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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节

      齐信芳没有反驳她,他会用一生让桑榆知道,绝不会有那么一天。
    晏晏将手中的戒托举得高高的,齐信芳和桑榆互相为对方戴上了戒指。
    然后,晏晏清脆地喊道:“现在,新郎和新娘可以亲亲啦!”
    在宾客的笑声中,齐信芳和桑榆两人拥抱着彼此,留下了一个轻柔而长久的吻。
    陶陶看了一眼锦娘,她唇角带笑,眼眶却有些湿润。
    他将锦娘的手抬到唇边,在她诧异的目光中,在她手背上落下一个吻。
    锦娘脸颊微红,也握紧了陶陶的手。
    ☆、第63章
    在婚礼仪式进行完毕后,桑榆顶着如同礼花般被喷射到空中漫天飞扬起的花瓣,走到锦娘身边,跳过抛花球的过程,径自将手中的花球塞进她手里。
    她瞟了一眼锦娘旁边的陶陶,眼神像是在示威一般。
    虽说在婚礼上接到新娘的花球原本只是代表会接到好运和幸福,但对于未婚女子来说,又有祝福她是下一个结婚者的含义。
    陶陶冲桑榆微微一笑,还点了点头,仿佛在对她的举动表示感谢。
    桑榆眨了眨眼,不由地怀疑起来,自己是不是掉进他的陷阱了?
    锦娘满心感动,一点儿都没注意到两人的小动作。她握紧了花球,小心护住桑榆的小腹拥抱了她一下。
    桑榆笑眯眯地退了两步,站在座位中间的空地上,向齐信芳伸出了右手。
    齐信芳一直护在她身后,此时走上前,左手抬着她的右手,自己的右手则轻轻搂住她的腰。
    邮轮甲板上不知从哪里传来了轻快悠扬的乐声,两人旋转着跳起舞来。
    有服务员静静地将座椅撤到四周,婚礼场地变成了一个舞池。
    几个小节之后,桑榆左手扬起,向客人做了一个邀请的动作。陆陆续续地,有客人两两手拉着手,离开座位,跳起来。
    锦娘和陶陶和其它客人一起站在外围,晏晏一手拉着锦娘,一手拎着自己雪白的公主裙跟着节奏甩来甩去。
    桑榆迈着舞步靠近,牵起晏晏的手,和齐信芳两个人带她转起圈来,逗得她直笑。
    锦娘看着他们,脸上也漾起笑容,摇晃着脑袋打节拍。
    陶陶见了,便对她道:“你也去跳吧,不用陪我。”
    锦娘眉毛一抬,弯下腰,问:“你说什么?音乐有些大,我没听清。”
    陶陶凑到她耳边又重复了一遍。
    锦娘脸上红红的,连连摆手,道:“不不不,我不会跳舞。”
    陶陶捏了捏她的手,没有再坚持,心里却无比后悔,自己没有早日让医生给他安上假肢。
    他想可以站在锦娘身边,可以对她耳语而不需要她弯下腰,可以和别人一样,带着她随意舞蹈,让她不必只能站在一旁看着。
    于是,婚礼之后的那个周六,陶陶来到了医院。
    自从截肢伤口完全愈合后,他就再也没来过医院。这次再来,看见白惨惨的墙面,嗅到淡淡的消毒水的气味,他还是觉得有些不舒服,就好像回到了当初住院的那段日子。
    每天被伤口的疼痛折磨,每天都眼睁睁看着缺了一截的腿,却能感受到仿佛一直有人用利器反复刺向已经失去的部分的痛苦。
    他缓缓吸了一口气,看了一眼手机中锦娘与晏晏的合照,似乎有股暖意从这只手的手心注入全身,让他从心底里冒出喜悦。
    诊室的门敞开着,陶陶在外面敲了三声,转着轮椅进去。
    “陶陶,真是有好一段时间没见到你了啊。”诊室里的医生靠在转椅上,手里拿着陶陶的病历。他是陶陶当年的主治医生,从做手术到术后康复,都是他亲自动手的。
    他年纪不是很大,却将眼镜挂在鼻尖,视线从镜片上方越过,落在陶陶脸上。
    “董医生,麻烦你了。”陶陶点头致意。
    董医生无奈一笑,将病历一抛,扔在桌上,扶好眼镜,问道:“说吧,隔了这么久又来是怎么了?幻肢痛恶化了?”
    陶陶摇摇头:“不,我想装上义肢。”
    董医生高高挑起眉毛,眼神有些探究:“你确定?当年你那么反对,现在是自愿的吗?装义肢是很复杂的过程,需要长期辛苦的训练才能真正适应,如果你不是自愿来的,还是不要浪费时间了。”
    陶陶笑笑,道:“我看上去像是会受人逼迫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的人吗?”
    “你变了很多,陶陶。”董医生也笑了,说,“我以前总觉得,你一辈子都不会选择再站起来了。”
    才做完手术时的陶陶是董医生见过的最坚强也是最脆弱的病人。
    他能咬牙忍住伤口的痛,一声不吭地熬到痊愈,却又刻意对截肢的事实视而不见。他就好像分裂成了两半,一半坚持着活下去,另一半逃避着现实。所以在伤口愈合后,陶陶断然拒绝了董医生提出的穿戴假肢的建议,选择立刻离开医院。
    如今的陶陶不仅整个人气色好了许多,不再像以前那样虚弱,更是在精神上多了生机,眼睛里都有了神采。
    董医生一边替他做检查,一边又问起了他的情况:“这几年有没有幻肢痛?频繁吗?”
    他捏了捏陶陶的伤腿,比起健全的右腿,这条腿肌肉明显有退化萎缩的情况。
    “前几年还是每隔一两个月会发作一次,上一次是在七月底,然后一直到今天都没有了。”陶陶看着伤处的疤痕,忍不住微微皱眉。
    “你是说,最近三个月都没有再痛了?”董医生不掩惊讶。
    陶陶点了点头。
    董医生笑了,道:“看来你真的是走出来了。去拍个片子吧。”
    幻肢痛的发作既有生理病变的原因,包括伤处神经受损、大脑皮质功能重组等,也有心理创伤带来的影响。目前,医学上也没有完全治疗或者缓解这一病症的有效手段。
    陶陶当初接受的是最好的治疗,伤处的愈后极好,他的幻肢痛主要就是精神导致的。现在竟然一连几个月不发作,只能说明他的心理上的伤口也终于要开始愈合了。
    董医生也极为他高兴,等看过他伤处的影像检查结果后,语气轻快地说:“没问题,可以安装义肢。不过你的身体要好好锻炼一下,做一些准备。”
    陶陶放下心来,点头答应。
    根据承重和固定的方式不同,假肢也分为不同的种类。董医生根据陶陶的情况,推荐了tsb全接触式的假肢,这种假肢的接受腔完全贴合残肢的形状,两侧又会向上延伸些许,使得整个假肢承重合理,又便于穿戴。
    陶陶自然相信他的判断。他便直接叫来假肢制作师,为陶陶伤腿取模型,尽快制作假肢。
    陶陶的心情很好,取模时累出一脑袋的汗也没影响他脸上的笑意。
    等他到了锦娘家,却发现郝爱窦和甄艾繁也在,三个人凑在电脑前看着什么。
    陶陶也探着脑袋看了一眼,心里一跳,竟然是“霓裳”的春夏时装发布会。
    “霓裳”是倪家的服装品牌,而倪家和锦娘的关系,陶陶可是清楚得很。
    他瞟了一眼锦娘,她的表情很是平静,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随着模特们鱼贯而出,这一场秀就算结束了。郝爱窦“啧”了一声,道:“我怎么觉得‘霓裳’这两年的风格有点飘忽啊。”
    甄艾繁问:“怎么说?我觉得还是挺好看的啊。”
    “唔,我也不确定要怎么讲,就是一种感觉吧。”郝爱窦挠挠头,道,“这个牌子主要走的是轻奢的路线,针对的是追求品质、特色,却又没有能力承担奢侈品高昂价格的年轻人群体。这样的品牌要做起来,一是靠质量,二也是靠设计特色。
    “我在学校的时候也研究过这个牌子,设计中有不少融合国际大牌的设计点,但是整体看来,能做到有自己独特的风格,而且能保持一贯性,在国内的品牌中,算是相对有辨识度的了。可以说,它能在短短数年间做到现在这种地位,是有必然性的。”
    甄艾繁若有所思地接道:“这么看,它应该也是正好赶上了国内服装行业的扩张期。我记得前些年,国内正开始讲究服装设计、流行,国际品牌也还没有大规模进入国内市场。它和绮罗差不多都是那时候做起来的。”
    陶陶也点头,他是做投资的,对于各个行业的兴起周期都有了解。他们公司也投资过服装企业,绮罗的股东里就有他一个。倪家是个家族性质的企业,不接受注资,而且最开始几年,他们的营业状况比绮罗还是稍弱一点,走的是低价、量大、更新快的快时尚路线,他才放弃了投资的想法。大约五六年前,倪家开辟出了“霓裳”这个品牌,把握住了这些有些钱又舍得花钱的客户群,才稳稳超越了绮罗,牢牢占据了国内服装集团第一的位置。
    “两三年前开始,‘霓裳’的设计风格就开始不那么稳定了。我记得那一阵,他们的设计部门人员变动得有点频繁。”郝爱窦仔细回忆了一下,道,“有可能是核心设计师离开了?我猜,可能是这样导致整体设计水平和风格不稳定。”
    “就算有人员变动,不是也可以找别的设计师接任吗?”甄艾繁觉得奇怪。
    ☆、第64章
    “每一位设计师的设计风格都是不一样的。对于销售成衣的公司来说,他们每年的设计都会有统一的主题,公司内不同设计师的设计,最终也会有统一的风格,这是最考验一家公司设计部门最高领导人或者说首席设计师的地方了。”
    郝爱窦细细为甄艾繁解释道:“如果这样的角色突然离开,公司中没有培养好适合的接任人选,即便从外部引进更优秀的设计师,也需要花上一段时间来融合前后两任的设计风格。这是相当考验运气的一件事。运气好,新的设计师能很好地融入公司,甚至带来新的元素,将品牌推得更高。运气不好,哪怕新设计师本身的能力很强,也有可能导致品牌的设计风格出现大的变动,原先的客户群体说不定就流失了。
    “即便是有百年历史的国际品牌,有时候也会因为这个原因被时尚界贬损一通,更别说‘霓裳’这种成立没几年的牌子,一个不慎就会一蹶不振了。”
    “那,‘霓裳’算是运气好还是不好呢?”甄艾繁问。
    “目前看来,大概是不好不坏吧。”郝爱窦道,“可以看出来,现在接任的设计师在很努力地保持原本的风格,但是光靠模仿走不长久,所以才会有现在这样飘忽的状态。如果不能有所突破的话,可能会就这样慢慢没落了。”
    甄艾繁对设计不太懂,郝爱窦的说法听起来有些玄乎,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锦娘想起了顾锦的父母。
    “霓裳”创立的时候,正是顾家夫妇两进入倪家公司不久,而郝爱窦所提到的设计风格变化、设计团队变动的时期,也正是他们刚刚去世之后。
    在顾锦的记忆里,她没有刻意去了解父母具体在公司里担任了什么职务,只听他们说过,做的事情挺重要的,收入不低,平时也受到倪谦和倪先生的关照,所以她一直很放心。
    现在看来,她父母对待倪家倒是真心实意,也没有借这个只可惜倪家转眼就翻脸不认人。
    锦娘想到这些事情,眼神还是忍不住带上冷意。
    忽然,她手上传来一阵温热。
    转头,陶陶不知什么时候握住了她的手,看向她的眼神里透着关切。
    锦娘宛然一笑,示意他自己没事。
    她突然想起,自己一直没有跟陶陶详细说过离婚的事情,陶陶也没有追问过,就好像她独自带着晏晏生活是天经地义的一般。
    她想,她也应该让陶陶了解一些过去的事了。
    电脑屏幕里很快又出现新的视频。
    郝爱窦迅速坐直身体,将图像放大。
    陶陶看见视频中仍然是个秀场,t台中央挂着的仍然是“霓裳”的名字。
    “怎么又是他们家的秀?”他问道,“今年办了两场?”
    “是的,不过和刚刚那一场不一样,”郝爱窦解释道,“他们今年推出了定制业务,这是专门的定制秀。因为我们也做定制,所以看看他们的情况。”
    陶陶心里对倪家的不满又多了几分,这不是成心和锦娘做对吗?
    郝爱窦和锦娘看起这一场秀的时候,比之前要用心了不少。毕竟他们不做成衣,看成衣秀只是为了等直播的这一场定制秀时顺便看的,定制秀才是重点。
    一场秀近百件衣服,全程看下来也需要半个多小时。
    陶陶虽然不是设计行业的专业人员,但也能看出,高定秀的主题和风格与前一场的成衣秀接近,但服装比起成衣要华丽精细不少,衣服也从日常可以穿着的设计变为更加隆重的礼服或夸张的形态,更加适合特殊的场合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