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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辞归 第28节

      林云嫣带着挽月走了出来。
    外头谁也不知道,她们已经在里头听了好一会儿了。
    “惇伯,”她唤了声,“谁来了?怎的都围在门口?”
    林惇忙过来,答道:“许国公与夫人、三公子来了,说是要给老夫人赔礼,小的说主子们都不在府里,只您在。”
    林云嫣颔首,微微含笑与几人行了一礼:“贵客来得不巧。”
    许国公拧眉看着她,老夫人不露面,让郡主来打先锋?
    “府里其他人都避暑去了,怎么郡主还在?”他问。
    这话口气很是不善,林云嫣本就要发难,借着此机会,脸色立即露出不喜之态。
    “几位这时候过来,就是为了打听我为什么在自己家里?”林云嫣眉心一蹙,“我还想问问,大早上的您几位来我伯府大门口做什么呢?”
    不知不觉间,街上的人已经比管事敲门时多了,各府出门做事的、采买的,发现了诚意伯府外的动静,无论知不知道状况的,都纷纷驻足。
    林云嫣才不怕人围观。
    反而,被围观看戏才是她的目的。
    挽月见林云嫣不满,伸手扶住她:“刚惇伯说,许国公府是来赔礼的。”
    “赔礼?”林云嫣讶异,抬眼看向许国公夫妇,“赔哪门子礼?”
    许国公面如黑炭。
    这事儿的发展与他想的不一样。
    事情肯定会传扬开,但他们这么早来,就是为了占先机。
    既进不了大门,就让轲儿跪着,他们夫妻打道回府,待外头议论一番,以小段氏的性情,自会退让三步。
    可郡主一副要问明白的样子……
    这不是“赔罪”,这是被人当面看笑话。
    许国公转身,大步走到苏轲身后,抬起一脚踹在儿子的小腿上。
    苏轲没有防备,踉跄两步跪倒在地上,愕然看着父亲。
    “臭小子太不像话了!”许国公痛心疾首着,“老夫人既不在府里,就让他在这里跪着,等老夫人回来,再让他自己当面好好赔罪!”
    第35章 若还有一分体面
    说完这话,许国公又大步流星向着马车去。
    许国公夫人心领神会,立刻要跟上去,胳膊却被人拽住了。
    “夫人,”林云嫣防着他们这一手,可不会叫他们这么容易脱身,“到底是什么大事,要让公子这般赔罪?”
    不远不近围着看的人群里,一胖脸的嬷嬷站了出来。
    她姓汪,昨夜由马嬷嬷授意,领了这讲解的活儿,为的就是看准时机、好绘声绘色地与左邻右舍们说道说道。
    什么裙子,什么牙印,汪嬷嬷原就是个擅长说故事的,此刻抑扬顿挫,情绪饱满,越说越来劲儿。
    一面说,汪嬷嬷还一面打量许国公府的几人。
    嗐!
    这几位怎么就不闹一闹呢?
    若是扑上来捂她的嘴,她闪转腾挪,边跑边说,这故事岂不是越发精彩?
    可惜!着实可惜!
    事实上,苏家人恨不能撕了汪嬷嬷的嘴,但他们是来赔罪、低头的,真扑上去就着了道了!
    想想也知道,这么个能说会道、还嗓门大的嬷嬷,能是路见不平?
    人家就在这里等着呢!
    借着汪嬷嬷的讲述,原还站远了的人都不自禁地靠近些,把当事人围在正中。
    许国公在一阵阵的抽气声、嘀咕声、惊呼声里,脸色由黑转白、死灰一片,在心里把诚意伯府骂了个七八遍。
    国公夫人哪里遭遇过这等难堪?
    她甚至看到停在不远处的恩荣伯府的轿子,里头会是谁?国丈、还是国舅?
    而苏轲的身形抖成了筛子。
    他知昨日笑话,但他不知道他厥过去后的事情!
    他竟是那副模样被京城守备架走了?沿途还有更多的人出来看热闹?热闹一直持续到了顺天府?
    他、他……
    父亲竟然还要让他孤零零在这里跪着?
    苏轲眼前白光闪闪,几乎又要昏过去。
    汪嬷嬷行云流水,说完整个过程,功成身退。
    挽月“啊呀啊呀”了好一会儿,连连跺脚:“妈妈真是,怎么能拿这种事儿污郡主耳朵?”
    林云嫣阴沉着脸,视线在苏轲父子面上划过,最后落在了许国公夫人面上。
    “夫人,当真?三公子真就如此?”她问。
    饶是猜想到了林家人做戏,听林云嫣这三分质疑三分惊讶的语气,许国公夫人也不由迟疑了。
    也许,是她想错了?
    老夫人并非闭门不见,那圆脸嬷嬷也不是安排好的。
    要不然,这等事儿,能让郡主来打先锋?
    别人家兴许还有剑走偏锋的时候,可这是诚意伯府,是那位脸皮比命都重的小段氏,她能让年轻的郡主来出面应对?
    不由自主地,许国公夫人扭头看向丈夫。
    许国公默念着“低头、必须低头”,怒瞪向苏轲:“臭小子实在不像话!我、我,哎!”
    林云嫣并不理会许国公的惺惺作态,又问:“你们来见祖母,就是为了这事?你们想怎么和祖母说,怎么和我父亲、叔父叔母说?”
    “自当恳切赔礼,”许国公道,“让这小子得一大教训,往后断不会如此行事。”
    “就这样?”林云嫣难以置信,声音都不由高了几分,“我还以为贵府是来主动解除婚约的呢!苏三公子闹出这样的风波,还是、还是有男有女,难道还要让我姐姐嫁进门去?”
    说到这儿,她松开了许国公夫人,走到正门之下,抬手指着门匾。
    一字一字,清晰圆润。
    “诚意伯府,开朝时,太祖皇帝御笔亲书,我们林家一直都是规矩、体面,”林云嫣眸中没有一丝笑意,愤恼之情溢于言表,“本以为贵府也是体面人家,才愿意结亲,没想到,底下竟然是如此污浊不堪!贵府若还有一分体面,就该主动将婚事作罢!”
    许国公何曾被人如此骂过?
    尤其对方还是个“乳臭未干”的丫头片子。
    可也正是因为林云嫣是晚辈、是姑娘家,许国公一肚子的气都无处发。
    许国公夫人只好出面来,搂住林云嫣的肩膀,好言好语道:“郡主这话太重了,且让我们先面见了你祖母,婚姻大事,还得她老人家来说。”
    “你们硬要见祖母,我知道了,”林云嫣了然点了点头,“你们是要欺我祖母脸皮薄!她心软又好说话,你们让三公子跪在这儿,她就不好意思发火了。”
    一针见血地,林云嫣把许国公府的心思戳破了。
    本还要继续说,远远瞧见一位嬷嬷快步赶来,她定睛一看,便先止了话。
    来的是恩荣伯老夫人身边的余嬷嬷。
    皇后仙逝十多年了,圣上却并未再立新后,对岳家恩荣伯府亦十分看重。
    老夫人作为皇后的母亲,身份卓越,不是随随便便能怠慢的。
    余嬷嬷赶到近前,先全了规矩,这才与许国公夫人道:“诚意伯府前日就上山避暑了,这是实话,并非郡主诓骗。”
    许国公夫人讪讪笑了笑。
    余嬷嬷又与林云嫣道:“我们老夫人正准备出门上香,叫老奴来问问郡主,要不要陪她一道去呀?”
    听她这么说,林云嫣明白了。
    因着母亲与皇后娘娘同蒙难,夏家那儿待她素来和善。
    定是恩荣伯老夫人听说了这里状况,以为她被许国公府的人为难了,便赶紧让余嬷嬷来解围。
    “余妈妈,”林云嫣垂下了眼帘,娇娇道,“他们许国公府好不讲理,自己做出那等没脸的事,竟然还逼上门来。谁稀罕他跪在这里?这不是逼着我祖母让步吗?”
    小姑娘家家的,委委屈屈,余嬷嬷最是心软:“您祖母不在府里,大伙儿都晓得的……”
    “他们都晓得,怎得还来?”林云嫣猛地转头,看向许国公夫人,“所以,是特特来欺负我的?你们苏家,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余嬷嬷瞧见她打转的泪珠子,愈发觉得那许国公府可恶了。
    郡主受家风影响,又受皇太后教导,从来没有娇纵之名,说话做事谦逊克己。
    她一向都是笑盈盈的,不会给人摆脸色。
    许国公府真是欺人太甚!
    “余妈妈,”林云嫣道,“妈妈替我谢过老夫人好意,上香我就不去了。”
    余嬷嬷看了看许国公府几人,欲言又止。
    “不妨事的,”林云嫣唤了林惇,“替我备马车,我要进宫去。”
    那厢,许国公的双眸里冷光一闪。
    真不愧是皇太后的心肝儿,愤怒、委屈、气愤,几种情绪变化,信手拈来。
    边上议论声阵阵,全被林云嫣给带跑了,他想打断都没寻到合适的机会。
    真真出师不利!
    他正绞尽脑汁想着如何扳回来些,就听到苏轲问了一句蠢的。
    “你要进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