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节
柒妖女和青禾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惊愕的看着眼前的逆转局势。
纪墨眸中赤红褪去,眸心的亮光延至边缘,似午夜里闪烁的灯盏,溢彩生辉。
纪婳费力抬眸,愤恨不甘的看着尹灵儿,气息弱得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她知道自己的生命在流失,前一刻,她还欣喜,谋求多年的女帝之尊,今朝终于得愿,还没来得及计划到底该在后宫安置多少昳丽檀郎,后一刻却要命丧黄泉。
此刻的尹灵儿正被一朵五彩云托起,缓缓上升。
“你可知,为何我不认你?”纪婳开口,说出来的话除了尹灵儿,其他几人皆不明。
尹灵儿不言,目光落在纪婳身上,冰冷异常,“玄武在哪儿?”
纪婳不答她的问话,兀自说道,“从我穿越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刻起,我便发誓,要将这一方王土握入手中,五千年博学够我筑起披靡势力,我于这个世界而言,是标新的存在,我享受那些无知女人前赴后继的追随我的脚步盲行,我享受那些落后的愚众奉给我的尊荣,我享受能握住权利的滋味,但,似我这样极美貌荣耀于一身的女人只能有一个,我不会允许与我雷同的人出现……”
“够了!”尹灵儿冷喝,“五千年博学不是教你谋权害命,是教你做忠孝仁义之人,而你却将流传数千年的精髓忘得一干二净。谋计夺权,不忠!戕杀亲父,不孝!挑拨手足,不仁!残害同胞,不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四罪皆全!你没资格享荣耀!也没资格握王权!更没资格存活于世!”声音自半空而下,字字锥心。
一席话撞进纪婳心底,她神情微怔。
“玄武在哪儿!”尹灵儿又问。
“哈哈哈哈!”莫名的,她兀然惨笑起来,笑声刺耳如破锣,刚惊起寒鸦抖翅,便戛然而止,一口气吐出,她的目光看向朝政殿旁的朝午殿,嘴唇嚅动了两下,话没出口,只见她头一歪,胸口再没了起伏。
尹灵儿身体已飞升到数十米,见纪婳断了气,她皱眉。
立马将目光看向她所视的朝午殿,这一看惊愕的发现那宫殿屋顶破了一个大洞,开启无敌之眼,透过大洞看向殿内。
殿内的狼藉让她脑中灵光一闪,继而身心齐齐一松。
很显然,玄武应该早已脱身。
她就说,以逗比的个性,岂是任人宰割之人。
最后将目光投向纪墨,她神色复杂。
这个男人,运筹帷幄,足智多谋,高座魔尊之位,又得人族拥戴,名利,权势,地位,应有尽有,胜利在握之时,却为了她,甘愿连命都不要。
这样的付出,她不是不感动。
可她,什么也给不了他。
纪墨一直看着她,眸心的亮光似要将这黑夜照亮,骄傲和欣慰溢于言表。
尹灵儿脱险,自家尊主不用死,柒妖女和青禾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亦是格外欣喜。
轻启朱唇,尹灵儿缓缓道。
“谢谢。”谢你,赤诚真心肝胆照。
“对不起。”歉你,我心已许意中人。
她的两句话,让纪墨眸中亮光暗了几许,黯然之色猝闪,他喃喃道,“我不要谢谢,也不要对不起,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只要你。”
剖心之言,尹灵儿并没听到,彩云已经托着她消失在夜空。
柒妖女和青禾闻得自家尊主的低喃,对望一眼,两人暗暗叹息。
……
卯时差三刻,东方,微煦晨光崭露,暗沉了一夜的夜空终于破开缕缕黎明之光,晨光冲散了皇城上空浓郁血腥,散落皇城各角的尸体也被火焰燃尽,经历了一夜的厮杀,纪煜的两万铁血将士、纪婳的五万王牌影卫尽数被歼灭,胜者定局,新的序章拉开,这座矗立了数万年的悠久之城迎来了它的新主。
纪墨负手立于朝政殿殿门前,眸看东方,不知所想。
“尊主,一切备妥,大臣们已侯在宫外,卯时一到,便可登基。”青禾汇报道。
“屈真那边如何?”
“凡界已控,屈长老扶持乘风做了太宗师祖。”
“赤鱬族那边如何?”
“各世家已控,灵界已在我们掌控之中。”
可有可无的嗯了一声,纪墨将目光移向苍穹,黑眸泛起深邃幽光。
凡界,灵界尽握,只差仙界……
控得三界,纵你无敌之尊又如何!
照样让你入地狱,永世不得生!
……
仙界
仙气氤氲缭绕,一处美景悠然的花园,万花开尽春满头,芳香扑鼻,彩蝶绕膝,花雨纷飞落一身,一颗梨花树下,有人自弈。
氲气朦胧之处,一人急急行来。
没抬头,鸿钧老祖盯着棋盘棋子,问,“何事?”
“老祖,她回来了。”来人道,语气忧心带着惊颤。
“哦?何时的事?”
“一柱香前。”
“多一颗棋子,甚好。”鸿钧老祖举起一颗黑子,意味不明一笑。
啪!
黑子落下,白子,死局。
第三卷 仙穹吟殇
第一章 记忆里的伤(一)
凡人一生都在追求长生、不老,仙人之梦,人们畏惧死亡,是因为曾经他们拥有的东西太多,不愿舍弃的执着,让他们追随有些荒诞的长生脚步,一步一步往仙穹攀爬,他们幻想,穹顶之上的世界,一定是美妙得比冬日的煦阳还要温润暖心,那里有采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仙草,有仙姬美人环绕,有可以源源不断汲取的仙气,只要到了那里,不用再为一颗五级灵草与数十个修士大打出手,也不用忧心修炼繁忙而觅不到美人伴侣,甚至不用再为多汲取几口浓郁灵气而整日奔波,如此种种对仙穹的臆想,数万年来,让凡人前赴后继盲目渴望着穹顶之上的这片世界。
然而,事实总会当头一棒,将你所有美妙幻想敲碎。
从下界飞升的修士,在更加看重地位的仙界,并没有好出路,仙界的资源只掌控在少部分仙人手中,他们,是自出世那一刻便生长于此地的人。
民主在这个世界被视为畸形的存在,没有人会听你长篇大论言及可以适当施舍恩惠与普通修士的言论,那会被视为你在挑战仙界大能的权威。
而每一个飞升到仙界的人也已木然,他们不曾抵抗命运的安排,随着命运齿轮,日复一日进行机械性的单调生活,但他们同样觉得欣慰,因为只有在这里,他们才会有长生。
尹灵儿不明白这个世界怎么了,她突然替他们感到悲哀,用单调乏味的枯燥来换取人生真正的快乐,真的值?
或者趾高气扬的用前辈身份欺负新晋新人,来满足心底的阴暗空洞,这样才能填补他们存在的空虚?
正如此刻,一个仙侍正在欺负一个新飞升的小仙女。
啪!
长鞭落在小仙女背脊上,小仙女哆嗦了一下,手中的水桶晃了晃,荡出几滴泉水,小仙女盯着滴落出来的泉水,舔了舔干裂的唇,眼里蹦出渴望。
身后落鞭的仙侍骂骂咧咧,“小贱蹄子!净泉的仙泉水也敢偷喝!那是专供娘娘洁身的仙泉,你等下贱……”
小仙女对辱骂充耳不闻,似乎也习以为常,眼睛茫然看着前方,只是瞄到泉水时露出几分渴望,步履蹒跚,向着不远处仙宫行去。
每行一步,她脚上的铁链哗啦啦作响,没有鞋袜,玉足已红肿不堪,尽管已成仙,但天北之地极寒,寒意中有不可抵御的冰冷,连打人的仙侍尚且围着劣等狐裘,小仙女却只着一件单薄的裙襦,一股寒风吹来,小仙女冻得哆嗦两下,桶里的水又倾泻了几滴。
啪!仙侍又抽了她一鞭,又是一阵骂骂咧咧。
不远处飞奔过来一只玉兔,玉兔嗅了嗅滴落的仙泉,舌头一卷,仙泉入口,玉兔享受的眯了眯眼,腿一蹬,跳上仙侍肩头。
将玉兔从肩上揽入怀中,仙侍低声轻哄两句,温和之色与之前的凶神恶煞判若两人。
人不如畜生,尹灵儿无声的看着,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心底燃烧,似找不到喷口的火山,压抑而难受。
牵住她的手转而揽住她的腰身,面无表情看了眼慢慢走远的仙侍和小仙女,他道,“走吧。”
“源哥哥,等我片刻。”默了默,尹灵儿举步跟上仙侍。
腰间的手将她拉了回来,“你想救她?”
尹灵儿咬了咬唇,“我不能看着她……”
“杀了仙侍无用。”源无甚感情的陈述。
的确,杀了那个仙侍,还有万千个仙侍出来,重复她的工作,仙界,看得不仅仅是能力的强大,凌驾于弱者之上的还有地位。
当你一不小心陷入泥潭,没人会拉你一把,只有你自己翻滚爬出泥潭,否则,只有死!
成仙并不代表不会死,相反,成仙后的死亡比凡人更可怕,因为仙人一旦死亡,便意味着魂飞魄散,除非杀你之人有足够的怜悯心,保全你的魂魄,让你有转世为人的机会,然而,事实上,这样怀有怜悯之意的人,在仙界几近于无。
这是尹灵儿到此一个月所看到的一切,这里的仙人没有怜悯,没有慈悲,没有凡人们所朝拜供奉的圣心仁德,只有欺压,怒骂,攀比,和无止境的讥讽嗤笑。
多扭曲的世界,让她感到恶心厌恶。
腰间的手轻轻一勾,入怀,他清浅的在她发上落下一吻,声音轻柔,“不要因无谓的人波动心绪,你跟他们,不同。”
尹灵儿苍凉一笑,没有不同,只是她身边有他,所以,她幸运的没有如他们一样,陷入糟糕的泥潭,仅此而已。
最终,那个小仙女并没有救,救了又如何,她并不能改变她的命运,他们应该自己站起来,学会抗争,而不是一味的顺从。
源带着她入了仙宫,宫外清寒,宫内温煦如春,牡丹娇艳开满园,院里不分四季,春天的活力在牡丹花瓣上蝶舞,韵韵缭绕仙气下,清清池塘里白莲娉婷端立,墙角的腊梅伸出揽枝,皇菊铺在道路两旁,似两条金色绸带蜿蜒入庭深处,沿着道路往里行,能听到咯咯娇笑声,声音愉悦中带着几分潇淫之味,叫人听了忍不住面满红霞。
源听见那笑声仍是面无表情,眸中露出一闪而过的冷意,尹灵儿有些茫然,不知他带她到此的目的是为何,不待她询问,两人身形一闪,径直出现在笑声源起处。
亭廊里,一处石桌,一容貌绝美的女子,以手支额,半探身子,正与对面的清俊男子欢语交谈,灵儿两人突然出现,愉悦的交谈声戛然而止,那对男女侧目看着两人,面露惊艳,质问之话一时忘了出口。
源扬手一拂,两人惊艳之色定格眼中,闭眸,身子一软,瘫爬在石桌上。
伸手一抓,嘭!源将那美貌女子毫无怜惜的扔到尹灵儿脚边,女子身上浓郁的香气入鼻,尹灵儿不适的揉了揉鼻子。
莫名的看了眼源,道,“源哥哥,她……”
“她是禺强之妻。”
禺强之妻?禺强作为天北地域的辅神,如今正在发鸠山与妖魔激战,而她的妻子却在仙府内与别的男子调笑,到底是什么让这些所谓的仙者享受着他人的无偿付出,自己却心安理得的做着令人可耻的低俗之事。
冷冷的看了眼脚边的女人,心中兀然生出几分不适,让她胃持续翻涌,强压下不适感,尹灵儿无声的后退了两步。
脚步刚退,源从那女人体内抽出一缕仙气,握于掌心,“灵儿,过来。”他声音轻柔,似羽毛拂过她心间,微痒,却觉得十分舒适,将她刚才心生的不适感瞬间消磨。
脚步一动,移到源身边,源的指尖在她眉心一点,他手心的仙气没入尹灵儿脑中。
询问的话还没出口,平静的体内突生异样,有什么东西瞬间聚拢,一瞬涌入脑髓,无数画面闪现,冲击得尹灵儿脑子很乱,神智不甚清醒,全身轻颤,尹灵儿突然觉得有些冷,忍不住抱紧了手臂,转瞬,落入一个微暖的怀抱,有人在她耳边低低浅慰,听不真切,但那温柔的声音让她怔忡的心安定了些许,然后,她的意识移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