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着脸，大大的眼睛里流露出无限崇拜的眼神……陆景行想着想着，就笑出了声。直到李可用教鞭又敲了敲他的桌面，他才收回了心神，开始奋笔疾书。
    李可揉了揉太阳穴，觉得陆景行这种应该归类为多动症儿童。
    不过……这回看的出是有用功，写的词基本都是对的。
    15分钟后，李可收回了小测试，面不改色地说道：“不错，有进步，虽然还是错了几个。下面我们来对话一下……”
    和陆景行幻想的一点也不一样。
    更出乎他意料的是，两个人对话了一番后，李可摇了摇头，淡淡说：“你好几个单词的发音不对，看来我们今天还得从a学起。但是你确实都背下来了，综合打个70分吧。”如果是她学校里的学生，这就是不及格水平，不过陆景行刚入门，得好好鼓励下。
    “……都背下来了难道不该是100分？”
    “你背的是英语，发音也是很关键的部分啊。有些词你是用中文来标注音的吧？”
    李可一语中的。陆景行的自尊心崩溃得犹如马其诺防线，为了挽回最后一丝做人的信心，他勉强道：“慢着，我还没考你呢。”
    “嗯。好。你出题。”李可点头，将剧本递给他，从容应道。
    看她那一副准备十足的样子，陆景行嘴角微勾，笑道：“也不用你完全背30页下来，我就抽背你几段好了。不过昨天可没说是哪30页哦。”
    他这么说，分明是耍赖了，于常人想来，肯定是背前30页，现在他说是剧本里的任意30页，那就是要将300页的剧本全背下来了。
    幸好，昨天还留了一手，陆景行心道，随便抽个后面几页，她背不出来，打个30分，那他就赢了。
    陆景行将剧本翻得震天响。
    李可只轻轻答了一声：“哦。”
    声音微弱，在陆景行听来，这是没有自信的表现。
    “第6页第二个场景校园。”陆景行觉得自己应该先给李可一个面子，毕竟是女孩子，脸皮薄，不能太伤她自尊，先选个她会背的。
    果然，李可背得非常熟练：“夏天，校园的长椅上。许岩说，每一个人都会怀念自己的十七岁，而我现在怀念的却不是我自己的十七岁。是另一个人的十七岁。也许是命运将我们交叠，有时我分不清这究竟是我的十七岁还是她的十七岁。声音渐弱。”
    陆景行轻咳：“‘声音渐弱’是给演员写的提示，可以不用背。”
    “哦。原来是这样。”李可若有所悟地点点头，眨了眨眼，眸子水润，像一个勤奋学习的好学生。
    “初为人师”的陆景行手握成拳，不自然地轻咳一声，又往后翻了几页，说道：“第36页，第一个场景。”
    李可又弯又细的眉毛轻轻蹙起。陆景行便忍不住唇角上扬。这已不是前三十页范畴。
    “我真的很不喜欢这种感觉，不过短短几天时间，自己就成为了昨日黄花。在我的生日宴上，所有人都向我发出这一讯息，顾南，你已经老了，你该嫁人了，你已经不是任性的年纪了，还幻想什么真正的爱情。身边所有的人都在说婚姻是女人的依靠，可我偏偏不这么觉得……”李可慢慢地背完台词，偏着脑袋说道，“我也不认为婚姻是女人唯一的依靠。不过这里昨日黄花用错了，应该用明日黄花……”
    在她轻柔却一字不差地背出所有台词时，陆景行已经陷入了一种荒诞的紧张状态，听到她还游刃有余地挑了个文法错误。陆景行就知道，自己这是轻敌了，想一想，25岁能拿博士学位的女人，定然是很用功的。
    陆景行不知道的是，李可不但用功，而且天赋异禀。
    陆景行随口说道：“160页第二行。”
    “真的要背这句？”李可迟疑地问道，乌黑的眸中带着一丝疑惑与困扰。
    陆景行总算松了一口气：“我知道这样有些胜之不武。不过愿赌服输嘛。是你说可以背30页的。你前面都背得不错，我给你打个50分吧。”
    “你这愚蠢的男人。”李可淡然答道。
    “……你怎么能骂人呢？”陆景行略有些无语，这丫头是恼羞成怒了？
    李可捋了捋耳边的碎发，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160页第二行就是这句话。”
    陆景行迅速地翻到那一页，果真是硕大的黑体字：“你这愚蠢的男人！”
    “……”陆景行倒抽了一口气，真心觉得流年不利，忍不住问道，“你这意思是你300页剧本都背了？”他连场景提示都没给，只说了第几页第几行，她居然都背了！
    “是啊。”李可淡静地看着他，道，“故事挺精彩的，看了开头就想看结尾，所以都看了一遍。”
    “那你是说你看了一遍，所以你就都背下来了？”陆景行瞪圆了眼，犹如看怪物一样看着她。
    “是啊。”李可还是温吞吞地吐出两个字，像在说什么最平常的事。
    语气平淡得有些欠扁。陆景行心有不甘地又随手翻了一页，问道：“第138页倒数第三行。”
    李可没有半点迟疑，流利地答道：“许岩，我已经说过多少遍了，我不爱你了。有时候爱情只是一个瞬间，错过了就没有了。也许你不愿意承认，但是许岩，我们的那一瞬间已经过去了。”
    李可一字一字地说出，吐字清晰，陆景行连一个错误都挑不出来。
    李可见他没喊停，顿了一顿，又继续道：“淡出。停顿三秒。顾南眼中带有忧伤的情绪，继续说道，‘许岩，我再说一遍’，三个三角形。”
    此时的陆景行，牵起了嘴角，说：“三个三角形是着重号的意思。李老师，不好意思，你没法及格了。”
    “我没有背错呀。”李可略带困惑地说道。
    陆景行伸了个懒腰，嘴角那抹浅笑又深了几许：“你刚刚也说了，我背的是英语所以要注意发音。同理，你现在背的是剧本，难道不要注意情绪”
    ☆、第8章 影帝的惩罚
    “嗯？”李可的眼中又露出了招牌式的懵懂。
    看李可呆呆的模样，陆景行起身，将衬衫的袖子挽起，道：“你继续背顾南的台词，我来背许岩的。”
    李可点了点头，继续背道：“许岩，我们纠缠了十年，是该放手的时候了。”
    平淡如白开水。
    陆景行摇了摇头，他倒有些佩服李可了，虽然大部分人都不是演员，但念这样的语句时多少会带一些忧伤的情绪，语速也会放缓，而李可背东西，从头到尾都只是在一个调上，没有丝毫波澜起伏，语速也始终保持在她自己的匀速上。
    如果不是她还占了一点声音好听，就真有些像机器人了。
    “许岩，放手吧。”
    李可一字一字机械地背道，但这样的台词让李可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只觉一阵脸热，低下头，不去看陆景行。等了几秒，没听到陆景行背许岩的台词，李可才略有些诧异地抬头看他。
    陆景行紧蹙着眉，眸中似有光华流动，脸上的神情已经与方才判若两人，纵然李可再迟钝，也感受到了陆景行眼中的怒火，像要燃烧整片草原。
    陆景行挽起袖子，露出白皙但有肌肉的手臂，青筋突起，像一只凶猛的野兽。他双手用力地按在墙上，将李可圈在了自己的手臂范围。
    李可的唇微微抖了抖。
    陆景行冷笑一声，盯着李可，道：“顾南，你真的不爱我了吗？”
    原来是在背剧本啊，李可被他冷到极致的声音吓得往后退了一小步，看他没说停，只得继续背到：“我……我会努力不爱你的。”
    许是被陆景行带进了一定的氛围，李可说话的声音也打着颤。
    她不敢抬头，觉得一抬头就能撞到他的下巴。
    陆景行颀长的身体忽然往前一倾，双手从墙壁移到李可的肩膀，嘴角的那抹笑意更加冷峻而又残酷：“那就是现在还爱我的意思了？”
    他俯下身，长眸微眯，修长而干净的手指捏住了李可的下巴。
    李可素来平静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你背错台词了。”陆景行旋即松开她，后退一步，耸了耸肩，无奈地摊手，又指了指桌上的剧本，“我做的是剧本指定的动作。”
    他眼中原本凝着的危险的光芒一瞬而过，恢复成了戏谑的眼神。
    李可沉吟一番，总算反应了过来，陆景行刚刚始终在演戏。他做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神态剧本里都有提示词。只是在刚才的情景中，她脑中一片空白，记不起来了。
    陆景行得意洋洋地说：“首先，演员背剧本不是只记住字句就可以，就像你说要记住发音一样，我们要将台词表演出来。其次，你刚刚说了一句剧本里没有的台词。”
    陆景行双手交叉，晃动了两下胳膊，道：“很抱歉，不及格。”
    “嗯。”李可痛快地答应了一声，将手掌伸了出来。
    “你这是做什么？”陆景行被她的动作反倒弄得有些措手不及。
    李可抬头，一板一眼地说：“你说的有道理。愿赌服输。所以应该你打我手板心。”
    她的掌心细白嫩滑，在阳光下更加显得白皙。李可微微垂着头，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黑亮的眼睛似琉璃般纯净，但却耀着执着的光泽。
    陆景行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觉得自己有些胜之不武，像是拐骗了一个小萝莉的感觉，清俊的脸微微泛了点红，但是看她神态认真，千言万语都只化作了一句轻叹：“小呆子。”
    他声音低柔，煞是好听。陆景行若是用这般语气对一个普通女生说话，只怕对方会羞红了脸或是激动万分。
    可李可只是努了努嘴，略有些不满地说道：“我不呆。”
    软糯的声音，配上她的娃娃脸长相，这三个字倒怎么听怎么像撒娇了。
    陆景行不由莞尔。
    她比他矮了近20公分，他正好就可以看到她的头顶，黑发如瀑，在阳光的映射下被晕染成了温暖的金色，让他想摸一摸。
    不过李可把手又抬高了一些，说：“你打吧。不然以后我都没法罚你了。”纪律要严明！
    陆景行说：“你这么呆，肯定没有男朋友。”
    “……谁说的，也是有过的……”李可小声嘀咕道。
    有过？那就是现在没有了。陆景行微眯起眼，想着究竟什么样的男人可以受得住这小书呆子的呆气，想来想去也只有更呆的人了。陆景行脑海中还慢慢勾勒出了一张画像，一个不修边幅满脸胡茬的男人戴着厚酒瓶底眼镜，穿着泛黄的科学袍拿着各种瓶瓶罐罐做实验……扑哧，烧杯里冒出了一缕缕白烟，科学怪人的头发被炸成了鸟窝头……
    李可手举得有些酸了，也没见陆景行有半点动静，便收回手，抬头看他，他嘴角噙着一丝莫名的笑。
    陆景行这才回过神来，心虚地觑着李可道：“手呢？”
    李可又摊开手。
    “哗啦。”
    李可的掌心触到了一点温暖，她微有些诧异地抬眼，就看到陆景行的手指旋即离开，在她的掌心放下了一张蓝色的票。
    陆景行扭开脸，握手成拳，微咳了一声：“喏。你这么呆，我要帮你去去呆气。靠打手板是不能进步的，过几天开学时我要去你们学校做讲座，除了激励大学生还有讲关于剧本的事儿。你既然不及格，就来听听吧……唔，好好学一下。虽然是你们学校的活动，不过这是vip票，估计你也没有。”
    李可摊开那张票，上面印着“坚持与梦想——陆景行走进m大地点：逸夫楼大礼堂时间：9月3日15：00第二排1号座。”
    学校的大部分讲座不需要领票，但陆景行这样的人，自然怕到时候会太过拥挤，还要防止校外的狂热粉丝。vip票，原本是预留给部分媒体的。
    “可是我……”李可迟疑道。陆景行的讲座，届时肯定有很多媒体到场，现场也会有人拍照。
    陆景行看她犹豫，心中就莫名地有些不爽，道：“不行，你得去，这就是对你的惩罚。你看我都没打你手板。”
    “嗯唔。”李可想了想，还是将vip票重新折起，收好。教育心理学说，要多了解自己的学生，这倒不失为一种了解的途径。
    陆景行的唇角不由就微微翘起。
    只是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李可对他的教学依旧如恶魔一般……
    “来，你跟我读……”
    “这个错的单词抄20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