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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节

      何方洲见云翰林脸色不好,忙问道:“姐夫,什么事?”
    云翰林闷闷的把事情说了说,“……好在这里全是自己人,要不然我真是不好意思说出口。”
    韩厚朴道:“谁家没几件烦心事了?越客贤弟,你说句话,我这便过去。”
    韩厚朴还是要看云翰林的意思,云翰林让他去,他跑一趟也无所谓。云翰林若是不爱搀和锦绣里的事,他便不管了。韩家和云家这些年来往甚密,云家的家务事韩厚朴差不多都知道,就算他天性厚道,对锦绣里的人也已经不满了。
    那些人恨不得云翰林去死,韩厚朴是云翰林的朋友,很是替他不值。
    云翰林有些犹豫,“厚朴兄,我……”
    他也很有些厌倦了,不想管锦绣里的闲事。但若说不去,是不是过于无情了?
    何方洲把玩着手中的酒杯,“姐夫,这不是普通的家务纠纷,是定国公府和杜大人扛上了。厚朴兄若是赶过去,医好或是医不好,恐怕都会得罪人。比如说这杜氏吧,若医不好,大房那帮没良心的人便会恨厚朴兄,连带的也恨上姐夫。若医的好了,定国公和定国公夫人心里又未必痛快了。”
    “爹爹,您和韩伯伯是要好,可咱们也不能总是给韩伯伯添麻烦啊。”云仰小声抱怨。
    “还是不麻烦厚朴兄了。”云翰林听了何方洲和云仰的话,做了决定,“厚朴兄今日酒醉不醒,没办法给人瞧病,让他们另请高明吧。”
    何方洲微微笑了笑。
    韩厚朴一乐,“我今天确实喝太多了,醉了,醉了。”
    云翰林也不再见那来人,命小厮下去传话,“韩爷醉了,起不来,让他们另外请大夫。”小厮下去传话了。
    “幸亏这种丢人的事只有咱们自家人知道。”云翰林今天喝的确实有点儿多了,喃喃的道。
    何方洲、韩厚朴笑而不语,就连云仰和韩京墨这两个年青人都笑了,“您是担心四王子知道了么?这倒也是,家丑不可外扬。”
    “我怕他知道?哼,我理他呢。”云翰林发牢骚。
    众人见他醉态可掬,越发笑的不行了。
    韩厚朴乐呵呵的问道:“贤弟,我从前便觉得阿晟这孩子实在不错,今天一见,这孩子越发出色了。你以前是不大喜欢他的,现在觉得他如何啊?”
    “我没有不喜欢他。我不喜欢他爹。”云翰林气哼哼的道。
    六年前燕王亲自进京找儿子,一直找到了云家。燕王那骄横粗豪的作风云翰林嫌弃得都不行了,直到现在提起来还没好气。
    云仰和韩京墨偷偷乐,借口更衣,一起离席,“方才的话,咱们告诉四王子去。”“我觉着这句话能要个高价。”“嗯,我瞧着也是。”两人童心未泯,勒索陆晟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先到这儿,明天继续。
    谢谢大家,明天见。
    ☆、第78章 简单
    云仪差去石桥大街的仆人请韩厚朴没请回来,忐忑不安的回了锦绣里。
    “韩三爷醉成一瘫泥了,来不了。”回去之后,硬着头皮回道。
    云仪正为杜氏的伤势担心,听了这话,脸登时便沉了下来,“医者仁心。三叔明明有韩厚朴这样的朋友,要命时刻却不肯帮忙,这是什么亲人?娘和四婶骂得对,祖父白养了他了!”
    杜大人、武氏知道韩厚朴不来,也很生气,“彼此亲戚,恁地薄情,看个病也不肯来。”武氏恨恨的咒骂,杜大人理智些,急命人拿了他的贴子去太医院请大夫。
    定国公夫人和杜氏都有太医看过,定国公夫人虽然烧着了,却伤的不重,反倒是杜氏被定国公夫人折腾的太狠了,伤势极重。
    这样一来,定国公便有些为难,杜大人却精神起来了。
    定国公夫人是长辈、身份尊贵,而且是杜氏先撕打程氏,程氏来报仇的,但杜氏伤的重啊。这种家长里短的事情,很难分得清谁有理谁没理,但既然是打架,哪一方伤得重,哪一方便吃亏了,可以理直气壮的讨公道了。
    杜大人精神抖擞,从他妹妹的伤势说起,一直说到他妹妹做为长子媳妇为云家做出的种种牺牲,把杜氏说成了一位贤良孝顺、具有无数美德的女子。可惜这样的女子却被定国公夫人闯进来硬给打了,还打的这么重,“国公爷,这件事您务必给杜家一个交待。”
    定国公爵位高,年龄大,是长辈,虽然杜氏伤重些,定国公夫人伤轻些,他还是觉得程家吃亏了,“我夫人是什么身份,她在云家被烧,云家若不重惩肇事之人,我必不和云家干休!我夫人是先打了杜氏,但我夫人是无缘无故动手的么?若不是杜氏无故殴打我女儿,我夫人焉能教训她?”
    两家各持一词,僵持不下。
    云湍两边说好话,对着杜大人陪笑脸,“杜兄,咱们两家多年亲眷,还望兄长看在小弟的薄面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到了定国公面前却央求道:“岳父,您大人大量,莫和晚辈计较。”
    他已经残疾了,不能如常行走,这样两边跑来跑去求情,看着也挺可怜的。
    杜大人生出同情之心,定国公瞧着却是刺眼,“当年怎么看上这个小子的?家世背景不行,人品不行,没什么本事就不说了,现在干脆成了个瘸子!真丢我定国公府的人!”心里有气,也不管云湍怎么为难,只是要为他的老妻讨公道。
    定国公要为他的老妻讨公道,也就是要云家惩罚云仪了。
    毕竟云仪才是丢火把过去烧了定国公夫人的罪魁祸首。
    云湍低声下气,“岳父,仪儿就要出阁了,这时候云家若是惩罚她,她到了宣王府怎么做人?念在她年幼无知,当时又护母心切,饶恕她这一回吧。”
    定国公冷笑,“她就要出阁了,你这做叔叔的知道,她自己难道不知道?这个时候她还敢惹事,可见她对这婚事也不如何看重,依我看,干脆别嫁了。反正不过是宣王府一个小妾,宣王未必放在心上,有她不多,没她不少。”
    “岳父,话也不能这么说吧。到底是一辈子的大事,慎重些好,慎重些好。”云湍被定国公这一通寒碜,有点拉不下脸了,替云仪不好意思,讪讪的笑道。
    “什么一辈子的大事,不过是一乘小轿抬进去。”定国公嘴下毫不容情。
    云湍脸都要红成一块红布了。
    定国公真是不留情面,云仪的事本就不光彩,让他这么直通通的说出来,简直是要羞燥死人了。
    云湍劝不了定国公,也劝不了杜大人,没办法,只好去劝云仪,“仪儿,你去给我岳父岳母赔个罪,求他们大人不记小人过……”
    他话还说完,云仪已委屈得眼泪扑簌簌掉下来了,“四叔,你来看看我娘的伤啊,她被定国公夫人撕扯得脸都变形了,话都说不出来了,我还要向打她的人赔罪?我若向定国公夫人赔了罪,还配做我娘的女儿么?”
    云湍头都快要炸开了,“你们一个一个都有理,就我没理,行了吧?”
    他本来就不是什么有才干的人,也不是有耐心的人,这时候真想撂挑子不干,什么事也不管了。但现在的锦绣里没有云尚书,没有云大爷,满打满算只有他和云五爷两个男人。云五爷滑不溜丢,片叶不沾身,遇到这种事根本不插手,云湍要是再走了,云家算是一个出面的男人也没有了,未必太不像话。云湍只好耐着性子留下来,愁眉紧锁,唉声叹气。
    云攸还是心疼云湍这个父亲的,见他愁的狠了,给他出主意,“三叔在京城呢。他脾气好,耐性好,让他来做个和事佬,给外公、杜家舅舅说说好话。”
    “韩厚朴都不肯来了,还指望你三叔呢。”云湍苦笑。
    “韩厚朴是喝醉了,难道三叔也喝醉了?”云攸道。
    云湍觉得也有道理,“也对,韩厚朴借口酒醉不来,你三叔不能也喝醉了吧?”听了云攸的话,差人去了石桥大街。
    谁知差去的人也大门也进不去,“小的被燕王府的侍卫给拦住了,进不去门。”回来后愁眉苦脸的回道。
    云湍气了个仰倒。
    “你三叔这是指望不上了,以后有事莫再找他。”云湍怒气冲冲的道。
    云攸给出了个馊主意,不但没帮上忙,还让他父亲云湍生了场气,满面羞惭的道:“是,以后再不提他了。”
    云湍自打断了腿之后,对程氏便生出怨恨之心,和程氏不似从前要好。今天他也是被逼无奈,只好放下身段去央求程氏,“还求太太在岳父岳母说说好话,莫再跟我云家闹了。”
    程氏直问到他脸上,“四爷看看我这张脸,是被你那好大嫂打的!我在云家受了欺负,四爷不替我做主也就算了,娘家母亲替我出面打人,四爷还要拦着!四爷,你对我还有夫妻的情份么?”
    云湍怒道:“左也不行,右也不行,一个一个全和我作对!成,你们闹去吧,我不管了行不行!”竟然真的拂袖而去,由小厮抬着出了云府,不知往哪里寻欢作乐去了。
    他一走,定国公气上加气,愈发不肯容情,“我老了,没用了,亲戚晚辈都不把我放到眼里了。我这便上表辞官,回家养老!”命人带了定国公夫人,气哼哼的也走了。
    杜大人和武氏想拦,云仪却哭着说道:“我娘都被打成这样了,还要再跟他们说好话么?我不服!定国公府便是势力再大,也得讲讲理吧。”
    武氏劝她,“仪儿,别的倒没事,只是你就要出阁了,万一风声传到宣王耳中,传到太后耳中,只怕你不好做人啊。”
    杜大人也道:“这种家务事最是说不清楚的。定国公夫人是长辈,你还是个小姑娘家,若是不明内情的人听说了,恐怕还是要说你不知礼让,太泼辣了些。”
    云仪垂泪,“这事便是传扬出去,我也是孝顺母亲才发威的,我是孝女,我不怕。若宣王殿下知道了,只有更怜惜我的。”
    宣王是讲究孝道的,云仪知道。
    前世她就听杜氏说过了,宣王对太后和宣王太妃都很孝顺。
    云仪这回虽然闹事了,但她是孝顺杜氏才这样的,有情可原。云仪相信,通过这件事,宣王会更喜欢她、更信任她、更欣赏她的。
    “是这样么?”武氏将信将疑。
    “是这样的。”云仪擦拭着泪水,“更何况定国公夫人这回下手太狠,未必有胆子宣扬出去。”
    云仪既然如此笃定,杜大夫和武氏也就由着她了,“你自己不后悔便好。”
    云仪淡淡的、温柔的笑了,“我不后悔。”
    她相信她是不会有事的。首先,定国公这个人虽然贵为国公,为人并不嚣张跋扈,以他的性情,很可能这件事根本不会宣扬出去。其次,就算定国公宣扬出去了,传到宣王卫中,宣王也只会欣赏她的孝顺,不会因此嫌弃她的。
    云仪是这么的自信,但后来一连串的事实却把她打蒙了。
    定国公夫人回府后和定国公大闹,“闺女受欺负你不管,我受欺负你也不管,你还有个国公爷的样子么?窝囊死算了。”
    定国公一则是被老妻激怒了,二则也真是心疼女儿,气冲冲的道:“我定国公府的独养女儿嫁到云家,云湍那小子腿都断了,我们嫌弃过他么?他倒好,敢慢待咱们的闺女。若是不给了些颜色瞧瞧,他以为咱们好欺侮呢,以后不知如何对咱们的闺女!”
    定国公夫人火上烧油,“对啊,咱们老两口还活着,云湍便这样了。等咱们化成了灰,还不知怎么作践呢。”
    定国公夫妇商量了,当晚定国公便亲笔写了表章,说他病重,不能上朝,求皇帝恕罪。表章上定国公写的很隐晦,并没提到云家,只隐约提到是生了气。定国公却给宫里的太监塞了好处,命他在皇帝面前提提定国公的病因,又给朝中几位言官些小恩小惠,暗示他们定国公是因为夫人在云家被打、受气,老两口才一起病倒的。
    皇帝知道定国公是被气病的,少不了派内侍前往慰问,又特地命人去训斥了云湍。
    皇帝派去的人到了锦绣里,云湍不在家,最后是在花街柳巷把他给找回来的。内侍回宫后一一禀明皇帝,皇帝大恼,“岳父岳母病了,做女婿的还去寻欢作乐,这是哪家的规矩!”又差了一个内侍过去骂云湍,并且严词告诫,命他除了在家休养、到定国公府侍疾之外,不得随意外出,更不许走马章台。
    云湍的事在京城成了笑话。
    云仪跟着倒了霉。她火烧定国公夫人的事慢慢的被外人知道了,兴国公夫人、张英黎母女进宫的时候便当做件笑话告诉了太后。太后大怒,吩咐道:“这种不敬长辈、行事冒失之人,暂且不必进宣王府了。让云家好好教导,教导好了再抬进去,否则这样的女子进了宣王府,是服侍宣王的呢,还是给宣王添乱的?”派了女官到云家,严词训斥,把云仪单独关到小楼中,一言一行,都加以管束,云仪苦不堪言。
    兴国公夫人有一个娘家远房亲戚家的孤女,名叫新月,投奔到了兴国公府。这个新月生的清秀文弱,略通诗书,父母都已亡故了,无依无靠,兴国公夫人给她透了口风,新月感激不尽,“我这样的人能服侍宣王殿下,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兴国公夫人喜她柔顺,进宫的时候把她带上,趁机让太后看了。太后虽觉得这女子不够娇美,给宣王作妾未免不够格,但和兴国公夫人一样,喜欢这女子柔顺听话,便答应了。
    新月进了宣王府,成了宣王的侍妾。虽然她的身份不值一提,但因为她是宣王身边第一个侍妾,所以宣王府巴结她的人还不少。等到云仪进去的时候,已经被新月占了先,处处受制,云仪后悔不已。
    陆晟手下的人办事果然得力,三天之后,便带回来了李家的退婚文书。
    何氏命人把李氏请了来,拿退婚文书给她看,“二嫂,这退婚书上写的清楚明白,是李家承认自家子弟孝中纳妾生子,私德有亏,不敢匹配淑女……”
    何氏的话还没有说完,李氏大惊失色,“这不是污了我李家的名声么?”
    “李家的名声?”何氏愣了愣。
    “是啊,我李家的名声。”李氏急了,“让我侄儿承认他德行有亏,我们李家多没面子啊。”
    何氏脸色便不大好了,“二嫂,那你的意思,是让佩儿不退婚么?”
    李氏道:“我当然还是想退婚,可我是李家姑娘,李家养大了我,我不能为李家增添光彩就算了,还要给李家抹黑么?就算是为了佩儿,我也做不到啊。”
    何氏见她糊涂到这个地步了,微哂道:“你可真为娘家着想。娘家的名声,比闺女的终身还重要。”
    李氏惶恐不安,“婚事这么着退掉了,以后我还有娘家么?没有娘家,我靠着谁?”
    何氏和李氏在锦绣里也做过多年妯娌,虽知她性情懦弱了些,却不知她这么不分好歹,不由的摇头。陆晟这是一片好心,把云佩从火坑里救出来了,李氏非但不感激,还在这儿挑起毛病来了,让人不知说什么才好。退婚就是退婚啊,退婚肯定是有损伤的,难道退个婚还想退出一片花团锦簇来?
    “娘,您以后当然是靠着我。”云佩从屏风后闪出来。
    云佩是个漂亮的姑娘,从前有些畏缩,失了风度,在石桥大街住了这些时日,她吃的好穿的好,衣食住行样样都是精致的,仪态便比从前好看多了。
    “佩儿。”李氏握住云佩的手,想哭,“我可怜的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