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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节

      最后几个字,楚越说得极轻,嘴唇似有若无的吻着兼雨的耳朵。
    兼雨一惊,随后呆愣了片刻,七皇子的名号他是听说过的,他不知道朝堂上的什么事,但是只一点他清楚,太子,三皇子和七皇子都是一伙的,专门和玟王府过不去。
    兼雨想小动物一般的呜咽着,伸手用力的推拒着抱着他的人,可是无论如何挣扎,他就如同是人手中娇弱的猫崽子,只要那人稍稍一用力就能掐死他。
    的确,楚越根本没拿他的挣扎当回事,那么孱弱的反抗,直接就让他忽略不计了,但是看着孩子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他略微皱了皱眉,伸手抹了一把小脸,喝道:“哭什么哭,给谁哭丧呢,闭嘴!!!!”
    兼雨被吓的一哆嗦,努力的抿住嘴不发出声音,可是眼泪却止不住的往下掉。
    楚越冷着脸看了他半响,心里也不知道怎么了,异常的焦躁起来,不耐烦的吼道:“你再哭信不信老子还抽你!!!!”
    兼雨被他打怕了,听见这句话害怕的不行,抽抽噎噎的拼命止住眼泪,怕挨打使劲儿的捂住嘴不让自己出声。
    楚越看着他这样,倒是突然心烦意乱的,没好气的说道:“行了行了,从昨天晚上就没吃饭,饿了吧,来人!!!传膳!!!!”
    楚越在诸皇子中除却太子之外,他出身是最显赫的,从小那就是比诸皇子高一等的娇生惯养,成年以后外出建府的时候,七皇子府更是穷奢极欲,而且他这个虽然是个没人品的,但是日子却过的极其讲究。
    这会子不早不晚的,他喊一声传膳,府上的厨房没多大一会儿,就立刻餐前点心摆十八道,又过了一会儿,十八道主菜就摆了上来,全都是适合兼雨现在吃的清淡一类,后又准备了几道饭后甜汤温着。
    楚越看了眼上菜色,满意的点点头,然后伸手将兼雨抱过来放在椅子上,说道:“来吧,就是哭也先吃完饭再哭吧。”
    说完楚越破天荒的拿起筷子递到他手边,可是兼雨只是蜷缩在椅子上,低着头小小的抽噎着,楚越皱眉,这人真是纤巧,整个往椅子上缩成一团,瞧着那大腿还没有椅子腿粗呢!
    他放下筷子,改端起一碗香甜的红枣羹亲自拿勺子搅合一下,然后喂到兼雨嘴边,说道:“快点吃饭,昨天晚上就没有吃饭,你不饿啊?”
    说着又把勺子往勺子往兼雨嘴边递了递,兼雨抽噎着抬头看他,虽然浑身止不住的颤颤巍巍的害怕,但是仍旧掩饰不住眼睛中的屈辱和愤恨,他咬牙嫌恶的看了看一脸冷色的楚越,又看了看他手中端着的碗,突然伸手将其狠狠的打落。
    啪的一声脆响!!!
    白玉雕镂的小碗掉在地上摔的粉碎,里面的红枣羹也淌了一地,那红枣羹一看就是炖了有些时辰的了,鲜红浓稠的像血一般落在白玉碎片上异常的触目惊心,连带着空气中飘散的红枣的香甜都变得黏腻了起来。
    兼雨别过脸去,屋里伺候的下人呼啦一下跪了一地,纷纷求着息怒。
    楚越死死的盯着他看,寒着脸用舌头抵住口腔,彻底没了耐心,半响冷冷一笑,抬手将手中的汤匙也摔在地上,一把拎起瘦弱的兼雨,劈手一个狠辣的耳光就抽过去,语气冷厉的说道:“我就知道玟王府出来的杂种,一个比一个不识抬举,就你这么下贱皮子也配有个三分脾气!!!!”
    兼雨的头被打的偏过去,脸上火辣辣的疼着,耳朵里也在嗡嗡作响,浑身也像没了筋骨似得软了下来,任由楚越将他从椅子上拽下去一直拖到床榻上。
    穆云汉被请到玟王府的时候还没睡醒,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对着顾攸宁说道:“我可告诉你了,为了你我连誓言都破了,以后若是死无葬身之地,你记得多给我烧点纸钱。”
    顾攸宁没心思跟他贫,阴沉着眉眼,说道:“带来了吗?”
    穆云汉戏谑的挑眉,然后慢悠悠的从袖口里拿出一个密封的黑色瓦罐,放在顾攸宁面前:“就是这个了,当日我在七皇子身体里放了四只蛊虫幼卵,这个就是母体。”
    顾攸宁垂着眼帘,咬牙切齿:“…弄死他!!!!!”
    可是穆云汉却摇了摇头,说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幼卵以人血为食,只不过现在太小,还不足以能威胁他性命。”
    “可是我一刻也等不了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一叶孤舟
    穆云汉认识顾攸宁也有几年了,那个时候他孤身一人来到长安,面对长安繁荣如同眼前云烟一般,唯独顾攸宁在他身边,日日品茗泼墨,他惊艳与顾攸宁的容色,却也惊讶于顾攸宁小小的一个少年人却有天下最为洒脱的品性,无论什么事在他面前无非一笑而已。
    顾攸宁看似平日里嘻嘻哈哈,但是能走进他的人少之又少,从前穆云汉觉着顾攸宁有着平常人没有的理智,这种理智不是会精打细算的那种,而是真真正正的活明白了,任何事都不会被他放在心里,直到楚豫出现,让穆云汉觉着这位艳冠长安潇洒放纵的顾五爷,有了一些少年人该有的活气。
    一直都以为,这普天下能让顾攸宁放在心里的只有玟王罢了,却没想到凉薄如顾攸宁居然也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从前他跟着我在左相府,日子不好过,没少让他受气,想着如今日子好过了,却不曾想出了这样的事……”顾攸宁难掩颓废之色:“要是他真出点什么事……这辈子如何心安啊……”
    “以你今日在玟王心中的位置为了你,他也会救兼雨出来的。”穆云汉说道。
    “他已经为我放弃太多了。”顾攸宁目光阴沉空洞,转头看向穆云汉说道:“我心中不安稳,总觉得兼雨没那么容易回来。”
    “那个小东西虽然跟在你身边,却不像你,他命薄,天生缺了一魂一魄,再如何将养着,也是此生难全,”穆云汉轻笑:“人的一生,命里该有的贵人一定会有,该犯的煞星一定会犯,这就叫有时终须有,无时不强求。”
    “难道…就坐以待毙不成?”
    “怎么会?”穆云汉微微坐着身体,看了眼桌子上的黑色瓦罐,笑道:“索性你手中不是也有把柄吗?”
    顾攸宁低垂着眼帘,顺着穆云汉的目光将视线也放在装有蛊虫的瓦罐上,璀璨的明眸里尽是寒冰似的阴霾,丝丝缕缕的透着不详!!!!
    十一月初,玟王遇刺失踪两月有余后归来。
    中旬,奉旨入宫面圣!!!!!
    广仁殿是皇帝寝殿,庄重肃穆。
    楚豫黑金华服一步一步的走向德威帝,然后优雅的撩起下摆,礼仪周全的行礼问安。
    “儿臣参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德威帝似乎有些老了,看着自己儿子如今好模好样的回来,心里竟有隐隐的激动,叹了口气问道:“如今伤势可大好了?”
    “谢父皇关心,已经无碍。”
    楚豫略微欠了欠身,恭敬的回答道。
    德威帝欣慰的点点头:“那就好……”
    父子两个对视半响,一时间广仁殿里只能听见窗外呼呼的风雪声,最终德威帝还是问道:“当初是…是何人害你?”
    德威帝盯着楚豫的眼睛,其实这件事来龙去脉他已经大致清楚了,无非就是太子他们搞的鬼,可能还有三皇子的份儿,只是有些事情,无论是他站在君王的立场上还是站在父亲的立场上都是不愿意看到的。
    作为君王,面对皇子互相残杀,他需要秉公处理,但是这样却会使朝堂动荡不安,同时也上了老臣的心,作为父亲他更是不想放弃任何一个儿子,因为他对于从前放弃楚豫的做法非常后悔,可是从前他已经亏欠这个儿子太多了,如今断不能再有偏袒之心。
    正是这个久居深宫的帝王心力交瘁的时候,楚豫却淡然的说着:“那日儿臣只记得是一伙身着黑衣的蒙面刺客,事发突然,儿臣实在没能看清哪路人马。”
    “!!!!!!……”德威帝惊讶的抬起头:“你……”
    楚豫半低着头,垂着眼帘,神情宠辱不惊,他知道皇帝心中想的什么,他也知道,只要自己开了口,父皇必定严惩太子和三皇子,这样虽然能让他们永无翻身之地,但是他见不得顾攸宁伤心,虽然面对这样的大是大非,一个兼雨似乎有些无足轻重,他这么做未必理智,可是在他心中顾攸宁胜过千万。
    他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他难过,为了他,楚豫什么都能放弃!!!
    长安又洋洋洒洒的下了一场大雪,一辆马车安静的行驶在街道上,路边几乎没有人,赶路的马车也很少,高朋华盖的马车吱呀吱呀的规律响着,如同从梦境尽头飘来的远古笙歌,古朴苍凉渗透着诡异。
    马车里坐着的是顾攸宁,有人来玟王府悄悄的给他传来纸条,三皇子就这么光明正大的约他到城南,说有要事相商。
    如今还有什么要事呢?无非就是兼雨的事情。
    今日楚豫已经进宫了,而且已经准备放三皇子一马。
    不知何时马车已经停下,这里是城南的护城河边,如今虽然已经是十一月了,但是长安不必北方,就算到了数九寒天,河面上也不会结冰,若是真的冷极了,也只是小块小块的冰渣。
    只是这个时候了,河上靠着岸边却飘着一艘船,那船虽然不是很大,但是胜在精致,而且护城河极宽,河面上却非常平静,满眼望去苍茫一片,只停泊着一叶孤舟,还有呼啸风声。
    少年轻轻的撩开帘子,然后抬脚下了车,身上裹着雪白华贵的貂裘,那颜色真是要和天上飘的雪花容为一色了,他刚刚在地上站稳,突然刮来一阵狂风,将他漆黑如缎的长发吹的凌乱,他却没有理会,只是淡然的看向岸边停泊的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的走过去,雪地上留下了一串足迹,轻飘飘的风一过就不见了。
    在看那少年黑色的发映衬在白色的貂裘上,映衬在洁白的雪地上竟有些闪耀的刺目,这冬日里的风虽然寒冷,但却不知怎么着,异常缠绵的纠缠着他,一会儿将他的淡色的衣袂吹起,一会儿见他黑色的发扬在空中。
    楚承一个人坐在船里,虽然如今寒冷,可是里面烧着炭炉,却也暖和,他听见了外面马车声响,竟然有些紧张的直起身,刚要抬脚出去,却又生生停住,过了半响,才平复了心情,深吸了一口气,挑开帘子,站在船头,望着徐徐走向自己的顾攸宁。
    “你来了…快进来,害怕你冷,特意温着茶。”
    楚承向他伸出手。
    顾攸宁站在渡口,冷淡的看了眼他,并没有动作,而是问道:“兼雨呢?”
    “……”楚承苦笑,讪讪的收回手,然后说道:“他…并不在我这儿。”
    “我当然知道他并不在你这儿,现在如你所愿,楚豫今日已经入宫,而且也不会再皇上面前提起你,你们大可放心了。”顾攸宁面沉如水:“是不是也该放了兼雨。”
    “……”
    楚承痴迷的看着顾攸宁,觉着他似乎瘦了一些,比从前还有单薄了,于是说道:“外面冷,咱们进去说吧。”
    说着,微微的让开身,让顾攸宁上船。
    顾攸宁满心满意的厌恶,冷冷的看了眼楚承,最终还是抬脚上了船。
    他从楚承面前走过,略微的扬起一阵清风,漂浮着若有似无的暗香,只是一刹那间就消失不见了,如同异常甜美的梦境,只是一睁眼后,就再也不存在了。
    楚承恍惚了片刻,等待顾攸宁进到船舱以后,他才反应过来,连忙跟了进去。
    船舱里点着一个炭炉,还有一盏明灯,也许是为了暖和船舱的门外面还罩着厚重的帘子。
    顾攸宁无暇顾及这些,开门见山的说道:“有什么话就说吧,要怎么样你们才可以放人。”
    “…你对他真好……”楚承并不着急回答,而是抬手给他倒了一碗热茶,然后继续说道:“从前就想,除了楚豫以外,还有什么人能入的了你的眼,没想到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厮,就能让人如此挂心。”
    “我没空跟你废话。”顾攸宁挑眉。
    “可是你不是仍然来了吗?”楚承微笑的看着他:“还是趁着楚豫不在家,至于那个小厮,他的确不在我这儿,人一直在老七那里,而他最近已经将那个孩子转移到一个所有人都找不到地方,虽然楚豫没有把我说出去,可是我们不放人,谁都没有办法。
    第一百五十七章 若死无惧
    的确,正如楚承所言,兼雨在七皇子府住了几日之后,就被楚越人不知鬼不觉的转移到他城外一个隐秘的别院去了。
    但是却不是因为害怕楚豫找到,他向来自负,虽然这几次都差点折在楚豫手中,但是在他心里,楚豫就算再厉害,也断不敢领人进七皇子府抢人,他之所以把兼雨送到了别院,是因为七皇子妃来找麻烦,为此他还发落了七皇子妃禁足。
    那日兼雨打碎了楚越递过来的红枣羹,楚越将他拖到榻上狠狠的折腾了一番,然后又将人绑在寝殿里门的门柱上,厉声告诉身边伺候的人,只要他不肯吃饭就不准放开他,说完以后就转身拂袖离去。
    兼雨一个人被绑在门柱上,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寝衣,玄青色的是楚越的那件,虽然这是在里门,可是禁不住有些细碎的风吹进来,兼雨本就是柔弱,再加上连番的惊吓折腾,身体早就支撑不住了,若不是有绳子束缚恐怕他早就瘫软在地上了。
    管家太监在一旁看的着急,七皇子生气的时候惩罚人,难免不择手段,但是若真给人弄出个好歹来,到时候心疼的还是他自己。
    楚越心里自信满满的,这么个小东西,年纪这样小,又生的单薄,胆子小的动不动就哭,就这么个小东西还能翻了天去了?
    他下午出去转悠了一圈,回到皇子府里问问人吃没吃饭,结果得到的回答是,一帮人把桌子摆到兼雨面前,好几个人劝他吃点饭,可是那人连眼睛都没抬一下。
    楚越皱眉,顿时心情不好。
    你瞧着平日里呆头呆脑懦弱无比的孩子,有些时候做的事情要比一般的大人要决绝的多。
    楚越生气,又转身走了出去逛青楼,也招来几个漂亮的小倌儿,可是一看那些善于献媚,浓妆艳抹的小倌儿心里简直厌烦的不行,越来越贪恋兼雨清清纯纯的样子,于是还是回了府里。
    结果刚一进门,管家太监就赶紧上前着急的说道:“殿下可回来了,小主子被绑了一天,一天都没有吃饭,现在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奴才看着怕是要不好啊。”
    楚越爆了声粗口,顿时脚下生风的往寝殿里走,果然看见一帮人端着汤的端着汤,拿着饭碗的拿着饭碗都围着兼雨,可是那人被绑在门柱上,整个人都瘫软了,惨白着一张小脸,眼神也很涣散,呆呆的盯着某处,如同没了魂一般。
    楚越急切的上前给他解绳子,可是绳子解开了,这小东西却抓着门柱死活都不松手,勉强抬头气若游丝的说道:“你…要么放我走…要么我…我就死在这儿。”
    楚越心里一惊,一边喊人去传太医,一边抱着兼雨小心的去掰他的手,难得柔声哄慰道:“你乖,你听话,松手,快松手,你别跟我较劲,吃亏的是你自己,你要是死了,就再也见不到顾攸宁了,听说他为了你一直在难过呢,你不想见他吗?啊?听话,快松手。”
    听到顾攸宁的名字,兼雨眼圈蓦然见的红了,大滴大滴的泪水直直的掉下来,一下下的砸在楚越的心上。
    “我给五爷添麻烦了……我都知道了……你要拿我威胁五爷……既然如此我还有什么脸去见他,还不如死了呢?”
    兼雨拼命的哽咽着,可是细碎的哭泣声还是溢了出来,他很努力的压抑着自己,尽量的不哭出声来,一口银牙死死的要在失了血色的嘴唇上,慢慢的渗出点点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