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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2

      医院让教学部医务部的人到更大的医院培训,无非是想学习人家是怎么培养住培医生的。郑清昱来这边待了一个星期,得出的结论是:没法学。人家对规培成本的投入不是一般多,只简单对比一下入培典礼,就能看出一家医院对于新生力量的重视程度,简而言之就是人家注重仪式感,不吝啬发钱发礼品,同时也不会落下专业技能、人文素养等方面的培训。
    郑清昱和医务部的同事回忆了一下今年自己医院的岗前培训,连续一周没有间断的线下课程学习,完了立马进行考核,流水式作业,明摆着告诉那些新生你就是进来给我干活的,要不是有硬性规定,各个科室连这些所谓的培训都会认为是浪费时间,住院总天天盼着多来几个学生,从今以后跑腿医务部、送材料等等杂活就都有人帮忙干了。
    医院甚至连住培手册这些东西都没印刷清楚可以按时下发,更别说包装精致的小礼物。
    就连工牌也是赶工,粗制滥造把学生交上去好好的一寸照给扯变形了,时不时就有学生追到原乐楼找李欣琴想要重新印一张工牌。
    有时候,研究生这边确实事更多,根源是他们和社培在科室干一样的活,人家有工资且享受职工待遇,他们没有,于是就在各种事情上争取权益。
    连医务部的老师都感慨,“我这边还好,社培是和医院签了合同的,听话,倒是你们那边,其实人家更多是受学校管束,管你什么教学部呢,老板牛一点的,直接请霸王假的你教学部也管不了。反正现在就是,哪个岗位都不好混。”
    培训之余,这次出差也当是放假了,郑清昱请医务部的老师到一家清吧小坐,聊来聊去都绕不开“医”。虽然她们现在都不在临床,可你想要在这个位子,就必须是临床出身,苦熬至少八年。
    “我反正挺后悔学医的,现在学生都骂我们没有同理心,吸他们血,其实我们这个年纪的,谁没经历过规培,他们吃过的苦老娘都吃过,我有时候就是看不惯他们成天抱怨现在这个社会环境,觉得自己是最倒霉的一代。妈的,我还倒霉呢,我早生一年,就可以躲过什么狗屁‘并轨规培’了,研究生三年,谁不是跟含了口屎一样过来的。”
    喝了点酒,女老师有点上头,郑清昱一笑了之,并没有吐槽的意思,这就让女老师好奇了。
    “清昱,我看你抗压能力挺强的,而且情绪稳定,性格吧,我说实话你也别不高兴,我认为冷漠一点人才适合学医。”
    郑清昱不置可否,只是说:“但是病人都喜欢热情的医生。”
    女老师点头认可,“我记得你在消化那两年,病人也挺喜欢你的,一个住院医就拿到锦旗了,零投诉呢。”
    郑清昱笑笑:“是借了上级的光。”
    “袁主任,我记得他是去北京了吧。”女老师不禁感慨,“果然,真正有能力的人,都是会往上走,别人抢着要。我觉得等再过几年,你来这家医院也不是没可能。”
    郑清昱没多大触动,一时没说话。
    “欸,听说你滨大的,怎么跑这么老远?还不是专门的医科大学。”
    虽说滨大的临床专业在全国也是排得上号的。可如果郑清昱像现在留在家乡发展,她当年考滨大的分数完全够得上医科大的本硕,但是五年本科出来,考研又是另一场战斗,多少高考六七百分的都还落榜。
    不过每个人选择不同,有些人就想要个985学历。
    很多人问过郑清昱这个问题,当初就连蔡蝶老郑都不太理解,他们纯粹是不想女儿离自己太远。
    但郑清昱说想去北方看看。
    “嗯,因为那边离俄罗斯很近。”郑清昱微醺,脸颊到眼角都染上一层桃红,身体轻轻往后一仰,连头发丝都风情万种。女老师一个女人都看入迷,她们刚来这里坐下不到十分钟,就有三个男人过来要郑清昱的微信。
    “俄罗斯帅哥多是吧。”女老师恍然大悟。
    两人相视一笑,郑清昱没否认这个说法,轻轻一笑,一手把头发撩上去一边仰起脖子饮酒,体态柔韧,安静的力量感。
    郑清昱并不拘束,随便一个喝酒的动作,几分洒脱在,既有成熟女人的性感韵味,又像少女一样嫣然清媚。
    女老师瞥到她们斜后方有个男人伺机而动,果不其然,不到三秒钟那人就走过来了,西装革履,翩翩绅士的优雅,其实目光全是亵渎的轻佻浮腻。
    女老师其实很想告诉这些人,郑清昱已婚,她单纯想看这些男人吃瘪的表情。
    可是郑清昱说:“我离过婚。”对方落荒而逃,也让人觉得挺爽。
    回味过后,女老师小心翼翼问了一句,“你不怕你家那个知道?”
    郑清昱懒懒的,嘴皮子粘在一起不想动,“我家只有我和我爸妈。”
    女老师眼睛睁大,心脏都跟着提起来,后知后觉自己掌握了第一手信息又不太敢相信,郑清昱坦坦荡荡,“嗯,我离婚了。”
    氛围一下变得有些诡异,女老师在心里感慨,这么漂亮的女人婚姻也不顺,这其实更显得她们普通人追求所谓的爱情、一生一世一双人尤为可笑。
    “嗐,我平时看你的状态,肯定可幸福,看来家家都有难念的经。”
    郑清昱喝酒上脸,医院的人都知道,可在幽暗灯光里,神色一如既往漠然疏离,激昂热血的鼓点也无法感化她清冷的轮廓,安安静静坐在那里,面前摆有一杯酒,美人眉目间又有一抹淡淡的忧郁,负能量的磁场让人避而远之。
    “我是挺幸福的,结不结婚,我都觉得自己很幸福。只是……缺少点幸运。”
    郑清昱平平淡淡说出口的话,听起来并不走心。
    凌晨,郑清昱回到酒店,知道自己臭烘烘的但就是不想动,直接坐在地毯上靠着床尾刷朋友圈。私底下,郑清昱也不是一丝不苟,洁癖是自己定义的,东西会乱扔,快递盒在门口堆积成山,相比之下,她觉得陈嘉效更能算得上完美主义,哪怕他只在月亮湾停留几个小时,也会帮她把凌乱恢复秩序。
    有时候她自己有空整理过后都会后悔,因为想用的东西找不到了,但他来做这件事,就没有这种情况,所以她并不排斥他随便动人东西的毛病。
    郑清昱意识到自己脑海里又浮现那么个人。
    他真实存在,来过。
    今天的朋友圈特别多,郑清昱手腕都发酸了还没刷完,直到看到芮敏那条“结婚一周年,感谢老公一年前给我的梦幻婚礼”,才后知后觉今晚是平安夜。
    去年的平安夜,她也喝酒了,婚宴上的酒,也让她醉很快。
    郑清昱回想去年今夜,她走错楼层,大概就注定了要和她玩“一夜情”的那个男人是陈嘉效。
    不是没玩过一夜情。
    以前也有男人主动发出信号要第二次,郑清昱很果断,她不想再次查看对方的体检报告,并且有些男人,她不用看就知道对方在第二次找她之前还和别的女人上过床。
    他们只是某个角度的长相和瞬息间的感觉像周尽霖。
    可一旦可以接近她,那些男人急不可耐充满侵略性的气息会让郑清昱瞬间清醒,这个世界上没有周尽霖了。
    她没和他上过床,不知道如果他和她做这件事会不会也变成另外一个样子,因为刘近麟告诉过她,男人都是这样的,在和漂亮的女孩接吻做爱的时候会激发出原始的野性,恨不得生吞对方。
    但郑清昱知道周尽霖会一如既往绅士、温柔,不是一味索取掠夺,他们接吻的时候,周尽霖永远小心翼翼,她记得自己红着脸去看他,阴影里他明亮的眼睛也有欲望,但是干净、温和,目光充满怜爱像欣赏,他永远在克制自己。
    平安夜那晚的陈嘉效,在郑清昱早做好准备沉沦于最真实的生理反应时,他主动叫停,声线隐隐颤抖低沉提醒她:你喝醉了。
    他说自己没有随身携带的体检报告。
    很奇怪,郑清昱并不觉得他在欲情故纵,因为没有男人会在那一步主动停下,他们面对一个美丽的喝醉的迷路的女人,恐怕在走廊那一刻就迫不及待要扒光她不多的衣料。
    她从浴室出来,发现房间门是打开的,陈嘉效和她说话保持距离,可她那双高跟鞋整整齐齐放在浴室门口,他给她递温水,礼节周全。就算是之后她恼羞成怒和他对峙,把他当作包庇同类的罪犯,陈嘉效也始终冷静淡漠,郑清昱甚至从他眼中看出一丝怜悯。
    就是没有趁虚而入的冒犯。
    那天郑清昱真的很想做,她羞耻的同时也正视女人的生理欲望,可有那么几个时刻,陈嘉效让她觉得就算自己脱光站他面前他都不会起反应。
    他对异性的淡漠和冷静郑清昱见识过。
    可他吻下来碰到她唇的刹那,郑清昱又感受到一股强势到偏执的冲动,有怒气,有羞愤,有不甘,但力量是试探的温柔,有秩序的凌乱,充满矛盾的一个吻。
    当下郑清昱根本想不起细究为什么陈嘉效的吻会是这种感觉。
    她只能想起第一次吻她的周尽霖。
    他们第一次接吻,差不多也是这样的情况,她不断挑衅,又退后,自己差点被自己绊倒,始终沉默的少年一把拽住她手腕拉到自己怀里,捧起脸,重重碰了一下女孩甜蜜柔软的唇。
    惩罚一样。
    郑清昱紧张极了,惶然不知所措,两手握拳抵在他胸前,心脏砰砰直跳,很直观的悸动,她几乎要被喉咙里那股泛滥的甜蜜腻死。
    她把自己玩死了。
    但可以和周尽霖接吻,死也值得。
    可是为什么,最后死的是他。
    后来沉默疯狂吻郑清昱的陈嘉效并不知道她在激烈回应他的同时,枯萎干涸的心在泪如雨下。
    郑清昱退出微信,走到浴室先洗了把脸,然后缓缓走到阳台推开窗。这座城市就太靠南了,台城都在下雪的时候这边深夜的风依旧柔和似春,扑面而来是海水的腥咸,潮湿粘腻,在北方呆了八年的郑清昱并不是很喜欢这种感觉。
    她没删陈嘉效的微信,也不想试探对方删没删自己,这是正常恋爱的郑清昱都不会做的事。
    几段正常恋爱,都是对方提的分手,他们总在走之前狠狠奚落一下郑清昱,说她冷漠,没人情味,根本不像女朋友。
    那晚在月亮湾,郑清昱听到中控锁打开的声响,有一瞬间幻视到曾经分手的场景,对方高高在上,以一种宽恕的姿态让她离开,十分傲慢。
    可无论如何,郑清昱从来没有被抛弃的感觉。
    周尽霖残骸都没有留下的离世,对她而言才是一种让人绝望的抛弃。
    郑清昱会和也许是长相,也是声音有那么一点像周尽霖的男人上床,可恋爱的对象,包括最后结婚的厉成锋,身上没有一点周尽霖的影子。
    陈嘉效是平安夜那晚的一个吻让郑清昱想起了周尽霖而已。
    他说自己没有随身携带的体检报告时,也很像周尽霖,就像有一回她主动要接吻周尽霖告诉她自己感冒了。郑清昱当下觉得陈嘉效更多的是一种遵守秩序的体贴,他不是随便轻浮的男人。后来返回台城的路上,郑清昱已经彻底清醒,认为他那句话更像对他自己的警告,也许,她在他眼里,既然可以喝醉了就和一个认识多年但并不熟悉的男人舌吻,丈夫又劈腿,她寂寞、哀怨,所以也会和其他男人排遣寂寞。
    可陈嘉效宁愿坦荡解释自己没有那方面的障碍,也没有主动要她也出示一份体检报告。
    哪怕是现在想起那张冷漠清俊的侧脸,郑清昱还是想笑。
    在婚宴上那些人讨论到陈嘉效,说他玩得脏,多情又无情,好像所有人都宁愿相信陈嘉效是浪子做派也不会揣测他是心理障碍才年到三十身边都没有女伴。
    虽然他接受了她发出的信号,最后还是和她接吻了。
    可郑清昱想,也许是她见识过他是怎样对芮敏还有沉如静的、还有打开的那扇门、从他口中提到的体检报告,她对这个男人有种天然的信任。
    她隐约觉得陈嘉效对自己也是,因为他十年前就认识她。
    所以她主动提出去验血,去年下初雪那天,她还是上了他的车。
    一夜情的上床是一瞬间的激情,而郑清昱和陈嘉效磋磨太久,过程太多,再多冲动也会被耗光,回归现实,按理来说不会再发生什么,可最后他们还是做了。
    两人似乎从一开始就在这方面有磁场相合的默契。
    郑清昱承认,和陈嘉效第一次很舒服,方方面面,他太懂得照顾女方的感受,老道的温柔耐心,同时又让对方体验到少年才具备的青涩莽撞。
    其实事后郑清昱很想问他是不是第一次。
    可她不会拿一个模糊的概念去破坏游戏规则。而且显然不可能,他会和她上床,自然也会和别人,只不过他这人向来自我淡漠,才会给人一种他没经历过世俗的错觉。
    就像其实他谈过恋爱,但面对芮敏的示爱表现得像不喜欢女孩。
    不过就算陈嘉效解决生理问题的方式是像和自己这样,郑清昱也可以接受,她能理解做爱这件事可以只是单纯的发泄,反正一张体检报告只管一次。
    第二次真算得上是意外,不过是她允许存在的意外。
    她突然改变主意去农庄,单纯是太回味他给她的绝佳体验。但对方好像并不是这样,那一整晚,陈嘉效完全恢复到冷静矜贵的模样,郑清昱承认自己骨子里有清高的劣性,既然对方没有那个意思,她会表现出更让人畏惧的冰山一面。
    可她没想到,陈嘉效也只是伪装。
    他从KTV包厢出去前的那一眼,看她太久了,仗着环境昏暗赤裸裸地侵略,郑清昱有些招架不住,只好避开。
    后来在车上,郑清昱反而觉得比第一次多了些痛,他给得太凶猛,要把她撞散的架势,郑清昱就知道了,那半个月有人比她更难过。
    陈嘉效主动问出她是不是只和他一个人这样的问题,这让郑清昱有些意外,她原本打算如果有第二次才与对方约定这件事——既然双方都满意,同一个对象,可以省很多事,在她的设想中陈嘉效是会答应的。
    那时候,郑清昱也无法预知,两人维持这种关系长达一年。
    虽然不是朝夕相处,但郑清昱还是慢慢认识了陈嘉效,十年来的第一次,真正顺其自然地了解这个男人。
    他和周尽霖其实一点都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