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周太后眉梢动了动,继续下棋。
“下右路第七。”
“左三。”
“右四。”
“陛下可知观棋不语真君子?”见自己的优势被去掉大半,周太后捏着一枚棋子道,“这可不是君子风度。”
“母后见谅,儿子见师妹如此为难,实在不忍心,”晋鞅温和一笑,朝周太后作揖道,“此时阳光正好,不如去外面走一走?”
顾如玖一听,忙解脱般的扔下手里的棋子,点头道:“对,多晒晒太阳,对陛下的身体好。”
“既然如此……”周太后捻着一枚棋子笑了笑,半晌才放下棋子道,“那就出去走走。”
顾如玖笑呵呵的上前去扶她,她顺势挽住顾如玖的胳膊,倒像是感情极好的母女,而不是尊与卑。
离开前,她看了眼棋盘,黑棋的路数看似温和保守,实则暗藏玄机,若是再下,她的白子定会被包抄,而且连后路也被堵死。
宫中的花园在顾如玖看来,并不算太大,只是胜在精巧二字,可见宫中花匠为了打理园子,废了不少心思。
春日的阳光照在身上,让人觉得暖烘烘懒洋洋的,顾如玖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用手绢捂着嘴的时候,发现自己这个动作被晋鞅发现了,她顿时觉得有些小尴尬。
或许是察觉到她的尴尬,晋鞅极其自然的移开自己目光,然后道:“母后,师妹,不如我们去亭中稍坐?”
旁边的八宝亭修建得十分精致,阳光倾泻进去,让人还未走进去,便莫名有一种舒适感。
周太后看了眼两位晚辈,点了点头:“也好。”
刘姑姑见状,带着几个宫女太监把亭中的石凳铺上垫子,又捧上香炉差点之物,才退到一边。
此刻阳光温和,茶香四溢,言笑晏晏,当真是岁月静好,无比惬意。
顾如玖端着茶杯,看着花园中飞舞的蜜蜂蝴蝶,面上露出笑意。
晋鞅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看到茂密的花丛以及不知名的彩蝶,他把手边的糕点碟子朝顾如玖方向推过去,“师妹可要来我的加冠礼?”
顾如玖蓦地回头看向身边微笑的少年,沉默着没有回答。
帝王冠礼十分的隆重,等闲人不能参加,她非皇室女眷,又只是一个小小的县君爵位,怎么可能进入这种场合?
周太后恍若没有注意到两个小辈的动静,只是捻起了一块拇指大小的点心放进口中,眼神却有些复杂。
见顾如玖不回答,晋鞅也不恼,只是笑道:“当日初见师妹,我便觉得师妹玉雪可爱,总想着若是自己有这样一个可爱的妹妹,该是多好的一件幸事。”
顾如玖想起父亲提过的那些有关晋鞅的往事,神情微有动容。
“好在你我终于有了师兄妹之谊,冠礼这种重要场合,师妹又怎么可以缺席?”晋鞅端起茶杯,朝顾如玖一敬,“师妹可愿给愚兄这份面子?”
顾如玖嘴角动了动,最终还是道:“若是可以,臣女定会到场。”
听到这话,晋鞅脸上的笑意浓烈几分:“如此便好。”
周太后扭头看向亭外,那里花草茂盛,一片灿烂盛景,可是她心中的担忧却越来越浓烈,最终化作无奈与苦涩,沉默的抿了一口茶。
晋鞅在康泉宫这边逗留了大半日,直到蹭了一顿晚膳后,才心满意足的离开。走之前,还再三表示,明日一定陪太后去五庄观。
太后赶蚊子般,把他赶了出去,回头让顾如玖也回配殿休息。等顾如玖离开后,她脸上的笑容才垮下来。
“太后,”刘姑姑替她松开发髻,见她神情不太高兴,有些担忧道:“您怎么了?”
“我或许不该让久久进宫,”周太后揉了揉太阳穴,有些疲倦道,“皇上越来越大,心思也越来越深沉,即便是我,也不一定能够猜透了。”其实这也是一件好事,作为合格的皇帝,就该如此。
可是他对久久的态度……
“您这不是为了县君好吗?”刘姑姑去把取下的凤钗放进首饰盒中,小声劝道,“皇上即将亲政,若您此刻不多为她打算,待日后多打算,万一被皇上误会就不好了。”
“我有心想让久久日后多一个依靠,可是……”周太后摇了摇头,沉默下来。她是真心疼爱久久,所以并不想她的后半生陷在这种地方。
但凡久久有这个心思,她或许会想办法成全,可是久久这丫头偏偏也没这个心思。
皇上虽然不是她亲生的孩子,但他怎么也是自己挑选进宫的孩子,即便不是血浓于水,也有相依为命的真感情。若他对久久有这个心思,她又该如何?
紫宸殿中,晋鞅也睡不着,他在书房里呆了很久,最后亲手写了一道圣旨,并且在上面加盖了御印。
康泉宫西配殿,顾如玖看着屋内的摆设物件,沐浴完的她舒适的躺在柔软的大床上,把蚕丝锦被往身上一拉,香喷喷的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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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一更
五庄观虽然是接待皇家贵客专业户,但是太后与帝王出行,再怎么从简,也简单不到哪儿去。
第二天早上,顾如玖登上县君规制马车前,忍不住扭头看了眼前方金宝华盖马车外乌泱泱一大群人,第一眼就看到了骑在马背上的二哥。
顾如玖朝顾存璟小幅度招了招手,顾存璟干咳一声,朝自家妹子咧嘴笑了笑。
旁边几个跟他相熟的同僚见状,都取笑了几句,艳羡他有个如此乖巧的妹妹。
胡云旗乃是顾存璟发妻的堂哥,与顾存璟年龄相近,两人又都是龙禁卫,关系向来十分亲近,所以开起玩笑来,就更加少几分顾忌。他朝顾如玖的马车方向望了好几眼,笑着道:“顾家二妹妹越发出众了,不知道要便宜了哪家小子去。”
顾存璟脸上的笑顿时僵住,半晌才咬着牙道:“我家妹子还小呢。”
“啧啧啧,”胡云旗笑得摇头晃脑,但他心里也清楚顾家人对他们家二姑娘的宠爱,所以略笑了几句,便不再多说什么。
“你们在说笑什么?”坐在金龙马车里的晋鞅掀起帘子,面上带着笑道,“竟然这般开心?”
胡云旗看了眼顾存璟,下了马朝晋鞅拱手道,“陛下,微臣正在夸赞顾兄呢。”
“哦?”晋鞅扭头看向顾存璟,继而大笑道,“存璟快跟我说说,他们都夸你什么了?”
顾存璟整了整脸色,翻身下马,如实道:“胡兄这是羡慕我有个好妹子呢。”
听完这话,晋鞅点了点头,深以为然道:“这倒是实话。”说完,便放下了帘子,让听到他这句话的胡云旗有些傻眼,他愣了一下转头去看顾存璟,小声道:“陛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顾存璟沉默着摇头,心底隐隐有些不安。
马车前行的速度并不快,顾如玖掀开帘子,只能看到马车两旁随行侍卫以及宫女太监,见不到一个行人的影子。
五庄观在京郊的宝鹿山上,据传千年前此山有只白鹿化形成仙,以此而得名。虽然不知道真假,但是此山确实风景怡人,幽静空灵。
因为常有贵人上道观祈福,所以山脚有直接通往道观门口的马车路。顾如玖发现沿途早有侍卫把守,守卫十分森严。
为了以示对上天神仙的敬重,太后的凤架在离道观大门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停了下来。顾如玖走下马车,见太后已经扶着宫女的手站在地上,于是略加快几步,走到了太后身侧站定。
见到她过来,太后转身拍了拍她的手背,亲昵之意尽显。
五庄观的观主乃是大丰有名的出云真人,这位出云真人向来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即便是司马家或者李家人盛情相邀,这位也不见得会露脸。这次太后与皇帝驾临,这位出云真人竟然亲自站在门口相迎,可算是给够了皇家的面子。
顾如玖偏头去看周太后与晋鞅,两人都是面上含笑,倒是看不出什么来。
“功德主慈悲,请诸位功德主请入观。”出云真人是个清瘦的白发老人,身上穿着一件半旧不新的干净道袍,手中未拿拂尘,也未刻意摆出高人姿态,可偏偏给人一种是不出的飘逸出尘感。
“有劳真人。”周太后回了一个道家礼,顾如玖也跟在太后身后福了福身。
“功德主乃是九天翔凤之身,贫道万万受不得此礼,”出云真人避开周太后这个礼,又规规矩矩回了一礼,转头注意到太后身边的晋鞅,眼神微微一亮,随即恭谨的又是一礼,“祥龙入世,万民之福。”
高人就是高人,拍起马屁也是这般清新脱俗。别人如果说这种话,肯定是羞耻感与尴尬度满点,可让这位出云真人说出来,仿佛太后与晋鞅当真得天独厚的太后与帝王般。
可是不管这话是拍马屁,还是出云真人有所谓的面相掐算之能,但是以他在大丰的地位,今日这话传出去,明日太后与晋鞅在百姓心中,那就是天命所归,甚至是老百姓的大福星。
难道……太后来祈福是假,让出云真人说这几句话是真?
可如果真是这样,晋鞅昨天才提出陪同太后一块来就有些不合理,这不像是提前安排好的节奏啊。
她扶着太后的手,正准备抬脚外里走时,准备转身带路的出云真人却突然停下了脚步,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真人,这是哀家的侄女。”太后注意到出云真人的不对劲,轻轻拍着顾如玖的手背,面色含笑的看着出云真人。
“慈悲慈悲,”出云真人行了一礼,看了太后与皇帝一眼,“这位功德主好面相,福禄双全,功德深厚。”
“不愧是真人,如此火眼金睛。这丫头自小生于富贵世家,爹娘疼宠,如今有爵位在身,又生得娇俏可人,必然是个有福气的。”周太后拍着顾如玖的加了几分力道,面上的笑意却是如常。
出云真人虽是方外真人,但却不是不懂人情俗事之人,见太后似乎并不想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谈及这位贵女面相,于是看了她身边的皇帝,转身引着他们进入观内。
殊不知他这番话让周太后想到了当年的自己,所以才特意拦住了他接下来的话。
顾如玖疑惑的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她的面相有那么好吗?好到这位大丰闻名的真人都特别开口了?
道观正殿中摆放着三清圣人的雕像,供案前摆放的器皿以及贡品都极其讲究,足可见这家道观香火有多旺盛。
顾如玖在周太后与皇帝身后跪下,上香行礼后,跟在晋鞅身后把香□□香炉中。
给三清圣人上完香,周太后就给自己母亲的牌位添了不少香油钱。晋鞅与顾如玖,也按照各自的身份添了一份心意。
做完这些后,就有小道士过来引着顾如玖到后面的院子饮茶,顾如玖没有问太后去了哪儿,跟在小道士到了后面的院子里。
五庄观的后院很大,这里与后山相连,站在院子里就能看见对面的山峰。
顾如玖刚坐下没多久,就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扭头一看,就见晋鞅带着几个龙禁卫以及宫女太监朝这边走来。见状她只好放下茶杯,与几个侍女朝晋鞅福了福。
“师妹快快请坐。”隔着石桌,晋鞅在顾如玖对面坐下,见顾如玖坐下后,又让其他几位龙禁卫跟着在旁边的石桌旁落座。
顾如玖看了眼邻桌的顾存璟,伸手替晋鞅倒了一杯热茶,“陛下请。”
“多谢,”晋鞅接过茶杯,带着笑道:“方才我为……诚王妃在观众立了牌位,只盼她来生富贵安康,无病无灾。”
“上天有好生之德,陛下又心怀孝心仁义,所求之事必定能成,”顾如玖知道他口中的诚王妃便是他的生母司马氏,便面色带笑语气温和道,“陛下乃是天之子,上天又怎会辜负你所期望呢?”
听到“孝”字时,晋鞅脸色已有所动容,听完顾如玖这番话后,他的神情已经变得极为放松:“借师妹吉言了。”
此生不能称生母为母,他已经心有愧疚,若是连为她在五庄观立一块牌位都做不到,他又怎么对得起她的生育之恩?
邻桌的顾存璟神情有些无奈,端着茶杯的手也有些不稳。皇上已经过继给太后,给诚王妃供奉牌位这种行为已经有所不妥,自家妹子还要提到“孝”这个字,这话若是传到太后耳朵里,可就不太好了。
看了眼围在四周的宫女太监,顾存璟无奈的叹息,看来想不传到太后耳中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