
    朱骜和贺阳因为天天混在一起上下班,越发熟稔。但韩家那边却因为韩金茹对韩丁几乎放任不管的态度而变得气氛紧张。
    韩丁的腿因为没有多大事儿,又因为快要过年了,很快就出院了。当然,是搬到了他那140平米的精装平层大宅去。怕是因为对韩丁的不满,当天朱家人并没有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