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还有一个缘故。”通天揉着手中的软毛，道：“紫霄宫讲道的年月里，昊天瑶池不过是仆从，比所有听道客都矮一截，金灵当年听过道祖最后一次讲道，倒还不必对如今的玉帝王母毕恭毕敬，不过换了你……若是个人形，就免不了给他们俩磕头行礼了，你愿意？”
    “这样啊……”苏湖往通天怀里缩了缩，想到自己现在居然还有那个可以不对玉帝王母行礼的机会，心满意足地开口，“不要。”
    金灵好笑地睨了苏湖一眼：“不过若是需要你变成人形说两句话，那该有的礼可不能少了，别被人说我截教之人不通礼仪。”
    “是。”苏湖闷闷回答着。
    通天笑着拍了拍苏湖的头，然后才聊起了封神相关的事情——
    事实上，神仙也有拖延症。
    嗯，简单讲就是封神榜这件事情算是代言天道的鸿钧好几百年前就已经提出的事情。
    然而，遗憾的是，因为谁也说服不了谁，元始固然心疼自家徒弟，通天当然也不想自家徒弟去天庭做牛做马遵守天规从此不得逍遥，于是事情就变得复杂了起来，一拖就拖到现在，按照封神演义的写法哪吒都快要出世了，封神榜还没有签下来。
    当然了，反正姜子牙还没下山还没到呢。
    才是第一生产力嘛。
    并且也情有可原——封神榜上写谁的名字，本身就是一个相当纠结的事情：被三教弟子下脸面只能去给天道告状的玉帝事务堆积没人可用又看不上非三教弟子没规矩的散修的天庭vs护犊子的玄门三教。
    这根本就是不可调和的矛盾。
    和政治书上的落后生产力与人们日益增长的文化需求一样。
    通天也不白给苏湖介绍这么个局面，说了之后，自然想多问一句：“又是能从准提手中逃得性命，还能琢磨出茅房这么个做法，封神之事，到底如何最大程度的保全我截教，阿苏可有法子？”
    苏湖想了想，说：“那得看洪荒之上，一般吵不清楚的时候，会如何解决问题。”
    金灵圣母苦笑道：“一般吵不明白就做一场，打出个结果来便是，偏生圣人之间大打出手，那天下就乱了。元始师伯又说我截教弟子修法术不修根性，便是打赢了他阐教弟子，那也不肯认账……”
    “能认账才有鬼……”苏湖默默吐槽，在谁认账谁徒弟从此就从逍遥仙变成了苦逼神的情况下，哪个师父能不心疼徒弟的？别的不说，就“清心寡欲不能动情不能思凡”这么一条天规，黑天庭的神仙不能和凡人在一起的各类故事还少了？
    什么董永七仙女最后含泪泣别，什么织女牛郎天河相望一年一见，什么杨戬他妈在桃山被镇压被救出来之后被太阳晒化，杨戬他妹妹被杨戬镇在华山下被沉香救出……讲道理，玉帝家的女眷好像特别喜欢思凡，完事了之后他家的男人好像也特别喜欢把人压山下哦，诶不对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前面两个没有生出一个能打的儿子来于是悲剧掉了，后面两个……杨戬母亲即便生出了一个牛叉的儿子来但还是悲剧掉了，也就是后面一个幸运一点，不知道是杨戬放水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居然还有喜剧的版本？
    但是总之，不能动情这一点简直反人类……哦不，简直神干事！
    苏湖想了好半天：“小妹愚见，若是实在吵不出个结果，可不可以干脆就不出结果？”
    “嗯？”金灵圣母没懂。
    “谁都别签，谁死谁上。不是说根性深的成仙，根性中的成神，根性浅的入轮回么。”苏湖弹着狐狸指甲，“量劫到来之际必然会死很多人，谁有缘分谁被封神榜引去做正神，大家各凭本事，结果如何，谁也别赖谁。”
    “若是……”通天沉吟道，“昊天不同意怎么办？毕竟人若是死的不够……”
    苏湖道：“师父以为，玉帝想要的正神，是能飞天遁地无所不能的三教弟子，还是死过一遍只剩真灵修为受损只能被封神榜限制的奴仆？”
    死过一遍上榜是个什么效果呢？
    雷公电母魔家四将二十八星宿等等，当年封神大战之中的大罗金仙太乙金仙，修炼上万年阵法双修有修为有法宝的人物，到了西游记的年代，居然还要听封神里面水得一比的托塔天王李靖的吩咐。
    好吧，即便这可以用玉帝这货在玩权力的制衡，那这些人捆一起都打不过一个齐天大圣又应该怎么解释？
    是的，大圣爷跟脚优秀、天赋异禀、老师给力、装备极品。
    但是，真的没有点别的什么原因？
    并且隔壁的对照组是——同样在封神榜里面出现过，玉虚十二仙里面修为一般的慈航道人观音菩萨，在封神演义里面和文殊普贤联手还动用若干法宝，都能被金灵圣母单纯用一把玉如意招架住，然而这样的慈航真人，到了西游记里面，几乎是虐遍玄门无敌手，多少天庭解决不了的问题都是他解决的。
    听苏湖说着话，阳光普照之时，金灵突然感觉毛骨悚然，带着“难道是天道在刻意削弱玄门”的可怕猜想，她轻声问：“老师，上了封神榜之后……当真……修为被限制到了如此地步？”
    通天没有回答，只沉声问苏湖：“阿苏，你是从何处知道的，上榜了之后修为被限制？”
    第17章 刁民要害朕
    “猜哒~”苏湖敢这么说，当然不会和面对女娲的时候一样一不小心说漏嘴，回应的相当自然，“弟子接了准提圣人一招都重伤成这样，若是直接被打死了，真灵离体，无形无状，又用什么来盛法力呢？”
    通天沉吟。
    觉得也对。
    “可是，若是不签，那谁都能上的情状之下，咱们也可能被人算计了去啊。”金灵发问。
    “方才师父好像提到过，此次大劫，有一部分原因是阐教弟子一千五百年来三尸不斩，犯下杀劫，所以才要降生人间完了劫数，所以也是这个原因，封神之事合该阐教去主持？”
    通天点头。
    “那就完了嘛。”苏湖腻在通天怀里，笑道，“阐教他们自己修为不行，不斩杀三尸，自己犯下杀劫，自己应当到人间完此杀伐，和我截教何干？我们自己在宫中闭门开足球锦标赛，他们自行去完了劫数，截教弟子不出金鳌岛，倒看看咱们如何吃亏。”
    “红花白藕青莲叶，三教原来是一家。”通天沉吟道，“就这么不管他们完杀劫，岂非见外？”
    金灵圣母美目一动，露出了一个相当意味深长的微笑：“老师此言差矣，咱们即便是有心相帮，又该怎么帮呢？”
    苏湖迅速理解了金灵圣母的意思，也笑：“若是帮他们杀人，他们的杀劫又怎么才能完呢？若是不帮着他们杀人，那咱们还要怎么去帮他们全此劫难？所以啊，咱们置身事外，才是最大的帮忙。”
    通天看着身边站着和怀里窝着的俩不怀好意的弟子，终于露出了个满意的微笑。
    果然弟子收多了，功能可齐全。
    既省事又方便。
    开心。
    “其实，当真要咱们万无一失，最安全的约定，就是约好了圣人不能参战。”苏湖幽幽开口。
    金灵圣母道：“圣人本来就不沾因果，怎么会卷入杀劫？”
    “话可不能这么说，凡人还讲究一句丑话说在前头呢。”苏湖解释，“明面上提出圣人不能参战，最后谁也没法动手，与大家都不约定回头打出了火气，圣人一想，发现反正也没约定，参战了最多就是没点面子，索性亲自下场以大欺小，完全是两回事。”
    苏湖认真道：“此事事关生死，小妹不得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一番，毕竟没人知道量劫之中会发生什么，若是哪位圣人最后因为弟子上榜太多而生气，拼着不要面子强行卷入，量劫之下一时没控制住杀得性起越卷越深，别的圣人心疼弟子，不肯束手待毙再强行出手，这可真变成一场浩劫来了。”
    说的相当的有理有据，简直让人无法反驳。
    金灵圣母却总觉得苏湖别有深意，眼珠子一转，笑骂：“你个促狭的小东西！”
    苏湖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狐狸笑。
    ——截教和阐教的战斗力比较，其实相当的凶残。
    无论阐教再如何标榜自家道德高隆擅长悟道，自家才是既高贵又正统的修炼方式别的都是邪教都应该被取缔，那也掩盖不了截教因为偏好好勇斗狠而不是喜欢枯坐参悟，所以碧游宫弟子在圣人不出手的条件下绝对是打遍天下无敌手的事实。
    若是圣人不参战……封神大战里面，别人的战斗力都不说了，只论三霄姐妹的九曲黄河阵。
    还有什么好打的，玉虚十二仙连带所有三代弟子，打包捆好一波带走不解释。
    “并且……”苏湖低声道，“女娲宫里还有准提圣人的痕迹呢，圣人不出手防的不只是咱们玄门的圣人，还有……”
    还有担心洪荒小说一定要黑一发不然就浑身不自在的接引和准提。
    毕竟人家还顺走了截教三千红尘客呢，不得不防！
    “你说的……也有道理。”通天最终做了肯定。
    于是乎，这么一个“大家都别签各凭本事谁倒霉谁上”与“圣人不能掺和”的议案，就这样大大咧咧摆上了议程。
    昊天瑶池……现在的他们并没有决定权。
    有决定权的与会的圣人们乍一听这两个提案，都有点犹豫。
    相对来说，女娲没有徒弟，老子的徒弟反正是不会上封神榜的，所以都能够保持淡定平和的思考这两个议题。按照这二人的尿性，和自己没关系，那一般也是懒得再发表什么意见的。
    而准提和接引就有点不想答应——他们西方教现在诸多神位都空着，自己也没有广收门徒，如果要圣人之下不参战，那么这个量劫就没有西方教什么事情了。
    但是话说回来，封神会议，他们俩的地位是列席——毕竟是东方自己玩封神，他们插嘴又算什么呢？
    通天自然是被苏湖与迅速反应过来的金灵圣母劝住了。
    元始天尊有点犹豫。
    他最想看到的局面，当然是全部写截教门徒的名额从而让这件事和阐教没什么关系，最好的结果就是玉虚十二仙连带燃灯道人云中子乃至于姜子牙申公豹甚至是三代弟子们，一个都不要少，但是他自己也知道，通天绝对不会答应。
    所以元始天尊做出的让步，就仅仅只是放了灵珠子（哪吒）下山，钦定了灵珠子封神，并且给玉虚十二仙们下达了“可以在凡人之中寻人收入门下以完封神榜”的建议。
    但是反过来想，如果什么都不写，反而有保住自己所有门徒把对方的门徒全部坑上封神榜的可能，甚至如果运气足够好，自己这边的三代弟子都能得以保全。
    至于圣人不出面……
    其实他也没打算出面来着，圣人都不沾因果了，白白陷入量劫之中打一架，还要不要面皮了？
    ——这时候的元始天尊也还没有想到，自己会因为玉虚十二仙因为太注重清修打坐，那战斗力实在太令人遗憾，所以从姜子牙一上昆仑开始就插手封神之事，乃至于到三霄娘娘出场黑掉了玉虚十二仙的顶上三花之后，直接不要脸的伙同老子打死小辈。
    颇有些拿不定主意的元始天尊看到了通天教主那一脸的胸有成竹的模样，又总觉得有点什么不大对，准确来说，那是一股后世形容为“总有刁民要害朕”的感觉。
    虽然不知道截教到底做了什么决定。
    但是不管怎么样，从截教到通天，都不是会轻易让步的类型！
    一定有诈！
    金灵圣母正在和苏湖眉来眼去，转眼便看到了元始天尊这么一个不肯答应的沉吟不已的神色，直接给苏湖递了个眼色。
    苏湖会意，轻声开口：“师伯是在害怕什么吗？”那声音软软糯糯的，妥妥一个还没长开的萝莉音，又隐隐有些魅意，在场圣人们的心在哪一刹那间心都酥了。
    通天回头看金灵圣母，目光交流之下，以通天对金灵圣母的了解，用脚趾头想都能明白这货又在憋坏呢。
    想了想，没出声。
    憋吧，反正出了事他兜着呢。
    元始天尊思路被打断，眼看着就要发飙。
    女娲突然笑了：“你原来在这呢，也算是有个好结果了。”随后，女娲圣人，以洁癖晚期、在一尘不染的紫霄宫都是蛇尾离地三尺的姿态飘到通天身边，确定了苏湖被收拾的很干净，便抬手把苏湖抱到了怀里逗弄了两下，心情不错的开口，“嗯，身上伤也好了差不多了，现下还是个地仙，你老师果然疼你，这样我就放心了。”
    ——碧霞童子回宫之后自然是给女娲讲过——元始天尊不肯收徒，狐狸还重伤无处可去，所以他便把苏湖放到了截教的势力范围之内，希望哪个截教弟子或者是通天教主本尊经过的时候把苏湖捡走收入门下，哪怕是在截教做个三代弟子也好歹能算是有处可去，然后自觉仁至义尽的自己就心安理得的回女娲宫了——这么一大摊子事儿。
    听的女娲好悬没把这个跟着自己好多年的碧霞童子活活劈死。
    你个倒霉孩子就这么把人家那么只身受重伤的狐狸丢到了沿海地区？
    哪怕你多陪着小狐狸一段日子，伤好再说也成啊？
    还好，还好。
    好歹是没让这只有意思的小狐狸死了。
    苏湖被女娲逗弄了两下，便爬下女娲怀里变回人形，对女娲一礼，又对女娲身后的碧霞童子一欠身，甜甜笑道：“还得多谢娘娘及碧霞师兄提拔之恩。”这才袅袅婷婷地拜过各位圣人，然后就相当乖巧地站到了通天身后。
    这么一个打岔，元始天尊也不好直接对苏湖发飙，只问：“你刚才说什么？”
    语气之中威胁的口吻很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