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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

      娇娥便跟着走了出去。
    过了一会,她又进来,从屋内的桐木箱子里取出个红色的小匣子,又出去了。
    玉棠眼睛一亮,却没有多问。
    娇娥再次进来,将那红色的匣子又放入箱子里。
    转过身来,她看着安静得像是两个小鹌鹑的庶妹道:“你们好好绣着,我去阿母那里坐坐。”
    “嗯。”这次就连玉梨都答应了一声。
    娇娥便出去了,到了辅食时分都没有回来,两个小娘子便自行回去。
    接下来几日依旧如此,林氏偶尔进来看看小娘子们的针线。
    娇娥和两个庶妹们呆在一处的时间越来越少,每日阿里都要进来一趟,让娇娥抱着那红匣子出去,又抱着回来,她再顺便看看妹妹们的进展,指点两句,便又出去。
    玉棠忍不住问了阿里,才得知,近来林氏和娇娥在跟着洛嬷嬷学画画,画新绣样。
    玉梨恹恹的提不起来精神,玉棠并不多说话,只是学刺绣更加认真了。
    又到了赵义的沐休日,赵义呆在府里,陪着广哥练字读书,空下来便忍不住找各种理由,去大屋里看看林氏在做什么。
    每次去林氏和娇娥两人不是在刺绣,便是在跟着洛嬷嬷学画画,母女两相同柔美的侧面,穿着同样搭配柔美的服饰,举手投足间散发着淡淡的荷花香,那认认真真的样子让人心生怜爱。
    为了能在母女二人身边多呆,赵义也快要像广哥对他一般,围着林氏摇尾巴。
    娇娥见状总是唇角微弯,看一眼林氏。林氏却恍若未觉,只有赵义对广哥或者娇娥好的时候,才会略略看他几眼,轻轻笑一笑。
    时间长了,赵义也琢磨出门道来,觉得林氏心中看重几个孩子远胜于他,虽然不满,但还是尽力讨好着一双儿女,广哥的日子因此过得分外欢喜。
    林氏才学了没几日,作出的画便有模有样的。赵义忍不住夸奖几句,林氏却总说如此这般只是为了让绣图画的更好,听得赵义牙痒痒,洛嬷嬷在一旁只是笑。
    在洛嬷嬷看来,性情发生了很大变化的林氏,是一块难得的璞玉,略加雕琢,剔去瑕疵,便会夺人眼目。林氏在作画一途上确实有天分,假以时日,在长安城中夫人们的圈子中定然是个拔头筹的。
    屋外有人重重地咳了一声,埋头绣花的娇娥抬头看去,见赵成垂着手站在廊下,向她飞快地施了个眼色。
    “怎么?”,娇娥借故出来,问道。
    “林家大郎那边有信来,说找到了。”,赵义恭谨地回答。
    娇娥脸上顿时有了喜气,大表哥果真是个靠得住的,将她的话放在了心上。
    “阿母,我想去绣纺看看,顺便将刚画好的绣样送到绣纺去。”,娇娥缠着阿母。
    林氏和娇娥对了对眼色,笑着道:“那你去吧,记得代阿父和阿母问舅舅好。”
    看了看有些不乐意的赵义,娇娥笑着道:“要不要女儿带回来鲤鱼脍和潘家的酒?”
    “小娘子家,还是少去东市那样的地方。”,赵义道,看了看林氏冷下来的脸色,又补上一句:“若是要去,便叫阿里和夏婆子陪着,是不是,夫人?”
    林氏看了赵义一眼,没有理会他。
    娇娥应了一声,便和阿里去了玉棠和玉梨在的屋子,将红匣子取出,笑着道:“两位妹妹,绣完了便自个回去吧,我要去舅舅那里送绣样,功课等回来了再检查。”
    又转到林氏这边,叽叽咕咕地说了几句,便施了礼,退了下去。
    赵义知道母女两个有秘密,只瞒着他一个,想问又见林氏淡淡的神色,知道方才让夫人生气了。
    碍着洛嬷嬷在场,也不好哄林氏,赵义拿起娇娥绣的花样,东拉西扯地说些闲话。
    看着林氏的脸色慢慢缓和下来,他才长长舒了口气,接着又觉得窝囊,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要看林氏的脸色过日子了。
    赵义阴着脸回了书房,想了想又去了黄姬那里。
    ☆、第31章 荣畜
    绣纺的厅堂里,舅舅林晖正在忙着招呼客人。
    娇娥心里着急,没有等阿里和夏婆子,直直冲进门来,见舅舅有客人,便没有施礼,只是轻轻笑了笑。
    客人眼前一亮,直直地打量着眼前的小娘子,娇娥的眉毛轻轻皱了皱,林天在窗口看到表妹来了,早冲下楼来接她。
    上楼时,耳旁还听到那客人问:“这是谁家的小娘子,长得如此美貌。”
    娇娥撅起嘴,看着林天道:“讨厌。”
    来绣纺的客人什么样的都有,尤其是常年在外南来北往跑生意的,说话都比较直接,那里像是和赵家打交道的人家那般讲究礼仪。
    歉意地看了看娇娥,林天道:“表妹,你以后还是尽量少来东市吧,这里什么人都有,不小心就会冲撞了你。”
    “我又说错什么?你和父亲都不愿意我来东市,你难道不想见我?”,娇娥有些不悦。
    “我……我去你家找你便是。”,林天软声安慰道:“你来这里,我怕被人冒犯了。”
    “我带着夏婆子和阿里呢,怕什么?”,娇娥脸上这才好看些,嗔道:“你不是说找到了吗?怎么样?”
    “哥哥为了你,下了学便和我去丞相衙门处堵着,回家还要被阿母骂,娇娥,你说这些话,真没有良心。”,林立在楼上,听到两人在楼梯上的对话,为哥哥打起了不平。
    “立哥,莫要说她,表妹不是……”,林天连忙制止。
    娇娥有些委屈,站在楼梯口。
    “绣纺娘子便是要这般应对四面八方的来客,可不是官家夫人那般体面。”,林立继续冷言冷语。
    娇娥跺跺脚,便要转身冲下楼去。
    “娇娥,你小心莫要摔着。”,林天连忙使力,将娇娥的手腕拽住,他心里着急,手下便没轻没重,娇娥拌了拌,跌进了林天怀里。
    三个人都是一怔,屋子里一阵沉寂。
    嗅着表妹身上的香气,林天有些僵硬,思绪不知飞到那里去了。
    娇娥也呆呆地站着不动,靠着少年郎那不算宽厚的胸膛,脸一直红到了耳根。
    听见阿里和夏婆子上楼来的声音,两个人才慌慌忙忙地分开。林天将娇娥拉到窗边坐下,对着林立道:“好好和表妹说话,我去到点酸浆来。”
    看着二表哥固执地抿着嘴,站在那里不动,娇娥软软地道:“二表哥,谢谢你。”
    林立看了娇娥一眼道:“算了,反正你还小,也不能怪你,只是我那大哥,什么时候才能放下这点子痴心妄想。”
    夏婆子和阿里已经上了楼来,林立闭住了嘴。
    娇娥的心头一颤,就连二表哥都这么看,那舅母呢?舅舅呢?她前世只喜欢了林天一个,今生也不想再换他人。
    只要大表哥不放弃,她是一定要想法子嫁给他的。
    林天端着酸浆,一脸笑容地上楼来。
    看着大表哥干净温暖的笑容,娇娥的鼻子有些发酸,这一世,她不想再错过他。
    看表妹眼眶有些发红,眼睛带着水汽,林天有些不快地瞪了林立一眼,林立气鼓鼓地就要下楼。
    “娇娥来了,可是带了绣样来?”,林晖送走了客人,也上楼来了。
    娇娥笑着应了,又将阿里手中拿着的绣样给舅舅展示了一遍,她将和母亲商议的计划,和防盗绣法解说了一遍。
    林晖喜上眉梢,今天外甥女带来的都是好消息,一条能将他头疼已久的内奸抓出来,一条能开个商户聚会,将绣品预订下来,只需要一年的功夫,林氏绣纺便能翻身了。
    “娇娥,你阿父真有办法,随便给东市长丞打个招呼,便省了我到处去找客户的事了。若能有两三个大商户下了单,你们就瞧好了吧,咱们林氏绣纺又是长安第一绣纺了。”,林晖夸奖着赵义。
    为何舅舅对父亲如此忍让,得了一点好,便称谢不已。父亲却总是一说起舅舅便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让阿母心烦。
    娇娥真有些搞不懂父亲。
    “舅舅,我今日还要早早归家,能叫两个表哥送我一程吗?”,娇娥见舅舅高兴,连忙撒娇。
    “好好,天哥和立哥也许久没有去姑姑家里玩了,去吧。”
    听了这话,喜滋滋地对着林天挤了挤眼睛,娇娥道:“舅舅,我们可先走了。”
    “好。”,林晖拿着绣样,自信满满地应道。
    娇娥一行人远离了林氏绣纺,马车便停在了道口。
    “夏婆子和阿里去要两份鲤鱼脍和两壶潘氏薄酒,包好带回家去,我和两个表哥还有事,要先行一步,等忙完了再回东市接你们。”,娇娥发号施令。
    夏婆子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不赞成”三个字,她抿着嘴,固执地瞪着乳母。
    阿里出门前是得了林氏嘱咐,要听大娘子安排,便扯了扯夏婆子的衣袖,向外努了努嘴。
    两人方下了马车。
    “两个小郎君,可要照看好大娘子。千万别有任何闪失。”,夏婆子还是不放心,嘱咐着。
    林天探出头来,笑道:“夏婆子,不会有事的,我们一会便回来了。”
    三个小人儿命令马车从横街大道去了北门处的敏行里,这里鱼龙混杂,商户、百姓还有小吏比较多。
    林天交代车夫将车赶到里口附近的小巷中隐藏着。
    娇娥随着林天、林立兄弟两七拐八弯的到了一户人家,大门上漆着朱漆,颜色有些斑驳。
    “这就是那……”,娇娥有些好奇,林天点点头。
    “严延年隔两日来一次,沐休日不来。这女人还有个奸夫,躲躲闪闪的,趁着严延年不在的时候来。”,林立解释道。
    娇娥的脸有些红,心里又有些兴奋,两世为人,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些。
    看了弟弟一眼,林天道:“娇娥,你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小娘子,今日也带你来过了,不如我们回去……”
    娇娥充耳未闻,眼睛直直地盯着这扇门,她有些苦恼,严延年为什么需要一大笔钱,前世不是说这个女人是有丈夫的吗?养个女人住在这里,并不需要很多钱。
    院子里突然有了动静,林天连忙带着娇娥朝早已看好的藏身之处躲去,那里是对门人家用来栓客人所乘之马的马厩。
    三人刚刚藏好,又有一个人突然冲了进来,娇娥吓得一抖,就要叫出声来,林天连忙紧紧将她箍在怀里,捂住嘴巴。
    林立问道:“你是何人?”
    “我在这里都看到你们几次了,你们干什么,我也干什么。”
    娇娥拉开林天的手,身子紧紧贴着大表哥,在绣纺时那异样的感觉又来了。她勉强收拢心思,朝来人看去。
    是一个穿着一身玄色丝质短襦,斜挎腰刀的少年郎君,看着比哥哥还要大,阴暗的马厩里,只能看出他身量高大。
    “你……”,娇娥正要问对方究竟来干什么。
    “嘘……”,少年郎君将手放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带着草帽的高大男子走了出来,大热的天,赤着上身,只穿了条短裤。
    “快进屋去吧,别让人看见,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那男子叮嘱着,言语中蕴含不舍之意,却依旧十分警惕,边说边四下里望了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