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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节

      只见他喘息如牛,身上衣物破破烂烂,一抬头,那张脸更是五彩纷呈。
    褚云子啧啧道:“哎呦何师弟,这一趟够呛呀。”
    何弥勒捞起残破的衣袖胡乱抹了一把脸,不平道:“你这老癞头,尽会支使别人干活,自己就插着腰跟边上看着,也不嫌丢人!”
    说罢,将一盏琉璃灯粗鲁地塞进褚云子怀里。
    褚云子摩挲着怀中那盏琉璃灯,从怀里夹出一只七寸高的纸人,眯着一双狐狸也似狡黠的眼。
    “很好很好。”
    他抬头,朝空中招了下手:“大徒儿啊,把你家二师弟丢下来啊啊啊——”
    重韫再次催动云波令,那条水龙俯冲而下,快落到地上时,便将嘴一吐。
    鲁成颂也不挣扎,任由自己摔将下去。
    褚云子自然不敢摔破裹住他的水罩,便远远地将他定在半空中。
    他往琉璃灯里探进两根手指,二指相贴在灯芯上一捻,琉璃灯无火自燃。他夹着那只纸人绕灯走了三圈,忽然朝纸人吹了一口气。这口气好似给纸人安上了双透明的翅膀,纸人顺着风向摇摇晃晃地飞起来,琉璃灯青色的烛光一闪,那纸人便化作一个云鬟似鸦,明眸皓齿的少女。
    褚云子道:“云娘,去吧。”
    云娘微微颔首,张开双臂朝鲁成颂迎了上去,好似要拥抱什么。
    她本来穿了一领广袖的明蓝衣裙,飞动之时衣裙猎猎,好似敦煌飞仙,姿态飘渺,却带着献祭一般的决绝。
    她离鲁成颂进一分,身上的衣裙便褪上一分颜色,自裙摆开始,渐次向上,一分一分地由明蓝退为暗淡的灰蓝。
    何弥勒紧张地瞧着:“小二的娘子能把他唤醒吗?”
    褚云子笑得有些不怀好意,模棱两可道:“你且瞧着好了。”
    何弥勒嘀咕:“师兄,你真是没心没肺。诶,我怎么瞧着成颂娘子的样子倒有几分像云女。”
    云女,九重天上施云布雨之神。
    传说云女与九重天上的金乌乃是一对宿世冤家。也是,双方所司职责便已南辕北辙,又怎能妄想他们能够性情投合?
    这对冤家别扭了数千年,九重天上的前任帝君两腿一蹬,仙解而去,留下一个偌大帝位无人继承,各路神仙打来打去,抢了百来年,最终分化为两派,一派以泰山神为首,一派以现今的帝子为首。
    彼时帝子势弱,泰山神势煊。泰山神为逼帝子退出九重天,竟命十金乌倾巢而出,一齐排布于天,威胁道:若是帝子不肯让位,他便将三界都变为冥司地狱。他乃司掌阴阳之神,若三界皆
    为冥司,自然当由他掌管。
    其时云女虽然同为泰山神部下,却不忍见人间遭此大难,便偷偷在无人监管处行云布雨。可她行事不够隐秘,最终还是被泰山神发现。泰山神一怒之下竟然强行剥了云女的仙骨,将她丢进轮回道里。
    那之后,后羿射日,天地间又是好一番动荡,最后帝子将泰山神镇压在泰山之下,千数年后,泰山神仙解,这笔官司才算完全了却,帝子也总算能够高枕无忧。
    无论是云女还是泰山神,都是数千年前的神了,在场一干凡人,自然没人见过他们的真颜。何弥勒之所以说鲁成颂的娘子看起来像云女,最主要还是因为她身上那套变色的衣裙。
    传说云女衣云裳,云裳九变,朝为霞暮为云。云娘身上那套衣裙无缝无痕,飘扬间宛若柔云,乍眼一看,确实很像云裳。
    眼见着云娘就要撞上那层水罩,鲁成颂忽地睁开双眼,全身的火焰犹如百川归海,嗖地倒回体内。他挠了挠后脑勺,茫然四顾,奇道:“我这是在哪儿?”
    他低头一瞧,只见上半身光/溜溜,□□裸,不由反手抱胸,将腿一夹,把那声生生叫冲到口边的尖叫收回去。
    视线再往下点,才发现脚下离地仍有十来丈,寺庙高高的椒泥红墙就在他脚下蜿蜒。
    他不免有些发昏,尚自搞不清情况时,一只柔荑自他身后缓缓探出,轻柔地落在他肩上。
    “相公,你要这般赤/身/裸/体到几时呀?”
    作者有话要说:
    唔,今天没有准时更新,抱歉。
    我要改名了,没错,我要给这篇文改个直白粗鲁的文名。
    所以特地来问问意见。理我一下呗~·~
    第80章 当年心魔
    擒贼先擒王,这是自古便为人所知的道理。
    黑山业已成仙,刀势悍猛,又有金翅大鹏鸟相助,更是如虎添翼,在场的修士们哪怕拼尽全力也绝不会是他的对手。
    重韫想通了这一点,便调转锋芒过来对付心魔。
    他驱使铜钱落到铜钟上,那盘腿趺坐的僧人巍然不动,他身后的佛影却发出一连串的桀桀怪笑,佛影扭曲,他俊美的面庞也变得好似鬼怪一般。
    “哈哈,哈哈,你想渡化我,哪有那么容易呢!?”
    姚佛念的右手上缠绕着一串木色佛珠,每颗佛珠几近指头大小。他面和如水,缓缓地捻动佛珠,闻言,竟微叹了一声:“善觉,我不是在渡你。我是在渡我自己。”
    重韫心头一震。
    善觉?不就是那个出云寺的小和尚吗?那个一夜斩杀十数流匪的年轻僧侣。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重韫心里愈发迷惑了。
    姚佛念双唇翕动,越来越快,他低低地吟诵着经文,每念一段,他身后的佛影便浅淡一分,忽然,他抬手将那串佛珠抛到头顶。
    佛珠发出柔和的金光,辉照大地。
    姚佛念睁开双眼,他的眼一只黑如深渊,一只亮如熔金。
    重韫离他尚有七八丈远,此时被他那只金目一慑,竟然忍不住倒退一步。他的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熟悉感。
    “你是崂山派的后人?”
    重韫心神紧绷:“……是。”
    姚佛念点点头,脸上露出解脱一般的微笑:“你去过出云寺了?”
    “是。出云寺内的法阵,是你设下的?”
    “是我,也不是我。”
    姚佛念身后的佛影发出一阵尖利的长笑:“是我们一起设下的。这世上有罪的人那么多,那么多人,都不曾得到应有的惩罚。生前如此,死后如是。我们这是替天行道啊。”
    重韫将一张退魔的符咒悄悄地纳在手间,并未理会那心魔,只问姚佛念:“你究竟做过什么,为什么要设下那样的法阵用以自惩?我在出云寺,曾经附在你的另一半神魄上,看到一些过去的影像。”
    “出云寺的僧众,莫不成是你杀的?”
    姚佛念身后的佛影一阵急遽晃动,忽而金光一闪,竟然移到姚佛念身前。他扭曲着脸,问重韫:“你想知道吗?想知道,自己来看看不就好了?”
    他话音刚落,重韫只觉眼前一花,竟然又回到出云寺那个雨夜的前夕。
    他的身后传来一声似哭似笑的质问:“贱/人!贱/人!你是不是看到谁,都能认成是你的吴郎?”
    重韫蓦然回身,只见那个叫善觉的僧人狠狠地将吴夫人扇倒在地。他扑上去,跨坐在吴夫人身上,又哭又笑,双手撕扯着她的衣服。
    那吴夫人起先还任他施为,可不知为什么,在看清他狰狞的脸色后,忽然间挣扎起来。她尖叫,哭泣,宛若一只被掐着喉咙的禽鸟,被剥去最后用以遮挡的羽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