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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节

      若愚听了,登时来了精神,抬起头说道:“小凉,还是你聪明,对!我们自己去,不让褚哥哥知道就是了,到时我坐你的马车可好?”
    苏小凉想了想,眉头一皱:“可是你身边总是有着侍候的丫鬟和侍卫,尤其是那个苏秀,一步都不离开。有他们在,你可是去不了的。”
    若愚却是眼珠滴溜溜的来回转,抓了抓自己的平头髻,突然蹦出个主意,这一堂课上,姐妹花便是在私下里头碰着头,窃窃私语,商量着怎么摆脱苏秀和侍卫,姐妹二人携手来个万州一游!
    ☆、第 63 章
    褚劲风早上因为若愚提及了那位旧爱南宫大人,暗自有些内伤,便负气出去了。等到晚上归府,气儿也就消散得差不多了。他甚至觉得自己有些幼稚,就是那么一个孩子样的,自然是哪里热闹便想往哪里凑,平白生什么闲气啊!
    这么一开解自己,倒也风过水无痕了。
    晚上归府时,他手里还拿了一袋子路过糕饼铺时买的油炸糕。
    这等小民食物是白面掺了糯米面,然后裹了豆沙煎炸而成,若愚以前在同窗的手里品尝过味道,轻轻一咬,那外酥里内的面儿都抻拉出面丝儿,好吃得直眨眼!她在一次散学路过摊子时便吵着要买。
    可是褚劲风看了看那过了不知几遍的黑油,自然不准她吃,还吩咐苏秀以后也不准让小夫人买这个。虽然后来回到府里让厨子也依着配方炸了一小盘给她吃。可是不知为何,虽然选用的都是上乘的食材,但少了那老油煎炸,到底是失了街边小食的美味。当时若愚便很不高兴。
    今日路过那烟熏火燎的炸饼摊子,司马大人犹豫再三,还是买了一纸包回来,准备哄一哄自家任性的小表妹。
    可是回府时,也不见那小粉蝶扑过来,问了苏秀才知,小夫人在自己的小书房里做功课呢!
    原来这若愚回到家,简单吃过晚饭就一门心思地在书房里搬弄着从书院带回的零件做起小机关,完全没有早上时的难过和不甘。苏秀初时还有些担心,看到小夫人确实专心地做着机关,终于也放下心来,以为她有些小孩子心性,已经忘掉早上的不快。
    既然是在勤奋上进,褚劲风也没有去打扰,只是自己先自沐浴更衣,又食了晚饭,却还不见她出来,这才起身入了小书房,只见若愚趴在地上正在安接一个可爱的人偶,那专注的神情,真是叫人百看不厌。
    “你们的孟夫子不是去了万州吗?为何还有做功课?”褚劲风进了书房坐了一会,见佳人连头都没有抬起过,一副“我没看见你”的模样,便自开口道。
    若愚挪了挪身子,干脆后背冲着他,继续认真钻研深奥的机关。
    褚劲风最不喜她这般的冷淡,当下起身一把将她从地上抱起来,搂在怀里晃了晃:“还在气着呢?清晨是我的不对,心甘情愿领罚可好?”
    若愚微微转脸儿也不看他,更不理会他拿来的炸糕,只是略略不耐烦地挣扎着:“我还要做功课,夫子回来要检查的!”
    虽然很想搂在怀里好好的亲一亲她,可是小表妹已经摆明了是要一心好学钻研,自然得先松了手,只是他明日要去万州,恐怕要几日不回来,她这么一味的摆弄玩偶,今晚的春宵岂不是要浪费掉了?
    当下再不理会她是抗议,只单手便将她提起,便抱出了书房:“我明日便要外出些日子,要好一阵不能陪若愚了,乖,让哥哥亲一亲可好?”
    可惜小表妹眼里从来不揉沙子,听了这话立刻警觉地抬头道:“可是要去万州?”
    面对那明澈的大眼睛,褚劲风本来涌到嘴边的谎话还是消散了,只是点了点头说道:“你乖乖在家,等我回来带你去漠河围场打猎可好?”
    若愚竟然没有像他预料的那样哭闹,只是一双大眼瞪着他,每一根弯俏的睫毛似乎都是顶着闷气儿的,过了好一会才说:“我还要做功课,哥哥你是不是也不要太贪玩,好好处理下公务吧!”说完,便挣脱了他的手臂,滑下了地去,头也不回地跑回隔壁的小书房,又摆弄起地上的几只木胳膊木腿。
    褚劲风没料到自己竟然被个小傻子耳提面命莫要虚度光阴,当下心内是又好气又好笑,不过她说得倒是有理,因着自己要走几日,的确是手头有些要紧的公务要提前处理了,当下便随了那小傻子一个人生着闷气去了。
    毕竟若愚是孩子的心性,当她顶着气儿时,再多的道理也是讲不通的。待自己走了几日再归来,估计她也是想念得不行,若是再买些奇巧的玩具归来,还不是会飞扑进自己的怀里,甜糯软腻地叫着“褚哥哥”?
    这么一想,褚劲风倒是沉下心,入了自己的书房处理着公务,等到入了夜,只问了问苏秀,小夫人那边有没有安寝睡下。听到她已经睡了,褚劲风也没有回到卧房,就在书房的软榻上歇息了一宿。
    还是要冷一冷的,总是不能一味地迁就了她,若是她每次一掉脸子,自己就要眼巴巴地哄着她,岂不是娇惯出了一身骄横的毛病?
    这么想着,第二日晨起出发时,他都没有去跟若愚告别,便这么的离开了漠河城。
    若愚第二日醒来,本以为褚哥哥会在自己的身旁,习惯性地拷过去想要摸一摸他胳膊上的嫩肉,可到底是扑了个空。
    睁开眼时,看着旁边平整的枕席便知他昨夜并没有过来。若愚在用薄被将自己裹了一圈,躲在茧壳里闷闷地问:“褚哥哥呢?”
    苏秀将帷幔挂在一旁的金钩上,小心地说道:“……司马大人公干外出了,过几日便能回来。”
    若愚鼻子微微发酸,亏得她还期颐着早上晨起时,褚哥哥更改了主意要带着自己一起出发呢!
    难过是又在被子里拱了一会,若愚抬头对苏秀说道:“我今日不爽利,就不去书院了,一会想要去品香楼吃菜。”
    只要小夫人不哭闹,逃学便逃学罢。听了若愚的话,苏秀点了点头,赶紧与拢香指使着下面的小侍女去备了热水,然后重新打开衣箱取了一会外出的衣衫。
    若愚也爬了起来,耷拉着软绸的便鞋,翻开的自己的小妆匣子,拉出了下面的小抽屉,将那银叶子金花生一股脑地倒了出来,也不用荷包,只用巾帕将它们裹成沉甸甸的一小包。
    拢香看了,笑着说:“小夫人,这是要请了满书院的同窗吗?怎么拿了怎么多?一会付账时,用银票便好,岂不轻便?”
    可是若愚还是不理,在那巾帕外又包了一层。
    小夫人做过的荒唐事,又不止这一件,拢香与苏秀都是见怪不怪了,也没有再阻拦什么。
    等若愚包好了钱银回头一看,苏秀正在熨烫着一件长摆的波纹长裙。她连忙说道:“不穿那件,裙子太长不好翻墙……将前几天新做的那套猎装拿出来穿。”
    苏秀笑着道:“吃个饭,要翻哪里啊!”可到底还是随了她,拿出了那套新猎装。
    这套宝蓝色的夏日猎装乃是仿了胡服制成,薄薄的布料很是透气,短袖贴身,还配着金线小牛皮护腕,下面的裤子乃是裤脚能塞进小靴子里的灯笼裤。苏秀今日为了配这身猎装,只在她的发顶梳了个发髻,剩下的一圈头发,在靠耳侧打了个水滑黑亮的辫子。
    等扎上宽条的腰带,再套上软绸麻底儿透气的小靴子,简直是个行走江湖的小女侠。若愚满意地在铜镜前转着圈儿。
    出门时,若愚还让拢香提起书房里装着机关的小木箱子,许是怕吃完饭又想去书院会一会小友吧?
    等到了品香酒楼,因为是一大早,酒楼里也没有几个客人,若愚便在苏秀、拢香和几个侍卫的陪护下上了二楼的雅间。
    若愚进了雅间,却不让苏秀进来,于是她便跟两个侍卫守在雅间的门口。等点的几个菜色上齐了,若愚说道:“我想一个人安静地吃饭,一会莫要进来打扰!“说完便将门关上了。
    苏秀心知若愚心气不畅,也不敢多打扰,只跟拢香守在雅间外,轻声地说着闲话。
    因着不放心,不时地抬头看一看这雅间内的情形。隔着红木花棱贴着厚纸的隔断,隐约能看见一个人影在不时地抬着胳膊进食。
    她这才放下心来,继续与拢香闲聊着。
    可是小夫人这一顿饭,吃得实在是太漫长了,竟然快半个时辰了,还不见她出来,那雅间里的人影,依然不见停地举着胳膊。
    苏秀仔细看了看那人影,终于是察觉着些许的异样,当下心里一激灵,先是出声去唤夫人,可是无人应答。这才推开了房门一看——只见那桌椅一旁的哪里是夫人,而是她昨天摆弄的那只人偶,正在几根丝线机关的牵引下,时不时地举着筷子,磕碰在碗筷上,发出清脆地碰撞声音,听起来就像是有人在畅快淋漓地美餐一番……
    再看那雅间的窗户已经是大开着了,往下一看,竟是有梯子竖在那里,而小夫人已经是不知去向……
    苏秀只觉得一阵腿软,扶着桌子,才没有跪在地上,只能抖着手拿起桌子上,拿起筷枕压着的一张信纸,只见上面写着:“苏秀、拢香,等我观看了百工大赛便回来,不会被褚哥哥发现,你们不用害怕,也别告诉别人!”
    苏秀看罢面如白纸,拢香在一旁已经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我的二小姐,小祖宗!你都把天捅破了,怎么能不告诉别人?”
    此时若愚当然不知自己的两名侍女已经吓得哭成了一团。她正坐在苏小凉的马车里快乐无比地吃着刚买的油炸糕。
    方才买炸糕时,小凉还要了一小包白糖,沾着白糖吃,炸糕美味的境界简直是无与伦比。两人比较着谁拉出的面丝更长,嘻嘻哈哈笑成了一团。
    原来昨天若愚与苏小凉约好,让她今早带两个仆人,把梯子架到二楼的雅间下边。
    等取出了木偶,启动了机关后,若愚就顺着梯子小心地爬了下来,钻进了停在后巷的马车。然后二人买了几大包的零嘴,再出城与和苏小凉的父亲汇合,向万州一路驶去。
    那苏县令也是个老糊涂,只知道李若愚是司马大人的表妹,与自己的女儿交情甚笃,二人,见女儿进城买小食的功夫,便将这刘鱼儿小姐带来了,也只当她们是约好了一同前行,自然是乐得卖司马表妹的一个人情,也没有多问,便在自己的马车里睡了一路。
    因为这一路上都是顺畅无比,若愚心情畅快,不免多吃了几块炸糕。因着若愚带了一大包的钱银,苏小凉方才在采购零嘴的时候也是豪气万状,还买了荷叶包的糯米鸡,裹了牛肉和大虾仁的水煎包,外带街角最近渐渐流行起来的鲜榨甘蔗汁儿。这用竹节装满的一截汁水,汁水浓稠,只兑了一点的白开水,喝一口简直是甜到了心底!
    若愚觉得这些街角的小食比司马府的珍馐美味更对自己的胃口。不一会便吃得小肚子微微鼓了起来。
    苏小凉意犹未尽地吞下最后一口甘蔗汁,用巾帕擦着嘴说:“这次去万州,我爹的意思是要我去见见那万州刺史的公子,到时你要陪我一起去。”
    若愚赶紧点了点头,随便撩起了车帘往外看。此时马车已经走了有快两个时辰,已经渐渐到达了万州的地界。官道上过往的车辆渐渐多了起来。
    等入城后,苏县令自然是要抓紧时间拜会一下当地的官员,小凉吵着要带着若愚逛街。苏县令命了两个侍女婆子跟着,倒是叮嘱了一句:“将二位小姐看紧了,免得这几日城里涌入三教九流,被人牙子盯住了!”
    若愚自从嫁给了褚劲风后,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的自由快活。那苏小凉在学业上奇笨无比,却是个精通玩乐的行家,以前苦于爹爹给的零花有限,不能可着性子,可如今带着个女财主,简直要在万州城里横着走了!
    她先是带若愚听了五分钱一杯茶水的折子戏,又看了一场土地庙旁的杂耍,然后带着一直总是回头频望的小友在一个套圈的摊子前站定,一个银叶子换了足足一大把的筷箸,立意今天定要投到最远处的那个瓶子,换得头等的大奖——带着一把小锁的妆匣子。
    可惜苏小姐手气欠奉,手里的一大把筷箸都快扔出去了,却没有一只投中的。若愚有些心不在焉,也试着投了几下,却也没有投中。
    就在这时,她再也忍不住,冲着身后默默围观的一个高大的男子问道:“你是人牙子吗?为何跟了我们一路?”
    苏小凉听了若愚开口,这才回头定睛一看,那一双眼儿顿时直了起来。
    乖乖,哪里竟然会有这么好看的男子?只见那人一身长衫,手持折扇,白皙若女子一般的脸颊衬得那一双微微上挑的凤眼似乎透着琉璃的霞光一般,挺直的鼻子显得睫毛弯弯,两片薄唇噙着一抹淡淡地微笑。
    已经容貌似天仙了,偏偏气质也是出众的。只在人群中一站,便让人不由自主地望向他。 自己方才真是被吃玩迷了心窍,怎么没注意到这位俊美的公子?
    ☆、第 64 章
    那位公子听了若愚的话,眼波微微一闪,并没有说话,倒是他身旁书童打扮的少年冷声道:“大胆,竟然敢这么同我们少爷说话!”
    跟在小凉与若愚身后的婆子倒是有颜色的,见那公子通身的贵气,怎么可能是作奸犯科的?而且随后的几个侍卫虽然身穿便服,可是脚上穿得却是官靴。
    当下便偷偷拉了拉若愚的,小声道:“刘小姐,现在这万州的地界,有许多贵人前来观看盛会,就连太子也是在此,可不能随便乱说话得罪了人啊!”
    若愚却是瘪了瘪嘴,方才从在茶馆里吃茶开始,她便看到这人一直跟着自己,甚至有几次当她转过头时,都看见他与自己目光相碰,可那男子也不回避,只是定定的看着她,若愚被盯看得不舒服,这才直直地转身去问。
    那位公子将若愚似乎有些不服气地鼓着腮帮瞪着自己,这才举手抱拳道:“在下字玄霄,在工部当差,并非歹人,若是对小姐有冒犯之处,还望见谅……”
    当他举手抱拳时,优雅的姿态又是引得周围的姑娘与妇人一阵激动地窃窃私语,直道今日出门算是有了眼福,就算是潘安再世也不过如此罢了。小凉看得也是眼睛一阵的发亮,抢着说道:“我乃漠河下县苏知县之女,不知公子可与我的父亲相熟?”
    那位玄霄公子转头问过了身后的书童道:“原是苏光宗苏大人之女,现在苏大人应该是在万州驿馆等着谒见太子,在下还未曾与他谋面……不知这位是……”他转身望向一旁的若愚。
    苏小凉当然知道父亲是去了驿馆,而这位玄霄公子竟然能说对,可见他的确是官家,当下心内又是一喜,毫无防备地说道:“她乃是我的书院同窗,这次随了我一起来参观百工大赛。”
    玄霄公子点了点头,眼睛微微瞟着两位小姐跟随的仆役,也不过是只有两个侍女婆子跟着罢了,看那下人的通身做派便心知乃是乡下夫人,当下心内便有些数目。
    若愚素来不爱跟陌生的男人多言,见小凉他们相谈甚欢,便百无聊赖地站在一旁,她的容貌本就出众,今日又是一身别致的猎装打扮,其实这一路来引了无数男子的侧目,如今因与那公子站在了一处,不同地打量着俊男美女之人便更多了。
    若愚直觉的被人群围得有些喘不过气,便拉了小凉小声说:“我们回去吧。”
    就在这时那位玄霄公子适时说道:“此处人多嘈杂,当真是个不适合二位小姐散心,万州的越彩湖乃是当地奇景,因着湖底不同的矿石,映出了七彩水色,一会太子会邀请诸位官员在湖中的廖峰阁畅饮,二位小姐若是无事,不妨随了在下一同前往,既欣赏了美景,又可以与苏知县汇合,倒是两厢得便。
    苏小凉一听,当下便要同意,可若愚却赶紧小声道:“不能跟他走,我看他还是像人牙子。”
    苏小凉一向是听若愚的,可是今日实在是被这男色诱惑得挪不开步,当下颇为踌躇。幸好那婆子没失了分寸,两位小姐皆是未嫁之身,岂能跟个只有一面之缘的男子出行,当下也是阻拦了一下,小凉这才作罢。
    告别了这位玄霄公子后,便与若愚回转了客栈。
    当得她们走远了,那位玄霄公子嘴角的笑意消失了,对身后一位一个侍卫道:“跟住她们,看看她们住在哪个客栈哪间客房。”他一说完,那身后的侍卫便像泥鳅一般迅速滑入人群,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身后的书童低声道:“大人,太子还在等着您才会开席,还是及早赴宴才好。”
    这位玄霄公子点了点头道:“那个叫苏光宗的也会去吗?”
    书童一笑道:“他?便是当地一个小吏,若不是因为当初小的去过下县,也不会记得他,哪里陪与太子同席,现在估计也是在驿馆排队见太子呢!”
    玄霄说道:“去,现在你便去驿馆给他一张请柬,一会在宴席上务必灌醉他,留他到通晓……”那书童正是之前在漠河宴请褚忘的郑东,当下便领回地一抱拳,也转身离去。
    交代完这一切后,那位玄霄公子便出集市上马车奔赴了越彩湖的廖峰阁上。
    此时廖峰阁上已经是铺摆开了宴席,舞姬在水榭之上的高台踏歌起舞,水袖舞动,迎风飘摇,丝竹之声在长亭之中萦绕不断。主位上的太子已经与赶来的各地刺史,地方官员推杯换盏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