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节
平安她娘还没有进到怡然居,便被喜乐先吓着了。待进去了之后,她连谢嘉鱼的脸都没有见着,便先被压着跪下了。
谢嘉鱼不唤起,她便就一直在哪儿跪着。约莫跪了一盏茶的时间吧,才听见了一个声音唤起。
到这个时候,她若是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形,也白活了这大半辈子了。
果真,她才起身没有多久便传来一个声音,“我听说,你家私自给平安订了亲事儿了?”
今日下过雨,气温有些偏低,谢嘉鱼不耐烦那炭盆,也就没让点。平安她娘穿着也有些单薄,可纵然是这样,她仍旧被这话惊出了一身冷汗。
平安她娘双腿一软,立马就又跪了下去,一边磕头一边哭诉道,“娘子,娘子您明鉴啊。这完全是没有的事儿,这是哪个不要命的嚼舌根,娘子您不能被蒙蔽了啊。”
“聒噪!”谢嘉鱼在幕帘后冷冷斥责道,立马便有丫鬟上去堵住她的嘴。
“这事儿可是喜乐给我的,喜乐打听得真真儿的,还能有错?今日我就告诉你了,平安是我的大丫鬟,岂能是你们这般磋磨的,一个不知道几斤几两的腌臜货而已,平安是他能肖想的吗?我的话你可听明白了?”
她不住点头,生怕点慢了小命就要不保了。
这般做派实在让人恶心,谢嘉鱼挥挥手,说道,“下去吧。”
☆、第130章 一百二十八娶我
平安的婚事就这样悄无声息的便没了,平安她娘回去的时候病了一场,邪风入体,得了风寒。
谢嘉鱼让平安拿着药材回去瞧了瞧,其实这病就是吓得,平安一回去,她娘的病也就好了大半了。
平安没有问她那亲事儿是不是因为大哥才订下的,她只是说,“我的婚事娘子说她会好生瞧的。”
至于孙管事,一听到五娘子知道这事儿了,立马便说自家那二小子配不上平安姑娘,没得耽搁了平安姑娘,之前的约定都是玩笑话玩笑话。
可见这权势是个好东西啊。
至此之后平安伺候起谢嘉鱼来也是越发的精心了。
四月中,谢嘉鱼这病才算是养好了,她下床第一件事儿便是好生梳洗了一番,随后去院子里走了好几圈。
入夜,苏瑾之便来了,一是为了看看她是否真的好了,二是为着那红曲一事而来。
两人商议了一番之后,都觉得这事儿不宜再拖下去了,俗话说得好,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纵然苏瑾之时刻派人盯着二皇子,可谁也不能保证他没有后招不是?
苏瑾之何等的心智,他知道倘若是将二皇子送到那红曲的手中,恐怕这二皇子就讨不到什么好了。她要得到一个为什么,首先得让二皇子成为宫二少爷吧,这人好端端的,如何会回忆起前世呢?
又说自有办法,想来是什么秘术了,这年月来,秘术都是得有代价的。想来那二皇子也得付出点什么才是。
至于要付出什么,到时候便知道了。
“择日不如撞日,我看就明日吧,你去带二皇子来,我去寻红曲可好。”谢嘉鱼心中估算了一会儿,觉得可行。
她都这般说了,苏瑾之自然是没有意见的。他点点头说道,“好。你去见那红曲的时候万万要注意,那不是个善茬。”她不害她便好,倘若是害了妩儿,那他就是寻遍天下也要使人来收了她去。
第二日白日,谢嘉鱼先是去正院请了安,随后又晃悠去了水榭,她远远便瞧见了红曲,她倚靠在栏杆之上,不知在看什么。
红曲真的很奇怪,她是谢嘉鱼见过的最像人的鬼了。据宝儿说,红曲会像人一般进食,会每日到了时间午睡。她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一股子魅惑,最重要的是她还记得自己的名字。
不是玉荷,是红曲。红曲是那位二少爷给她取得名字......谢嘉鱼不知道一个人的执念究竟有多深,才能到死都忘不掉。
直到变幻成鬼,也忘不掉。
“红曲,今晚入夜你便来我房中,当初答应你的事儿,我办到了。今天晚上自然有人讲他带过来。”谢嘉鱼倚靠在栏杆之上,身旁的丫鬟以为她在看水,也不打扰她。
听见谢嘉鱼的声音,红曲才转过身来,轻启朱唇,“好,我看见他,便会把藏宝图给你。”
谢嘉鱼垂下眼睫,不知为何,她心底升起一股哀伤来,她忍不住问道,“可否方便知道......你要如何寻回他的前世?”
红曲突然笑了,她笑起来实在是美,那种张扬肆意的笑容让人忍不住沉溺下去,难怪,这样的她能引诱那般多的......男人前仆后继。
她已经美的不似人了,更像是林间惑人的妖精。
“娘子想要知道,自然是可以的。”她捂住嘴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来。“人们都说人死了便为鬼,执念消了便可投胎。可这投胎啊,便要前尘净忘,无论是你恨得还是你爱的,统统都不会记得了。你还这个灵魂,可这灵魂却变了样子。我活了这几百年,也学了些东西,其中便有个秘术,可使人恍若回到前世,整个人的记忆、性情都是前世的样子。”
谢嘉鱼不知为何有些心悸,她突然问道,“这等秘术,怕是代价不小吧?”
“自然,待我询问过他之后,这世间便再没有红曲了。”她看着谢嘉鱼的眼睛,心道,好一双剔透玲珑的双眼,想来只有她这般被娇宠着长大的人才能这般吧。
当年二少爷的妻子……也有这样一双眼睛呢,只是后来,终归还是被磨砺成了另一幅模样。只希望,这个孩子能一直这样,莫要…….莫要将这终身托付错了人了。
“值得吗?以自己为代价,去问一下或许根本没有结果的事儿。”谢嘉鱼心里有些难受,想劝一劝她,“若是我没有想差,您应该已经修炼有成了吧,否则不会和其他‘人’差别这般大,也不会知道自己的姓名。您若是不去做这件事,说不定……还有很长的日子可以过呢,说不得千百年后便又成了人了。”
“何必呢。”她低声说道。
红曲却突然伸手抚摸了一下谢嘉鱼的头,面容竟有些慈祥,“我已经活了很久了,真的太久了。很多东西,时间一久便变了味道,渐渐消散了,可有些东西,只会随着时间变久而越发深刻。”
“你还小,不知道有时候活着还不若死了。耳聪目明还不若眼瞎耳聋。”他骗她,骗她说要娶她,可她多希望他能骗她一辈子啊,就骗到她死不好吗?
为什么要告诉她,为什么不继续骗她。
或许是因为她已经没有用了吧,娶了藩王最疼爱的女儿,她这种没用的下贱的女人就该远远的。
她想问他一句,是不是这样的。
谢嘉鱼很想告诉她,不,不是这样的。能活着永远是最好的,好死不如赖活着,死过一次的她真的不愿意再体会一次死亡的感觉。
也许很多年以后她你呢心甘情愿的去拥抱死亡,可现在她不能够。
可她也能看得出来,红曲的心已经定了。
“如果你是这般想的,那……就如你所愿吧,这也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事儿了。”
谢嘉鱼叹了口气,便不再说话了。红曲定眼看了看她,“希望你……能一直这样。”她的声音很小,也很缥缈,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而不是说给谢嘉鱼听的。
她离去的时候转身远远看了红曲一眼,她依旧依靠在栏杆上,不知道在看什么。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心中突然觉得此时此刻的红曲心中是快乐的。
兴许是……困在这儿这么多年,终于要解脱了吧。守了这么多年,终于要得到一个答案了吧。
入夜,谢嘉鱼早早便洗漱完毕,坐在椅上等着。平安和喜乐虽然不知道娘子想要干什么,却依旧帮她在门外守着。
先来的是红曲,红曲微微一笑,随后坐在了椅子上。两人都没有说话,红曲的神态倒是很温和,好似一点也不激动一般。
可她瞳孔像是一汪漆黑的潭水。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苏瑾之来了,谢嘉鱼已经撑起了一个灵力罩,保证这屋里发生的事儿都不会传出去。
苏瑾之是看不见红曲的,但是他看见谢嘉鱼的对面放着一杯茶,便知道是那人坐在那儿了。他倒是颇有礼貌的行了个礼,随后就把昏过去的二皇子随手丢在了地上。
“人我带来了,是他吧?”他是在问红曲,是不是真的是二皇子?
红曲渐渐显现出了身形,说实话,那场面挺惊悚的。好好的空白的一地儿,突然出现了一双脚,继而又出现了腿和身子,最后出来了一个头。等闲的人见着了这画面,非得吓坏不可。
可苏瑾之却是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红曲没有对苏瑾之将二皇子丢在地上行为有任何不满,她走过去,略微一瞧,便点点头,说道,“是他。”
然后便对着谢嘉鱼笑着说,“那藏宝图就在水榭旁的大树下面,你往下挖就对了。”她顿了顿,又笑着说,“你还愿意看见鬼吗?若是不愿意……我可以帮你把这个能力毁去。若是愿意,我便帮你一个忙,让你可以自己决定能不能看见。”
这就当是她送的礼物了。
谢嘉鱼几乎没有犹豫,便说道,“我愿意看见。”
红曲点点头,说,“也好。”随后便伸手掐了个法诀,一道光便进入了谢嘉鱼的眼中。
“这个光没有害处吗?”苏瑾之皱起眉头。
她灿然一笑,“我不会害她。”她看着她长大,怎么会去害她呢。
这道光入了她的双眼,她觉得很舒服,就像是被温水泡着一样,便出口说,“没有事的,很舒服。”
苏瑾之这才点点头,不说话了。
红曲走到了二皇子面前,俯视着他。他的样貌和二少爷差别很大,二少爷的眼睛要更细长一些,鼻子要更挺一些,嘴角时常上翘着,哪怕睡着了也是笑着的。
她的手抚摸过他的眼鼻,又停留在他的脖子处。
“纵然是你的样貌和从前大不一样了,我仍旧是认得出你来。”她俯下身子,将头放在二皇子的胸口上,露出一副迷醉的表情来,“你不是说要娶我吗?你应该娶我啊。”她不知做了什么,二皇子身上的衣物便成了一套大红的新郎服。
☆、第131章 一百二十九骗局
苏瑾之和谢嘉鱼就站在一旁看着,没有人说话。异变很快发生,二皇子竟是清醒了过来。
他一醒过来便察觉了不妥,这不是他的房间。最荒谬的是他的身上竟还趴着一个女人,他一把推开红曲,站了起来。
红曲竟是也没有放在心上,自顾自整理了一下衣裙,也跟着站了起来。
“苏瑾之?你这是什么意思?”他一起身就发现这是在女子的闺房中,再一看自己身上竟是穿着喜服,便有些慌张了。这份慌张在看见了苏瑾之之后达到了顶峰。
“我是你堂哥,你这是要做什么?”他往后退了一步,掩饰着面上的慌张。
苏瑾之也没有想过他竟是会醒过来,二话不说便挡在了谢嘉鱼的前面,冷冰冰的说,“不要害怕,你总不会死的。我就是再狠,也不会杀你,我不是你。”他不是他,他还剩下最后一点底线,无论如何,他都不会亲自动手去杀他。
二皇子再傻也知道现下的形式有些不妙了,他浑身一抖,觉得有个冷冰冰滑腻腻的东西从背后攀上了他的脖颈,低头一看,竟是一双雪白的手臂。
“你太不乖了,该听话些。”红曲的嗓音缥缈,却带着某种奇异的魔力,二皇子觉得自己再也动不了了。
“你有什么想问的,便问吧。等会……他可能就再也回答不了你了。”红曲将头放在二皇子的肩上,看着苏瑾之说道。
这句话的意思……苏瑾之扭头看了一眼谢嘉鱼,突然问道,“我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让你认为我是圣上的亲子,让你觉得我会抢夺皇位。”
二皇子原本不想回答,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想中了魔一般将心中想的全部倒了出来。
那些话很恶心,甚至说了那么多的话,其中几乎都在辱骂苏瑾之他娘。
说到底,不过就是他的自以为是罢了。他自己觉得皇位是个好东西,便认为身边的人都会去抢、去夺。他母妃靠着燕六娘的脸上位了,便转身又瞧不上那人了,觉得她的存在实在膈应人,却没有想过对于苏瑾之来说,琴妃也是膈应人的存在。
说到底,不过是自私罢了。
“我知道了,没有什么想问的了。”二皇子的话明明那么难听,苏瑾之却一点也不难过,反而笑着说出这句话。
谢嘉鱼有些担心他,在背后瞧瞧握住了他的手,小声说道,“你别难过,他简直就是疯了。”
“我不难过,真的。”他不难过,没有人会为了对方的卑劣难过,因为……他真的不是圣上的儿子。
他娘清清白白的一生,他很清楚。
那边,红曲不知道做了什么,导致二皇子的神情明显已经有些涣散了。
“魂归来兮……魂归来兮……”她开始跳舞,那舞的姿势很是奇怪,非常的扭曲,明明是那般奇怪的舞蹈,奇怪的是,谢嘉鱼竟是觉得还挺好看。
一边跳她口中一边念叨着,“魂归来兮……”伴随着的是不知道从哪里发出来的铃铛声。
这场景,说实在的,有够吓人的。昏暗的烛火,身穿红衣的绝色女子,怪异的舞姿和呆滞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