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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节

      好容易忙到最后,安安生生把这位祖宗送走,柳晨松了口气,好好休息了一晚,谁知第二日一早,后苑那边就乱了起来,说沈贵人见红了,正急急宣召医官。
    ☆、第89章 假孕
    沈贵人身边的亲信宫人亲自跑去福宁殿报讯,哭着说沈贵人昨日从丽景阁回去就不舒坦,只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敢声张,岂料一早起来竟就见红了。
    留守福宁殿的马槐不敢怠慢,留那宫人候着,自己跑了一趟垂拱殿。此时梁汾、楚东和白小福都在殿内服侍,他只得跑去后殿说与了林木兰听。
    “你跟她说,官家正在早朝,等散朝了,就报给官家知道。你索性跟她去一次,看看高娘子和医官都去了没有,候着医官诊治,问清楚了情形再来回报。”
    马槐听她井井有条的吩咐,心里信服,也不等着告诉梁汾了,回身出去,到福宁殿叫上那宫人就一起去了后苑,等到沈贵人居所时,高娘子和医官都已经到了。
    高欣自然也听了沈贵人身边宫人的回报,正在发火:“什么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们有几个脑袋,连贵人怀了龙胎都这般轻忽!我是怎么嘱咐的,你们都忘了?”
    这个沈贵人真是不消停,昨日她就不该去凑热闹,如今出了差错就推到柳晨身上,却不想想,自己昨日也在场,真是在丽景阁出的事,谁能摆脱干系?
    宫人们都跪在地上,吓的战战兢兢,只磕头求饶,高欣骂完就打发人去宫正司,叫宫正司把人带走好好审问,自己另安排了宫人进去服侍。
    谁知里面沈贵人还清醒着,听说此事立刻哭闹起来,说不是宫人们的过错,是她自己不叫声张的。
    高欣虽见着马槐在此地,也没留什么面子给沈贵人,并不听她辩解的话,带着马槐一道进去看了一眼,冷脸说道:“你刚刚见红,这会儿还有心思管旁人?还不安生躺着,好好保住肚子里的孩子。”
    沈贵人这才消停下来,高欣转身出去等,又打发马槐先回去:“这里我盯着呢,有什么事会即刻报与官家知晓,你先回去复命。”
    马槐应了离去。很快几个医官也诊脉完毕,出来见了高欣,说要商讨一下,高欣让他们自便,耐心等了好半晌,程、许两位医官才来回话。
    “禀娘子,沈贵人此番见红,倒似是行经。臣等询问了沈贵人身边的宫人,沈贵人年小,经期尚不稳定,常有三四个月不来的情形。”
    高欣万分诧异:“行经?可她不是有孕了吗?”
    程医官答道:“这个,臣等最初诊脉之时就并不能确定是喜脉,如今看来倒似是沈贵人气血不舒,以致肠胃失和,恶心干呕、小腹鼓胀,这才看起来似是有孕。此种假孕境况,古来医者著述中都常见到。不过为保险起见,臣等还是建议请宫中稳婆再来瞧瞧沈贵人。”
    高欣忍了半天才忍住笑意,点头道:“我知道了,此事先不要告诉沈贵人,你们先去开一副调理的药,我这就命人去请稳婆来。”她倒要看看,沈贵人想拿着这个假肚子作什么妖。
    恰好这时刘司正过来,带走了服侍沈贵人的几个宫人和内侍,高欣也不怕有人给沈贵人通风报信,只留人看着,不许人探视,自己去了庆寿宫,将此事源源本本回禀了太后。
    太后听了也很不高兴,皱起眉说道:“那你就带两个稳婆去看看。”等高欣走了,太后就去了小佛堂,亲自在佛前诵了一卷经,然后扶着杜鹃的手往回走,一边走一边叹,“本朝自太宗皇帝起就子嗣不丰,却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出这稀奇事的。”
    “太后不必烦恼,如今官家已经有了二哥、四哥和五哥,个个都聪慧可爱,刘娘子又生产在即,您何必为这些细枝末节之事烦忧呢?”杜鹃心里是有些埋怨高欣的,太后这一年身子不如从前,连官家都从不在太后面前说扫兴的话,偏偏高娘子今日跑来跟太后说这些,惹太后烦恼。
    太后想起刘婷,心情又好了些,特意打发蔷薇过去探望,又与杜鹃说:“这次选的这十个小娘子,原看着都好好的,也不知怎么就这么能惹事情,我也没指望个个都似贵妃那般稳重懂事,但至少也要像婉容一般安分守己吧?”
    杜鹃笑道:“各人脾气秉性也不是一天两天能瞧出来的。莫说贵人们都出身官宦世家,娇生惯养,便是如彭娘子和陈娘子那一拨的,也有几个淘气的不是?只不过如今剩下的都是好的罢了。”
    “你说的也是。”太后回想往事,当初从江南也选了八个来呢,如今看着好、能让儿子喜欢的,也不过三个而已,倒释然了。
    蔷薇去了有一阵,才匆匆回来回禀:“刘娘子开始阵痛,只怕是要生了。”
    太后立刻把沈贵人的事抛到一边,叫杜鹃亲自去看着,自己又去了小佛堂祝祷。
    而宋祯下了早朝,第一时间听到的消息,自然也不是沈贵人“疑似”小产,而是刘贵妃要生了。他还有国事要与宰辅们商议,自是不能亲自前去,想打发人去守着,第一个想起来的竟是林木兰。但他随即想到,上次彭娇奴生产已经吓到了林木兰,这次可不能叫她再去,便遣了梁汾过去看着。
    另一边稳婆给沈贵人摸过肚子,刚回禀了高欣,刘贵妃要生产的消息也送了过来。
    高欣心里百般不情愿,可为了不叫人说嘴,在太后和官家面前也有功劳,便让人看好了沈贵人,自己匆匆赶去缀锦阁。
    宋祯议事到午间,还有许多事繁难未决,问起刘婷,听说还没生,自然没什么好脸色,看着他这模样,林木兰和马槐也就没提起沈贵人的事情。
    马槐回来以后,高娘子那边一直再没有消息传过来,也不知孩子有没有保住,本就不好开口,再瞧瞧眼下情势,大家索性当没有这回事,反正有高娘子在前头顶着。
    宋祯心烦,午膳自然用的不多,也没心思午睡,吩咐摆驾缀锦阁。御前诸人都小心翼翼,谁料还没等走到缀锦阁,竟有不长眼的来挡驾。
    一个青衣小宫人趁开道的小黄门不备,往前冲了几步跪倒,颤声道:“官家,您快去瞧瞧沈贵人吧!”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立刻有人上前堵住了她的嘴,将她拖到一边去,宋祯也不说话,看了一眼旁边跟着的楚东,楚东忙点头,停下脚步,目送圣驾走了,便转身过去小宫人身边,先叫人打了她十个嘴巴才问话。
    等问完话,楚东便叫小黄门押着她送去宫正司,除了一句“从重处置”再无别话,直接就去缀锦阁追官家了。
    等他赶到缀锦阁的时候,里面气氛十分沉闷,高欣正与官家说:“……胎位不正,稳婆们正想法子,官家莫急。”这种情况下,按理是要问一句保大保小,可高欣不愿自己显得别有用心,便没有说出口。
    宋祯自己又叫了稳婆来问:“现在情形如何?”
    “回官家,奴婢们一开始摸着胎儿是横着的,如今按揉过,已经渐渐顺过来一些,好在羊水流出不多,娘子产道也未开,官家不必焦急。”
    那刘娘子毕竟年纪还小,骨盆也窄,偏胎位不正,凶险是难免的,稳婆什么也不敢保证,便只泛泛说这一句,让官家宽心罢了。
    宋祯虽然已经有了几个孩子,对妇人生产之事却依旧不甚明白,听了这话心内略宽,让白小福进去看了一眼刘婷,与她说了两句话表示安抚,便带着人走了。
    圣驾直接去了崇政殿,宋祯趁着更衣的功夫,叫过楚东来问刚才的事。
    “……说是沈贵人一早起来见了红,高娘子与医官都去瞧过,却没说胎儿怎样了,高娘子还发作了沈贵人身边服侍的一干人等,沈贵人心中惶恐惊惧,这才托了这小宫人来求见官家的。”
    楚东问过,这个小宫人是后院做粗活洒扫的,平常常被人呵斥磋磨,倒是沈贵人对她还不错,偶尔会赏她点心糖果,说等自己升了位份,就将小宫人要到身边来服侍,这小宫人一时脑热,便替沈贵人走了这一趟。
    宋祯问这话时并没避着林木兰,所以等楚东说完后,林木兰趁便回道:“一早沈贵人身边的宫人曾来报讯,说沈贵人昨夜里就不舒坦,却没敢声张,高娘子是因此才发火的。奴让马槐过去瞧着,他正赶上高娘子处置此事。”
    “叫马槐进来回话。”
    马槐进来就把在后苑见到的一切学了一遍,末了道:“高娘子命小的先回来,等有消息了,再遣人来传话,不过后来刘娘子发动,想是高娘子忙忘了。”
    宋祯一想也是,如今刘婷胎位不正,已是难产之兆,高欣想必早已经忘了沈贵人那边的事,不过从另一方面来说,高欣刚才见到自己都没想起此事,那就说明此事不要紧,孩子必定是保住了。
    便不把这事放在心上,又打发马槐跑了一趟,去探望沈贵人。
    ☆、第90章 难产
    宋祯将这些烦心事丢在一边,继续与朝臣议事去了。
    领了这趟差事的马槐,回来以后却苦着一张脸,楚东好笑的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沈贵人还敢给你难堪不成?”
    “我倒不难堪,我是怕沈贵人说的话,学给官家听了,官家难堪。”马槐长长叹气,将探望沈贵人的情形一五一十与楚东讲了。
    楚东听完笑的差点从凳子上摔下去,“她真这么说?这位是被家里宠坏了吧?以为官家是谁?哎哟哟,就差直说她红颜薄命、遭人迫害,今生无缘、来生再见了。”
    马槐推他一把:“快别笑了,给我出个主意啊!”
    “我可没有什么主意,这样难缠的主!”楚东乐完就站起身要往殿内去,马槐却拉着他不肯松手,楚东无奈,只得指点他,“我真没主意,要不一会儿你看着林姐姐有空,问问她去。”
    马槐听完眼睛一亮,是啊,他怎么把这事忘了!林木兰准有法子!他放了楚东进去,自己在殿门外守着,好不容易等到林木兰出来,忙追着她去了偏殿,求她帮忙。
    “姐姐不知道,我一进去,沈贵人就哭的泪人儿一样,说自己没本事保护好腹中的小皇子,辜负了官家的恩情,不敢求官家恕罪,可是小皇子没的冤枉,求官家一定为小皇子做主,查出幕后黑手。”
    林木兰脸色奇怪:“她说幕后黑手是谁?”
    马槐脸色也好不到哪去,“虽没明说,但小的看着那意思,说的是高娘子和柳娘子。沈贵人昨日去丽景阁赴宴了,说是傍晚就不舒坦,高娘子今日却不分青红皂白就处置了沈贵人身边的人,显然别有用心。”
    这话虽然说得耸人听闻,但也没什么不好回报的,林木兰就说道:“虽然有些胡话,可也没什么不能与官家回的,你直说便是。”
    马槐急的一跺脚:“小的还没说完呢。沈贵人还说,知道官家国事繁忙,无暇抽身,她不敢怨怼,只是有些心里话不能当面与官家讲,怕有人嫉妒官家对她的宠爱,中伤于沈贵人,损了沈贵人与官家的情分。她自觉没有护住小皇子,其实也无颜面对官家,恐怕此生不能报答官家的恩情了。”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林木兰听得直扶额,怎么她和那位李贵人都一样,以为自己洒几滴泪示弱、说说委屈,官家就会什么也不管,为她们出头主持公道了?
    或者这就是容貌出色之人的通病?理所当然认为自己更该被呵护,更容易博得男子的保护欲,无往而不利是么?可彭娇奴貌似并不这样啊!
    林木兰也是无力了,很同情的看着马槐:“不管怎样,该传的话也得传到,你照实说吧,到时我想办法带着人退出来。”
    “那可太谢谢姐姐了。”既然非说不可,那自然是没别人听见才好,不然官家脸上怎么挂得住?
    马槐在御前也好几年了,深知他们官家就不是那等会被美色冲昏头脑的人,沈贵人说的这样一番不着调的话,官家听了少不得要恼,若是再在众人面前说,三分恼意也会变成七分,到时候自己难免吃挂落。
    两人商议定,等宋祯那里议完事,林木兰见马槐进来,就示意其余人都退出去,自己也出去殿门外守着。
    此时已到傍晚,本来晴好的天忽然起了风,从西面带来黑黑的云层,有点风雨欲来的意思。林木兰想起缀锦阁还没有消息,也不知道刘娘子怎样了,官家一会儿少不得要过去瞧瞧,若是顺利生了还罢,若是艰难……,再有这个沈贵人乱上加乱,不由烦恼的叹了一声。
    眼见着云层渐渐逼近,殿内却还没传出声音,林木兰有些担心宋祯生气,正想着要不要借着问晚膳的由头进去瞧瞧,却忽然有人自殿外小跑进来。
    林木兰认得是今日跟着梁汾的小黄门崔原,心知是缀锦阁有消息了,忙迎上去问道:“怎样,刘娘子生了么?”
    崔原跑的满头是汗,神情焦急却无一丝喜意,匆匆答道:“还没有,刘娘子快撑不住了,稳婆说胎儿有些大,恐怕……,高娘子拿不了主意,命小的飞报官家。”
    林木兰听得心里一咯噔,忙带着他走到殿门口,先开口唤:“官家,崔原从缀锦阁回来,有要事禀告。”
    “进来。”
    崔原忙跟着林木兰快步进殿,将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宋祯本来脸色就不太好,听了这话忍不住伸手揉按眉心,“走吧,去缀锦阁。”
    一行人匆匆赶去缀锦阁,高欣面色苍白的迎上来:“好不容易将孩子顺过来了,可是头太大,卡住了出不来……”
    宋祯大步进了厅堂内,先叫稳婆来问,有什么法子可用,当听说若是过半个时辰再生不出来,就只能请剪刀,不由冷着脸沉默下来。
    杜鹃看着时机,上前禀道:“官家,宝慈宫李贵妃当日生产时也曾难产,当时翰林良医白羽处置得当,才使得李贵妃母女平安,只是白羽几年前已经告老致仕,太后刚刚得知刘娘子难产,已经令人去传白羽了。”
    宋祯哪里知道先帝妃嫔生产的故事,此刻听杜鹃这样说,心里倒有了底,当下命稳婆全力助刘婷生产,不到万不得已,决不可动剪刀。
    “官家,太后那里也正担忧呢,要不您过去瞧瞧?”
    女子生产,男子根本使不上劲,而且其中多有不便言明的地方,杜鹃便想劝宋祯去庆寿宫陪太后,有些事情,自然就可请太后做主了。
    梁汾也跟着劝道:“是啊,官家,您还没用晚膳呢,不如去庆寿宫陪太后用膳,这里一有什么消息,臣等立刻飞报庆寿宫。”
    宋祯沉吟片刻,起身出去,到产房窗下,隔着窗子叫刘婷:“……你好好攒着力气,把孩子好好生下来,等你满月,朕立刻下旨封后。”
    话音落地,满院皆惊。高欣更是惊得几乎站立不住,要身边枸杞和葡萄合力才勉强扶住了。
    只有林木兰和杜鹃对此事早就知情,面色如常,等宋祯说完这几句话,就先送宋祯去了庆寿宫。
    外面天阴的越发厉害,等宋祯一行人到了庆寿宫,豆大的雨点就落了下来,打的屋瓦窗棂噼啪作响,雨势很快密集起来,地上也有了一个个水洼。
    宋祯见了这大雨,越发觉着不是好兆头,见着太后笑也笑的勉强。
    太后见到儿子满脸疲惫,自是心疼不已,安慰道:“不要担忧,只要看到头了,就能出得来。女子为母则强,贵妃就算是拼了命,也会把孩子生下来的。”
    宋祯点点头,将自己刚才当众对刘婷的许诺与太后说了,“就算此番她真的没熬过来,臣也不会食言。”
    “也罢了,这本来就是商议好的事情。”太后安慰了宋祯几句,命人传膳。
    母子二人索然无味的吃了一餐,刚撤下去,就有人回禀,说白羽已经到了缀锦阁,太后和宋祯脸上都好看了些,耐下性子等候。
    许是宋祯那番话起了作用,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在倾盆大雨渐渐止息的时候,终于有人前来报喜:“太后大喜,官家大喜,刘娘子生了个小皇子!”
    一块大石落地,母子二人同时露出笑容,林木兰却敏感的发现报喜人没有说“母子均安”,心里不由有些担忧,果然当宋祯问起刘婷状况时,报喜人喜色顿减。
    “刘娘子拼尽全力生下小皇子就晕厥过去,还出血不止,几位医官正全力施救,不过白大夫说,应无性命之忧。”
    太后听完就明白了缘故,既然孩子有些大,先前头又卡住了,最后能生出来,肯定是下身撕裂了,出血是免不了的,只要能止住,就无大碍。
    便出声安抚儿子:“既然医官这样说,就是确实无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