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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

      陈禾慢慢垂下头,一动不动。
    释沣知道他失去意识了,面上不显,心中焦急。
    恰在这时,石中火惊觉白焰已无声无息围住了整个沙丘,它即使丢下主人,也无法脱身。顿时长长的发出一声泣音,忙不迭的钻进陈禾经脉内。
    释沣身形一闪,比石中火还快的出现在陈禾身边,准备接住晕厥的陈禾。
    孰料还没“完全藏好”的石中火惊恐哭嚎起来,竟然不躲了,焰光猛然一展。
    见此变故,释沣忧心陈禾没有松手躲避,仅仅用真元挡住火焰焚烧,因为距离陈禾太近,释沣用的只是真元,没有木中阴火。
    而石中火已经融合了陈禾灵力,与释沣真元撞上,同源灵力剧烈变化。
    释沣瞳孔收缩,暗觉不好。
    师门功法早就被释沣练过了头。
    阳极阴生、昼尽夜出,元极涅毁。一门沛然清气万象具现的心法,愣是因为修炼到极致,自动转成了生机尽毁的涅灭凶气,简直跟魔功有得一比。
    可是陈禾修炼日浅,灵力生机勃勃。平日释沣小心谨慎,现在陈禾失去意识,石中火惊恐中拼死一搏。
    两下接触,就似一物的初生与死亡同时出现,无法阻止的相融到一起,剧烈颤抖后将空气撕裂出一个漆黑漩涡,赤风沙漠的狂暴灵力也跟着一同涌入,各种远古残余的幻象频生。
    迷路的商队绝望身影,被追杀逃入绝地的人不甘的怨恨呐喊,还有试图在此修炼,结果走火入魔丧命的修真者。
    重重幻象袭来,释沣皱眉不为所动,只紧紧的抓住陈禾。
    忽然石中火颤抖的收缩了一下,也被漩涡吸住。紧接着各种灵力撞击的爆炸声惊天动地,待得烟尘散尽,释沣赫然发现自己站在烈日下的沙漠中,孑然一身,陈禾不见了,石中火也消失。
    这只是幻象。
    释沣冷眼看着自己正在沙漠中赶路,好像在追逐寻觅着什么。
    凝神静心半晌,释沣始终无法脱离这个幻象,他拧眉不解,再度睁开眼耐心观察起这个奇怪的幻景。
    御风的法术,灵动的身形,幻象惟妙惟肖,就像自己真的在沙漠中飞掠一样。释沣甚至可以看见“自己”正认真检查焰沙的不同,有规律的追踪着一个未知物而去。
    是在追石中火?
    被吸空暴烈能量的焰沙,确实像是石中火经过的途径。
    如果不是释沣心智清明,他可能真的以为自己丢了师弟,正在焦急寻找。
    幻境都是这样,最初像是俯视的角度,能看到真真切切的自己,还能看到自己的表情。大部分人心智不坚定,在发现幻境中的那个人是自己时,就不由自主的被吸过去,成为幻境的一部分,受到各种幻象的攻击。
    烈阳当空,无情的炽烤着赤风沙漠。
    幻象里的“释沣”在一滩颜色不同的黑沙前停住,从里面拨弄出了银褐色碎片残骸。
    ——这是一个修真者,而且可能是白骨门的魔修。
    释沣下意识的想,随即又警觉,维持心境不波,冷眼看幻象的发展。
    逐渐,他发现事情不太对了。他似乎并不是在俯视幻境,而是一个埋伏在沙漠里,伺机攻击修真者的凶物。
    而幻象里的“释沣”,是其中一个追踪凶物的人。
    凶物十分忌惮“释沣”,只敢蹲在沙丘顶上,远远注视一眼。
    “可恨!可恨的修真者!”
    释沣赫然听到一个熟悉的稚嫩声音,愤怒的自言自语,“我都已经逃到了这里,还不依不饶。这次竟然还出现了连我都看不透修为深浅的高手。唔…我的傻主人,你在干什么?辟谷丹四天前就吃完了,这里是刚才那个魔修带的酒壶,你只能喝水。现在追踪我们的人修为越来越高,他们根本不带辟谷丹,又不是我不给你找吃的。”
    “呜呜,我怕…你是谁,蝈蝈呢?池塘呢?”
    释沣心头剧震,元神动摇,瞬间失去控制,再睁开眼时,发现自己真真切切的站在沙丘下——他已跌入幻境,成为幻象里的那个自己了。
    顾不上这个,释沣凭着方才的记忆抬头,果然在沙丘上看到一个蜷缩的身影。
    虽然隔着很远,修真者的眼力还是能一眼看清,那是个没有衣服,脏污的身躯上裹着火焰的少年,瘦不伶仃的,眼神充满惧怕与迷蒙。
    “不好,被发现了!”属于石中火的稚嫩声音忿忿叫了一声,“笨蛋,快跑!”
    释沣僵硬的看着沙丘上那个似熟悉又陌生的少年仓皇逃走。
    作者有话要说:  对,没错,这就是上辈子释沣与陈禾的相遇——俗称正确的相遇方式。
    堂兄在后台一把泪← ←
    如果释沣彻底抹掉石中火的灵智【像木中火那样毫无灵智】,这段记忆也就没了。
    第16章 幻境(下)
    “找到那个魔头了吗?”
    “没有,聚合派今天又死了一人…明明已经提议,不要孤身在沙漠搜寻,避免那魔头各个击破,偏就有那些大门派之辈眼高于顶。”
    释沣伫立在沙丘上,望着毫无生机的棕黄沙海,敏锐的耳力让他捕捉到两个路过的修真者嗤笑的窃窃私语。
    “瞧,那边又有一个,还穿这么显眼的红衣!”很明显,他们也看见了释沣。
    “你疯了,快走!”另一个修真者大惊,连拖带拽的赶紧将同伴拎走了,“你知道那是谁么?北玄派的人你也敢惹。”
    “北玄派不是灭门了么?”
    “还缺一个人就全死光了,你说呢?”
    “啊!”后知后觉的倒吸一口冷气,远去的声音压低后怯怯问,“血魔怎么来了,不是有传闻说他进了黑渊谷,进了黑渊谷的人还有活着出来的?”
    “谁知道…”
    声音逐渐远去,身陷幻境的释沣低头看自己脚边蜷缩着的少年。
    ——以释沣的能力,想抓的人还没有能从他眼前逃走的。
    赤红火焰不甘心的跳蹿着,少年满身是沙粒,正因为烈日晒烤晕沉沉的缩成一团,有火焰裹着身体倒是没被沙漠的阳光晒伤,但是各种深深浅浅的伤口依旧显目。
    有的像是树枝划出来的,石子割伤,还有的是刀伤。
    最触目惊心的是手腕腰背的青紫淤痕,完全是被人掐,经年累月才会出现这样严重的大面积淤肿。
    “你想怎样?”石中火声厉内荏的说,“杀了这个傻子,抹掉我的神智,得到三昧真火?”
    释沣虽然成为幻境中的自己,但仍理智的控制自己心绪波动,不言不动,任凭幻象自行动作。
    一切都是虚假幻象,他师弟好端端的,身上哪有这些伤痕!
    “不要装了,我知道你们人类都这样无耻,口口声声说我焚毁了云州城,我乃天生地长的灵物,沉睡无数载岁月。是谁将我带到云州城,又是谁导致我迷糊时身不由己的认了主?呸,还是个傻子,害得我被困在陈家池塘十数年!”
    石中火戾气深重,固然有天性原因,被沉在水里这么久,更助长了它这一特质。
    ——世上哪个灵物这么倒霉?
    “我知道你们叫我什么。”被石中火控制的少年双目鲜红,冷笑着说,“魔头,嘻嘻真有趣,就因为我烧死了云州府十万百姓?又从云州一路途径深山密林,逃至赤风沙漠,毁去无数生灵,追踪我的修真者尽数折在路上?”
    释沣忍不住与幻境中的自己一起皱眉。
    “那么是谁放出了我呢?这个傻主人么?”少年指着自己古怪的笑,望向释沣的眼里充满挑衅,“不不,是一群深夜潜入陈府,屠戮陈家满门的魔修!我问主人要不要烧死他们,主人就答应了…至于火焰熄灭不了,殃及整个云州城的事,是你们人类自作自受?”
    释沣心神一颤,就看见幻境里的自己快了一步。
    一掌击在少年额头——
    “啊!”石中火凄厉的喊了一声。
    少年软软的瘫了下去,再睁开眼时像受惊的兔子。看了周围几眼,就恐慌的手足并用扒拉着沙子要跑。
    释沣静静站着。
    少年拼命逃了一段距离,回头发现释沣根本没追,悄悄松口气,顺着沙丘滑下去,然后将自己藏在避风无光的阴影里颤抖。
    正常心智的人,至少会逃出视线范围。像这样蒙着脑袋,就天真的以为别人看不见自己了…简直是三岁幼童。
    释沣缓缓走过去——他已经分不清这是自己的意图,还是幻象中的自己——无声无息的弯腰目视少年,轻轻将少年蜷缩的手臂挪开,发现他满脸都是泪,还糊着污渍与沙粒。
    对视一阵后,才有忍耐不住细细蚊音:“饿,呜呜,好饿。”
    释沣僵住了。
    少年拽住释沣的衣袖不放,害怕却还是努力的祈求:“饿,我…要回家。”
    烈焰忽然从陈禾身上冲出,如狰狞的爪牙扑向释沣。
    以三昧真火无法熄灭的属性,沿着少年的手指,急速蔓延到释沣身上,换成别的修真者死定了。
    少年却猛地向后一仰,重重跌在沙地里。
    “笨蛋,你躲什么?他是来杀我们的!”石中火气得怒骂。
    少年惶恐的看自己冒出火焰的手掌,双眼发直,好似想起了什么。
    火海,血光,满地尸体——迷心症当然有好转的时候,比如说,遇到了更大的刺激,那一幕牢牢的印在脑海里,那么遇到同样的刺激也许就会想起来。
    “啊——”蓦然脱口的哭声凄厉扭曲。
    叫声惊动了别的修真者,释沣抬头见远远有御剑驾风的身影,立刻将袖一拂,无形气劲拍中少年,后者摇晃了一下,即刻无声的倒伏在沙地上。
    茫茫沙漠,风卷起赤红焰沙,一袭红衣的释沣负手而立。
    途经的修真者瞥见释沣身影就忙不迭避开,根本没看清黄沙下有什么。
    等到周围重新安静下来,释沣才拂开沙粒,伸手摸了一下少年的脉门与额头。
    气息微弱,是毫无修为的凡人,身体内部已经因石中火的缘故损害严重,如果不及时想办法,他已经活不久了。
    释沣竭力维持心境平稳,他看着幻象中的自己给少年擦去泪水污渍,露出熟悉的轮廓与眉眼。千真万确是陈禾,尤其是左鬓的三点细微红痣。
    幻象里的释沣不由自主伸手摸向自己被长发掩盖的左额。
    ——这三点红痣,释沣也有。
    通玄修道根骨,三劫九难命数,注定亲叛、友离、情孽,左眉断于多劫痣。
    如果幻象是真的,这个发现将使释沣彻底心神震动。
    一个被修真界派出众多人前往围捕,甚至去黑渊谷请人去制服的魔头,其实只是一个心智不全的孩子,释沣能让方圆百里的黄沙化为乌有,却无法用涅毁元功杀死这个致使云州成鬼蜮,焚烧万千生灵的“魔头”。
    控制不住的摸了一遍骨,也将陈禾身上的伤势看得更清楚。
    许多是逃亡路上受的伤,但其他淤青与暗伤,却天长日久了。
    这不难猜测,世间的傻子多被人踢打,反正傻子说的话也没人相信。那些手臂肩背的带着手指印的淤青,释沣更不陌生,他自小在家中不讨喜,老仆也经常掐他的手臂,一有不对就暗暗的狠掐,不让他说话,免得惹主人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