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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

      他有些阴沉的目光对上了傅容的。
    傅容很想装无辜,但她太憎恶齐策,明明心里还在犹豫要不要挑明态度,嘴角已经自作主张地翘了起来,眼里也浮现幸灾乐祸。
    但凡美人几乎都有双会说话的眼睛,傅容这双眼睛更不例外,里面的得意近似挑衅。
    齐策深深看她一眼,夹住妹妹朝后头的船游去,口中依然冠冕堂皇:“正堂少渠你们继续逛,阿竺落水,我先带她回去,咱们改日再聚。”
    傅宸梁通只好上了几个姑娘的船,傅宸想问到底怎么回事,傅容指着后面船篷催道:“你们先去换身衣衫,收拾整齐咱们再说话。”
    傅宸点点头,领着梁通往后走:“我带了两身衣裳,师兄先凑合一下吧。”
    梁通“嗯”了声。
    二人换好衣裳,傅容单独进了船篷,在傅宸梁通疑惑的注视下低声说出实情,最后分析道:“你们说齐策最先跳水的,那么姐姐真的落水,不出意外也是齐策先救下姐姐,之后有什么后果你们应该想的到。”
    傅宸面色阴沉,梁通铁拳咔咔作响。
    傅容过了会才继续道:“怕姐姐难堪,我只说齐竺是意外落水的,实话告诉你们不是要你们去打齐策,只是提醒你们以后要防备他,虚与委蛇可以,千万别再当兄弟看。”
    前世姐姐死后,傅家与齐家成了对头,官场上哥哥自然防着齐策,如今齐策再三纠缠,她不得不解释清楚,而梁通既是好兄长,又真心喜欢姐姐,她不用担心姐姐的闺誉。
    傅宸冷静,心中已经有了计较,梁通却是冲动的,心上人被人处心积虑惦记,他如何忍得下去?
    他猛地站了起来,傅宸以为他要去追齐家的船,忙拽住梁通胳膊:“师兄你冷静点,这事闹大了是宛宛吃亏!”
    梁通只是气愤又不是莽夫,他当然明白女子在这种事情上的不易,甩开傅宸,他原地转了两圈,良久才对傅容憋出一句话:“请三妹妹把你姐姐叫过来,我,我有话问她。”
    又回头吩咐傅宸:“你先出去。”
    等什么机会?齐策都抢到跟前来了,他再拖拖拉拉的,一不小心媳妇就成别人的了。
    傅容傻眼了,这人未免太直接了吧?
    傅宸比她更傻,梁通撵他出去,意思是想单独跟他的宝贝乖妹妹说话?
    他凭什么啊?
    刚想追问对方究竟是什么意思,梁通突然抓抓头发,大步越过傅容出去了,直接进了前面船篷。
    没等傅容兄妹反应过来,就见梁映芳将一脸愤怒的傅宣抱了出来,心虚地朝他们赔笑:“我哥哥就说几句话,你们稍微等一会儿行不?”
    傅宸气红了脸,傅容咬咬唇,抱住他腰拦住他,瞪着梁映芳道:“只此一次,若你哥哥惹我姐姐生气,我,我就跟你……我就把你扔水里去!”
    绝交二字,终究说不出口,姐姐是家人,梁映芳兄妹,也算半个家人,她不想因一时冲动伤了好姐妹的心。
    她肯成全,梁映芳该高兴的,不知为何眼睛却酸了,转过身掩饰,“你们放心,哥哥敢欺负宛姐姐,我第一个不饶他!”
    傅容目光移向船篷。
    梁通是诉情去了吧?
    姐姐拒绝,梁通难过,她纵容梁通骚.扰姐姐更是大错。姐姐接受,梁通开心,她的纵容也算好意,如此皆大欢喜。
    可是一朵花,真的会喜欢上一坨黑泥吗?花插在黑泥上,真的会幸福吗?
    傅容头疼了,不知该期待什么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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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梁通单纯脸:三妹妹放心,黑泥很补的,你姐姐在我身上肯定越来越水灵。
    傅容:你滚!
    肃王腹黑脸:我不是黑泥,浓浓上来吧,仙露的效果你应该还记得。
    傅容:你去死!
    ☆、第22章
    水波荡漾,带着淡淡腥气的湖风透过帘缝吹了进来,却吹不散傅宛脸上的热意。
    “你到底要说什么?”
    低头等了片刻,那个扬言有话与她说的霸道男人却迟迟不开口,傅宛越发局促,怕这种发热的沉默继续下去,又怕耽搁时间太长哥哥妹妹们误会,忍不住小声催道。因为紧张,倒也没空去想哥哥妹妹为何没有阻拦他了。
    这是两人第一次独处,第一次真正对话,梁通紧张极了,方才所有豪情在见到她羞涩慌乱的样子后都消失殆尽,只想就这样一直看着她。
    他久久不语,目光却肆虐无所顾忌,傅宛有点恼了,见男人挡在后门前,她抬脚往前走。他突然闯进来,她以为他有急事,若知道他这般唐突无赖,她早就走了。
    “二妹妹!”
    梁通低低喊了声,风一般迅速拦到傅宛身前,高大结实的身体一下子将漫进来的日光挡了大半。
    他挨得那样近,如山岳迫于眼前,傅宛情不自禁往后退,却被梁通一把拉到了怀里,脸撞到那硬邦邦的胸膛上,有点疼。
    但此时哪是嫌疼的时候?
    傅宛无声地挣扎。
    梁通紧紧抱着她,力气大的快要将人压到身体里,却并不低头看她,只将下巴搭在她头顶,在她连续的徒劳挣扎里低语:“二妹妹别怕,我再也不做旁的了,跟你说完两件事我就走,抱你只是怕以后再也没有机会抱,绝不是想欺负你。”
    傅宛整个人都贴在他怀里,男人低低的声音也因这份亲近变得像情.人间的临别惜言。傅宛听出了他的恐慌担忧,不知为何就信了他,不再挣扎,低头等他继续。
    本能地,她觉得他不是坏人。
    她乖了!
    梁通激动得不行,趁这份喜悦连忙赔罪:“二妹妹,我,你,其实我不是故意一直偷看你的,我就是看你第一眼的时候就喜欢你了,一见到你就忍不住看过去,我这样唐突,你是不是生气了?”
    头一回被人当面告白,傅宛脸热如火烤,点头摇头都不合适,急忙转移话题,“第二件事?”
    她 不回答,梁通心又沉了下去,环着她的手臂不由勒得更紧,直到她疼得轻叫才赶紧松了些,“二妹妹,这是我第一次……喜欢一个人,我是个粗人,不知道该怎么讨 你欢心,我只知道看不着你我就睡不好觉,看见你,哪怕你戴着帷帽我也满心欢喜。所以我想娶你,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今天就跟你要个答案,你若是一点都不愿嫁 我,我就彻底死心,继续练武什么都不想。若是你觉得我有一点点希望,你什么都不用说,我回去就去你家提亲,让伯父伯母考验我,只要能娶你,你们让我做什么 我就做什么!”
    傅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商量后的结果,他既然想提亲,又何必先问她?
    “二妹妹,你不说话,意思是我可以去提亲吗?”梁通终于低头看她,手心全是汗。
    这让她怎么回答?
    傅宛急得快哭了,扭头要走。偏她这样太美,梁通本就不是怯懦之人,不舍之下重新将人搂进怀里,对着她耳朵喘气:“二妹妹,好妹妹,你别折磨我了,到底许不许我去提亲,你给我句准话,否则我怕晚上我会忍不住去你家找你要答案!”
    他呼吸急而热,妹妹二字都被他唤出了旁的味道,听得傅宛浑身发软。心底有异样感觉浮了上来,陌生得让她害怕,推拒不开只得低低地求他:“你放开我,再不放我喊哥哥了!”
    “你告诉我许不许!”梁通抓着她肩膀直视她眼睛,“你告诉我,我马上松手!”
    男人漆黑的眼睛里燃着一把火,傅宛忽然觉得自己就是一颗小草,随时可能被对方吞噬。
    许不许?
    男人在水里对着她笑的画面再次浮现眼前,傅宛认命地闭上眼睛,咬唇点头。
    梁通看痴了,痴痴盯着她绯红脸庞:“好,好,我今天就回去跟那两个老头子说,二妹……宛宛你等着我,乖乖等着我!”
    傅宛再也坚持不住,一把推开他跑了出去,知道哥哥妹妹们都在后头,傅宛躲到了船头装着荷花的竹筐后,埋头在膝盖里掩饰脸上的红。
    梁通被傅宸拉到后面严刑拷打去了,傅容让小妹妹看着梁映芳,她轻步走到姐姐身旁坐下,见姐姐露在外面的耳朵侧脸都是红的,想到刚刚听到的窃窃私语,对着湖面叹了口气。
    姐姐是栽进去了,像前世一样,轻易坠入爱河。
    那到底是怎样的感情?
    傅容不懂。
    遇见徐宴时,她便知道徐宴是郡王府世子,是冀州府信都城最尊贵的公子。他博学多才,他温文尔雅,他貌若潘安,他对她一见钟情,这样的男人喜欢她,傅容找不到不该开心的理由,她嫁得欢欢喜喜。
    然后她找到了一个比父亲兄长还宠她的相公,她想要什么,徐宴都肯答应,再无理的要求,他都笑着听,笑着做,笑着喊她浓浓,把她捧在手心里哄。
    那段时光太幸福,幸福得她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然后,她的婆婆郡王妃领着她的小姑从京城回来了。没过多久婆婆便给她立规矩,让她每日晨昏定省,顿顿服侍她用饭。她的小姑呢,嫉妒哥哥把宠爱给了嫂子,千方百计找尽各种借口引徐宴过去陪她。
    傅容在家里是娇生惯养长大的,何曾受过如此欺凌?偏偏那是她的婆婆,是尊贵的郡王妃,婆婆不喜她,她的所有让步讨好都感化不了她,她的所有小心思都抵不上人家一句话,婆婆就是郡王府的天,要所有人都听她的。
    傅容不开心,徐宴知道她不开心,他替她争取,被婆婆骂不孝子,被小姑哭诉有了媳妇忘了妹妹。夹在她与两个至亲之间,徐宴左支右拙,以惊人的速度瘦了下去。
    公爹看不过去,训了婆婆一顿,婆婆与他大吵一架,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
    傅容受不了了,隐忍到第三年,因她迟迟不孕婆婆越发逼迫徐晏纳妾,虽然徐晏坚决不肯,傅容还是累了,疲于应付时有了和离的念头。起初有些犹豫,从哥哥那里得知父亲次年很有可能调进京城,傅容顿时下定了决心。
    她不要自己留在信都当个受尽委屈的郡王府世子妃,她宁可当个名声不好听却被父母兄长宠着的和离女,况且她貌美,说不定到了京城会有另一番际遇。
    傅容跟徐宴哭求,她知道徐晏会答应的,不是因为他也累了才答应,而是因为舍不得看她哭。
    那晚徐宴抱着她,一遍遍求她别走,说要带她离开。可他是郡王府唯一的子嗣,他走不了的。
    在书房闷了三日,徐宴去找公爹了。郡王府闹出世子和离并不光彩,傅容跟家人也最怕在公爹那里受阻,父亲甚至让她做好被休的准备,但不知徐宴说了什么,公爹允了他们和离。
    徐宴送她回家那日,傅容一直在哭,装的,内心深处,她只觉得解脱。所以下车那一瞬被徐宴拉到他怀里,感受他落入她脖颈的泪,傅容便知道,她欠这个男人的。她没有对不起他,却欠他一份真心。
    她喜欢郡王府世子妃的身份,喜欢信都所有同龄姑娘们看她的羡慕眼神,喜欢徐晏给她的好给她的宠,却从来没有真正喜欢过徐晏这个人,至少没有喜欢到愿意为他承受那些委屈,或许这世上都没有哪个男人值得她咬牙委屈自己只为留在他身边。
    后来她看上安王,是喜欢他雍容的气度喜欢他超然无争的皇叔身份,那也不是爱,因为半路被徐晋插一脚,她也只有些许可惜懊恼,下一刻就琢磨如何在肃王府讨日子了。
    轮到徐晋,更谈不上感情,徐晋于她不过是个靠山,是个晚上很能折腾的冷脸王爷,是个喜欢欺负人的短命混蛋。
    傅容也明白,她不是个好女人,不像姐姐那样温柔贤淑,没有妹妹一身清贵才气,但那又如何,她只要自己过得好,在她有机会脱离苦海时,她绝对会抓住,如她与徐晏的和离,如她从来没想过为徐晋守寡。
    “姐姐,你喜欢上梁大哥了是不是?”从回忆里醒来,傅容轻轻握住姐姐的手,笃定地问。
    “别胡说。”傅宛扭头否认。
    傅容是真的想不通了,“梁大哥长得还算周正,可他那么黑那么……魁梧,人也是个粗人,没怎么读过书的,姐姐喜欢他什么啊?”
    齐策好歹有副欺世盗名的皮囊,前世姐姐为他倾心可以理解,可是梁通,粗犷不知温柔为何物,姐姐怎么又动心了?
    亲事还没定,傅宛不愿跟妹妹讨论这事,但还是忍不住替梁通分辩了一句:“如你所说,乡下那些目不识丁的村民就都不值得姑娘喜欢了?浓浓,喜欢与否看的不是他的外貌家世和学识,是他对你的心……”
    她说了许多,傅容没怎么往心里去。
    在她看来,男人的心并不怎么重要,徐晏真心对她,他让她过上好日子了吗?关键还是那个人能给你什么,如果专房独宠与她最想要的恣意快活不可兼得,傅容宁可选择后者。
    那她想嫁什么样的男人?
    傅容抬起头,眺望远处湖水粼粼。
    前世她心目中的佳婿,要有才有貌有权有势,才貌双全他才能入她眼,权势在手他才能给她优渥的生活,至于宠爱,傅容自认可以从任何男人手里轻易得来,于是她嫁了处处合她心意的徐晏。
    现在呢,傅容的择婿要求依然没变,只需再加上一样,他的家眷是否好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