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川怀疑地看了他一眼，陈俊飞眼观鼻鼻观心，低头吃菜中。
    刘川没理他，继续问朱天雨：“小唐是什么时候收你当徒弟的？”
    朱天雨说：“去年暑假的时候。”
    刘川说：“听说你是从网游里出来的？”
    朱天雨点点头：“嗯！我在网游里打副本，跟盛唐公会的人产生了一点矛盾，盛唐的会长一直派人追杀我，反倒被我给弄死好几次。后来他打不过我，就推荐我去盛唐的训练营看看，我抱着好奇的想法跑去试训，师父当时正好在场，跟我pk了几次之后就决定收我当徒弟了。”
    那位盛唐公会的会长，刘川倒是有点儿印象，当初他开着“流芳百世”的小号在电信七区玩网游的时候，那位会长非常勇敢地带领一个精英团天涯海角地追杀过刘川，结果被刘川给打了两次团灭，后来知道了刘川的身份，每次看见刘川就跟老鼠看见猫一样转身就跑。
    刘川微笑着摸了摸下巴，说：“你们公会的会长，倒是个挺有意思的人，这么说来，小朱还是会长举荐到训练营的，算是会长在网游里发现的人才。”
    陈俊飞点了点头：“是啊，我们会长性格比较热血，经常带着精英团到处打架，当初还追杀过你们的固定团！不过，他对盛唐战队倒是尽心尽力，去年从新区发掘了不少新人，送到了训练营里。”陈俊飞笑着环住旁边少年的肩膀，说，“小朱是新人里面最有天分的一个，师父收了他，他就变成我的小师弟了。”
    朱天雨也配合地笑了笑，师兄弟两个勾肩搭背一副哥俩好的架势，师父大人唐御风却在事不关己的埋头吃肉丸中。
    刘川道：“瞧你得意的，有师弟就这么开心？”
    陈俊飞说：“那是当然。要不川神你再收个徒弟，让李想也多个师弟吧？”
    刘川摆摆手说：“不用了，这个徒弟我都要操碎心，再多一个肯定顾不上。”
    李想忍不住道：“……你什么时候操碎心了？你好像很久很久都没有管过我了吧师父？”
    刘川接收到李想怨念的目光，笑着拍拍李想的肩膀说：“还不是因为你已经变得厉害了，有秦夜带你，你都不需要我这个师父带了。”
    提到秦夜，李想顿时没话说，他当然更想跟秦夜待在一起，每次跟刘川这个师父在一块儿，他就会产生跟鹿翔一样的“把自己逐出师门”的冲动。
    唐御风吃完了肉丸，抬头说道：“你们龙吟战队到现在都没有组建网游公会，是忙不过来吗？”
    刘川点了点头，说：“没错，我想先打完十三赛季，现在根本没有精力去管公会宣传方面的事，三天一场比赛，光是考虑怎么打比赛都要花费很多时间。这些都不急，慢慢来吧。”
    唐御风顿了顿，又说：“你回归之后怎么从来不去打擂台？以你现在的状态，如果你来守擂的话龙吟的擂台赛会很难丢分。比如今天，你应该猜到我会第三位出场，你自己怎么不上呢？”
    刘川微笑着说：“因为我想给几个新人多一些跟大神们交手的机会，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更快地进步。如果每次遇到强敌都由我跟秦夜、四蓝上场解决的话，等以后我们三个退役了，龙吟战队要怎么办？”
    现场的众人都是一怔。
    这么说来，今天的这场比赛的结果，早已在刘川的预料之中，也就是说，擂台赛的第三位派五毒选手吴泽文出场，这是刘川刻意的安排，并不是有些记者所怀疑的“战术失误”。
    ——如果每次遇到强大的敌人都需要刘川、秦夜和蓝未然亲自出手去解决，那么，将来的有一天，如果这三位老选手退役了，龙吟战队的新人们失去了保护伞，又该如何面对强大的敌人呢？
    新人们不能永远在大神的庇护之下取得胜利，他们每一个人，都应该有独自面对强敌的勇气！
    正如好的家长不能永远溺爱孩子，让孩子在温室中长大一样。一个好的队长也不会把目光放在一场比赛的胜负上面，刘川的目光很长远，他看重的根本不是一两场比赛的输赢，而是让龙吟战队每个人的实力都能尽快地提高。
    唐御风说得没错，这场比赛若由秦夜或者刘川来守擂，唐御风即使有主场优势也很难在他们的手里讨到便宜，龙吟的擂台是有希望赢的。可要是这样安排，那吴泽文就永远没有跟唐御风这种顶尖选手交手的机会，吴泽文的五毒就会永远在树林类的地图上被人针对，也永远找不到这种劣势局面的突破口。
    如果只是想赢，那么，擂台赛阶段由刘川、蓝未然、秦夜三个人上场，龙吟战队的赢面会非常大，几乎稳拿3分。可这样做的结果呢？除了拿下漂亮的比分之外，泽文、徐策、林桐这些人，就会如同井底之蛙一样坐井观天，他们根本不会知道跟联盟各路大神对抗的时候自己有哪些缺点，该如何改进。
    这种饮鸩止渴的办法，对整个战队而言并没有好处。
    徐策和吴泽文都是非常有天分、也非常需要锻炼的人才，他们的潜力还没有完全发挥出来，所以刘川愿意给他们这个机会，哪怕搭上一两场比赛的失利也没关系。
    可以说，在擂台阶段派出吴泽文第三个守擂的时候，刘川已经预料到龙吟战队会丢掉擂主旗，但是他相信，徐策和吴泽文就像是新出炉的宝剑一样，越磨、越亮，总有一天，他们会变得更加强大和勇敢。
    为了他们的将来，输掉几场比赛是值得的。
    唐御风抬头看了师兄一眼，那一刻，他突然明白了刘川的苦心，明白了刘川为什么明知道会输还要这样安排——作为队长，刘川的身上肩负着更多的责任，身为队长的唐御风完全能够理解。
    他当初力排众议把朱天雨这个完全没有参赛经验的新人拉到主力阵容，参加第十三赛季的比赛，其实也是跟刘川一样的目的——他想尽快培养起这个新人，当有一天，他唐御风退役了，盛唐战队也依旧能够在陈俊飞和朱天雨的坚持之下，继续勇往直前。
    同样，肖思敬和苏世轮在七星草培养起来的徒弟薛克和陈小北，那两个少年的身上已经有了将来成为大神的潜质，薛克冷静沉稳颇有队长之风，陈小北虽然羞涩腼腆却打法果断足以成为战队的栋梁，当有一天老肖和轮神不在七星草了，他们的徒弟薛克和陈小北，也会继续带领着七星草战队走下去。
    谢光毅在华夏收了徒弟凌冬，邵泽航将表现优秀的周薪传调到主力阵容当中……
    队长们要操心的事情其实有很多，除了比赛的胜负，他们更看重的，是整个战队的未来。
    龙吟战队的未来又会如何？
    刘川不希望龙吟战队是那种昙花一现的短命战队，龙吟战队的缺陷很明显，选手年龄断层严重，川、蓝、夜三人已经到了可以退役的年纪，如果这三个大神一退，龙吟战队是不是就变得不堪一击、甚至像当初的长安战队一样不得不解散？
    不会的。
    因为在离开之前，刘川会把战队的新人们全部带起来！
    刘川从来不是鼠目寸光之辈，也从不贪图一时的荣耀。十三赛季，他的目标根本就不是冠军，而是利用常规赛的三十多场比赛想方设法地磨练这些新人，让这个队伍变得更加坚强和成熟。
    他相信队伍里的这些新人都会进步，也相信将来会有更多的优秀选手加入这支战队，正如他当初成立龙吟战队时所说的一样——
    只要有他刘川在，龙吟战队就不会散！
    当将来他转居幕后成为战队的掌权人，当有一天他不能再在比赛场上亲自指挥大家如何打团战，他希望那个时候的龙吟战队，没有了海纳百川，也依然是一支百折不饶、无坚不摧的队伍！
    ——这才是刘川最大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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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3章、队长的苦心（下）
    吃完饭回到酒店时，刘川一打开门，就看见吴泽文正坐在电脑前观看比赛视频，刘川的视力很好，一眼就认出了屏幕里那个熟悉的紫竹林地图，吴泽文显然是在看龙吟和盛唐的这一场比赛重播。
    他看得很认真，乌黑发亮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屏幕，以至于刘川走到身边时他居然没有发现。
    ——我们家这位认真的学霸又在研究东西了。
    刘川微微扬了扬唇角，伸出双手轻轻从背后抱住了吴泽文，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蹭了蹭。
    吴泽文察觉到熟悉气息的靠近，这才摘下耳塞，回头看了刘川一眼：“回来了？”
    “嗯。”刘川低声说，“这么认真地看视频，你又有了新的发现吗？”
    吴泽文认真地说：“我刚才在想，这种树林类的地图，如果用献祭打法的话应该怎么打。七星草的轮神也是五毒，可七星草并没有被其他战队用树林类的地图针对，显然是因为我的打法更偏向于师父的保宠模式，带着宠物在这种地形会很不好发挥的缘故。”
    苏世轮虽然是召唤师，可他的献祭流打法却是把宠物当成是一种增加主人状态的工具，他的宠物存活时间很短，基本都是召出来之后很快就献祭掉，给主人及队友补充各种增益状态，所以，不管什么地图，他不需要操作宠物精确走位，所以也没有办法去针对他。
    吴泽文学的更多的是张书平的以宠物为攻击核心的打法，这种打法会在树林类地图当中限制选手的发挥，所以他才在考虑，如何找到一个平衡点，才能够更好地应对这种不利的局面。
    吴泽文仰起头看着刘川，似乎想听听刘川的建议。
    刘川对上他认真的眼睛，忍不住笑了笑，伸出手揉乱了他的头发，说：“你可真是爱研究，我就知道派你上场肯定没错，来，我们一起讨论一下吧。”
    刘川也拿了自己的笔记本，跟吴泽文并肩坐在一起，打开电脑登陆了网游客户端。
    吴泽文现在的打法因为融合了张书平和苏世轮两个人的特色，还不够稳定，应该说是处于摸索的阶段，虽然泽文在之前很多场比赛中的表现让不少媒体记者刮目相看，可刘川很清楚，龙吟的对手是弱队的时候，泽文打那些二流选手并没有问题，对上强队铜雀，泽文又是利用迷宫地图坑死了小鹿，真正在不利地形或者双方均衡的地形对战高手，吴泽文的赢面其实并不大。
    刘川指着地图说：“像这种地形，你可以尝试着带蜈蚣来打，蜈蚣的定身是范围性的，不会被树木挡住，关键时刻比蜘蛛更有用。来，我们先试试看。”
    吴泽文认真点头：“好的。”
    两个人坐在那里一边pk一边仔细地讨论，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午后的阳光透过酒店的落地窗洒进房间里，在他们的身上渲染出一层温馨的暖意。
    ***
    隔壁房间，李想回来的时候秦夜正在上网，秦夜回头看了他一眼，见李想神色复杂，便开口问道：“怎么？吃饭吃得不开心啊？”
    李想走到他旁边坐下，挠挠头说：“没有。”
    秦夜看着他，问：“那怎么了？这欲语还休的样子，是有什么话不好意思说出口吗？”
    李想沉默片刻，才说：“我突然觉得当队长挺辛苦的……今天吃饭的时候唐队问起战术的安排，刘川的回答让我有些意外。他考虑的东西比我多太多了，看上去整天带着笑，其实他压力也很大吧？”
    秦夜笑了一下，说：“知道心疼你师父了？他为你们几个新人也是操碎了心。这不，比赛输了，怕你们几个新手为难，他一个人去接受采访，独自顶住媒体记者的压力。比赛赢了才带你们去见记者，帮你们打打名气。每一场比赛怎么安排，让谁练手、让谁休息，都要仔细衡量和考虑，你以为队长是那么好当的？”
    李想突然说：“那以前你在长安战队当副队长的时候，也是这么辛苦吗？”
    秦夜没有回答，只是回想起那段日子，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疲惫之色。
    李想心疼地伸出手紧紧地抱住了他，说：“我不会再让你那么累了。”
    秦夜有趣地看着他说：“怎么，这是突然长大了吗？”
    李想笑着说：“嘿嘿，虽然我是新人，不过我今天才算彻底明白，其实刘川是想靠跟强队交手的经验，尽快磨练我们几个。亏我还为比赛输掉而郁闷，事实上，我们更应该珍惜这难得的机会，尽快总结经验教训才是，比赛的输赢并不重要，对吧？”
    秦夜微笑着摸了一下李想的短寸头，说：“不错嘛，有长进了。”
    李想认真地说：“那你跟我说说，接下来的几场比赛，刘川是不是也做好了输的准备啊？他想继续派徐策、林桐、泽文三个人上擂台磨练他们？你跟刘川和四蓝都不上了对吗？”
    秦夜难得严肃下来，点点头说：“没错，刘川是有这个想法。常规赛和季后赛的赛制不一样，常规赛我们可以输，但季后赛是淘汰制，不能出现失误。而且季后赛要连续打两场擂台、三场团战，比赛时间很长，压力也会更大。我们三个毕竟年纪不小了，手速没办法长时间维持，也不可能同时打擂台和团战，三个人到时候肯定要分开，也就是说，到了季后赛阶段，必须有靠得住的新人能为龙吟战队镇住场面。”
    李想问道：“所以刘川这么做，是在为季后赛做准备？”
    秦夜说：“嗯。说句实话，你们几个现在还欠点火候，以现在的状态进入季后赛肯定会崩盘。未免季后赛第一轮就被刷下去，常规赛阶段，在积分压力不是特别大的时候，我们必须抓紧时间来磨练你们几个新人，哪怕输掉几场比赛也没所谓，更重要的是让你们几个尽快成长起来，这也是我跟刘川和蓝未然所达成的共识。龙吟战队不能只靠我们三个老选手，其他战队也有很多高手，我们三个不可能只凭自己就把龙吟战队带进总决赛，要想在季后赛取得好成绩，更关键的还是看你们这些新人发挥得如何。”
    李想惊讶地说：“照你们的想法，季后赛的擂台赛，也是要让徐策、林桐和吴泽文三个新人上吗？”
    这家伙今天突然头脑发热，认真地跟秦夜讨论起了战术，李想有关心战队的这份心，秦夜倒也不打算隐瞒，直接说道：“刘川是想让徐策来当守擂大将的。”
    李想震惊道：“可之前的比赛徐策一直是第一位出场，我还以为守擂的会是你或者刘川自己。”
    秦夜摇了摇头：“刘川派徐策第一个上场是因为第一个上场的选手能得到的练习机会是最多的，徐策曾经在擂台完成过一杀二的成就，一场比赛跟两人交手，这很能锻炼选手的心理素质和协调能力。在进入季后赛之前，徐策必须学会跟所有流派的选手对战的打法。到了季后赛，擂台就要交给徐策、林桐和泽文，遇到特殊的队伍四蓝或许会上擂台，但我是不可能上擂台的，我们战队只有我一个刺客，我要专心打团战，刘川同样不上擂台，所以他才会想方设法地尽快培养起徐策和泽文。”
    为了让李想能更好地理解，秦夜从电脑里调出了一个表格。
    李想看着这个表格，真是越看越震惊！
    这个表格里记录的不是龙吟战队的胜率或者积分，上面甚至根本没有涉及到胜负和分数，这里所记录的，只是在每一场比赛李，龙吟战队每一个选手的个人数据。
    徐策的手速从第一场比赛对战雪狼时的起伏波动，到后面渐渐趋于稳定，最近的几场比赛，徐策的手速已经达到了一个非常稳定的高水准，他的爆发输出能力也在渐渐的进步。
    除此之外，还有泽文的秒伤爆发数据，小余的治疗数据和应急能力，林桐在擂台赛平稳过渡时跟对手的血量差距、少顷阵法辅助的时机把握能力等等，其中还有一项是给李想团战作用的打分，这个分值也在渐渐地以稳定的趋势上升。
    ——这个表格，明显是刘川私下整理出来的数据汇总。
    李想的心底无比震惊，单看几场比赛或许会看不出，可此时，对着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的数据表格，看着这些缓慢上升的数据曲线，一条条上升的曲线，代表的正是龙吟战队的每一个新人自从进入职业联盟以来的不断的进步！
    这种进步虽然缓慢，却很可怕！
    如果这样缓慢地进步下去，当量变达到质变的那一刻，也正是龙吟战队彻底蜕变的时刻！
    李想跟小余、少顷几个新人，看到的只是每一场比赛的比分、积分、排行榜……然而，刘川、秦夜和蓝未然，看到的却是选手们在每一场比赛中所发挥出来的水平，以及每一场比赛之间的对比和进步。
    对于龙吟战队今后的发展方向，刘川、蓝未然和秦夜都看得非常清楚，所以，不管比赛是输是赢，他们三个人的脸上从来没有露出过一丝一毫沮丧的神色。因为他们的心里对这一切都是有把握、有分寸的，他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龙吟战队以后的路该怎么走，他们不会为输了比赛而郁闷，也不会为赢了比赛而高兴，常规赛的积分赛阶段，他们看重的只是战队整体实力的进步！
    见李想一副惊呆了的表情，秦夜忍不住好笑，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说：“把刘川的秘密资料给你看，你可不要说出去，如果你告诉徐策和小余他们的进步这么大，他们肯定会很骄傲的。”
    李想立即点头道：“嗯嗯，我不说出去！不过，你们这个总结的数据到底是怎么计算的，我看了半天还是没看懂。”
    李想把脑袋凑到电脑前继续看，秦夜解释说：“这是很多队长用来评估选手实力的数据表，有专门计算分数的软件，就跟联盟评选mvp选手是一个道理，综合选手的表现来打分。”
    李想“哦”了一声，说：“好高端啊，居然还有这种软件！”
    秦夜说：“这还是当年刘川开创的先河，他带领华夏拿下大满贯的时候，就有这样给每一个选手单独设立的数据库，只要看这个，他就能知道某个选手的状态如何，是进步了、还是退步了，上升的空间够不够大，能不能打主力，有没有重点培养的价值。”
    李想感叹道：“我师父真是厉害！不愧是大满贯的队长，他这个数据库还挺高科技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