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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节

      这几日,乔氏可真是看了一场大戏。
    看得她是酣畅淋漓,连着多日定点蹲守在自家墙头上,顺道还没少往二房那边传,二房等于看了一场现场直播。
    虽然卢老汉中风之事令人惋惜不已,可因着之前的事,如今二房三房也不会心生怜悯。人心都是一点点这么寒下来的,亲爹的为父不慈,当儿子的不能当面锣对面鼓的掰扯,自然能有多远就离多远。
    连卢娇月都没料到会引出这么一场事来,周进本是怕她会心里不好想,毕竟媳妇从来是个心肠软的。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卢娇月并没有任何的愧疚不安。
    问她。
    她道:“种什么因,得什么果,这事又不是咱们起头的。”
    其实想想也是,若是没有胡氏之前的栽赃嫁祸,自然不会有之后诬陷不成反被抓,卢娇梅不对周进动歪心思,自然不会发生之后狗大的事。没有这两件事,卢老汉这会儿也许还好好的。不能别人总是挨打不还手,天底下没这种不公平的事,所以说这真是命。
    至于罪魁祸首胡氏有没有半点儿愧疚之意,反正外人是看不出来。不过最近也够她焦头烂额的了,据乔氏说,最近卢娇梅没少跟她闹腾。
    卢娇梅跟卢老汉卢明川闹腾不起来,自然就扭头闹腾卢广仁了。她逼着卢广仁还之前从自己这里借的银子,胡氏在其中各种拉架,还被两边埋怨的满头包。
    总而言之,最近大房那边很热闹。
    而与此同时,二房家出了件喜事。
    那就是桂丫怀上了。
    这可真是一件大喜事,别看胡氏平日里嘴上不说,实则心里头很急,这外孙女都有了,咋儿媳妇肚子还没见动静。
    可当着儿媳妇的面,她又不好意思明着催,毕竟桂丫自打进门以后,里里外外都能担起来,对两老孝顺,对下面两个小叔子那更是没说的。梅氏就想晚点儿就晚点吧,儿媳妇毕竟刚进门没多久,心里头念叨着,桂丫这边有反应了。
    连着几天,二房一家子都是喜气洋洋的,卢娇月也十分高兴,要知道她可早就盼着大嫂能有好消息了。
    可高兴完,就不得不面对一项现实,那就是以后家里生意咋办。
    现如今二房家的人手刚刚够用,卢明海管着每日磨豆腐做豆浆的事,梅氏早上和丈夫一起忙,白日里在家做家务,顺道打理一家人的吃喝拉撒。而卢广义和桂丫两口子,则一个去县里摆摊,一个去镇上。当然卢明海也会帮把手,他能空出来手时,小两口就能去一处摆摊。
    如今桂丫怀上了,妇人有孕头三个月坐胎最紧要,自然不能天天起早赶晚颠来颠去忙前忙后,那就是说县里或者镇上得丢开一处。当然卢明海和卢广义多操劳些也不是不行,可人也不是铁打的,哪能这么使,别钱没赚到,把人给使坏了。
    自打知道桂丫怀上以后,卢明海父子俩就把事情分担了过来,连着几日外面天还没亮就起来磨豆子做豆腐做豆浆蒸包子,好不容易一摊子忙完,父子俩又各自去出摊。等中午收摊回来,两个人都累得不轻。
    梅氏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忙说自己也去帮忙,可她去摆摊,家里这一摊子怎么办?一大家子吃喝拉撒总不能不管。桂丫也很心急,说自己没事,没有这么娇惯的,可她这一胎怀象有些不好,当初发现她有孕,就是突然见红了。大夫开了保胎药,让她在家里好好养着,等胎养稳了,才能干活。
    桂丫也是早年有些亏空,才会这样。
    卢娇月倒是提出可以帮忙,只可惜被二房两口子拒绝了。她那边还有个小奶娃,程婆子日里给她搭手,小草忙着做些琐碎活,哪有人手能空出来。
    正当二房一家人发愁打算先丢开一处生意时,周进给出了个主意。
    这已经是周进第二次和二房家说买个铺子的事了,卢明海听完后沉默下来。
    “买铺子不怕会亏本,自己不用还能收租,而且有个铺子在外面雇人也方便一些,到时候家里的人就不用这么忙了。”周进分析道。
    “咱们乡下人做活儿,哪还有雇人的,没得赚来钱只够付人家工钱。”梅氏插了一句道。她毕竟是个妇人家,眼界也是有限的。
    卢娇月不赞同这种说法:“既然开铺子,生意肯定是比以前好,赚来的钱足够雇人。而且娘,你和爹也总不能就这么亲力亲为,慢慢的你们年纪也大了,还这么辛苦可不成。”
    桂丫眼光闪了闪,“我觉得月儿和进子的说法成。爹、娘,其实我早就在想这件事了,咱们这风吹雨淋日日不拉,人辛苦不说,偶尔天气不好还耽误许多生意。就不提年前最冷的那一个多月了,平时碰到扯连阴雨的时候,咱们就得困守在家,这一天下来要耽误多少生意。能把这生意捡起来,不用一年咱们就能多赚个铺子钱,雇人也自然不在话下。”
    梅氏也沉默下来,不用儿媳妇说她也知道。说是一年到头,实则一年十二个月,他们顶多也就只能做八、九个月的生意,剩下那三个多月近四个月,大雪封山那段时间是没办法出去的。另外总有会下雨的时候,乡下的土路经不起水泡,但凡雨势稍微大些,过着下雨的时间超过一天,那路就不能走人。
    “他爹,你看呢?”她有些犹豫,不禁望向卢明海。
    “咱家现在有多少钱?”卢明海问道。
    梅氏在心里算了一下,“不到一百两银子,零零碎碎加起来差不多有九十多两。”这是二房近一年攒下来的,早先没分家,之后分家连着嫁女儿起房子娶媳妇,供两个儿子读书,又花去不少,能攒下这些来已是极为不错的了,说明二房家的生意真是个好买卖。要知道乡下人赚钱不易,像早先卢家没分家的时候,一大家子人一年到头累死累活不吃不喝,也攒不下来这么多银子。
    卢明海皱眉道:“这点银子还不够买铺子,我之前也打听过,像咱们在县里摆摊的那条街上,一个前后两进的小铺子差不多要一百五十两银子。”听他这话,说明他平时估计也没少朝这个方向打主意。
    其实想想也是,随着家里开始做生意,卢明海的眼界也是越来越宽,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拘泥于乡下人就只有种地这么一条出路。
    尤其自打秦秀才说卢广智好生学上两年,下场考个秀才不在话下,他的心思就渐渐的多了起来。读书有多么费银子,卢明海虽没有见识过,但想也知道。两个儿子都在读书,真不是那个料也就罢,可若是个有出息的,家里定然是要供下去的。
    供下去就得银子,而银子得赚。
    “若家里真打算买铺子,我手头有银子,到时候可以……”
    还没等周进将话讲完,就被卢明海打断了,“咱家可不没有找女婿要银子使的道理,你有是你有的事,咱家不能要你的银子。”
    卢娇月插嘴道:“咋就不能了,又不是不还,爹你要真是想买铺子,就去买。你不要咱家银子,那就借,等家里有了再还就是。”
    “就是爹,咱们都不是外人。”周进跟在后面说。
    二房两口子对视一眼,又去看儿子媳妇,之后卢明海才对女儿女婿说:“进子有这个心,我这个做岳父的先在这里谢了,只是如今这事八字还没有一撇,说这个还有些嫌早。”
    卢娇月忙道:“爹,这事可耽误不得,嫂子如今大着肚子,咱家的生意又不能不做。等铺子买了,咱们就能雇两个能干的活计,到时候你和我大哥都能清闲一些。让我想最好在县里和镇上都买一个,这样一来以后的事就更少了,你和大哥就管着往那边送货,东西由伙计卖就成。就算不放心,找个人在旁边盯着,我嫂子如今只是不适合在县里镇上和家里来来回回跑,看着人干活应该是没问题。”
    梅氏斥她:“瞧你这口气大的,买铺子跟买白崧似的。”
    卢娇月不禁尴尬一笑,不过也别说,如今她还真没把百十两银子放在眼里。她自己有私房,男人又是个会赚钱的,这趟从外面回来,家里的银子又翻了一倍。虽因下趟出去还需要做本钱,不能全部动用,但挪个几百两银子不在话下。
    这买铺子的事,之前周进就跟卢娇月说过,两人也算过二房现如今手头能有多少可以动用的钱,将方方面面都考虑全了,周进才开这个口。也因此卢娇月才会如此大包大揽,俱是因为周进早就发过话。
    “进子,你可千万莫怪,这丫头就是个没心眼的,可不是那种将夫家的银子往娘家倒腾的糊涂人。”梅氏替女儿解释。
    周进失笑:“娘,月儿说的话也是我想说的,咱两家不用如此外道。”
    既然这事说定了,次日卢明海便去县里镇上打听上了。要知道买铺子这事可遇不可求,好地段的铺子,不到万不得已东家不会卖,地方不好的可不成,要知道做这种吃食的小生意,就得人多。
    不过也真巧,二房家在县里摆摊的那条街上,恰恰有家店的东家正打算卖铺子。消息是陈叔告诉卢明海的,那家店离陈叔的古玩店不远,是个杂货铺,平日里生意不好不坏,也就混个肚儿圆。这东家的儿子在府城做生意,如今儿子有出息了,老两口就打算去府城和儿子团圆,不准备回来了,于是准备把这铺子兑出去。
    这消息还没放出去,是因为这老两口和陈叔熟,都是几十年的老街坊,所以事先露了口风。这条街的铺子从来抢手,要是早放出消息的话,估计也轮不上卢明海。
    对方要价也算不上高,一百八十两银子。前后两进,前面一个大通间儿,后面两间屋子,可以用来住人,也可以用来放货。
    卢明海回来说后,次日二房一家人连同卢娇月和周进,浩浩荡荡一大群人就去看铺子了。
    说起来是个小铺子,其实这铺子并不小,就是位置有些偏,没有临正街,而是靠拐角往里的位置。其实想也知道,这种地段若是在正街的话,也不会只卖一百八十两。因为是在拐角处,所以铺子呈不规则形状,有点像是一个小正方形套了个长方形。门脸虽小,但里面大,另外后面还有个小院子,院子里有一口井,再往里是两间屋子,院子角落里还有间灶房。
    与二房家在乡下的房子自是没得比,但小是小,可五脏俱全。尤其是院中有井,这可颇得二房一家子的待见,做豆腐离不了水,虽然暂时是不用在这里做豆腐的,但谁知道以后会不会,有口井总是好的。
    见二房一家眼睛都在井上打转,那东家笑呵呵地道:“咱们这地处的铺子不少,但有井的铺子却不多,这铺子是祖业,这口井还是我爷爷那会儿的时候打的。井水可甜可凉了,也不用像其他铺子那样,用水还要去街口那处大井里挑。这是陈老弟与我是多年的老朋友,他开口了,所以我要买铺子的消息就没放出去,要不然光凭这口井,就有不少开酒肆食店的上门。”
    也确实,这不算人家说大话,县里自然和乡下不一样,人口密集房子也多,并不是家家户户都适合打井的。二房一家在这条街上摆摊的日子不短,知道许多铺子用水都是从街口那处井里挑来的,不过在这条街上做吃食以及会住家的店并不多,估计这家也是这条街上的老居民家里才会有井。
    可能因为经历过一场旱灾,周进对井这东西格外另眼相看,想当初他起房子的时候,就在家里打了两口井。前面院子里一个,后面菜园子里还有一个。要是他来买铺子,光这口井就让他愿意掏钱了,不过这毕竟是岳父家的事,他能出主意,但是不能越俎代庖。
    “行。”卢明海拍板道。
    以这条街上的行情,像这样大小的铺子一百八十两有些贵了,至少比行情价贵了二十两,不过光可这口井也值得这二十两。
    卢明海当即就掏了银子,和老东家以及陈叔去签契。这个时候,一般签契都是需要中人的,刚好陈叔就当这个中人。之后两家还要去县衙一趟,因为这地契房契还要换名儿,不过这也是之后的事了。
    等忙完这一场事,也到了后半响,二房一家说要找个地方请陈叔吃饭,陈叔却道以后两家就是街坊了,有的是机会。也是看这拖儿带女的,知道二房一家不太方便。今天卢娇月将点点也带出来了,包着厚厚的襁褓,让她爹抱着。小家伙也听话,这大半日都没有哭。
    二房一家也没有矫情,道过谢又约定开张那日请陈叔上铺子里吃饭,一家人就急急忙忙回家了。那老东家搬家还需要些时日,约定的是十日后将铺子腾出来。
    突然买了这么大个物什,虽然累,但一家人都十分高兴。回去后,梅氏特意下厨做了饭,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男人们还喝了酒。尤其是卢明海喝得满脸红光的,让梅氏直斥还没咋滴就这么得瑟。
    五日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能是因为心情急迫,连着多日二房一家都有一种迫不及待的心情。
    到了这一日,卢明海两口子并卢广义去收铺子,站在空旷的铺子里,一家三口的脸色都充满了喜悦。这天周进也去了,他是去当车夫的,等回来后他对卢娇月说,买铺子真不错,以后有机会家里也买俩铺子,就放在那里吃租子,也是一个进项。
    卢娇月不置可否,嗔他想一出是一出。买铺子的钱是不缺的,可铺子往外赁,也得有人操持。这马上天气暖了,周进就要出门了,卢娇月在家里看孩子,哪有这功夫去干这个。再说了,买铺子也得看机会,二房家这是机会好,才买到这么合适的铺子。地段不好的铺子倒是不少,关键租出去吃租子也租不起来价钱啊,何必去费这种功夫。
    周进想了想觉得媳妇说得有道理,他也是看老丈人家置产了,一时有些心热,此时想想真犯不着去费那个功夫,便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过也只是暂时而已,等碰到有合适的了,还是要买下来的。银子放在那里不会生银子,只有花出去才能钱生钱。
    按下不提,铺子拿到手,接下来就该布置了。其实让梅氏来想,家里也用不着买这么大个铺子。不就是买个豆浆包子,顺道卖卖豆腐,这么大的店面用来卖这些小东西真是亏了,后面有一大片儿都用不上。
    “谁说用不上?咱们现在虽不开食肆,但也可以里头放几张桌子,人家过来买吃食,带走或者坐在这里吃都可以。也不拘只卖豆浆包子,弄点儿粥饼子什么的放在铺子卖,也不是不行。”卢明海持不同意见。
    “那得多少人手才够啊。”
    卢广义笑道:“娘,铺子都到手了,剩下的可以慢慢来,到时候不是要雇人吗,你还怕没人手?”
    之后,二房家的小摊子最近贴了张告示,告知大伙儿小摊马上就要转到不远处的铺子里去了。有些客人不识字,不过二房一家见有人来摊上买东西时,都会多说上一句,告知大伙这个好消息。一些熟客们俱是纷纷恭喜,连道以后不怕下雨下雪没地处买豆浆了。
    等到开张的这一日,一些亲朋好友俱是不辞远路上门道喜,因为离之前摆摊的地方不远,所以几乎没流失客源,甚至生意比以前更好。
    当然,这也是后话了。
    这天下午,乔氏突然上门。
    她行事匆忙,面色急切,说要借车。
    梅氏问过才知道,原来卢娇杏那边已经发动了。这卢娇杏也是发了邪气,明明肚子疼得在炕上直打滚,就是不愿意配合,非说要等到乔氏来,才愿意生孩子。无奈,杜寡妇只能让女儿跑来大溪村传话。
    终归究底,这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儿肉,别看平日里乔氏提到卢娇杏就恨得牙痒痒,可毕竟是自己的女儿。一听这要债的说要等她去了之后才愿意生,便赶忙来二房借车。
    “接生婆请了没?杏丫头没事吧?”哪怕是看在三房两口子面子上,梅氏也得关心两句。
    “谁知道呢,那杜家的丫头说也说不清楚,我这心里急得直上火。”
    “别急,进子在家,我让他去套马车,马车跑得快。”梅氏说了一句,便急匆匆往周家那边跑去。
    不多时,卢娇月也跟过来了。
    “我估摸着杜家那边还得有事,就把月儿叫上了,咱们母女俩同你一起去,去了也能帮把手。”梅氏对乔氏解释道。
    “这怎么好,月儿家还有奶娃子,当娘的大抵离不了身。”乔氏嘴里虽然这么说着,但面上却满是感激。
    二嫂的意思她懂,卢娇杏在杜家是个见不得人的,杜家那边为了杜廉的名声,大抵是不愿意请接生婆。杜寡妇和杜鹃儿指望不上,这边多几个妇人去帮忙,也免得到时候临时现抓瞎。
    当然这也仅限她们自己在这里想,事情到底如何,暂且还不得而知。
    “三婶,没事的,程大娘在家里看着,我中午那会儿奶涨挤了一些出来,点点要是饿了,让她热一热就能吃。再说也去不了多久,说不定只是咱们多想了,我去了就能回来。”
    乔氏忧心忡忡的,“我巴不得是多想了,可要不是没办法了,那死丫头不会闹着非要让我去。你别看她平时闷不吭的,实则在我面前最要脸……这真是生了个前世来追债的孽障啊……”
    正说着,周进那边马车已经套好了,小草赶过来报信。三人匆匆忙忙去了周家那边,卢娇月跟程婆子细细交代一番,才坐上马车。
    “娘,月儿,家里你们别担心,还有我呢。”桂丫站在马车旁道。今天卢明海和卢广义都不在家,两人上县里收拾铺子去了。
    母女两人对她点了点头,周进便赶着马车驶出大门。
    从外面把杜鹃儿载上,一行人便往杜家赶去。一路上乔氏套杜鹃儿的话,哪知她什么也不说,可把乔氏给气的。
    到了杜家,杜家院门紧闭,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堂屋门也是紧闭的,让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家里没人。
    杜鹃儿下车去拍门,不多时杜寡妇便出来开门了。她蓬头垢面的,衣襟也被扯乱了,见到乔氏,就急匆匆将她一把拉进屋。
    “你那好女儿,真是能够折腾的……”她抱怨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乔氏硬扯着衣领子逼问:“杏儿呢?接生婆请了没?”
    杜寡妇顿时不说话了,她扒拉开乔氏的手,往里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