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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节

      只有李梅碍着情面,替姐姐支撑着严家。
    丞相征事和严延年都是东海郡人,平日里两人好的蜜里调油,都在云氏绣纺有着份子,现在不说雪中送炭了,还上门来退亲,雪上加霜。
    严延年的儿子严汤为姐姐抱不平,便和丞相征事家的大郎厮打起来,两人都受了伤,这下丞相征事家有了更充分的理由,退亲的态度更加坚决,日日派着媒人来催。
    见严延年回来了,一屋子女人的心都定了下来。
    知道了这些糟心事,严延年的脸色并未有什么变化,丞相征事此人是个什么样子,他知道的很清楚,在京兆尹府便猜到了,女儿的婚事会有波折,李氏一定是处理不好的。
    “知道了,会好的,我也累了,明日还要去丞相府呢,你也好好养病吧。”,严延年听李氏絮叨了半天,连口热水都没有喝上,觉得家里也并不比小黑屋好了多少。
    在小黑屋里万事使不上劲,也索性不用烦心了。
    “大人,那栗氏……”,李氏还想为自己找个场子回来,说到一半,见严延年一副要吃人的样子,连忙吞了回去。
    蠢妇,严延年在内心骂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争风吃醋。
    第二日,严大人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精神抖擞地去了丞相府点卯。
    同僚们见了他点头示意,便又躲得远远地,怕不小心沾了什么。
    只有赵义如同往日,问候了几句。
    丞相长史请了严延年去叙话,严延年深吸了口气,这一刀迟早会来,他挺直身板,施施然穿过众人用复杂的眼神编制而成的网。
    魏相本想将严延年剥去官职,但又碍于前一阵子丞相府率百官对京兆尹群起而攻之,闹的动静太大。后来京兆尹并未反击,只是扣留了个丞相府的属官在府中问事。
    据说皇帝知道了,也只是淡淡一笑,不发一言。
    魏相只能叙叙图之,恰好严彭祖知道哥哥遭了事,也讲了几句好话。
    严彭祖在儒生们中很有威望,名声甚好,魏相总得卖几分薄面。
    得意洋洋的丞相长史用施恩的语气将魏相念着旧情,降严延年为丞相少史的意思说了出来,又同情了一番严延年的遭遇。
    严延年并不为丞相长史的态度困扰,诚恳地保证,一定不辜负魏相的厚恩,好好做好分内之事。
    待到退出了丞相长史的房子,严延年才吐了口唾沫,现在是墙倒众人推的时候,可不能让丞相长史抓了小辫子,再踩一脚。
    想到又要穿过众人视线织成的网,严延年的腰又挺了挺,没料到,这次众人不再关注他,而是将赵义团团围住,哄闹着要求请客。
    原丞相征事已被调任到了少府担任符节令,赵义刚刚被提拔为丞相征事,秩俸六百石,终于不再是低级官吏,进入了高级官吏的范围。
    看着喜气洋洋的赵义,严延年僵直了,这一切原本都该是他的。
    ☆、第52章 赏绣会
    赵义只想拦住严延年,不叫其爬了上去,好为自己、为林氏出一口恶气。
    他自知才干不如严延年,但一心一意将对方视作好友,却处处都被谋算的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便是个圣人也无法忍受。
    看见严延年倒霉,赵义已经很开心了,能够升任丞相征事真是意外之喜。
    这几日赵义走路都是带着风的,看着林氏时,一双眼睛更加缠绵。
    林氏请了洛嬷嬷来,不仅洗清了严家泼在赵家头上的污点,得了丞相夫人的青眼,还为他赵义增加了好的风评。这一件件一桩桩,都不是其他女人能做到的,有妻如此,真是三生有幸。
    娇娥时常能听到林天和父亲说严家的倒霉事,她也笑的很开怀,严家真是活该。
    林氏的心都放在了“赏绣会”上,对于严家只是嘀咕了几句恶人有恶报,神明自有公道之类的话,便又一门心思都放在了绣样上。
    她和女儿二人筹谋许久,又得了洛嬷嬷的提点,最新做的绣样有了很大的不同。
    林晖看了叫绝,妹子亲手绣制的绣样,真的是全长安城找不出第二个来。
    若说林氏以前是绣技惊人,现在已经有达到绣艺这个境界的迹象。
    多年的积累和磋磨,加上对人生的感悟,让林氏绣制的绣样有了一种独特的韵味和灵气。
    洛嬷嬷深感欣慰,林氏在她眼中就像是一块深藏在石头中的玉石,品质很好,但需要人打磨雕琢,才能发出光华。如今的林氏已经渐渐有了雏形,若是一直不放弃,林氏会更加耀眼。
    “赏绣会”在赵义的期盼中,终于在林氏绣纺召开了。
    赵义在丞相府中当差,无法亲自为舅哥捧场,便请了东市长丞前去掠阵。
    桑夫人带着众同僚夫人们也去撑了场面,就连耿夫人也紧跟着来了,生怕错过了向赵家献殷勤的好时机。
    那些贵妇们府中的婆子们也前来挑选绣样。
    但对于林氏绣纺来说,真正压轴的是那些从外地请来的商贾,他们大都是被东市长丞约了来的,见了绣样便拔不动脚,围着边品头论足,询价议价。
    林晖忙的口干舌燥,脚都不沾地。
    林氏绣纺这次展出的绣样,种类很多,品级也分了高、中、低三个层级,大部分的商贾都围着中、低两个品级。
    有个从东海郡来的商贾,拿着几款低等绣样,神情有些奇怪,当众问林晖道:“林兄,敢问这个是你家独有的绣样吗?”
    “这话怎么说?这是林氏绣纺的“赏绣会”,自然是我林家独家的。”,林晖脸上有些不善,他安排的好戏还没有上场呢,云家到来作死,请了人来“赏绣会”上捣乱。
    云氏绣纺也选在今日开了“品绣会”,林晖知道那些绣样都是从林家偷去的,便和赵家商议好了,要上演一场大戏,揭破云氏绣纺的老底。
    没想到,云氏绣纺这么着急治他于死地,还安排了同乡来捣乱。
    商贾们听着这两人的对话,觉得奇怪,围了上来。
    东海郡的商人继续道:“对面云氏绣纺也在搞“品绣会”,许多绣样和你家的一模一样,要价却低了半成。他们昨日就找了我,叫我在林家看“赏绣会”之前,先了解一下云氏绣纺的报价。”
    众人哗然,早知道云氏绣纺和林氏绣纺抢生意,可没有这般明刀明枪的对上。
    商贾们虽然重利,但也讲究信誉和商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晖的脸色有些难看,气的发抖,“不是我林晖夸下海口,这些绣样都是林氏绣纺花了莫大的心血才做出来的,整个长安城都是独一份,云氏绣纺怎么可能有一模一样的东西。”
    那商贾看了看东市长丞,又接着道:“林兄若是不信,可以随我前去云氏绣纺的“品绣会”看看。”
    众人都有些好奇,林晖便被簇拥着一起去了,那些婆子夫人们也跟着去瞧了热闹。
    云氏绣纺果然也在搞“品绣会”,并没有林氏专门绣制的那些高级绣样,但中级和低级中很有一些重合。
    东海郡的商贾脸上一片得色:“林兄,我并没有说假话。”
    云氏绣纺的老板云霸是个混不吝的,笑着道:“这是林兄给我带客人来了吗?”
    林晖挨个捡起云氏绣纺的绣样瞧了瞧,脸色变得难看,对东市长丞施了一礼道:“请大人为林氏绣纺做主,这云氏绣纺不断的从我林氏绣纺挖绣娘,截单倒也罢了,如今更是猖狂,竟偷了我林家的绣样,和我同天开绣会,我林晖没法再忍下去了。”
    自认为背后有丞相府和少府的两位大人做后台的云霸,谁都不怕,这几年林氏绣纺一直打落牙齿吞进肚里,今日就是打着当众将林氏绣纺逼上绝路的主意。
    云霸心中暗喜,面上佯怒道:“林晖,你莫要血口喷人,念在多年交情,现在收回这话,还能来得及。若你今日拿不出证据来,就不要想在长安城内开绣坊了。”
    众商贾也不是傻的,知道这事有蹊跷,云氏绣纺“品绣会”里最好的绣样也就是与林氏绣纺相同的几幅,其他的都要差一些,若真是云家的绣样,何至于此。
    但绣样这种事情怎么能拿得出证据来呢,林氏绣纺前景堪忧啊。
    林晖并不理会云霸,又对着东市长丞施了一礼,道:“请大人做主。”
    东市长丞捏了捏下巴上的三绺胡须,“林公,你可考虑清楚了。”
    “大人,林氏绣纺忍云氏绣纺已经很久了,这样欺上门来的事情实在是难以。”,林晖气的不轻。
    东市长丞转向云霸,道:“云公,你呢?”
    云霸上前一步,也施了一礼道:“大人,林氏绣纺这是瞧着我生意好,上门来砸场子了,这是污蔑,我也不能忍受。”
    东市长丞摆出一副想要劝和的模样,道:“林公,云公,论公你们都是我东市上的大商贾,论私,我都和你们有交情。不如你们还是私了吧,若是上了厅堂,进了京兆尹府,这事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瞧了瞧两人的脸色,东市长丞又捏了捏胡须,“偷窃之罪定下来,可是要判徒刑的。诬告的罪罚也不轻,两位的身家得来不易,再好好想想吧。”
    “大人,我林氏绣纺要告云氏绣纺盗窃绣样,坏我生意和信誉。”
    “大人,我云霸要告林晖血口喷人,恶意破坏我云氏绣纺的“品绣会”。”
    “好好,既然如此,我也不劝了。”,东市长丞便命在云氏绣纺门前清了场地出来,铺上席子,准备询问。
    众人围着东市长丞坐下,林晖和云霸站在中央,由东市长丞发问。
    “林晖,你既然当众说云氏绣纺盗了你林氏绣纺的绣样,可有什么证据?”
    云霸得意地扬了扬下巴,这种事情空口无凭,林晖有什么办法,若是有办法,几年前就该发作了。
    “这绣样便是证据,大人。”
    林晖毫不犹豫,捡起了几张绣样,扬了扬,又问:“云霸,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确认这是你云氏绣纺的绣样?”
    “自然确认。”
    “大人,众人都在这里,都可以给我林氏绣纺做个证人。”,林晖施了个环揖礼。
    “云氏绣纺今日开的“品绣会”上所用的绣样,大都出自林氏绣纺,有一些林氏绣纺并没有摆上来,这是因为后来选样的时候,被舍弃了。高等绣样是我妹子亲手绣制,外人没有机会得见,自然云氏绣纺没有。”
    “你不要血口喷人,拿出证据来。”,云霸将手□□袖口,混不吝地道。
    “众位可以将云氏绣纺这些绣样拿起,对着光看一看,在几个关键处都有同色丝线组成的林字。”
    众人将信将疑,举起看了看,果然这些丝线的配色在光线的照耀下,组成了三个林字。
    “这是林氏绣纺的绣样屡屡被人盗用,没有办法,才想出来的标志之法,只要选用了林氏的绣样,便必然会有这个标志。”,林晖直直地看着云霸。
    云霸的脸色变了,知道掉进了林氏绣纺的圈套。
    “云公,你可有什么要说的?”,东市长丞看众人都信服了,又问。
    “这个绣样是我买的,这是你林家设的套,求大人明鉴。”,云霸嚎叫着。
    “好了,这些还是留着到京兆尹府去说吧。”,东市长丞怜悯地瞧了瞧云霸,这傻子,林家忍了这么久,今日发难,定然是有备而来。
    “快去请……”,云霸朝门外的僮奴施了个眼色。
    东市长丞知道他是去搬后台去了,也不在意,笑着道:“林公,你的“赏绣会”先开着,两个时辰之后,去京兆尹府协助结案吧。”
    林晖谢过长丞,领着众位商人又去了林氏绣纺,这下不用多说,众人都纷纷下了单。
    一是这绣样真的好,林家的方是正品。
    二是林氏绣纺匠心独运,有了能和其他绣纺绣品区分开来的标志,售卖的时候也能卖个好价钱,商人逐利,自然看到了这里面隐藏的厚利。
    三是今日这般一闹,云氏绣纺能不能还开着都是个问题,要订货自然要首选林家的。
    就连在云氏绣纺参加“品绣会”的那些商贾也到林氏绣纺来下单。
    ☆、第53章 狡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