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4节
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他将阿尧捧到一个高位,提醒对方阿尧的重要性,同时言语中似乎也透露出一丝威胁。若说之前还觉得他没什么能耐,这会儿,当真是觉得他有股子皇族的霸气了。
女帝找的这个帮手,倒不是平庸之辈。
再说皇帝,听闻尹默玄一席话,自然是气着了。
在他看来,不过是个年轻气盛又自视甚高的年轻人罢了。
但他却不能将他如何。
鸾凤国虽是女子为尊之国,却不可小看,只因物资却十分丰厚。商贸业发达,盛产良驹、精铁,属于泱泱大国之中颇为富庶的一个国度,以致于门阀士族奢侈气派,与他国外交时,总是以财多而压他人气势。
看眼前这世子的气势,都胜过他出云国多少皇子,一个世子,在他国君主面前这般无所畏惧,甚至敢于放狠话,实属罕见。
出云国若是与鸾凤国起冲突,并不是什么好事。
如此思量着,皇帝只能先松了口,“容朕思虑思虑,二位使臣,如今时辰也不早了,还是早些回寝宫去休息吧。”
苏惊羽道:“既然如此,那就不打扰陛下了。”
尹默玄道:“在下明日再来打扰陛下。”
言罢,二人便都转身离开了。
皇帝平复着心情,待二人离开后,便起身,一挥袖将书案上堆起的奏折本子扫到地上,似是要借此泄气。
“陛下息怒。”清凉的嗓音自耳畔响起,“玄世子猖狂,自有他猖狂的道理,陛下倒是不必与他计较,至于十殿下那事,陛下好好思量,切莫因小失大。”
……
“国师,你看这出云国的老皇帝,当真难相处。”走回太行宫的路上,尹默玄悠悠道,“女帝在信上说,必要的时候,说话可硬气一些,你看本世子方才硬气不硬气?”
苏惊羽轻描淡写道:“硬气,出云国皇帝脸都变了。”
“他再生气能如何?总不能将本世子也扣下,本世子若是在他出云国境内出了什么事,有他头疼的。”尹默玄冷哼一声,“我鸾凤国有钱有粮,盛产良驹,哪里怕这出云国?这出云国虽不可小觑,在财富这一点上,自是比不上我们。”
苏惊羽听得好笑,“人穷志短,人富志强,世子,您可真够傲气的,不过,偶尔还是要谦虚的。”
“这一点本世子知道拿捏,不劳国师费心。”眼见着走到了太行宫,尹默玄笑道,“国师,你见过咱们的新王夫吗?真是个妙人呐,不对,应该说是仙人。我也是奇了怪了,女帝姑母不是铁了心的只喜欢杨绝顶吗?姓何的垮了,还以为这王夫的位置没人坐了,想不到这么快又有新人上位了,不过也在情理之中,新王夫的仙人之姿,当真……妙不可言!”
苏惊羽闻言,抽了抽唇角。
又是一个沉迷美色的痴汉。
说到王夫这事……只不过是女帝口头承认,连册封一事都可免,在鸾凤国,这事根本就不存在。
然而女帝金口玉言,她说是便是,若是问她为何还不册封,便说是册封时日待定,等事情一平息,女帝就当没发生过,若是以后出云国皇帝再问,她也只会回答:朕又忽然不想册封了。
鸾凤国男女关系一向混乱,说封就封说废就废的制度素来耿直的可怕,在这一任女帝之前的女帝们,据说王夫最多的那一任女帝,一生有过十八位正宫王夫。
这是两三年就换一个的节奏,坐在王夫位置上最少时日的那一位,也就当了一个月。
这一任女帝是因被何家困扰,才会由着何王夫坐在那个位置上二十几年,否则,早该废了。现任女帝也是历任女帝中的一股清流,一生只钟情一人,只可惜那人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原谅她。
想到女帝与杨绝顶的悲剧,苏惊羽叹息一声。
“国师,您叹什么气呢?”耳畔响起尹默玄的声音,“太行宫已经到了,夜已深了,国师还是早些休息,咱们明日还要继续去烦那老皇帝,哦对了,仙人如今身份不一样了,可不仅仅是出云国的罪人,皇帝不能将他关在天牢,便也在这太行宫中休息,国师,咱们不如去看望一下他?”
苏惊羽闻言,一时有些好笑,“仙人?这个称号……”
“这个称号有什么不对么?”尹默玄耸了耸肩,“这个称号,他当之无愧!国师您是不知道啊,本世子见过他那一刻,还以为天仙下凡了……”
☆、第404章 交际花
天仙下凡……
苏惊羽抽了抽唇角。
若是阿尧听到这样的形容词,又要不高兴了。
“夜已深了,我们还是不要去打搅他。”苏惊羽的语气颇为平淡,“世子今日也辛苦了,早些去休息吧,你我若是现在去探望他,指不定他已经睡了,若是被吵醒,想必会对你我不满。”
尹默玄闻言,怔了一瞬,随即附和道:“国师言之有理,是本世子考虑不周,若是打扰了仙人休息,本世子心里也会过意不去的。本世子这就回房歇息,国师也早点儿歇息。”
苏惊羽点头。
与尹默玄分别了之后,苏惊羽自然是去找贺兰尧。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阿尧不会想要见到那玄世子,她自然要忽悠那玄世子回去睡觉,自己去找阿尧。
从宫人那儿了解到了阿尧的住处,她便趁着夜深人静,到了他房门外,原本试图要敲门,却没料到,她一推门,门便轻易地开了。
阿尧竟是没有锁门。
推开了房屋的门,才走进了屋子里,苏惊羽忽觉得腰间一紧,是贺兰尧的手揽住了她的腰,同一时,门‘啪’的一声关上了。
她的背部抵在门板上,屋子里没有点灯,借着微弱的月光,她看不清贺兰尧此刻的表情,正想说话,哪知才张开口,便有柔软冰凉的物体覆在了唇瓣上,那气息她再熟悉不过了,正是贺兰尧的唇。
“小羽毛,想我了么?”耳畔想起他特有的清凉嗓音,颇为好听。
苏惊羽低笑一声,“当然想了,这还用问?我这不是一有机会就来看你了么。话说回来,都这么迟了,你还不睡,难不成是专门等着我?你怎知我会有机会来?”
“原本想要先歇息,不想等你,但,没有你在身侧,终究无法轻易入眠。这太行宫原本就是给异国使臣居住的,我猜老皇帝会将你们的住处安排在这,而你必定会来看望我的,我这才给你留了门,让你一推便能推进来。”贺兰尧慢条斯理地说着,随即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吻,而后,一个俯身将她横抱而起,借着微弱的月色,走到了榻边,将她放下,随即压了上去。
“明早你得早点喊我起来,让我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去。”苏惊羽平躺在榻上,悠悠道,“否则要是让外人知道鸾凤国的国师与新王夫同住一起,那女帝陛下的头上岂不是绿得发亮?”
“她有什么好绿的,她的年纪比我母亲还大。”贺兰尧轻描淡写道,“她倒是个言而有信的人,这个忙她若是不帮,我们很难全身而退,只能跟老皇帝硬杠。”
“我猜女帝会帮这个忙的,她欠我的人情可不小呢,只不过是让她口头承认一下你这个新王夫而已,对她而言,不算难事。”苏惊羽笑道,“鸾凤国男女关系向来一塌糊涂,即便是一个月换一个新王夫也没什么好稀奇的。”
“看来,老皇帝是接不下我们这一招了。”贺兰尧笑了一声,俯下头,与苏惊羽鼻尖相抵,浅浅的呼吸喷洒下来。
下一刻,苏惊羽便察觉到脖颈一凉,他的手探进了她的衣襟里。
苏惊羽的手环上他的脖颈,“记得明早要早点喊我起来。”
“放心好了。”贺兰尧俯下头,封住她的唇。
……
第二日,苏惊羽悠悠转醒,双眼全睁开的那一刻,她正对上一张近在咫尺的精致容颜。
贺兰尧还未醒,此刻,她正枕着他的一只手臂,而他的另一只手则是搁在她的腰际上。
这个姿势维持了多久?
若是她一整夜都枕着他的手臂入睡,那他的手臂多半会酸麻。
这已经不是头一次他把手臂拿给她当枕头了。
常常清晨醒来要么就是趴在他胸膛上要么就是枕在他手臂上,或者有时直接挂在他身上。
苏惊羽觉得,自己的睡姿大概很不雅观……若是阿尧不在,她可能会将身体摆成一个大字,总之不会优雅到哪去的。
苏惊羽微微抬起了头,想要将他的手抽出来,而这一动作,使得睡梦中的贺兰尧眼皮子动了动。
苏惊羽撇了撇嘴,视线落在他的脸上,那双魅人的凤眸此刻依旧是闭着的,然而她可以看见他的眼睫轻轻颤动,这分明就是要醒过来的前兆。
果不其然,下一刻,贺兰尧紧闭着的双眸便缓缓地睁了开,初醒的他眸中带着丝丝懒倦,一睁眼对上苏惊羽的脸庞,面上瞬间浮起了笑意。
“小羽毛,你醒的倒是挺早。”
他一边说着,一边抬起手,替她理了理有些凌乱的乌发,将散落在她脸上的发丝拨到耳后去。
“早么?不早了!”苏惊羽说着,起了身望向外头的天色,“这都什么时辰了?我不是让你早些喊我起来的么?最迟不能过卯时,否则,宫人们都起来活动了,我很难从你的屋子里悄无声息地溜出去。”
“怕什么,这就是原本你要睡的那间屋子。”贺兰尧的轻笑声传入耳膜,“卯时天都亮了,早在寅时我便将你从我的屋子抱到你的屋子来,那时候可是一个人都没有,而你睡得太熟,压根就不知道已经换了一间屋子,等会儿我自然可以溜出去,凭我的轻功,谁能捕捉到我?”
苏惊羽闻言,有些意外。
她在睡梦中,已经换了一间屋子了?
对了,昨夜进阿尧的屋子时,他屋里压根就没点灯,因此她也看不到他屋子里的摆设,今早一觉醒来,自然不知自己换了一间屋子。 “看你睡得安稳,自然不忍心叫醒你,便将你一路抱过来了,小羽毛,你睡得还挺死的,一点都不敏锐,我若是将你卖了,你恐怕都不知道吧。”
苏惊羽瞥了他一眼,“那你就将我卖了呗,打算买给谁?你真当我睡得死?若不是你在身边,我可是很敏锐的,要怪,就怪你的体香好闻呗,像是安神香一样,闻着就能睡得安稳了。”
贺兰尧:“……”
“我只是说笑罢了,夫人切莫当真。”贺兰尧道,“我怎会舍得将你卖了?卖了自己也不能卖了你啊。”
“若真是要卖,你可比我值钱。”苏惊羽不咸不淡道,“某人的一幅画像都能值个几万两银子,这哪是我能比拟的。”
贺兰尧唇角的笑意微微一僵,“好好的,又提那幅画像出来作甚?提它岂不是扫兴。”
说起那幅画,就难免想到那个扫兴的人。
若不是古月南柯当初看到他的画像,也就不会引发之后的一系列破事。
“说起来,古月南柯近来似乎安分了不少?”苏惊羽悠然道,“难不成是因为之前被若水和乌啼整过,学聪明了?不对,她那样的人,应该是愈挫愈勇,上次要拿我兄长当诱饵的馊主意就是她出的,这次拿皇祖母当诱饵引你入宫,不知是不是她也参与其中,此女总想着搞事情,不得不防。”
“放心,不用你我出手,都会有人解决她的。”贺兰尧云淡风轻道,“你忘了尹殇骨跟四哥结盟的事了?他们之间没有情,只有利益,但即使如此,尹殇骨也不会让古月南柯霸着国母的位置,尹殇骨如今可不比从前淡泊名利,女帝的做法太让她寒心,她势必要崛起,回国夺位,看她最近与四哥走得近,以后多半会联姻来维持关系,尹殇骨怎会委屈自己做侧室?古月南柯,会成为他们结盟的牺牲品。”
苏惊羽想了想,道:“如此看来,古月南柯这往后的日子也不好过。”
总是算计他人,也免不了被他人算计。
二人正说着话,忽听门外有脚步声响起,当即便噤了声。
下一刻,有人敲响了房门,“国师大人,时辰不早了,世子等着您一同去用早点呢。”
苏惊羽闻言,道:“知道了,回去告诉世子一声,本座很快便来。”
“是。”外头的宫人应了一声,便褪下了。
听着那脚步声远了,苏惊羽朝贺兰尧道:“阿尧,你先溜回自己屋子里去,那玄世子找我,多半又是要去烦老皇帝,好让他早些放你自由。”
“嗯。”贺兰尧应了一声,随即下榻穿衣。
穿戴整齐之后,他走到窗台后,将窗户开了一条小缝,观察着外头的动静。
眼见此刻外头无人经过,他才将窗子推了开,一下子蹿了出去。
苏惊羽整理好了仪表,便也踏出门去。
……
“国师,来得正好。看看这些早点合不合胃口。”雅致的六角小亭内,尹默玄吩咐宫人上了一桌子的精致糕点,眼见苏惊羽落了座,便笑道,“国师若是不爱吃,便吩咐他们做点别的。”
“有劳世子费心了,我不挑。”苏惊羽瞥了一眼桌子上的各色糕点,目光中浮现些许笑意。
这些,阿尧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