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节
短尾虎的皮毛是黑色的,浑身上下只有尾端有一处白色杂毛,它们是密林中的王者,力量奇大,一只短尾虎轻易就能拍死一头野象,通常需要二十来个兽人合围才能抓住它,还不保证有没有人会因此受伤。
可他们仔细打量着黎,对方浑身上下没有半点伤痕。
难道,他遇到了一头刚死去的短尾虎?
也不对啊,虎头上还有骨刀留下的伤口呢。
“阿黎,这短尾虎……是你亲手打的吗?”有人心里憋得慌,忍不住问出来。
“是啊。”杨昭温和一笑,因为我会用更巧妙的陷阱啊。
他当然不会讲,于是在一群兽人不可思议又羡慕的眼神中往家而去。
不久,黎所居的洞穴中传来阵阵香气,那是一种很陌生的气味,闻到的人几乎都被勾起了口腹之欲。住在他们上方的小崽子们纷纷探头来看,尽管什么都看不见,但只是闻着味儿都觉得痛快极了。
有人终于忍不住,他变成一只猴子从山壁一跃而下,落在黎家的平台,大声问道:“阿月姐姐,怎么那么香?”
一会儿,帘子挑开,露出月的脸,她笑道:“原来是小牙,我们正在做饭,你叫上朋友们一块儿下来吧,今天请你们吃虎肉。”
在杨昭离开的一百天里,俆妙君早已与附近的孤儿兽人们打成一片。一开始大家对她还很防备,兽人孤儿不被重视,常常受到其余兽崽欺负,他们或是胆小,或是以桀骜不驯作伪装,但内心其实很自卑。俆妙君从来尊重他们,还会帮他们煮吃的,为他们缝补衣服,小孩子总是最容易体察善意的,他们时常从密林中打些野味或者捡些野果送给她,俆妙君知道这些孤儿很不容易,她总会想方设法对他们更好一些。
孤儿们都早熟,久而久之,已经把她当做亲姐姐。
小牙兴奋得连翻了几个筋斗,他早听说阿黎哥哥打死了一头短尾虎,想不到他们也有机会尝。很快,平台上就坐了十多个兽人幼崽,有的手舞足蹈地讨论着,有的已兴奋地化出兽形,嬉闹成一团。
不一会儿俆妙君开始上菜,每道菜都用最大的瓦罐盛了好几份,集中地放在一张薄毯上。其中有清蒸虎爪、烤虎肉串、虎肉丸汤、爆炒虎肝和小炒野菜,不少佐料还是杨昭在密林中摘的,可惜品种太少,味不够全。
香气阵阵,勾得兽崽们口水都快掉下来了,尽管阿月姐姐也为他们做过许多好吃的,但从没有像今天这样丰盛过!这些菜式,听说只有部落的新巫才会,传闻蓝总能将平凡无奇甚至难吃的食材变得美味无比,蓝的手法连老巫都没见过,那一定是祖神的智慧!
“是啊,我们都是跟新巫学的。”
小牙一愣,才醒悟他居然问出口了,羞赧地挠挠头:“对啊,我忘了,新巫过去是阿月姐姐的奴隶。”
这是整个部落都知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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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真的这么说?”
此时一间石屋中,俊美青年负手而立,淡淡问道。
“是,月说她们做的这些都是向您学的。”
青年唇角划出轻嘲的弧度,他前世本职是个厨师,当年做奴隶时的确向月展示过这方面的能力,但月仅仅看过就学会了?
想到月成婚后的变化,或许,她也是老乡?
蓝修长的手指摸着下巴,看来很有必要会一会他曾经的“主人”了。
又一场夏风染过密林,植物渐渐蔓上秋意。
俆妙君抱着一个陶罐走入集市,惹来不少人回头,她穿得与其他雌性不同,短尾虎皮毛制成的长裙一身劲黑,那一尾白正在胸部以下,衬托得纤腰腿长,脚踝挂着一串用闪电貂牙齿制成的脚链,在阳光下银光闪烁,行止间带着不一样的韵律和美感。
“她可真漂亮……”有少年兽人喃喃道。
“看什么看?人家都有雄性了,再看也不是你的!”有雌性扯着自家雄兽的耳朵教训道。
“哼,真是不安分。”当然也有人嫉妒。
俆妙君大方且坦然,她走到一处摊位前:“小牙,帮我装一些野菜。”
“没问题!”小牙认真地接过陶罐,最近他们占了个摊位,每天都会贩卖些密林中采集的材料,生意不算好,但月姐姐每天都会来淘换些东西。
这时,摊位前又来了一个人,他下意识看去,一下子瞪大眼睛:“是蓝……哦,不,蓝大人,您好。”
俆妙君转头一看,尊敬地行了礼。
蓝眉尾轻挑,许久不见,这个半兽人竟然如此出众了?就连他当初最怕的竖瞳,如今也是妩媚中带着天真,看得他心火灼烧。
他知道,她很爱他。而他最近也尝够了那些放/浪/女子的滋味,或许能换个口味?于是邪魅一笑:“阿月,这么巧?”又看到陶罐中装了一半的野菜,问道:“哪怕是纯人都很少吃野菜,你怎么天天都吃。”
说完,故作懊恼地拍拍额头:“对不起,我并不是在监视你,而是关心你已经成了我的习惯。”
俆妙君:“……”
“当年是您说野菜中有丰富的……好像叫做维生素?”俆妙君故作懵懂。
没想到他随意一句话也被她奉若圣经,蓝心中感动,苦笑道:“阿月有心了,听说你跟我学了不少烹饪手艺?”
“烹饪?那是什么?”
蓝的笑容更真诚几分:“是我口误了,是说你做吃食的方法。”
“看多了,自然就会了。”蓝当年为了上位,可在月面前显摆过许多次。
说完却发现蓝已经流露出怜惜的神色,俆妙君一头雾水,殊不知对方已经脑补了一出大戏,什么她默默躲在墙角垂泪凝望他的背影,什么她在脑中临摹他的动作千万遍之类。
“阿月不用那么委屈自己,你的情谊我知道,只要你想学,我都愿意教你。”
俆妙君:“???”
“不知今晚……”
“阿月姐姐!我选好了,阿黎哥哥还在等你回去呢!”小牙将陶罐塞到月手中,他是放养长大的,怎么会看不出蓝的心思?于是赶紧出言打断。
俆妙君赞赏地对小牙笑了笑,抱着陶罐向蓝道别。
看着那道妙曼地背影渐渐远去,蓝的眼眸渐深,他转过头似笑非笑地看了小牙一眼,冻得兽崽遍体生寒。
等到第一朵繁花开败,汉部迎来了一年一度的图腾祭祀之礼。
部落中一万多人口,不论兽人、半兽人或是纯人,都恭敬地跪在祭台下方,古老庄重的祭台上只有蓝一人,作为汉部新一代的巫,这次祭祀将由他主持。
他身着繁杂又厚重的祭祀服站在祭台中央,俊颜上抹上几道色彩,握住权杖的手轻轻一挥,第一排拿着乐器的兽人们奏响了古怪又晦涩的乐声,就像丰收时的果实“噗噗”落地,又像是战场豪迈的号角。
蓝踩着节奏跪在图腾前,依据老巫的教导摆出祭祀的动作,他虽没有巫力,但他有异能。
图腾祭祀,是为了祈求祖神庇护,祖神会降下图腾之力,让密林在严冬来临前最后一次花开,结出硕果累累。
族人们可以不再挨饿,熬过万里冰封的寒冬。
巫力越强,能引动的图腾之力就越多,只见蓝的周围聚集着许多绿色光点,灵动地浮在半空中,光点没入蓝体内,让他的身体仿佛笼罩了一层薄薄的绿雾,接着雾气蒸腾,弥漫祭台,又渐渐扩散至远方落满金叶的密林。
绿雾让密林更潮湿,洗去了林中生物一季的尘埃,枯老的树木生出新芽,郁郁苍苍,在绿雾下就像分割天地的碧云;凋谢的花朵再度结出鲜美多汁的果实,沉甸甸地披满枝桠,散发出诱人的香气;泥地里的白骨生肌,早已死去的斑点小鹿睁开了湿润的大眼,它警惕地站起来,动了动耳朵,一蹦一跳地躲入密林深处。
一瞬间,原本疲惫的密林仿佛充满生机,神采奕奕地聆听着清脆而喧哗的声音。
汉部族人幸福地看着这一切,他们本还奇怪为何身体没有新生的感觉,要知道图腾之力也能一定程度地洗练他们的肉身,但密林苏醒的动静那么大,此刻再无人质疑。
蓝很强,这是所有人的认知,他还这么年轻,能量已不输老巫。
等到一切归于宁静,蓝再度站起来,汉部族人都以尊敬的目光凝望着他。
只听他轻声道:“来自祖神的意志,今年前往栖部的队伍,有一个人必须去。”
他的权杖,指向黎。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只是写了几个菜名而已。。为什么饿了。。。。
☆、第92章
秋意渐深。
汉部入口的图腾旗帜下聚集着一百来人,其中有十几个兽人战士,以及二十多个兽态特征明显的半兽人,剩下的全是纯人奴隶,他们都是即将前往栖部交易会的队伍。
一个赤膊男子勾着黎的肩,安慰道:“这一路上虽然不平,但只要我们团结,也不会有太大危险,咱们可是最强悍的兽人啊!”
他是这支队伍的带头人昊,兽态是一只白臂猿,已经连续七年参与物资筹换。
杨昭温和地笑笑:“谢谢,我明白。”
孤儿兽崽们都来送行,他们担忧地望着黎,很怕他一去不回,再是兽人他的右臂也已经废掉,尽管他能杀短尾虎和闪电貂,可他们事后问过,那只是阿黎哥哥提前设好的陷阱,而危机,从来都是没有准备就降临的。
“好了,准备出发。”昊指挥道,他们还有十多天的路程要赶。
众人背起行囊,登上牛车。
“请等一下。”
一道女声响起,众人回头,原来是月,昊笑着说:“我还奇怪怎么没见你呢?我们先去前面等着,有什么话你们慢慢聊。”
“不用,我是要和你们一起去栖部。”俆妙君打开背篓里装的药草:“之前东西还没准备好,来晚了,至少,你们还缺个能治伤的人不是吗?”
“你能治伤?”昊怀疑地问,部族中除了巫,就只剩七八位医能治伤,但医的方法也是不外传的。
“我能不能治,你问问他们。”俆妙君手指那群兽崽。
十来个小孩忙不迭点头,纷纷指着自己的伤疤,证明是阿月姐姐给治好的。
昊仍旧半信半疑,问黎:“你知道吗?”
杨昭道:“当然,不然我脸上的疤痕是怎么变淡的?”
“……”也对,大家私底下都在谈论呢。
“那走吧。”昊又高兴起来,有个医陪同上路,他们活命的机会更大。
然而等蓝得知这个消息时,脸色简直像中毒一样可怕。
从汉部到栖部要横跨大荒山脉,期间穿密林爬雪山过草地,艰辛自不必提。途中危险除了地势本身的威胁,还时常会遭遇野兽的袭击,运气不好,遇上其余凶悍的部落,甚至有可能被打劫。
一路上还算顺利,他们只遭遇了几次小规模的战斗,昊告诉黎,历年来路途上死亡的族人,多半是死于与其它部族相争。
俆妙君屈膝坐在牛车上,问道:“都是这附近的部落吗?”
“我……”
车身突然晃起来,俆妙君一个不稳倒在杨昭身上,只见拉车的头牛非常狂躁,跑得又快又急,昊化作兽形猛地制住它,其余牛车也相继停下来,昊生气地正想给它一鞭子,就被黎抬手阻止:“别动,听。”
昊凝神倾听,只有虫鸣鸟叫的声音,他看见黎跳下牛车,整个人匍在地上,耳朵贴着地面。很快,黎站了起来,神色肃穆:“有东西过来了,数量很多。”
“什么?!”
众人惊疑不定,昊向前方喊道:“阿昌,什么情况?”
不远处的树上直直跳下一人,快摔入地时化作一只红羽鹰,他是这支队伍的斥候,等他飞到近处又再度变成人。昌语带不屑地说:“没什么情况,我什么都没看到,也没有听到。”
昊疑惑地等黎解释,他与昌搭档过许多次,很信任对方的能力。
黎只是伸手指向被枯叶埋葬的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