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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司机家属还沉浸在死人的悲痛之中,大卡车主过来,司机是无证驾驶,也有过错。
    姑姑只是说没事儿就好,那边皇甫雄却不依不饶,非得要个精神损失费。
    司机家里死活不肯赔偿,皇甫雄不肯,执意要艾青几个住院好好检查,赔偿不下来是肯定不会走的。
    姐弟俩就被闲置在了医院,
    艾青闲暇之时就在楼道里转悠,一日,她在医院小花园儿里遇到了许久不见的刘曦玫。
    那小姑娘依旧热情的很,说是父亲生病了才过来,没想到又遇到了,俩人相谈甚欢,便相互留了手机号。
    不几日,皇甫雄终于要到了那笔赔偿费,还教育姐弟俩以后遇到这样的事情一定要横一些,别被人当了软柿子捏。艾青却不能苟同,这样的事情是谁也不愿意,司机家属已经够难受了,自己家里还插一刀,太不地道,不过这话她默默的放在了心里,如今身在屋檐下,她既没有说话的主动权,便少说为好。
    倒是这回之后,刘曦玫常去小面馆看她,一来二回的,艾青便跟人说了自己的近况。
    刘曦玫道:“那你怎么不找个工作啊?”
    艾青说:“等秋天吧,把孩子送去上学了,我专业技能也忘的快差不多了。”
    她赞同的点点头,又说:“我姐姐在一家设计院工作,她们哪儿正招人,你要不要先试试?”
    艾青听着心里高兴,嘴上却小心道:“人接能看上我吗?”
    刘曦玫贼兮兮的笑道:“走个后门呗,你先去实习,全当是学习不就行了,能留下最好,留不下了再去找别的怎么也算是个经验。”她拍拍手,又说:“这样,你有作品集吧,晚上回去就投一个,我回去跟她说一声让她面试你,怎么样?”
    艾青听了连连道谢,当天就投了简历,韩月清也放暑假,便接管了看孩子的事儿。
    刘曦玫给艾青介绍的这家公司不小,门槛也高,若不是走关系,艾青是肯定进不来的,她对刘曦玫感激之余,直接把人划到了真心朋友这一行列。
    只是工作却有些枯燥无聊,最近没什么案子,组长给了她个施工图让画立面,一周给看一次。
    闲暇时间大家聊八卦,扯家常,艾青活的早就与世隔绝,她自己听不懂,也没计划参与,抽空也只想看看书,或背几个快捷键。
    这样的枯燥且茫然的生活一直到一个月后,艾青被同事邀请去看吵架。
    ☆、第五章
    对于吵架这事儿,同事们表现的异常兴奋,尤其是那些刚出校门的小姑娘,一个个眼睛放光,跟瞧着猎物似的,恨不得把脖子再拉长一截。
    可惜真正观摩到的并没有几人。
    不过知情人士出来爆料,今天孟帅一个人凭借一口流利的英语气炸了三个人,当然最厉害之处是他从头到尾都保持微笑,并且云淡风轻的看着别人耳朵冒烟。
    知情人士说这个的时候声情并茂,周围的人更是表现出一副身临其境的模样,说累了还有人给端水,她喝了一口继续道:“你们知道吗?那个承包商最后都无奈了,只会说这样不行,这样不行,然后孟帅就笑眯眯的回。”
    “回什么?”有人忙问。
    “no!no!no!no!d!从头到尾不妥协。”那人摊手,翻着白眼儿瘪嘴,“你们没看到,他旁边那个翻译都快不想张嘴了,不过呢,孟帅也牛逼,说只要出了问题他负全责。”
    艾青对于这件事情只是凑热闹似的听了些,并未发表只字片语,不过这位‘孟帅’似乎很受大家欢迎,就这这个话题,一上午是没消停过,比如这位大帅哥穿什么什么牌子的衣服,比如一把年纪了顶了一头中二的白发,比如开了某某牌子车啊,又跟某某明星分手了啊,哪个哪个女朋友最漂亮了,当然最为传奇的是据说他最近跟个死了丈夫的女人走的亲近,也不知道哪儿传来的风,被大家说了成了堪比言情小说还感人的故事。
    艾青心里却想,什么时候浪子回头都是让人泪流满面的感人画面,这也不过是骗骗小姑娘的把戏,指望这样一个私生活混乱的人回头,那简直是天方夜谭,她心里先不管那人的成就,却先入为主的对这人产生厌恶心理。
    刘曦玫听着这些八卦的时候,也只是平静的喝着果汁,并且眼神奇怪的看着艾青。
    这个时候,艾青才发了第一个月的工资,之前她在姑姑家麻烦了许久,怎么也要买些东西表示表示。如今她眼前只有刘曦玫这么一个知心朋友,便喊着一同出来逛街,也好给自己女儿买点儿换季的衣服。
    两个女人逛累了聊天能说些什么,无非就是身边的八卦,要么发发牢骚,要么男女琐事。
    艾青本是想得到一些共鸣,奈何刘曦玫兴致缺缺,她颇为尴尬的的问道:“不感兴趣吗?”
    “艾青。”刘曦玫声调拉的老长,坐直了身子,一本正经的牵起了她的手道:“你这个人真的跟社会脱轨太久了,真的!”
    艾青不明所以。
    刘曦玫摸着她的手指诚恳道:“我说的是真的,你看你一个做设计的,竟然不知道你们行业的新秀,新秀代表什么?代表一种新的设计思想啊,这就是潮流,然后大家都开始模仿跟风,你说你连潮流都跟不上,是不是脱轨了。”她说话的时候点着桌面,像是认真的教育学生。
    艾青不自在的抽了手,回道:“我确实很久没关注这方面,谁是新秀也不知道。可是不了解人家的设计思想,跟风模仿也是照猫画虎,并没有什么意义。”
    刘曦玫搅着果汁道:“你倒是门清,不过也得找重点啊。知道为什么那些人争先恐后的往上贴吗?这是机会啊。你们这一行多少人奋斗一辈子毫无建树,如果能出名,那是多光勉的事儿。”
    艾青把重点放在她后半句话上,打趣道:“你又知道什么,还说人好。”
    这次,艾青又被刘曦玫颇为详细的科普了这位叫孟建辉的新秀。当然这位新秀一出现就颇受关注,全不是因为俊俏的长相跟不羁的性格,毕竟这世上有脸有脾气的人一抓一大把。
    设计思想是其次,而是在建筑界,这人完全没受过一星半点儿正规的建筑教育,真是平地一声雷,炸的别人手足无措,感叹之余,嫉妒的嫉妒,羡慕的羡慕。
    前辈们有人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教育出了问题,这么多年栽培没有任何人才,却横空冒出了这么一人,真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当然也有老师拿他当反面教材教育学生,并不能指望天上掉馅饼,要踏踏实实学习,上帝已经把馅饼分人了,没有了。
    除了成绩,这人的人生也十分传奇,梦想本来是周游世界,但是没钱,就靠地下赛车一路赚钱一路环游世界。
    某天在某国家看到某教堂,清晨的第一缕曙光照在他身上,忽然就感觉道了上帝的温度,整个人一下就顿悟了,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卷进了设计界。
    可惜这位黑马先生在圈儿里并不是很受欢迎,那可怜的学历背景还有与主流背道而驰的夸张思想另外,他也不怎么跟圈里的人交流,就是一朵让人看不顺眼却拿他没办法且遗世独立的奇葩。
    曾经有记者故意刁难他,对着一众人指责他的设计跟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破坏整体美感。
    孟先生非常淡定的告诉那人:“周围要放的是一坨屎,我就没有考虑它的必要了。”
    他本身就非常有争议性,更是给自己贴上了争议的标签,所以从出来到现在就被许多人盯上,有人等着看他笑话,也有人对他期望颇高。
    刘曦玫就算是期望中的一员,她预言这位先生有一天会摘得普利兹克奖。她说完这些的时候,眼睛亮闪闪的,甚至胸腔内还有种不可名状的激动,完了又对艾青道:“这样的人才很少见,我对他真是非常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阅历会让一个人产生质的飞越。”
    艾青心中唏嘘不已,遥想当初上学阶段,大家绞尽脑汁想出的方案被老师批的狗血淋头,人家却有这样的天分,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如今近水楼台,如果真能得到人家的指点那算是她走了狗屎运,可是她这运气,如今好不容易能往正常的走,艾青不敢期盼太多,至于能跟这样的大人物呆在同一公司,她表现的极其平常心。
    不过她对刘曦玫的话也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媒体总是夸大其词,添油加醋不在少数,名人更讲求名人效应,极度渲染自己的人生也是一大买点,真真假假也只有当事人清楚,可以相信的成分实在是太少,也只能是骗骗那些心智未成熟的小姑娘。
    刘曦玫却在一旁说个不停,还交待艾青,若是能打探到一些独门八卦一定要告诉自己。
    艾青回道:“你怎么这么喜欢他呢?”
    刘曦玫道:“我是纯粹对他这个人感兴趣,我很早就开始关注这人,我好奇他脑子的构造,心理的想法,从前的经历,如果可以最好能亲自跟他交流一下,然后写一本他的个人传记,这是我的理想。可惜他那不喜欢说自己的过去,可能是自卑吧。”她一拍桌子,又兴奋道:“我敢肯定,他的人生一定比传说的还要精彩,只是不肯说而已。”
    艾青却道:“也可能就是平平无奇,你想想那些变魔术的看着新奇,真正知道了也就那么回事儿,干嘛不保持这份好奇呢,非得打破砂锅问到底,到时候可能会失望哦。”
    刘曦玫摇头说:“肯定不会,女人的第六感是最准的。”她伸着胳膊拍了拍艾青肩膀道:“以后就靠你了啊。”
    艾青只是笑笑,心想,我能给你做什么啊。
    夕阳西下,天色渐晚,商场里的人来一堆散一波。
    艾青也往家走,回去母亲正在跟闹闹包饺子。小姑娘脸上全粘的是面粉,见着艾青来了,两只小手捧着个饺子给艾青看。
    韩月清一个劲儿的夸说:“我们闹闹就是勤快,小小的就知道干活儿了,可比你妈妈强多了。”
    艾青蹲下,看着女儿手里的饺子说:“这是闹闹包的啊,真厉害。”
    小姑娘点头:“是我做的呀,做了很多,一会儿煮给妈妈吃。”
    艾青摸着女儿的头说好,又把孩子的手里的饺子放在案板上道:“妈妈给闹闹买了新衣服,我们去试试。”
    韩月清催道:“那你们快点儿,好去喊你爸吃饭。”
    艾青问:“我爸去哪儿了?”
    “又去你莫爷爷家下棋了。”韩月清一边交待一边抱怨,“天天下棋,有什么好下的,饭都不知道吃。”
    艾青只是笑笑,她父母一生不吵不闹偶尔小抱怨,虽然没有轰轰烈烈,却十分恩爱,怎么看都让人羡慕。
    一会儿艾青带着闹闹出来,韩月清端了盘饺子给艾青让顺便捎过去,嘴上交代:“闹闹去了就吃人家的也怪不好意思的,你也看看老人家,说是最近白内障手术,不知道怎么样了。”
    艾青接过盘子道:“好。”
    闹闹跟着道:“妈妈,我也要去。”
    韩月清交待俩人把艾鸣叫回来就是,别多逗留,老人家年纪不小也别要人家东西,让闹闹乖些,别乱跑。
    艾青一一应了。
    那位莫爷爷家跟艾青家隔了两栋楼,艾鸣好下棋,都是同好,走来走去的也就熟了。说来艾青小时候也常往那位莫爷爷家里跑,老两口无所出,一直孤寡二人,对邻里小孩儿很好,十分招人喜欢,一把年纪了身子骨却十分硬朗,从她有记忆来老两口就住这儿了,至于做什么的却半点儿不清楚,其实艾青还好奇,这老两口从来不工作却吃穿不愁,当然她也只是好奇。
    母女俩过去的时候,艾鸣还在跟人下棋呢。艾青喊着艾鸣回去吃饭,他却推脱下完这局再说。
    莫爷爷在一旁笑眯眯说:“艾青呐,好久不见你了,着什么急,多坐一会儿吧。”他又让老太太去拿些吃的给闹闹。
    艾青忙说:“奶奶别麻烦了,一会儿回家吃饭了。”
    莫爷爷热情道:“就在这儿吃吧,你奶奶也做好了。”他捏了捏闹闹的脸蛋儿说:“小姑娘,你好啊。”
    闹闹也学着他的样子,有模有样的回:“老爷爷,你好啊。”
    鬼灵精怪的小姑娘逗的大家哈哈大笑,人家要留,艾青也不好拒绝,就带着女儿在那儿坐着只当是等她爸,又询问了老太太的病情,说是做了手术,要慢慢恢复。
    不多时那盘棋收场,艾青他们正要回去,就听见门咔哒响了声,玄关处走来一人,先是油光发亮的皮鞋,然后是一条修长的腿迈进来,入眼的先是那头银白的头发,他并没换鞋,一只手插在兜里,一只手提着些东西,清清淡淡的看了大家一眼,随即眉眼出现柔和的弧度。
    艾青灵光乍现,这不是那天她拿鞋扔的那人嘛,场景重现,她一时面红耳赤,下意识的低了低头,忽而又发现对方似乎并没记得自己的模样,她一味怪自己自作多情,手上又拉着女儿往外走。
    艾鸣还在跟莫老爷子说话,并约好了有空再杀一局。
    莫老爷子没搭理门口那人,笑眯眯的摆手跟闹闹说再见。
    闹闹抬着小手说:“老爷爷再见。”走到门口的时候看了那人一眼,小心的喊了声:“爷爷好。”
    艾青十分尴尬,忙跟女儿解释说:“这是叔叔,不是爷爷,要叫叔叔。”
    小姑娘被搞得一头雾水,挠着耳朵问艾青:“姥姥说白头发的是爷爷。”
    莫老爷子哈哈大笑,弯腰对闹闹说:“你姥姥说的对,闹闹想叫什么叫什么,明天再来找爷爷玩儿啊。”
    闹闹摆摆手,小声说:“再见。”她出门的时候又好奇的看了男人一眼。
    男人从头到尾表情温和,除却那头白发,却披了文质彬彬的表现,就连说话也温和,还交待小姑娘明天记得过来。
    门吧嗒一声关上的时候,闹闹还问:“妈妈,我叫爷爷不对吗?”
    艾青懒得解释,抱着女儿道:“妈妈让你叫什么叫什么就行了,你长大了就能分清楚了。”
    送走了人,莫老爷子换了张冷脸,他来回看门口的人不顺眼,双手背在身后硬声硬气道:“你怎么又来了!”
    那人不在意他,瞧见桌上的那盘饺子问:“你们晚上吃这个?年纪大了不好消化。”完了又轻车熟路的往厨房里转了一转,锅子碗筷的全看了一遍,出来了又说:“锅里怎么全是剩饭,吃剩饭不好。”
    莫老爷子站在那处转过身来,一手背在身后,一手在空中摆,一脸不耐烦道:“吃什么用不着你管,赶紧走,走走走走!”
    老太太搭腔道:“他好不容易来一回,你怎么又赶人,让他坐一会儿又不会怎么样。”
    莫老爷子瞪眼道:“什么怎么样!这是谁,我不认识他。”
    老太太无奈,她也瞧不清,只是对着一处乱叫:“建辉啊。”
    不等男人回答,莫老爷子又吼:“什么建辉,早就死了的人,乱喊什么。”他又指着男人道:“你再不走我报警了!”
    男人好脾气的坐下,将刚刚买的东西一盒一盒的放在桌上,语调缓慢道:“你一把年纪了怎么这么火爆的脾气,小心脑梗。”他给老太太摆好碗筷,又在旁边放了副空的,继续说:“你要是真想赶我走,光报警不行,咱们得去大使馆调和,到时候陈年老事挖出来,我是不在意,丢人现眼的是你,说不定还得惊扰坟里的那俩人,你说你一把年纪了瞎折腾什么。”又摆摆手:“快过来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