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节
陆琛看着蓝凝面带苦笑,目光渐渐移到了她身前的墨狄身上,嘴唇张了张却没说什么,只是走近两步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你不该回凌霄城的。”
陆琛这一连串的反应显然应征了蓝凝的猜想,而他落在墨狄身上的视线也解释了,为什么苏千语对墨狄也会有这么大的敌意。苏千语显然很清楚,以她的能力,要杀妙法仙人难如登天,但若有墨狄相助,那就不奇怪了。
蓝凝只觉得心头闷闷的,纵然她曾当众宣称要收集玉片打开魔星封印,可这并不代表她就会无视旁人性命滥杀无辜,她蓝凝要拿到的东西,她可以去偷去盗,却断然不会因此而去杀人,尤其还是妙法仙人这样在九州上素有盛名的人物。
“师兄和姐姐的大婚之礼,我自然是要到场祝贺的。”纵然有苏千语莫名其妙的搅扰,蓝凝也没忘记她这趟回凌霄城的用意。“凝儿在此祝愿师兄和姐姐二人鹣鲽情深,白头到老。”
“难为你还记得。”陆琛轻笑,他正想像往日一样揉揉蓝凝的发顶,却看到一旁的墨狄睁着一双寒星般的眸沉沉的望着他,他笑容一顿,抬起的手便自然落到了蓝凝的肩膀。
“也罢,你们一定要多加小心。”陆琛嘱咐完便忧心忡忡的被人叫走了,蓝凝自然看的出来,妙法仙人被杀一事并没有他对苏千语说的那么简单,当前的状况应该对他们极为不利。
“算了,我还是先去见过师父再说吧!”蓝凝找到秦越让他带墨狄、顾七两人去休息,她则独自一人去了城主书房见林煜。
“师父,我回来了。”
“嗯,回来了啊!”林煜的反应不似往常那般亲切慈爱,反而带着几分心力交瘁的烦闷,蓝凝心里有些担忧,若是师父都这般束手无策,那妙法仙人一事她怕是很难脱身了。
“凝儿,为师下面问你的话,你要老老实实回答,万不可有半分隐瞒。”见蓝凝点头同意,林煜严肃的问:“你跟邪魔究竟有什么关系?云家长子现在何处?你们在云家到底发生了什么,竟然让云家家主解除了你和云知墨的婚约?”
林煜抛出的这些问题让蓝凝一时之间摸不清他的意图,她斟酌了一会儿,才简略的回答道:“师父口中的邪魔若是指当日战阁里的红袍明河,那凝儿便与他没有任何关系;我们在云家只是拿了我们需要的东西,云家长子的去处我并不清楚,他在我们逃出云家之后就离开了,至于云家家主为何会取消两派的婚约,这个就要问他本人了。”
蓝凝暂不清楚师父林煜对她到底是什么态度,便隐瞒了自己是临槿转世的事情,至于墨狄就是云知墨一事,他本就与此事无关,自然也就没有必然让师父知道了。
林煜听完蓝凝的话,竟少见的沉默了,良久之后,他才抬头看着眼前这个他当女儿教养的徒弟缓缓道:“云家早已通报凌霄城和碧落岛,蓝凝联合邪魔的奸细闯入云家禁地盗走上古阵图,云宜希望两派能主持正义交出蓝凝。”
蓝凝这才明白师父刚才所问竟是在试探她是否说谎,她尚来不及为林煜的做法感到心寒,对方话里的意思就让她在心里重重敲响了警钟,她忙辩解道:“师父,凝儿也是迫不得已,而且这事事关九韵存亡,九韵人也不会放弃。”
“傻孩子,你怎么还不明白,为师和你父亲并不在意九韵人会如何,我们只是不想你参与到其中!”作为凌霄城一城之主,林煜知道他不该说出这般冷血无情的话,但九韵所求实在太过强人所难,那可是万年前祸乱九州的魔星明河啊,他们竟然想解开封印把他放出来!
林煜谓然一叹,心中着实为这个不开窍的徒儿担忧,凝儿太单纯,九韵请她帮忙,她竟完全不考虑后果就应下了,她也不仔细想想,这事哪有那么简单!
“你六岁那年拜入凌霄城成为我的关门弟子,这十年来为师一直把你当女儿养在膝下,你也素来乖巧可人,比我那亲生女儿素然不知道强了多少。为师虽没教会你太多本事,但对你的教养我自认还算用心,这些年你犯过的大错小错不少,为师可曾对你有过多苛责?今日若是其他事,为师也就由着你的性子去了,但解开魔星封印一事实在事关重大,且这后果不是你一人能承担的起的,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为师都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走上一条不归路。”
“你父亲想你嫁去云家,初时是为了让你避开九韵族的追捕,后来则是希望你能在云家的保护下远离九州上的风波,我们对你别无所求,只希望你能安安分分留在云家,简简单单的过日子。可你偏偏要卷入这其中,为师知道你是因为九韵诅咒才同意帮他们,但九韵族的事原本就与你无甚关系,你何必插手?你有没有想过,你没有无上灵力,没有高深修为,你拿什么去帮他们?”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的话对蓝凝的打击太大,林煜抿唇顿了顿,换了个方式委婉劝道:“凝儿,听师傅的话,别再想着解开魔星封印了,琛儿大婚之后,你就随你父亲他们回碧落岛吧。你放心,为师和你父亲都不会把你交给云家,云、蓝两家既然结不了亲,那也不必在乎是否会撕破脸了。”
听着师父说这些话,蓝凝垂头沉默着久久不言语,良久之后,她才抬眸望向林煜,这个一直以来如父亲般关怀照顾着她的男人,自嘲的问:“师父,你是不是觉得凝儿只会闯祸,也想困凝儿一辈子?”
云家也好,碧落岛也罢,都不过是个禁锢她自由的地方,他们不会在意她是否过得快活,不会在意她是否真的开心,他们要的,不过是她能安守本分,不再给他们惹麻烦。
“这不是困,这是保护。”林煜看着蓝凝听完这句话后脸上浮起的不屑,脸上的慈爱与关怀有些挂不住了,不由得辩解说:“为师和你父亲都希望你能好好活着,又怎么会害你?失去自由又如何,总好过他日被天下人唾弃!”
蓝凝苦笑,知道今日是不可能从师父这里得到认同了,她起身长鞠一躬,抬起头来时脸上的表情已是平静无波,就像方才那一番劝解与反驳全然与她无关似的。
“凝儿谢过师父爱护,但凝儿行事有凝儿自己的理由,凝儿以后会走上怎样的道路也将由我自己决定,凝儿不想躲避一辈子,有些事,一旦开始了,就不能轻易退出了。”
师徒谈话不欢而散,蓝凝转身回了清秋苑,熟悉的冷寂院落里,素娘师叔并不在,陆琛却坐在花厅里等她,见她出现立时便迎了上来。
林煜那一番话不可避免的对蓝凝的心情产生了影响,未免陆琛担心,她扬起一抹浅淡的笑容,如往常一般笑着和他说话。“师兄,你怎么过来了?”
陆琛把身侧桌案上的包袱递给她,没回答她的问题,只急急的劝道:“凝儿,你的祝福师兄和你姐姐已经收到了,这是冰儿送你的东西,你拿着去找墨狄和顾七,赶紧和他们一起下山,你们不能留在凌霄城。”
☆、第一百零四章 城主为逝
“这是为何?”蓝凝不解,之前师兄虽然说她回来的不是时候,但也没再说什么啊,怎么突然就要赶她走了?
“你必须走。”陆琛看蓝凝一副不听到解释绝不行动的架势,只得无奈的解释道:“方才我无意间听到师父和师叔们商议,此次我和冰儿的大婚其实另有目的,为的便是引你回凌霄城,他们要抓你。”
“为什么要抓我?”蓝凝更不明白了,方才师父还说不会因为云家阵图被盗一事将她交出去,怎么突然师兄又说师父要抓她了?
“妙华谷妙法仙人遭人暗害,其保管的九韵玉片也随之下落不明,有幸存的妙华谷弟子指认行凶之人是你,加之之前有人曾见你和玉女门琉璃仙子同行,更坐实了你与邪魔为伍的罪名。”
最重要的是,凝儿曾当众宣称她要取得玉片解开魔星封印,且从云家传来的消息已经证实她拿到了云家上古阵图,这些事实处处昭示着凝儿有暗杀妙法仙人的动机,而且她身边还有墨狄、顾七两人在,实在是不能不让人怀疑。
陆琛没有将这些话全说出来,因为他心里清楚,他的小师妹不是这般枉顾礼教乱杀无辜的人,虽然他并不赞同凝儿去解开魔星封印,但在妙法仙人遇害一事上,他还是站在凝儿这一边的。
蓝凝闻言惊愕不已,脱口而出道:“这怎么可能?自战阁一别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妙法仙人,况且妙法仙人素来德高望重,我怎么可能做出那样大逆不道的事!”
“天下事从来都是众口铄金,由不得人诸多解释,你身上牵扯的事太多,如今依然说不清楚了。”陆琛对此也颇为无奈,纵然他对蓝凝百般信任,但天下人却都不是他,在当前事实面前,还有几人能信她是无辜?
蓝凝仰头大无畏道:“我不怕天下人误会,只要我在乎的人相信我就好,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陆琛看她这副固执己见不听人劝的模样,知道他那一番话完全没让蓝凝产生警醒意识,他没有再劝她离开,只叹息着说:“这么多年了,你还是那么天真!”
蓝凝回头正想揶揄陆琛两句,突然便有大队凌霄城弟子冲进清秋苑围住了花厅,蓝凝惊疑的看着越过人群大步走来的廖秋生和秦越,一时间不明白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廖师叔,秦越,清秋苑可是素娘师叔的住所,你们这般带人闯进来,究竟是什么意思?”陆琛自然也看出了这几人来者不善,他迈出两步与秦越对峙,明显是要秦越给他一个解释。
秦越未答,廖秋生却义愤填膺的吼了出来:“逆徒蓝凝谋害城主,我们就是来拿人问罪的!”
“什么?”蓝凝和陆琛皆震惊,两人回头对视一眼,分明从彼此的眼睛中看出了不可置信。蓝凝回头看向盛怒的廖师叔,急忙追问道:“我刚刚离开的时候,师父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就遇害了呢?”
“你还敢狡辩!”廖秋生气急,指着蓝凝大声质问:“刚才就你进过城主的书房,你离开之后,我再进去就发现城主人事不省的倒在了地上,竟已没了气息,你还说不是你下的手!”
蓝凝不信廖秋生的说辞,一盏茶之前师父还在劝她放弃解开魔星封印,怎么可能突然就被杀了呢?
“我不信,我要见师父,师父他一定没事!”蓝凝摇头低喃,几步越过陆琛就要往苑外走,神色间有些呆滞与迷茫。廖秋生似是料到她不会相信,并不阻拦她前去确认,还让凌霄城弟子给她让出一条路,笃定了她没这能耐逃走。
蓝凝浑浑噩噩的往苑外走,廖师叔的话实在是让人太过震惊,她尚处在惊愕之中,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尽快赶到书房去确认师父还健在,所以她没发现斜地里猛然刺来的林素然。
被林素然手中泛着红光的利剑刺中时,蓝凝还沉浸在林煜过世的噩耗中,胸口剧烈的疼痛让她神思骤然清醒,抬眸便见林素然状若疯狂的将剑一寸寸推入她的身体,她的眼神锐利如刀,闪着决绝冷鸷的残酷,仿佛她现在正刺中的人不是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妹,而是与她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的仇人。
也对,蓝凝苦笑,她现在是被怀疑谋害凌霄城主林煜的人,说她和林素然有不共戴天之仇也没错。
林素然出现的太过迅速,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她的剑就刺中了蓝凝的胸口,陆琛惊急之下连忙闪身到蓝凝身旁,一手化掌打向林素然,一手贴在蓝凝背心输入灵力护住她的心脉,同时还不忘从储物戒指里拿出护心丹和止血的药粉,一边给蓝凝服下,一边撒在她胸口为她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