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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节

      幼清失笑,可真是特别,竟送了尊送子观音做贺礼。
    钱宁和赖恩不对付,两个人一个不走一个不进,站在影壁口堵着,院子里的人也不大自在,或站或坐,也有人笑着走了过去,官位似乎也不低,一群人七八个人就围在门口说话……宋弈不知道说了什么,钱宁和赖恩就互相抱了抱拳,钱宁出了门,赖恩则留下来和宋弈有说有笑的在主位那边坐了下来。
    幼清关了窗户,心里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这小小庭院的热闹不过是宋弈的一面或者说冰山一角,他的自信从容胸有成竹,绝非来自于他小小的七品行人司正,也不会来自于他江淮江泰这样的高手相护,而是来自于他自己的谋略手段和无数的筹谋以及她看不清摸不着的强大。
    宋弈有多少秘密?他不过才二十三岁,什么样的人能在二十三就这样自信老成,就算沉稳如薛霭,也没有他这样的睥睨淡然。
    她若有所思的在床沿坐了下来。
    院子里嗡嗡的说话声再次响起,幼清吩咐采芩道:“路大哥带回来的东西你拿出来给我。”一会儿等宋弈回来给他看看,这些时文诗词宋弈比他懂,卢恩充到底有没有才华,想必他看的也更清楚点。
    采芩就将堆在墙角两顶箱子搬了出来,将包袱递给幼清,又和绿珠两个人蹲在一边将幼清的衣服摆进橱子里,等他们忙完了天色也渐渐黯淡下来,周长贵家的端了饭菜进来,笑着道:“姑爷吩咐厨房给您送来的!”
    四菜一汤,都是她爱吃的菜,幼清确实有些饿了,便在桌边坐了下来,刚提了筷子就听到在绿珠喊了道:“老爷好。”幼清就看到宋弈阔步走了进来,立刻一股淡淡的酒香在房中弥漫开来,她站起来迎了过去,“客人都散了吗?”
    “嗯。”宋弈回道,“我进来坐坐,一会儿再送郭夫人回去。”有些醉态。
    郭夫人今天在这里忙了一天了,幼清道:“你歇会儿吧,我去送郭夫人!”她说着给宋弈倒了茶,宋弈接过来喝了两口,视线落在她的面上,“你吃饭了吗?”
    幼清就指了指桌上还没动的饭菜,宋弈笑道:“那你吃饭吧。”
    他在这里坐着,幼清怎么好一个人吃饭,索性道:“见你一直吃酒,也没有吃菜,要不要一起再吃点?”她是客气的。
    “好啊。”宋弈竟然真的走过去在方桌边坐了下来,幼清愕然,她……只是客气一下的,可是宋弈都坐下来了,她若是说不吃就有点太矫情了,便跟着在他左边落座,采芩递了一双筷子和碗过来,并着周长贵家的一起退了出去关了门。
    宋弈夹了一块切的小小的肉块摆在幼清碗里,幼清一愣看着他,宋弈扬眉看问道:“怎么了?不吃肉?”
    幼清已经很努力的在适应,和宋弈相处也没有她想象中的不自然,可若亲密无间的做着这些事,她还是不习惯,可还不等她说话,宋弈就拧着眉头将筷子伸过来夹了那块肉,姿态优雅的自己吃了,颔首道:“郭家祖籍山东,做的菜竟有几分淮扬的味道,不错!”
    幼清大窘垂着头吃着饭,吃了几口便有些饱了就放了筷子,宋弈望着她露出拧眉不满意的样子,道:“饱了?”
    “饱了
    武道进化系统!”幼清点点头,宋弈皱眉咕哝道,“吃的太少了!”
    真的醉了?就觉得宋弈的样子和刚才出前有些不一样。
    幼清望着宋弈,方才没有注意,此刻再看,他的眼神果然有些迷离,面上有着淡淡的疲惫,之前他神态从容看不出来,此刻略有些醉之后,倦容就显露在眉梢眼角了。
    别人成亲都是一家子人忙活,他成亲却是一个人办这些事,一定很累吧,虽有郭家的人帮衬,可毕竟不是一家人……这是不是他之前不想成亲的原因之一呢。
    孤零零的,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就算再坚强的人,也难免有些失落吧。
    “那我再吃点好了。”幼清又拿了筷子,决定陪宋弈再吃点,宋弈眯着眼睛望着她,身子往前挨了一些,忽然就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满意的道,“乖,长胖些!”
    幼清吃惊的看着他,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样,嗔道:“我又不是孩子,哪有你这样的。”
    宋弈不以为然笑了起来,揉了揉幼清的头:“小丫头,快吃饭!”
    幼清实在不知道说什么,薛潋不是说宋弈能喝一个晚上面不改色吗,怎么今儿就醉了。
    幼清埋头吃着饭,忽然就想起前一世徐鄂成亲那夜,也是吃醉了酒让人扶着回来,又闹又笑的抱着她,比起徐鄂,宋弈喝醉后的样子已经是非常斯文了……
    就是酒后似乎越发的贫。
    “宋……”幼清想找点话说,可出了口又犹豫起来,是喊他宋大人,还是喊夫君?她咬着筷子望着面前的菜想着心事,宋弈就托着面颊轻笑着望着她,挑眉道,“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幼清就打算先和他说睡房的事情:“你搬到隔壁来住吧,要不然我住去后院,怎么能让你住在后院呢。”她并不是客气,而是真的不想让宋弈住在后院,若真有一个人要住后院,那肯定是她。
    “无妨,我回来时间难定,早上也起的早,不免吵着你。”宋弈见愧疚的样子,便正了神色,放了筷子认真道,“在后院很好,你不要胡思乱想。”
    幼清凝眉,争道:“你毕竟是一家之主,别人若是知道了,岂不是……”宋弈又伸手过来捏她的脸,幼清这一次有了防备忙将脸撇开,宋弈手臂一转就落在她的头顶上,“你快快长大,我不就能搬过来住了吗。”
    说的好像她迫不及待的想和他住在一起似的,幼清有种没法和他沟通的感觉,怎么以前没有这样的感觉:“别的都是以后的事,那现在也不能让你住在那边,我看,要不你搬到隔壁来吧,我明天就让人把厢房收拾出来。”院子小,若是大些也就没有这些顾虑了。
    幼清满面的无奈。
    宋弈笑了起来,觉得这样逗着她很有趣,生气无奈时的方幼清就像个十几岁的孩子,有着她这个年龄该有的单纯和稚嫩,她就该这个样子。
    “我让人给你煮碗醒酒汤吧。”幼清叹气,起身往外走,宋弈就抓了她的手,“不用!”
    幼清想抽没抽开,好在宋弈一触既松,指了指椅子,道:“你先坐,我有话和你说。”
    ☆、119 尴尬
    幼清又重新坐了下来。
    宋弈望着她,眼中有什么一划而过,轻声道:“我没有亲眷,认亲也就免了,祭祖的事自也不必做,所以这三天我们除了回门,其实很闲。”
    不知道为什么,幼清觉得宋弈说这话时,神情中有些落寞,是因为没有亲人的缘故吗?
    幼清心里软了下来,朝他笑着想说些什么安慰他,可宋弈话锋一变,已道:“你有没有特别想做的事情,或者想去地方?”
    京城能去的地方她都去过,不能去的地方,想必宋弈也不会带她去,不过幼清还是很感谢他能想到这些,笑道:“家里乱糟糟的,正好可以好好收拾一下,如果真的没有事情做,那我们就在家里好了
    侯门骄女。”又道:“郭家的人帮了这么大的忙,正好你有空,我们早些回他们的这人情吧。”
    “家里的事情并不着急。”宋弈也走了过来,在桌边坐下,神色又恢复到方才那样,有些不正经似的,“既是如此,那你便跟我走吧!”
    幼清给他倒茶,问道:“去哪里?”
    宋弈接了茶又摆在桌面上,目光灼灼的望着她,道:“我们现在成亲了,往后要相处几十年,我的事情自然要告诉你。”他微扬着眉,“等你去了就知道了!”
    是啊,他们现在成亲了,幼清也觉得有的话要说清楚比较好,她同意的点了点头,又若有所思的问道:“刚才外面来的是钱宁和赖恩吗?”
    “嗯。”宋弈端茶慢慢啜着,如白玉似的面颊上,有着淡淡的醉态,若不细看很难发现,“钱宁奉皇命来送贺礼……”他轻描淡写的,似乎谈论钱宁和赖恩的兴趣不大,淡淡的道,“圣上的赏赐,你找个长案供在正厅吧。”
    以前在锦乡侯府也是这样,圣上赏赐也好馈赠也好,都会供在长案上,幼清并不陌生,应道:“我已经吩咐过了周妈妈了,你看是明天办,还是今儿晚上就摆上去。”
    “明天吧,也没有这么着急。”他说着一顿,外头就听到周长贵家的道,“老爷,太太,郭夫人要回去了。”
    幼清朝宋弈看去,宋弈也站了起来:“我去送郭夫人。”
    这些事应该她做的,幼清也随着他起身:“我和你一起去吧。”说着整理了一下衣衫,又去妆奁匣子上拿了一支红珊瑚流苏簪子别在纂儿上。
    宋弈打量着她,清雅随意中又透着娇媚和随性,他嘴角微翘的走在前头,幼清垂目随着她出门……
    院子里郭家要走的仆妇都朝他们看了过来,就连郭夫人都愣了一愣。
    宋弈身材挺拔,步履轻松,一身未换的正红色吉服更衬得他肌肤白皙如雪,一双眼睛星星点点明亮清澈,走动间若流水般清冷矜贵,又如远山般稳重清越,郭夫人目光一转又去看跟在他身后,传言容貌出色的方家小姐,随即眼中也经不住露出惊艳之色来。
    小姑娘眉峰秀丽,鼻梁端挺,唇瓣丰润饱满,肌肤莹润如玉,身材并不算高穿着件芙蓉色素面褙子,并没有凹凸有致,是未长开的样子,按她的年纪和阅历,这样的样貌在郭夫人的意料之内,可偏偏她又在青涩中透着丝少女所没有韵致,艳丽如骄阳般,美的咄咄逼人,火光似的一瞬间在别人眼中渲染开来,郭夫人想着,幼清已经在她面前停了下来,抬眸望着她,郭夫人心底又是一声轻叹,这双眼睛生的可真是好,挑着眼尾眼眸流淌妩媚自生。
    难怪一向耳根子软的薛太太在这件事上那么明显的露出犹豫和坚持,若是换做她,也不敢将这样一个小姑娘这么早嫁出去,孤男寡女又是夫妻,任何一个男子,只怕都难以把持。
    就是她也忍不住要多看几眼。
    不过,好在嫁的是宋弈,宋弈办事一向有成算有分寸,郭夫人朝着两人微微一笑,幼清已经蹲身向她行礼,喊道:“郭夫人好
    神格窃取综主希腊!”郭夫人生的容长脸,三十几岁的样子,她是郭大人的继室,在嫁过来前郭大人和前头的夫人已有了两个儿子,不过当时年纪都不大,郭夫人进门后一心一意照顾两个嫡子,直到两个孩子大的成家立业,小的也考中了童生,她才怀了第一个孩子。
    这时间并不短,前后足足近十年的时间,郭夫人才让人停了药,这样的坚韧她当时听到时也忍不住敬佩。
    所以,自此以后,不单是郭大人,郭家所有人都对这位出生不高的新夫人油然尊敬起来,郭夫人自郭府走出来,见着她的人也都可真心实意的喊她一声郭夫人。
    郭夫人颔首虚扶着幼清起来,笑着道,“院子里也都收拾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以后慢慢拾掇就好了,时间不早了,家里还有孩子,不回去我心理还真是不放心。”她说着望着幼清,“等闲了你就去府上走动,今儿老太太没来,还念叨着也不知你们这边怎么样,让人来问过好几次,你便跟着九歌去走走,也好让她老人家放心。”
    “是!”幼清恭敬的回道,“我们的婚事让你们费心了,这几日我们便会递了帖子给老夫人给郭大人,给你道谢,届时恐怕又要叨扰了。”
    说话行事落落大方,倒没有她担心的小家子气,郭夫人对幼清又喜欢了一分:“说什么道谢不道谢的,你们尽管去,我们欢迎的很。”
    幼清应是。
    “那我们就走了,你们别送了,今儿喜神最大,你们回去吧。”说着往外走,宋弈道,“已经宵禁了,我送您吧。”
    郭夫人听着拧眉道:“今儿新婚,你怎么能把新娘子一个人丢在家里,再说,喜房空关着也不吉利。去吧,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宋弈就看向幼清,想了想到:“那让江淮送你吧。”话落,江淮无声无息的从院角光线暗淡的地方走了出来,幼清微愣,第一次看清楚江淮的容貌,江淮垂着头目不斜视的站在一边。
    郭夫人也不推辞,颔首道:“那就让江淮送我。”说完和两个人道别,到影壁外上了马车。
    “回去吧。”宋弈负着手和幼清并肩往回走,院子里大红的灯笼在屋檐下摇动,丫头仆妇们走路静悄悄的,幼清转头望着宋弈,问道,“你和郭府的人很亲近吗?”
    宋弈边走边道:“很亲近,我进翰林院时郭大人还是国子监祭酒,之后我拜在他的门下,他是我的恩师。”他停了步子低头望着幼清,“我常去郭府走动,一来二去郭老夫人知道我一个人住,就常让身边的妈妈给我送些点心或是煲的汤羹来,我得了郭家不少的照拂。”
    若只是师生的关系,郭家这样对宋弈真的很好,幼清笑道:“郭老夫人这样的性子,能将谁看的这么重,也是不容易的,可见你是真的优秀,若不然郭大人抑或郭老夫人也不会费这个心思了。”
    宋弈微微笑着望着幼清,染了红的灯光下,她眉目如画神态自然,莫名的宋弈心情再次好起来,笑道:“夫人明察秋毫啊!”是在说幼清夸他优秀的事情。
    她说的本来就是肺腑之言,幼清不和他打嘴仗,当先进了房里,宋弈随在身后,两个在房里停了下来,幼清道:“今晚怎么办?”喜房不能空人,若不然以后会夫妻不睦,子嗣不旺。
    “我睡软榻吧。”宋弈微笑着在凳子上落座,就看到幼清拧着眉头:“要不然,我睡软榻吧,或者,让周妈妈在地上打个铺子,只有一个晚上,怎么着都能将就。”
    原来是觉得软榻小的缘故,宋弈笑道:“恩,也只有一个晚上,怎么着都行
    绝宠腹黑药妃!”
    幼清也笑了起来,觉得和宋弈相处起来,比她想象中的要自在容易很多,好像她没有费什么力气,就能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而宋弈随时都能明白她想说什么。
    她原来的担忧全然没了。
    “你……”幼清也不想就着谁睡软榻的事情一直讨论,“酒醒了?”
    宋弈扬眉不解的看着她,好像在说,我什么时候醉过?
    幼清怀疑的看着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周长贵家的带着采芩和绿珠守在门口,听着喜房里时高时低的说话声,还有幼清时不时的笑声,三个人皆是在心底里暗暗松了口气,绿珠朝房里头觑了一眼和周长贵家的道:“周妈妈,今天晚上宋大人要睡在喜房吗。”
    “恩。被子我准备好了,一会儿包进去铺在榻子上就成。”她说着顿了顿和采芩又道,“今天你们累了吧,晚上我来值夜,你们都去歇着!”两个小丫头毕竟年纪小了些,还是她自己守着比较放心。
    采芩和绿珠对视一眼,点头应是。
    幼清坐着喝茶,听着静室中隐约的水声,明明知道没什么,可脸还是不由自主的红了,她起身把桌上喝剩的茶收拾了一番,又将宋弈挂在椅背上的喜服叠起来摆在要洗的篓子里,又望着桌上的红烛发呆……
    “在想什么?”宋弈不知什么时候出来的,忽然出现在她旁边,低着头挨着她也望着红烛,打趣似的道,“可是开了花?”
    幼清惊了一跳超后退了一步,嗔道:“你怎么走路无声无息的,吓了我一跳。”话落才发现他又重新换回了原来的装束,一件月华色细布家常道袍,笑站在她面前,抬头揉了揉她松散的发顶,微笑着道,“是你想的太专注了!”
    幼清瞪了他一眼,宋弈轻轻笑了起来,神情愉悦的低头看她:“时辰不早了,睡吧!”话落,他自己走到软榻边坐了下来,宽松的袍子搭在腿上,他姿态闲适的半靠在榻子上,不知从哪里翻了本拿在手里,慢慢的翻看着……
    幼清看了他一眼,想起明天早上清点餐具的事情还没和周长贵家的说,就转身开了门,站在门口和周长贵家的低声说着话,等她说完回来宋弈依旧维持着刚才的姿势翻着书,见幼清回来他抬了抬眉,道:“说完了?”
    “恩,说完了!”幼清走到床边坐下来,拉上被子盖上,宋弈便放了手中的书将灯熄了,只留了一对喜烛……
    两个人之间自然的,好像这一切已经重复了无数遍了一样。
    院子外头也渐渐安静下来,月光洒进来,银光如水清凉,幼清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心里就琢磨舞弊案的事情,宋弈之前说时机未到,说的是什么时机?那什么时候才是最好的时机呢,他如何准备的,她要如何配合?
    想到这里,她不由超隔着帷幔和帐子的宋弈看去,他睡着了没有,要不要问问他!
    算了,还是明天再说好了,幼清翻了个身,强逼着自己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