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节
周贺不是世家子弟出身,据说出生贫寒,自幼读书终于考得了功名,一步一步做到六品的位置。也就是在那时,周贺的第一任妻子元氏病逝,而后就娶了如今的周夫人。元氏留下一个儿子,周夫人嫁过去之后将他视若亲子,不仅悉心照料,还督促他成才,如今已经考中了进士。
相比起周贺,周夫人还更加神秘一些。听闻周夫人温氏是周贺一次给元氏上坟遇见的,可怜她孤苦无依,便将她带回家中,后来便娶了她续弦,可关于温氏,除了她姓温,根本没有人知道其他的。温氏将周家料理的很好,先后又生下三个女儿一个儿子,长女周芷菁,嫁了永安侯嫡次子,据说也是温氏以报恩的理由,将女儿送过去的。
李召娶周芷芸已经有两年了,两年来周芷芸没有生下子女,却不允许李召纳妾,早就引得李家不满,而这个林姑娘,柔弱当中又有一股子坚韧,相比起只会泼辣的挟恩以报的周芷芸,也难怪更得李召的心。沈沁听说,李召和林姑娘在一起已经有两年了,林姑娘是个落魄秀才的女儿,又因着周芷芸始终不松口,只能算作外室,但在李家两老眼中林姑娘却比周芷芸要好得多。
沈沁看着李召抱着孩子,笑着问孩子喜欢什么,而林姑娘则是一副贤妻良母的样子,不知情的人都要说一声那一家和睦。只是不多时,周芷芸便也跟了过来,一进门就抢了李召拿在手中要给孩子的熊猫玩偶,不解气还踩了两脚,指着林姑娘,道:“李召,你就这样打我的脸?我是你的结发妻子,你却光明正大的带着狐狸精和野种逛街买东西,你将我这个嫡妻置于何地!”
“够了!”李召对周芷芸早已没了耐心,“当年你们口口声声要我爹报恩,我身为长子,娶你为妻也算报了这恩情,可你呢?但凡你有点做妻子、做儿媳的样子,我也会与你相敬如宾,如今闹到这种地步,我也看开了,你要闹,只管闹去,我李召顶天立地的男子,不怕被人唾骂!”
“……”周芷芸一愣,没想到一向温和的李召会做出这样的姿态,呆立了半晌,再看时,李召早已带着林姑娘母子走了。等他回过神来,只见一个小厮上来,道:“周夫人,之前夫人弄坏的玩具,李公子已经付过钱了,不过李公子交代了,夫人若是再弄坏了,便要夫人自己付钱了。”
沈沁这个铺子是面向富贵人家的,东西自然不便宜,周芷芸怒气上涌,就想挥手摔东西,可终究记起李召的话,又收了回来。周贺这些年官运亨通,可周家毕竟没什么底蕴,她陪嫁的嫁妆看着不少,可算下来却没有多少拿得出来的钱,憋着一口气离开了。
“师叔祖,他们是夫妻?”南纤凑到沈沁身边,一脸不解道:“师父和师娘一向是夫唱妇随的,戏文里也说夫妻相合举案齐眉的,他们怎么在外面还吵架。”
南纤在药谷长大,相比起外面的人来说,药谷算是十分安宁祥和,不说其他,大多数人都没什么利欲之心,自然而然的,也就少了许多矛盾。而且药谷同时也是规矩辈分森严的,作为长辈端着为人师表的心态,即便心里不高兴了,也不会在外面闹起来叫人笑话。沈沁带南纤出来时,曾提过读书人做官的最讲究面子,是以南纤见得这一宗,十分奇怪的问沈沁。
沈沁摇摇头,也不好细细同南纤解释,只说道:“世上许多东西用努力可以得到,就如你那林师兄,虽然天分不怎么样,但刻苦学习这么多年,医术也算小成,但也有些东西是强求不来的,比如感情,不喜欢了,千好万好都比不得。以后南纤要寻夫君了,定要寻个情投意合的,可别因为旁的死活赖着人家,那样别说举案齐眉了,只怕连面上的体面都保不住。”
南纤年纪不大,不是十分理解,却十分尊师重道的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一定会找个情投意合的夫君。”
沈沁见南纤丝毫没有羞怯的点头表示赞同,反倒是笑了,倒是没有教导南纤做个三从四德的好媳妇的意思,南纤将来多半要回到药谷,三从四德实在没什么用。
“好了,灵玉也回家去了,我们回府吧!”沈沁说着,抱着阿筹起身。
阿筹老老实实在沈沁怀里呆着,沈沁一动,蓦然问道:“娘亲,阿筹跟欣儿妹妹情投意合,以后是不是可以娶欣儿妹妹做媳妇?”
“……”沈沁脚下一个踉跄,看了一脸认真的儿子一眼,终于扯扯嘴角,道:“欣儿是你堂妹,不能给你做媳妇。”
“啊,那阿筹可以娶谁做媳妇啊?”阿筹一脸忧愁道,“若是向那个人一样凶,阿筹可不敢要!”
沈沁闻言便笑了,道:“等阿筹长大了,自己去找好不好?”
“阿筹什么时候才算长大了?”
“嗯,有你爹爹那么高的时候。”沈沁想了想答道。
阿筹看了眼自己小豆丁的身板,默默地缩到沈沁怀里不说话了。
沈沁和南纤都是会功夫的,今天出来也没有乘马车,便走着回去。阿筹在沈沁这里受了打击,闹着要南纤抱,南纤喜欢小孩子,便顺着接了过去。阿筹年纪小,也没有多少分量,沈沁便由着南纤抱去,慢慢地往回走。
南纤一向活泼,离了清静的药谷,更是伶俐了几分,虽然来了京城一段时间了,仍然觉得好奇得很,一双眼四下打量着,蓦地指着一个方向,道:“师叔祖你看,是刚刚那个林姑娘!”
☆、第一百章 周家姐妹
沈沁一看,果真是林姑娘,没有带着孩子,小心的避着人往巷子里走。见到这模样,沈沁有些好奇,道:“你们在这里转转,我跟过去看看,很快就回来。”
“王妃……”紫玉有些不赞同的看着沈沁,想要阻拦,却听沈沁低声道:“我一直觉得这个林姑娘有些奇怪,瞧她的样子,应该是有功夫的,你们功夫不及我,为免惊动她,还是我过去看看的好。你们在这里看好了阿筹,若是阿筹出了什么差错,看我不收拾你们!”
“是!”紫青和紫玉自然应道,南纤也点头道:“师叔祖放心,有人敢打小师叔的主意,南纤毒死他们!”
沈沁这才点点头,朝着小巷子追过去。靠近了些,沈沁才确定,林姑娘确实会功夫,而且功夫不弱,也没敢靠太近。似乎察觉到什么,她停下来,四下看了一眼才继续往前走。
沈沁藏到一棵树后面,小心的收敛了气息,心想这人果真警惕,若非她从小练习这一技能怕是还躲不过来。有了这一认识,沈沁多等了片刻,待她离远了些,才又跟上去。
小巷子有些长,好在没什么岔路口,唯一的问题就是房子都长得差不多,若非沈沁一路数着过来,还真不好找。跟了快一刻钟的功夫,林姑娘终于停了下来,警惕的四下看了一遍,没有发现别人,才上前敲门。
沈沁数着她敲门的轻重顺序,轻重各五下,门便开了,一个男子探出头来,四下看了一遍,道:“快进来。”
沈沁算着人走远了,才靠近了去看,因着不知道里面什么个情况,沈沁想了片刻,并没有跟进去,又小心的离开了巷子。
沈沁从巷子里出来,南纤几个也不过走了一小段,正抱着阿筹看人做泥人人。沈沁靠过去,南纤便一拉沈沁的手,道:“快来看,像不像小师叔?”
沈沁看阿筹手里的泥人,点点头,道:“像,正是阿筹这个样子。”
“我请大叔也给我捏一个,师叔祖,你要不要一个,大叔手艺很好哦!”南纤第一回见到这样活灵活现的泥人,眼睛亮亮的,盯着中年男子手中慢慢成形的泥人。
沈沁看着泥人,虽然很好看吧,只是沈沁看着总有一种人偶的感觉,终究摇摇头,道:“我一把年纪了,不跟你们小孩子闹,紫青、紫玉,你们要不要,一道给你们捏两个玩。”
紫青紫玉也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闻言自然点头,道:“要!”
捏泥人的中年男子手脚快,不多时几个人便一人拿到了一个泥人,在沈沁看来也就是个小玩意儿罢了,几个人却向得了宝贝一般,还互相比较谁的更好看一些。
沈沁特意跟了林姑娘一趟,就是想找些线索,虽然没有跟进去,地方倒是记住了,回到王府就安排了人去查探。
“总觉得那个林姑娘像谁……”
“什么像谁?”云臻一进门就听见沈沁自言自语,不由问道。
沈沁将下午的事简单一说,便说起那林姑娘来,“上回见到那林姑娘,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也瞧不清楚模样,这回似乎是仔细打扮了的,跟她一比,那周芷芸还真是暴发户一样的感觉。不过,总觉得那林姑娘面善,可细细看,又想不出在哪里见过。”
云臻对林姑娘实在没什么印象,更别说看出林姑娘长得像谁,当下摇摇头道:“李家的事还有得闹腾,以后多得是机会见着,总会想起来的,何必这样费脑子。”
沈沁一听也是这个道理,便将这件事丢开了。
八月初十,史连城说是府里的桂花开得漂亮,邀请京中的贵妇、贵女到齐王府赏花,沈沁自然也得了一张帖子。毕竟如今也算是妯娌,这一趟沈沁还得去,只是看着自家儿子,想了想还是决定将阿筹留在府中。
若是别处,沈沁也乐得叫阿筹多接触,就算年纪还小,也能张张见识,可齐王府,对于他们来说跟皇宫也差不多,更何况史连城邀请的都是女宾,云臻不能跟去,沈沁自然更不放心。阿筹自然不乐意,只是云臻也觉得阿筹不去好些,直接将阿筹抱走了。
沈沁见阿筹挂着泪花的眼睛望着她,倒是没有心软,阿筹这会儿哭闹,等一会儿就能将她这么亲娘忘个干净,保管她回来时小家伙还没有尽兴。就这样,沈沁带了紫青紫玉两个去了齐王府。
沈沁如今身份高,只有别人巴结她的,也没有赶着早过去,掐着时间过来。史连城没有出来接,不过沈沁下了马车,就有不少人围过来攀交情。虽然不喜欢应酬,但这等场面她还应付的过来,往里走,便见着慕容雪和沈轻坐着与人说话。
“妹妹来了!”沈轻向沈沁招招手,沈沁自然在沈轻身边坐下,便听沈轻道:“怎么这么晚才来,小世子没有同来么?”
“王爷今日去拜访恩师,说是老人家喜欢孩子,就把瀚儿也带过去了。这也好,我倒是轻省了些。”沈沁笑着道:“皇嫂和姐姐几时来的?今日街上人多,倒是耽搁了些。”
“幸好我们出门早。弟妹不知道,有个西域商人在东街上卖月饼,与京都这边的不同,许多人都排着队去买,可不就是拥堵了吗!”慕容雪一脸笑意道。
“原来是这样,果真那样好吃吗?”沈沁接过紫玉递过来的杯子,有些兴致道。
“我吃过一回,味道倒是没有多好,不过跟京都这边的月饼确实不一样,里面据说加了果酱,倒是有些别样的香甜。”坐在慕容雪身边玫红色衣裳的少妇闻言便接口道,“虽说如此,尝尝鲜倒是可以,要说过节么,还是念云斋的最好。”
“妹妹这两年不在京城,想来不认得这几位夫人吧!”沈轻见沈沁侧头看她,便主动给她介绍:“这是宁国公家世子夫人杨氏,穿紫衣的是永安侯世子夫人袁氏,还有,那是刘二少夫人周氏……”
沈轻细细给沈沁解说了一遍,几人也各自见过,才接着坐下来说话。沈沁与她们都不熟,便不太开口说话,多半都坐着听她们说话,目光却落在永安侯世子夫人身边的周氏身上,自然也知道便是周芷芸的长姐周芷菁。
周芷菁跟周芷芸长相还有些相似,只是周芷菁看上去更柔和些,坐在袁氏旁边,倒也有些文文静静的样子,而非周芷芸一般飞扬跋扈。而从沈沁得到的消息中,周芷菁和周芷芸虽然都是接着报恩的由头嫁出去的,可周芷菁在刘家却过得如鱼得水,据说刘家二公子也收敛了许多脾性,连刘夫人都十分看重周芷菁。这样一想,这个周芷菁倒了得了些温氏的真传。
沈沁同她们坐了快一刻钟的功夫,周芷芸拉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过来。今日周芷芸倒是收敛了些,过来先给几人见了礼,才拉着那姑娘坐到周芷菁的身边。沈沁看那最小的姑娘,猜测着便是周家最小的女儿周芷芳,相比起两个姐姐,长相倒是最为出色的,因着排行小的缘故,更多些娇俏活泼,笑起来确实漂亮。
周芷菁一直安安静静的,对这个最小的妹妹也有几分宠溺,捏捏她的手,向众人道:“这是我家最小的妹妹,年纪小不知事,还望海涵。”
“芳儿哪有不懂事啊!娘亲都说芳儿最懂事了!”周芷芳微微嗔笑道。
“说起来周三姑娘连我都没见过几回,这般讨人喜欢的模样,难怪亲家夫人这般藏着掖着不让人见,如今可定亲了?”袁氏闻言便掩着唇笑道。
“哪里,只是小妹自小就身子弱,没有多少机会在外面走动罢了。这两年好容易养好些了,这回齐王妃娘娘办这个花会,可不就央着我带她来了吗?”周芷菁笑道,“至于亲事,我们姐妹都嫁了,家里也就芳儿一个贴心的女儿,娘亲舍不得,还想留一留呢!”
这边说着话,史连城也过来了,因为来的都是女客,连夜青锋都没有过来,只史连城在这边招待客人。沈沁见着史连城身边跟了个十五六岁的姑娘,细细想了想,倒是记起来了,似乎是姓梁,是史连城生母娘家的侄女。
梁家当年也是书香世家,只是连着几代都没有才华出众的子弟,慢慢地倒是没落下来了。然而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梁家在京都的名望很高,所以梁氏才能嫁到煊赫一时的史家。只是梁氏生下史连城没两年就过世了,史连城的父亲又迎娶了如今的夫人牛氏过门,史连城也被送出京城,梁家便慢慢少了往来。
梁家这一代也没有什么出众的子弟,自然越发湮没,沈沁认得那梁家姑娘,还是因为她一向落单,虽然没说过什么话,却还是记住了她的名字,梁子月。
因为梁家渐渐没落的缘故,梁子月一向也没什么存在感,沈沁见过几回,都是默默地跟在史香萝身后。沈沁瞧着这模样,史连城对梁子月倒是亲热,而梁子月依然是从前那副胆小怕事的样子,只是沈沁瞧着她低下头眼里闪过的精光,这个也不是省油的灯啊。
☆、第一百零一章 惩罚
沈沁大约猜得出史连城的心思,她对史连城说过,史连城需要两三年之后才能要孩子,在这之前,史连城自然会做一些打算,否则,即便到时候还能保住正妃的地位也失了先机。所以,现如今史连城大约是想找一个帮手,或者说,一颗棋子,而作为表妹,又没有什么家世的梁子月自然是最合适的人选。
沈沁不知道史连城希望梁子月做到哪一步,更不知道史连城对梁子月的真实情况了解多少,作为一个敌人,对于沈沁来说,不管梁子月做到哪一步,对她都没什么坏处。
赏花会既然名为赏花,史连城的宴席也就摆在院子里,满院子的桂花飘香,倒是有几分风雅,当下史连城就发起了诗会。沈沁猜测着,这一回周芷芳会不会露头,哪知不多时,便有人来报,周芷芳被人推下湖,而后,被齐王府的家丁救起来了。
周芷芸性子不好,对这个最小的妹妹却是真心疼爱,闻言也不等史连城说话,飞快的就跑了过去。这时沈沁才发现,周芷芸竟然会功夫,虽然那点功夫不入流,但在手无缚鸡之力的夫人小姐当中,也算的高手。
史连城见周芷芸不等她说话,就直接追了过去,脸色自然不怎么好,但也只好带着众人跟了过去。
周芷芳落水的湖离这边不远,周芷芳也是说要如厕才带着人离开的,众人没走多远就到了。只见周芷芳裹着周芷芸的衣裳,坐在地上,身子微微发抖,而旁边三个被打得皮开肉绽的人,挥舞着鞭子的正是周芷芸。
沈沁扫了一眼,那三人一个家丁的模样,已经倒在地上,看上去有出气没进气,除了被鞭打应该还受了伤,应该是救周芷芳上来的家丁。另外两人,是主仆俩,看上去都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丫头将主子护在身下,已经浑身的伤痕,就连被护在下面的姑娘身上也露出几道血痕。
原本周芷芸擅自动作就让史连城恼火,此时在王府动手打人,更是火冒三丈,怒喝一声道:“住手!”
周芷芸还算有点眼色,听得史连城冷冷的一喝,停下手来。那被打的主仆两个赶忙跪下来,哭道:“王妃救命,淑芳真的不是故意的,只因周小姐不喜淑芳与她同占了一个芳字,起了争执,却并非故意将周小姐推下水的!”
史连城看了一眼不知死活的家丁,脸色更加冷沉,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即便是下人,哪能让外人说打死就打死了。只是看着面前伤的凄惨的主仆两人和瑟瑟发抖的周芷芳,史连城压住火气,道:“来人,快去请大夫来!”话落,也不叫人带周芷芳去换衣裳,冷冷道:“都给本宫仔细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芷菁光看史连城的脸色,就知道史连城此刻有多恼火,心里怪周芷芸糊涂冲动,周芷芳在齐王府出了事,齐王府怎么都得给个交代,可如今,周芷芳是受害人不假,可那么多人看着周芷芸行凶,岂是一个受害就能抵消的。
“娘娘息怒,二妹是因为心疼小妹,才会做出出格的举动,请娘娘看在二妹这份情上,从轻发落。”虽然怨怪周芷芸不懂事,可毕竟是周芷芸动的手,周芷菁也只得上前请罪,“小妹身子弱,如今天也凉了,还请娘娘允许小妹先换过衣裳。”
史连城心头一阵怒火,你心疼妹妹,心疼妹妹就能这样肆意妄为?小姑娘家打闹是常有的事,就算推下了水过分了,至于拿鞭子抽要人家的命吗?而那家丁,不管别的怎么说,好歹救了人一命,居然活生生将人打死!
史连城没有理会周芷菁,上前查看那主仆俩的伤,那小姐被丫头护着,只受了些轻伤,并没有大碍,倒是那丫头,不说别的,单单脸上的伤,大概就得留一辈子的疤,至于那家丁,不用看史连城也知道救不回来了。
沈沁从周围人的窃窃私语中,也知道了那受伤的主仆。那姑娘是大理寺卿府上的小女儿赵玉莲,因为是最小的一个,也格外娇宠些,不过在大家印象里,小姑娘娇蛮些,却也无伤大雅,似乎并不相信她故意将周芷芳推下水去。
沈沁见着这一幕也忍不住皱眉,原本她觉得周芷芸虽然蠢了些,可也还没到这样肆无忌惮没头没脑的程度,可今日一见,发现自己还是高估周芷芸的。按照她的想法,有人招惹了她,自然是要打回去的,可就算当着面打了,也得叫人敢怒不敢言,就如那次她将史连城带去的人杀个精光叫她自己回京的。可要是当着这许多人的面闹成这样,她又不傻,这不是有理也变成无理了?
史连城安抚了赵玉莲一番,叫人带她们主仆先去包扎上药,赵玉莲的大嫂自然也跟了上去,二嫂则留了下来,虽然气愤,却也没有触史连城的眉头,跪下道:“王妃娘娘,玉莲从小被母亲惯坏了,做了错事,可再大的错事也罪不至死,如今却被李少夫人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这样毒打,妾身斗胆,请王妃娘娘为玉莲做主!”
史连城赶忙将赵柳氏扶起来,道:“赵夫人起来说话,此事必定会给赵家一个交代。”又看向被周芷菁拉着跪下的周芷芸,道:“李夫人,你有什么要说的?”
周芷芸看了一眼被自家丫头护着的周芷芳,道:“妾身没什么可说的,他们欺负芳儿,本就该赔罪,芳儿好好的人,她凭什么把芳儿往水里推?偏巧让那个奴才救了,谁知道不是他们早就设下的计谋,芳儿冰清玉洁的人,怎么能让那等卑贱的下人碰,我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
史连城气乐了,冷笑道:“好一个冰清玉洁的人,倒是本宫的不是,竟然让我们这些污浊的人玷污了那冰清玉洁的仙女儿!连翘,带着本宫的帖子进宫去,请皇上裁夺此事,免得怪本宫与人合谋,设计陷害周家的仙女儿!”
周芷菁拼命的扯周芷芸的衣袖,周芷芳是他们家的宝贝没错,可也不想想他们家在皇子王妃面前算得了什么,当着王妃的面动手打人也就罢了,还不知死活的质疑王妃陷害周芷芳,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周芷芸自认为一身傲骨,史连城的话更叫她长了几分怒火,不理会姐姐的暗示,仰着头道:“见皇上就见皇上,我还不信这天下间没有说理的地方!姐,你拉我做什么,我没有错,妹妹也没错,何必低声下气的!”
沈沁摇摇头,这个周芷芸算是没救了,原本周芷芳在齐王府出事,史连城怎么也会给点补偿,至于说那个家丁救了周芷芳的事,若非周芷芸这样闹腾起来,史连城自然会让该闭嘴的人闭嘴。可这样一闹,有理也变成没理,更何况那个家丁怎么说也算周芷芳的救命恩人,不说报答,还要人家性命,怎么都说不过去,即便是个奴才,又不是他主子,没有随意打死的说法。
沈沁一直想不明白周家,或者说那个温氏,到底是怎样的来头,论身份不高,论品行也不怎么样,却似乎很有底气的样子,如今却是更加疑惑了。周家,说到底不过三品官,说着正三品也不低了,但在京城公卿世家如云的地方,便是沈家也只算得二流的世家,周家顶多是四等五等,至于李家,虽说不错,却也算不得多好,更何况李召如今还不曾为官,周芷芸怎么就有胆子这样肆意妄为。
在沈沁疑惑的功夫里,史连城也不与周芷芸啰嗦,也不等宫中传话,直接带了几人准备进宫。原本史连城还打算给周芷芳换身衣裳送碗姜汤,让周芷芸这样一说,也没了那心肠,连干爽的衣裳都没有让人准备。
闹到这种程度,旁人也知道这宴会是办不下去了,告罪一声也就各自离去了,沈沁和慕容雪却被史连城叫着,一道进宫去了。
沈沁心知史连城叫她们一道去,也就是叫她们说一说情况罢了,免得周芷芸又闹着说她偏颇,两人虽然跟史连城不是一路的,还不至于这点事上面较劲。事实上,这事跟本没什么悬念,周芷芸若是背地里弄死那个家仆,将赵玉莲打一顿,多半糊弄着也就过去了,可当着太子妃王妃以及众多诰命贵女的面行凶,若是不做惩治,在天下人面前都说不过去。
这个世界对女子的束缚较多,可真正用到女子身上的律令却不多,周芷芸打死了一个家丁,又打伤了两人,也不至于当真叫她偿命,只判她监禁,也允许家中赎人。
周芷芸自然不服,可闹到皇帝面前,自然周家人也来了,周贺被治了个治家不严的罪名,不仅罚了俸禄,还让他在家思过半年,甚至不在京城的李大人也罚了奉,李召更是夺了今科的入试资格,责令三年之后再考。这样一来,周家毕竟是周芷芸的娘家,李家却将周芷芸恨得入骨,恨不得当场就写下休书,就连周芷菁都被婆婆责骂告诫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