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兰香馥心中更悔,双膝往地上一跪,双手伏在老太太膝上,抬起红通通的眼睛看着老太太道:“祖母,你别嫌恶我,不要我。”
话落已是泪珠滚滚而落。
她真的很怕很惶恐,如果她真的不是兰家的女孩她又该去哪里呢,她生在兰家长在兰家,兰家就是她的根啊。
老太太心里酸的什么似的,一把抱住兰香馥,“我的心肝肉啊,你这不是戳我老太婆的心吗。”
这时宁靖郡主一撩竹帘走了进来,笑着道:“我的老太太,您是抢了咱们馥姐儿的芸豆卷吃了不成,瞧把咱馥姐儿可怜的。”
说笑着宁靖郡主快步走过来搀扶兰香馥,“傻孩子,这不过年不过节的,你给老太太磕头可没得红包拿,想磕头了,咱们攒攒,等过年再磕,快起来。”
兰香馥跪在地上趴在老太太的怀里不愿意起来,哽咽着摇头,“小婶子你就让我跪一会儿吧。”
宁靖郡主就佯装不高兴的道:“怎么,见你母亲被老太太训斥你不高兴,拿自己威胁老太太不成?”
兰香馥忙抬起泪痕斑斑的小脸道:“不是、不是的。我就是觉得对不起祖母的疼爱,怕祖母不喜欢我了。我也知道我让祖母为难了,可是儿不嫌母丑,我做女儿的、我做女儿的……”
兰香馥也是一心的病,母亲再不好也是于她有生养之恩的母亲,她还很不甘心,她很羡慕芳姐儿有小婶子的疼爱,她也想要一个这样的母亲,重生来过,她想争一争,想改变母亲,她想一家子好好的,都好好的长命百岁。
对祖母,她除了愧疚还是愧疚,可她也不能只顾孝顺祖母而不拉生母一把。
老太太不忍兰香馥两难,捶了兰香馥一记道:“你这孩子就是想的太多了,这是我和你母亲,我们婆媳之间的事儿,你不要背到你自己身上去。我会好好教导你母亲一回,可不许再这样难为自己。”
“谢谢祖母。”兰香馥感激的不知怎样才好。心里又愧疚的想,父亲骂她是野种,母亲又死的那样不明不白,千万不要是她怀疑的那样才好,如果真的是那样,她真的没脸再见祖母了。
宁靖郡主笑着把兰香馥拉起来,按着让坐到凳子上,“你小小的人,难为你想的这样多,不过你听小婶一句劝,这都是大人的事儿,很不与你相干,你只想着在未嫁人之前怎样快活怎么来就罢了。”
老太太擦了擦眼角,笑道:“你小婶说的很是。女人这一辈子也就在娘家这十几年过的最快活了,你这孩子往日是个闷静的,什么话都藏在心里不让人知道,就是和自己过不去。你要和舒菀菀那丫头学学她的开朗活泼。”
宁靖郡主就笑道:“坏丫头,大早上的就惹得你祖母一顿泪,该打。”
兰香馥羞愧的耷拉着脑袋,细声细气的道:“我都记下了。”
一忽儿芳姐儿笑哈哈的跑了进来,“娘、娘,小舅舅的裤子怎么了,我可听见了,难不成是小舅舅尿床了吗,啊,我可捉着小舅舅的把柄了。”
宁靖郡主险些被扑到自己怀里扭缠的女儿给气死了,高高扬起巴掌轻轻呼到芳姐儿的背脊上,“得亏你不是个小子,你要是个小子得把我气死。什么裤子不裤子的,这话也是你能说的。”
被打的不疼不痒的,芳姐儿才不在乎,抱着宁靖郡主的腰,仰着笑盈盈的脸就追问,“是不是吗,是不是小舅舅尿裤子了?娘要不告诉我,我可有娘的把柄呦,娘是不是丢了一卷画册呀。”
宁靖郡主脸色一变,一巴掌就拍芳姐儿屁股上了,“我就说……原来是你个讨债鬼拿了去,那是你能看的吗。”
芳姐儿这下子被揍疼了,嗷嗷嗷的往老太太怀里扑,“祖母救我。”
老太太一手搂着一个瞪宁靖郡主,“什么好东西值得你打孩子,不就是画,我这里也有好些,都是名家手笔,春娟,开了库房给你三太太拿一副来。”
宁靖郡主脸颊发烫微红,尴尬的道:“老太太,那不是那些字画。”
“我知道是什么画。”芳姐儿躲在老太太怀里哈哈大笑。
宁靖郡主顿时恼羞成怒,“孽障,你给我过来,我今天就揍死你。”
老太太一愣反应过来,也不拦着了,赶忙把芳姐儿推出去,板着脸道:“很该教训。”
又对宁靖郡主道:“怎也不把东西放好让孩子扒出来了。”
宁靖郡主羞的了不得,“原就是压箱底的东西,您也知道芳姐儿是什么性子,她比小子还皮,我每回要管教,她爹就拦着不让,说就她一个孩子,充作男孩子养将来才不至于被欺负,还时常带了芳姐儿出门玩,我说了多少回,人家父女俩还背着我偷偷的出去,都是她爹惯出来的。”
趁着这时候,芳姐儿偷拿了桌上一个水蜜桃,悄悄和兰香馥道:“今儿不能出门了,我爹有事,改明儿咱们再出去。”
说罢一出溜就跑了。
“你给我回来!”宁靖郡主止住话头子忙对老太太行了一礼,“老太太,这不是闹着玩的,我得找去。”
“快去。”
兰香馥依偎着老太太,看着那母女消失的背影满眼羡慕,她禁不住看向西梢间垂下的门帘,即便知道这样是看不见里头的人的,但她还是巴望着那个人能出来看看她,问问她为什么哭。
可是没有。
里头静悄悄的。
☆、第17章 因材施教激将悍王
“来,再喝一碗粥,祖母可不喜你们小姑娘家吃的比鸟儿还少。弱柳扶风有什么好看的,还是圆润些才是有福气的样子。”老太太指使春桃给兰香馥重新又盛了一碗热的。
兰香馥看着自己面前满满的一小碗碧粳米红枣粥愁的黛眉微蹙,她有满腔的心事,此时如何有胃口,可这是祖母待她的一片疼爱之心,她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只好硬往嘴里塞。
老太太的胃口不错,就着拌三丝吃了两小碗粥,三个芸豆卷,老人家何等的眼色,一瞧兰香馥那如同嚼蜡的小模样就笑了,还有些心疼。
她这个孙女,孝心是谁也比不上的,可就是摊上了个偏心糊涂的母亲,让她小小年纪就学会了隐忍、谦让。
“你这孩子没得让人心疼,我是你祖母,吃不下就直接说吃不下,撒撒娇也就是了。”
兰香馥心里感动,泪眼汪汪的抬眼看老太太,“祖母你对我真好。”
老太太哭笑不得,“你是我孙女,我不疼你疼谁。”
老太太挥手让丫头们把早膳撤掉,她就牵了兰香馥的手走了出来。
瑞福堂廊子外有一个葡萄架,此时葡萄藤枝繁叶茂,垂挂了满满当当的青葡萄,晨光打在上头落在地上形成一片荫凉。
葡萄架下有一套用树根雕出来的桌椅,酱褐色,古朴奇诡,因兰清宗休沐时也常在此饮茶下棋,故桌子上放着一套棋具擦拭的干干净净并没有收起。
老太太有膳后散步的习惯,也不用人搀扶,就一边慢慢的走一边教导兰香馥道:“咱们家里的女孩儿怎么宠爱都受得,你瞧芳姐儿。”
想着芳姐儿刚刚做的事儿老太太笑着又道:“芳姐儿又让她爹娘宠坏了。你呢,我也不知道你母亲怎么教你的,怎么连我这个做祖母的疼一疼你你就受不住似的,往后可不许这样。咱们家的女孩贵重的很,怎么宠都受得。”
兰香馥上前一步双手握住老太太的手,也不说什么,就那般依偎着。
老太太叹口气停下脚步摸了摸兰香馥的头,“也罢了,这不怨你,根子在你母亲。来日方长,祖母慢慢教你。”
这时一个媳妇子从月洞门那里走了进来,见老太太就在院子里忙来回话,“老太太,三老爷让人传过来的话,说是带人去渡口接二爷、三爷和二姑娘去了,约莫一个时辰后能到家,让你不要急。”
“知道了,都是昨晚上安排好的,老三两口子办事我放心,下去吧。”
“是。”
“二妹妹回来了。”兰香馥心想,舒菀菀的闺蜜回来了,她的对头回来了,唉。
若说她是个面上憋屈心里明白嘴巴笨的包子,那她二堂妹就是个一点就炸的炮仗,偏偏被舒菀菀笼络了过去,两个人好的蜜里调油。
上一辈子,偏偏她还吃二堂妹的醋。那时也是小,她们三个一起玩,总有一个落单,舒菀菀是左右逢源,可她和二堂妹之间却是频生嫌隙。如今再看,在中间挑拨的是谁就不言而喻了。
“不高兴你二妹妹回来?”老太太笑问。
兰香馥抿嘴笑,诚实的点头,“她和舒菀菀玩,老是和我斗嘴。祖母,我现在长大了,你瞧着吧,我定要把舒菀菀挤兑到一边去,让二妹妹和我玩,没得我们亲姐妹不亲,反而让二妹妹和一个外人亲香。”
老太太脸上的笑容深了几分,“祖母看你的表现。你是大姐,虽我也时常教导你谦让弟妹,可并非是让你委屈自己,你再想想怎么当好大姐,这个分寸你要把握好。”
“这是祖母给孙女的考验吗,如果我做好了,祖母可有奖赏没有?”兰香馥仰头笑道。
“有。你做好了这件事,祖母就把放祖母嫁妆的库房打开,让你进去挑一样东西,你挑中什么就是什么。”
兰香馥双眸晶亮的看向老太太。
别人不知道,她可是知道的,祖母是宗室郡主,嫁进兰家时娘家正在鼎盛时期,故此祖母的嫁妆称赞一句十里红妆全不为过。她上辈子进去过,里头珍宝当真是让人眼花缭乱。
可惜……白莲教灭了兰氏满门,上辈子楚淳懿告诉她,兰氏的珍宝财物都被付之一炬,她信了,到了她被楚淳懿和舒菀菀踩到脚底后,当舒菀菀带着一套粉珠头面嚣张的出现在她眼前,她才知道真相。
兰氏百年积攒,历代主母的嫁妆,不知是招了谁的眼。
兰香馥想到此处,心里顿时一阵疼痛一阵懊悔。
“怎么了,心口疼?”老太太一看兰香馥捂住心口的样子顿时担心起来,“来人,快去请太医。”
兰香馥忙道:“祖母我没事,想是岔气了。”
“胡说,岔气是肚子疼哪有心口疼的。”
老太太一招手,伺候在旁的青雀红鸾忙上来搀扶。
“快扶你们姑娘回房躺躺去。”一边又打发人去请太医。
兰香馥羞愧的脸颊滚烫,“祖母,我真的没事了。”
“有病看病,没病就请个平安脉吧,祖母也让太医瞧瞧,最近胃口似乎不大好。”
兰香馥哭笑不得,您老的胃口还不好啊。
——
宫殿破败,青石砖地缝中杂草横生落了一片鸟雀正在啄虫吃。
正殿空旷无人,偏殿中传来读书声。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下面有个沙哑嗓子的少年跟着念;“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捧着书,戴着纯阳巾在前面摇头晃脑走着的先生忽的一顿,猛然转头,一本书就砸了过去。
“王爷!”
正迷困的楚天苟猛然惊醒,茫然四顾片刻忙捧着书开始摇头晃脑,“子曰、子曰……”
付先生看学渣一样看着楚天苟,“王爷何不大鹏展翅同风起?”
“什么意思?”
在一旁憋笑的书童道:“先生的意思是,王爷您何不上天呢。”
“大胆,本王也是你能讽刺的,安平,给本王狠狠揍他一顿。”
“是。”安平一撸袖子就冲了上去。
付先生忙道:“王爷息怒,那是我的书童。琴童快跑。”
琴童轻蔑的哼了一声,拔腿就冲了出去。
“鳖孙有种你别跑。”
付先生站在门口喊,“琴童快跑。”
殿内楚天苟已拿出了一套象棋摆好,笑哈哈的招手,“先生快来,咱们下棋,我非赢了先生不可。”
付先生捡起掉在地上的论语,撩起青衫坐定,往棋盘上一看就笑道:“小王爷又弄鬼,上次咱们下棋我的车可已经过河了。”
楚天苟忙护住棋盘,“先生记错了,您的车何时过的河,本王怎么不记得。”
付先生笑睨楚天苟一眼,执棋落子,“也罢,让你一步你还是赢不了我,来。”
“先生可别看不起人,我可是拜了新师傅了,大隐于市的高人。”楚天苟昂着脑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