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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

      红伶看她拿不定的样子便道:“夫人新婚,就用红线吧!”
    靳如翻绳子的手顿住,张口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点点头,反正是学,用什么颜色的反而无所谓了。
    选好了颜色,红伶又道:“夫人要打哪种花样呢?”
    “梅花结。”谢均安送她的那个花样。
    红伶却是微顿,那个枣红色梅花结宫绦她是见过的,被靳如当做宝贝一样,时不时的拿出来对着发呆,脸上更是露出哀伤之色,足以让人猜测出,这宫绦的不凡之意。
    “这根线从下面绕上去。”黄莺道。
    黄莺的母亲是有名的绣娘,她自然也是好手艺,现在靳如用的手帕荷包都是由她缝制的。
    靳如手笨,从小都没做过针线活,因为她看见尖锐的东西就怕,针那种又细又尖的物品更是怕,是以从来都不会这些,宫绦打的歪歪斜斜、松松垮垮的,手一松就能散开似得。
    想不到挺难的,谢均安是不是也是编了好多次才编好的?
    “夫人第一次打宫绦,打的有模有样的,哪像奴婢第一次弄得线头到处都是。”黄莺看到靳如有些丧气的神色,还以为她在嫌弃自己打得不好,便赶紧安慰道。
    靳如看着手里的鬼东西,满眼嫌弃,但在看到红伶手中那个,忍不住笑了,居然还有比她的更难看的!
    “红伶,你是怎么做到的?”靳如看着她手中的四不像乐得不行,之前的拘谨在这一笑中消散了不少。
    红伶细声解释了一句:“奴婢以前没做过这些,也是头一次呢!”
    既然有人垫底,靳如也不觉得那么丢人了,笑道:“再来再来,还有大把时间呢!”
    “是。”红伶轻声应道,看到靳如饶有兴致的样子,也微微笑了。
    她哪会这么笨?只是看到靳如打的实在太难看,自己打的好会让靳如感到难堪,便故意打的松垮、连线头都没有收进去。
    有了感兴趣的东西,时间过得很快,不像前两天那样漫长,好在在晚饭之前,她编出了一个像模像样的梅花结宫绦。
    晚饭是些清淡的菜,因着下午的事,靳如心里欢喜,吃了不少,连粥都又喝了半碗,至于药嘛~她最后赖着没喝。
    红伶无法,但也舒了心,还摸不准王夙夜对靳如到底什么态度,她还是得尽心尽力,前几天靳如都没吃多少,现在食欲大开,对她也是好事。
    但这多出的半碗粥让红露又感到不爽,哪家小姐会再回一碗饭,都是小口慢嚼的用半碗就不再吃了,顶多再喝一小碗汤,果然乡下丫头没半点教养。
    红伶把她的表情尽收眼底,知道红露今晚这么明显的原因是,靳如都不舒服的请大夫了,王夙夜也没有来看一下,连派个人问候都没有,明白着是半点都不关心这位新婚妻子。
    但是红露怎么不想想,今天王夙夜还带着靳如进宫了,这表明靳如还是有一定的价值,不然依王夙夜的性子,压根儿就不会带她进宫。
    靳如对红露的态度采取无视的措施,心里也认定,红露敢这么目中无人,自然是有人默许,既然如此她又有什么办法?她连映雪阁都出不去,还好红伶没有那么明显的态度。
    “夫人要不要到院子里走走?”红伶提议,“大夫今儿交代,让您晚饭后活动活动消消食。”
    靳如本不想,但听她这么说,便点头起了身。
    夏日的夜里微风习习,不似白天里的燥热,靳如满心舒爽,只是映雪阁虽然不小,但园林的规建很一般,她忍不住心想:若是能有一片荷塘多好啊!
    第二天靳如继续学打宫绦,学的差不多了就想挑个颜色好好打一个,选了许久都拿不定主意。
    红伶挑了藏蓝色的绳子递给她,道:“夫人,这个颜色很适合将军呢!”
    靳如愣了一下,直直的看着她道:“你觉得他会戴吗?”
    不会。红伶在心里肯定答道,但是她知道靳如学宫绦的原因,自然不能看她这么犯错,若是被人知道了,可是大忌。
    “夫人一片心意,将军必然会喜欢的。”说话都略显勉强,红伶真想不出王夙夜喜欢的样子。
    靳如一脸“我不傻”的看她一眼,另选了黛紫色的绳子打起来。
    红伶眉头轻跳,看到她打好的宫绦和那个枣红色的一模一样,都是在穗子处串了颗白玉珠,心里不禁有些发慌。
    夜里,靳如爬在床上,摸出谢均安送她的宫绦放在枕头上,又把自己打的那个并列放在枕头上看着,不自觉的笑出来,她打的比谢均安的好太多了!果然还是女子手巧一些,若是能把这个送给他该多好啊!
    想到这里她的眼前莫得浮现王夙夜的脸,冷淡的神色、深不可测的眸子,她呼吸滞了一下,升起一股负罪感。
    她都为人妇了,怎么还可以再想着别人,一直怨怪王夙夜不计恩情,但现在自己何尝又不过分?王夙夜家里出事后,她就把未婚夫抛之脑后,虽说那时幼小,但也未免寡情。
    靳如不禁再次回忆小时候,但对王夙夜的映象实在太淡,淡的她几乎以为他们小时候没见过面。
    ☆、第十章
    其实她有想象过王夙夜的,不管是他家出事前还是出事后,之前是懵懂莫名的心悸,后来则是悯惜,那个少年的大好年华就这么被毁了。
    再看看如今的王夙夜,冷情寡言,目中无人,跟母亲口中那个爱笑淘气的漂亮少年一点儿也挂不上钩。
    靳如又看了看枕上的那对宫绦,犹豫一会儿还是收了起来,心里失落落的。
    然后她就不再学习红伶拿来的那些东西了,只寻了些话本来看,但那些话本都是英雄、战争之类的,看的好生没趣。
    “红伶,就没有别的故事了吗?”靳如随手翻翻薄薄的花本子,没再看下去的*。
    红伶低头道:“府中话本数量极少,奴婢也只能寻来这些了。”
    其实话本的种类很多,但那些风花雪月的本子怎么能拿给靳如看,万一她生出些别的心思就不好了,自己的命也就没了。
    靳如张嘴想说什么,但看到红伶那样恭敬的态度便把话收了回去,看起来她是主子,但一举一动都受制约,又有什么发言权。
    红伶便劝道:“夫人不如学刺绣吧!女子家的,哪能不会这个呢!”
    靳如拒绝,她怕被扎到手指头。
    “那学习画画吧!将军平时也喜欢绘画呢!”红伶又道。
    “……”
    “琴乃高雅之物,夫人也可陶冶情操,而且将军也喜欢听琴呢!”
    这一个个说来,是非得要她学一样了。
    “那还是刺绣吧!”宁愿被扎手指头,也不要和王夙夜的喜好有关联。
    红伶笑开,叫了黄莺进来:“把针线那些物件儿拿来,夫人要学刺绣。”
    “是。”黄莺恭敬的屈膝行了一礼,然后出去拿了东西回来。
    黄莺已经把绣花的样式画好了,是一朵简单的绿叶桃花,红伶给串好了线才递给了靳如。
    靳如捏着针的手直抖,只觉得自己一个不慎就能把手指头全都扎破。
    红伶和黄莺看着靳如如临大敌的样子,只想笑又不敢笑,所以憋得难受,嘴角直抽抽,尤其是手抖得戳了几次锦帕居然都没有戳到。
    夏天本来就惹,这没一会靳如就出了一身的汗。
    红伶赶紧让黄鹂去拿了冰镇酸梅汤过来,还有水果冰碗。
    半碗酸梅汤下肚,靳如才觉得没那么热了,再看到冰碗里五颜六色的果子,又食欲大开,她从来都没吃过冰碗,里面是葡萄、桃子、樱桃,还有几样叫不上名,泛着一股淡淡的奶香。
    因为靳知府节俭,虽然当官但连个冰窖都没有,只是在冬日往地窖里藏好多冰块,虽然一到夏天也早就化成水了,但还是比井水凉,也是不可多得的消暑之物。
    看到靳如开心了不少,红伶又把绣棚递给了她,然后就看到靳如的眉头跳了一下,满脸的不愿意,但又不得不学的拿起了绣棚。
    红伶本着好意哄她,温声劝道:“等夫人学会了,就可以给将军绣方汗巾了。”
    “啊!”靳如短促的痛呼一声,丢下绣棚捂住手指,被她这么一说扎到了……
    “夫人!”红伶赶紧拿出手帕按住她的食指,“您还好吗?”
    这话问的她有多严重似得,靳如摇头,她是怕尖锐的东西,但没有矫情的这么点痛都怕,只是被这么扎了一下,她隐隐想起了什么,但又模糊不清的。
    这么一个小插曲,红伶就不让她再绣了,再想起她手抖的样子,忍不住问道:“夫人为什么这么害怕针尖这类物品呢?”
    靳如蹙了蹙眉,不确定的说:“小时候我好像去拍了一下刺猬。”
    “……”红伶默了一瞬,忍住没去问为什么要拍刺猬。
    靳如自己也陷入了疑惑之中,丝毫不记得自己家里有养过刺猬。
    从进宫那日起,靳如就再也没见过王夙夜,王夙夜更是不曾踏足映雪阁,这种感觉靳如自认为很好,跟出嫁前没什么两样,除了熟悉的人都不在身边,不能随心所欲。
    每天跟着红伶黄莺她们学刺绣时间过的也不慢,就是太容易被针扎了,不过几天她的左手指头就被扎破了一遍。
    看着靳如的作品虽然针脚不够细密,但已经有形了,黄莺就拿了画纸来问:“夫人喜欢花型呢?奴婢可以帮您来画。”
    “木芙蓉,要浅白色的。”
    黄莺顺着问道:“夫人喜欢木芙蓉?奴婢也见过呢!花开时满树,别说有多好看了。”
    靳如笑道:“花开晚秋,虽然霜露侵凌却依旧丰姿艳丽,占尽深秋风情,所以又名拒霜花,如人傲骨,不屈反倔。”
    这是以前谢均安对她说的话,因着这一番解释,她便很喜欢木芙蓉,想到家里,她脸上黯然。
    “木芙蓉层次较多,有些难度,夫人不如换做红梅立枝头吧!”红伶看到黄莺绘的图纸建议。
    靳如摇头,轻声说:“我想绣。”
    红伶看着她黯然的神色不再制止,人心是自己的,她又能劝多少?她以为靳如又想起了不该想的人。
    说到底红伶还是对靳如不够用心,尤其是这几日来,前院那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再加上听说千锦庄那里送来了许多上等的布料,往年是因为王夙夜自己不用就直接放仓库了,今年府里都有女主人了,将军都没有送过来的意思,这可不是压根就没记起靳如吗?
    原本还以为将军或多或少也会给靳如一些脸面,这下看来,是她多想了,毕竟宦官怎么会需要女人呢!尤其是将军这么权倾天下的人,能够使他锦上添花的只有更大的权力与地位。
    这样的念头一起,红伶就对靳如没那么仔细了,比如靳如再学绣花的时候她就不再作陪了,想法子希望重回账房那块,这里呆着又没前途。
    红露看着整理衣物的红伶,奚落道:“哟~这些天怎么不去巴结夫人了?现在不应该是陪着夫人绣花吗?”
    “夫人”两字咬的重重的。
    红伶不理她。
    红露拿了块点心塞进嘴里,口齿不清的说:“知道跟着她没前途了?虽然之前你只是整理账本的丫鬟,但时间长了,总能摸到算盘,哪像现在没打赏不说,月钱也没多多少。”
    红伶放下衣物,看着她道:“我只是尽我的本分,这几日夫人的膳食用度我依旧仔细安排,至于我自己什么打算,就不用你关心了。”
    她们俩之前并不熟识,一个在账房里做事,一个在伙房那里,平时的交际只在用饭的时候,连住处都不在一块。
    “你比我好,好歹你说不定能疏通一下回账房,我可不想再回厨房,整天油烟味,身上都发咸。”红露厌弃的说着,眼睛琢磨着什么。
    红伶不再搭话,直觉再说下去,红露一定会说让她帮她一块离开,她可没这本事,自己要走都难的不行。
    靳如对红伶的态度已经察觉到,但也没有办法,将军府里她谁也不认识,王夙夜一次不来,不就告诉所有人她是一个被忽略的存在。
    半个多月下来,靳如的木芙蓉绣好了,虽然搞得指头伤痕累累,针脚依旧不够细密,但要比之前的好上许多。
    她打开箱子,想把叠好的锦帕放进去,谁知箱子里面空空如也!
    靳如愣了一会儿,不见了?她明明把宫绦放在里面的!谁拿了?
    “黄莺!”靳如叫道,这几日也就黄莺在她房间里呆的时间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