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节
苏惊羽松了一口气,望着地上的小蓝,蹲下身,指着它的头,恐吓道:“我告诉你笨猫,你要是敢让我暴露,看我不拔了你的毛,你给我老实点。”
她不管它有没有听进她的话,总之事先声明一下总是有必要的,要是这家伙听得进去那便最好。
趁着贺兰尧还没回来,苏惊羽一把抓起小蓝,走到了殿外,走远些才将它放下,而后快步地回到了寝殿之内。
她走到了桌边坐下,不多时,贺兰尧便回来了,换上了另一套雪白的锦衣,发冠也盘好了。
苏惊羽正朝着他扯出一个笑容,不料余光瞥见黑色的一小团又奔回了寝殿内,直朝着她而来。
苏惊羽这一刻产生了一脚将小蓝踹出殿外的冲动。
小蓝如今与她虽然相处融洽,绝不会再咬她,她帮着它顺毛时它也很乖巧,但是……它几乎不听她的话。
小蓝永远只对贺兰尧一人言听计从,而对贺兰尧的身边人,它乖巧是乖巧,却不会听旁人的吩咐。
苏惊羽对此也有些无奈。
它今日忽然这么粘她,是因为它闻到了血腥的味道,但是它不可能会咬她,那么只有一个原因……它是想让贺兰尧知道?
十大灵性动物之一,竟然灵性到了这个程度。
宠物太聪明有时也很让人烦恼,比如此刻——那只臭猫正跳到了她的腿上,伸出爪子挠她的袖子。
苏惊羽将它一把按住,不让它动弹,随后抬眸朝着贺兰尧道:“吃糕点吧。”
用那黄连馅的桂花糕分散他的注意力多好。
然而贺兰尧并没有她想象的那般好忽悠,望着她的目光里,带着探究之色,“小羽毛,你今日,有些不太对劲。”
“我?”苏惊羽朝他挑眉,面上似是不解,“我哪儿不对劲了?”
“表情上是看不出来。”贺兰尧凤眸微眯,随后站起了身,“但小蓝不对劲,而你对待它的态度,更加不对劲。”
话音落下,他俯下身,将苏惊羽按着小蓝的手拿了开,他的发丝垂落下来,摩痧着她的脸颊。
小蓝对什么最敏锐,他最清楚。
苏惊羽眉眼间浮现一丝无奈之色。
没有了她的压制,小蓝便行动自由了,当着贺兰尧的面,挠了挠苏惊羽的衣袖。
贺兰尧没有犹豫的,拿过了苏惊羽的左手,将她的衣袖掀了开。
气氛一瞬间便沉寂了。
他的手依旧很凉,然而苏惊羽这一刻不仅仅是觉得他的肌肤冰凉,她甚至有一种周遭空气都要凝结的感觉,仿佛气温倏然间下降。
这便是贺兰尧的气场。
他平日给人的感觉柔和无害,甚至如同瓷娃娃那般精致脆弱,但,就凭他这个瓷娃娃,都能让她有一种血液发凉的感觉。
她心里一直清楚,虽然都是她在照料着她,纵容着他,但她的能力却不及他。
“怎么回事?”贺兰尧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轻缓柔和,与平日无异。
但苏惊羽却能真切的感觉到他抓着她的手紧了一分。
“你莫要生气,这是我自己弄的。”苏惊羽收回了手,“我好歹也是玄轶司高阶人员,这皇宫大院里,谁敢明目张胆地伤我?这伤,确实是我自己弄的。”
“原因?”贺兰尧白皙修长的手指捏上了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让她迎视着他的目光,“告诉我原因。你若是敢说切菜切伤的,或者走到哪儿不小心被利器勾伤的,看我怎么收拾你。”
“第二个原因为什么不能用?”苏惊羽朝他扯出一抹笑,“切菜切到那肯定是扯淡,可是,不慎被利器划伤,比如说墙边凸出的钉子,或者铁丝?”
“真要是个意外,你会藏着掖着不说么?你起初不想让我知道,所以才心虚,不敢让小蓝靠近,因为你最初根本没有想到拿什么谎话来骗我,或者说你忘了小蓝对血腥味很敏锐,让它发现的那一刻,你本能地想要逃避,你说你不是心虚?”贺兰尧的手指摩痧着苏惊羽的脸庞,“说,是谁?即便是你自己弄伤的,也有个起因,谁害的,谁来负责。”
“我已经自己教训过了,如今算是两不相欠,你就别费心思了。”苏惊羽将他的手拿下来,握在掌心里,“我就是太清楚你的脾气了,你要是一不高兴,又要闹腾,你如今在宫中这么低调,可别盘算着给我出气,这种小伤对我来说不值一提,你犯不着小题大做。”
“小题大做?”贺兰尧抽回了手,冷哼一声,“原来在你看来,为你报仇就是小题大做。”
“阿尧,我没有这个意思。”苏惊羽叹息一声,“我自己能处理好的事,你就让我自己处理吧,处理不好,我自会找你的,我从没忘过有你这个后盾,但,我不能事事都找你,这种小事,过去就过去了,不值得你我放在心上,至于某些杂碎,我可以自己收拾的。”
贺兰尧不语。
他知道,苏惊羽的性格有多么坚韧,多么独立,多么……傲慢。
她从来都不是依附着别人生存的,她喜欢靠她自己的本事做事。
她不让他过问,也好……这不代表他不能私底下查。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还能说什么呢,依你就是,省得你说我管的太多。”他眼睫轻颤,“我都差点忘了,我的小羽毛生猛凶悍的像个男人,又有几个人能欺负的了你,到最后,想必那蠢货也没讨着好处。”
“自然是没让他讨着好处,我是那么好欺负的人么?”苏惊羽伸手撩起贺兰尧的一缕发,在指间把玩着,“阿尧的心意,我领了,要是我碰上不能解决的事,一定找你。”
他和她,都是不需要人保护的。
可她有时候却不自量力地想要保护他。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她听不得别人说他病秧子,说他不祥之人,若是有人诅咒蔑视他,她必定要报复打击。
他的手段从来都比她狠,根本没有谁敢欺负到他头上,她很清楚这一点,却还是想护他。
也许这就是喜欢吧。
“头发都被你玩卷了。”贺兰尧忽然说出了这么一句,苏惊羽这才反应过来,她一直抓着他的头发在打转,在指尖绕啊绕的。
“小羽毛要是喜欢我的头发,剪下来一撮给你如何?”
“这个……我当心头发不好保存,回头给丢了。”苏惊羽收回了手,干笑一声,“你这头发如同绸缎一样光滑柔顺,剪下来岂不可惜了。”
“原来你是怕弄丢。”贺兰尧莞尔一笑,“那我送你个不会丢的。”
苏惊羽听闻此话,面上划过一抹疑惑。
他想送啥?
贺兰尧见她好奇,眸底掠过一丝笑意,忽然间伸手握上了她的手,另一只手则是伸进了怀中,取出一只——
手镯。
那只镯子约莫只有小拇指那般粗细,被贺兰尧握在手中,只觉得镯子上似是有冷光流动,上头雕刻的纹路十分有层次感,精简美观,最醒目的是,镯身镶嵌着三颗指甲盖大小的猫眼石,将镯子的周长一分为三。
那猫眼石上泛着的幽蓝色泽,与小蓝的眼睛还真是像极了。
也像——她与贺兰尧初见的那一夜,他眼中的蓝光。
他还没有与她解释过他那一夜的眼睛是怎么回事,但是这个时候,问这个问题似乎有些破坏气氛。
他若是想说,迟早会说,她倒也不急着问,她直觉那件事不简单,此刻可不能破坏气氛。
贺兰尧执着她的手,将那只镯子套在了她的手腕上。
镯身有些微凉,苏惊羽意识到这个材质恐怕不一般。
非金非银非铜非铝,有点像铁,但又不全像。
“这是寒铁打造的镯子,火焰都不能吞噬它,猫眼石是我去年生辰时,皇祖母送的。”贺兰尧摩痧着苏惊羽的手,“这镯子你可得收好了,要是敢把它给丢了,我可不饶你。”
“岂敢岂敢,我必定是要好好保管的。”苏惊羽唇角扬起一丝笑意,手指摩痧着镯子,感受它的质感。
冰凉光滑,精简好看,不失大气。
“喜欢么。”贺兰尧一边问着,一边伸手去拿桌子上的食盒,将盖子打了开,把食盒里的桂花糕拿了出来。
“喜欢。”苏惊羽笑着,眼见贺兰尧要吃糕点,眼角几不可见的一挑。
不知为何,原本打定了注意要整他,这会儿又不想整他了。
面对贺兰尧,她总是很容易就心软了,乌啼之前说的并没有错,不仅仅是他的属下们惯着他,就连她也是。
只不过她有些后知后觉了,现在想想,她对其他人,何时有过这么多耐心和纵容?
“阿尧,还是别吃了。”她将那盘桂花糕挪开,“我跟你认个错,这是我的丫鬟给我做的,我吃剩的,味道并不大好,下回我给你亲自做。”
“既然是你吃剩的,那也无妨了,我有些饿。”贺兰尧说着,毫不在意地捏过了一块,便往口中递。
他的动作倒也快,苏惊羽都来不及提醒,便只能看着贺兰尧咬下那块桂花糕,嚼了两下,随后便见他神色一僵。
她与他相识这么久以来,从未见过他脸如此僵……因为一个黄连馅的桂花糕就懵了。
而下一刻,贺兰尧的眉头剧烈一抖,偏过头就呸的一声将口中的糕点吐了。
苏惊羽抽了抽唇角。
对于骨灰级的点心控来说,给他吃黄连……简直就是折磨。
他怕苦,她知道,当初给他准备这个,就是为了让他叫苦不迭。
“苦死了,什么玩意!”果然,贺兰尧的声音都不复平时的淡定。
苏惊羽忙起身倒了一杯水,递到了他跟前,“喝水,润润嗓子。”
贺兰尧偏过头望着苏惊羽,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这里头包的什么鬼东西?!”
“……黄连。”
“你给我吃黄连?!”
“谁让你之前总拿我当猴耍,你不是说了,允许我耍你么?现在可不能跟我算账。”苏惊羽眼见他不接自己倒的水,便收回了手,自己喝了一口,“这黄连,其实也是好东西,苦是苦了点,但是清热解毒,你平时吃的东西上火,我怕你嗓子冒烟,半夜流鼻血,这才给你准备了黄连馅的糕点,也算是给你去去火,不算是整你。”
“黄连清热去火,好东西?”贺兰尧唇角勾起一丝浅浅的笑意。
但苏惊羽却觉得那一丝笑意有些……危险。
她轻轻‘嗯’了一声,将椅子挪远了一些。
“既然是好东西,那么就不该我一人吃,小羽毛也来分享分享可好?”贺兰尧如此说着,抬手一把扯过了苏惊羽,将她直接从她的座椅上扯到了自己的怀中,一手擒住了她的下巴,俯身压上她的唇,舌尖蛮横地闯入,将口中的苦味过渡给她。
苏惊羽察觉到口中萦绕着黄连的苦味,有些哭笑不得。
海棠不知哪儿找的黄连,做的黄连馅桂花饼如此入味,竟然……苦成这个德行,难怪贺兰尧要喷了。
唇与唇一触碰便好似胶在了一起,辗转不息难舍难分,本该是柔情蜜意的时刻,奈何口中的苦味实在让人很难忽视。
良久贺兰尧才放开了她,苏惊羽呼吸到新鲜空气的那一刻,几乎是想也不想地回到桌边,拿起杯子灌了一大口茶水。
将茶水在口中含了许久,她方才咽下。
抬眸之际,瞥见贺兰尧有些阴沉的脸,苏惊羽干笑了两声,“阿尧,我还有事,我中午再来,先走了。”
话音落下,忙转身朝着殿外迈去。
贺兰尧眼见着她的消失在眼前,冷哼了一声,而后坐回了椅子上。
她竟然给他吃黄连。
忽然殿外响起了脚步声,贺兰尧抬眸,只见是乌啼伸着懒腰打哈欠进来了,他才踏进殿内,一眼就看见了桌子上的食盒,却没见苏惊羽的身影,不禁问道:“殿下,是惊羽姐姐来过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