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叶晓晓的注视，沈昭看过来，目光在她唇边粘上的一粒米饭上停留了一瞬，把放湿巾的瓷盘往她手边推了些。
    “我送你回去。”
    .
    “你自从回来以后就很不对劲啊，出什么事了？”
    秦温仪刚做了手膜，闲得满公寓晃荡，一眼就瞧见了窝在沙发里发呆的雕塑，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
    叶晓晓回过神，缓缓道：“温仪，今天我见到杜鸿光了。”
    “什么？你见到杜鸿光了！怎么见到的，要签名了吗？噢对，手机号要了吗？”秦温仪惊喜过后是兴高采烈，“晓晓你行啊，之前是和陆展伦搭戏，现在又认识了杜鸿光，明年年底的最佳女演员提名说不定有你的份啊。”
    叶晓晓继续：“刚刚是沈昭送我回来的。”
    秦温仪这下冷静了下来，“噢”了一声：“你早说嘛，原来是在瞎想啊，害我白高兴一场。”
    “……”
    “对了，我之前去巴黎的时候碰到郑总了。他去参加一个名表拍卖会，身边的女伴就是刘湘茹，那浓妆，那胸，那腰肢。”
    听到郑纪岩的名字，叶晓晓不由自主地涌上恶寒：“他之前不还是另一个吗？”
    “玩腻了呗，”秦温仪夸张地用手比划了条波浪线，“这年头爬上床就等于上位，你是没看见她耀武扬威的样子，十几厘米的高跟鞋都快蹬断了。我就不明白了，她巴着一个有老婆孩子的老男人，她心里不别扭吗？”
    温仪和刘湘茹在一次杂志拍摄中有过摩擦，两个人脾气都不好，发展到后来差点吵起来。
    刘湘茹算是圈内的老人，她和徐连敬同期出道，只是后者现在已经大红大紫，而她却还是人气低迷。她在圈内人脉不广，想上位都没有机会，不知为何突然攀上了郑纪岩。
    “听说她认识了一位富家小姐，两个人挺要好的，就通过那位富家小姐认识了郑总。”
    “那她怎么认识富家小姐的？”
    “谁知道，我也就是听说。”秦温仪撇嘴，“一个人要是想出名，有什么事是办不到的？”
    .
    片场。
    《一路向夏》的影片背景发生在夏天，而此刻s市早就入秋，天气开始转凉，整个剧组加快了进度。
    纵然各个演员十分配合，将ng降到了最低，但剧组里所有人还是忙得焦头烂额。因为叶晓晓是主演，所以空闲时间不比导演多，有时几乎一天到晚都有她的戏份，为了专心拍《一路向夏》，近来她其他大通告都被jane延后了。
    “晓晓，要喝水吗？”上一幕拍摄结束递了杯水过来，“你之前拍的彩妆广告出来了，观众反响很不错，厂商那边也挺满意。还有，我和杜导那边联系好了，等你这边忙完，就能入《画地为局》的剧组了。”
    叶晓晓直接灌了大半杯水：“嗯，如果不出差错，这个月就能杀青。”
    《一路向夏》本来就是要当成贺岁片在年底播出，演员表中各色大牌撑场，有老生有鲜肉，再加上剧情跳出了以往俗套的圈，到时候票房应该不差。
    她这些日子忙的晕头转向，黑眼圈要扑层米分才遮得住，现在好不容易得到点空闲的时间，她也只想躺在靠椅上眯一会儿。
    她刚闭起眼，就听见jane惊讶的声音：“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还有演员入剧组？”
    出于好奇，叶晓晓睁开眼，离她不远处，一位高挑的女人正在和身为导演的吴铭谈话。女人穿着紧身低胸的深蓝色裙子，乳|沟若隐若现，惹得旁人的眼神总是不自觉地往她胸上瞟。
    是刘湘茹。
    “刘湘茹要进剧组吗？奇怪，我记得剧本上演员表里没有她啊。”jane翻开剧本。
    想到不久前温仪说过的话，叶晓晓了然，《一路向夏》是los斥资的，不用说，这应该是郑纪岩的安排。
    她看了会儿觉得疲惫，连着好几天的晚睡早起让她整个人都蒙蒙的，太阳穴隐隐作痛。她舒了口气，打算趁着吴导还忙多休息下。
    此时一个人从刘湘茹身后走了出来，看见来人，叶晓晓搭着扶手的五指收拢，脸色变了。
    走出来的是个较为娇小的女人，她穿着白色的小西装套，栗色的长发柔顺如瀑，五官虽然比不上刘湘茹精致，但也属于中上。她一出来，吴导态度立马热情了许多，方才还侃侃而谈的刘湘茹无声退到了一旁，脸上挂着笑。
    女人浑身上下带着若有若无的傲然，细白的手腕处戴着llati的最新款，看着就是养尊处优的模样。
    她瞥到叶晓晓，抿起红唇笑了，带着旁人察觉不到的讥诮，张口无声说了三个字。
    ——叶晓白。
    ☆、第十九章
    白西装女人与吴导交谈了几句，将主动权给了刘湘茹，趁着众人将注意力没放在她身上时，踩着高跟鞋不疾不徐地向叶晓晓休息的方向走来。她拎着爱马仕手袋，被西装裙包裹着的两条腿笔直匀称，身段婀娜。
    女人仔仔细细地将叶晓白从头看到脚，最后停留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言笑晏晏，神色关切。
    “露天拍摄恐怕灰尘很多吧？不防尘也不防晒的，我看你脸色不是很好，是不是太辛苦了？要不然我去和吴导说说，让他给你放半天的假吧。”
    “是啊，这里风大灰尘多的，难为你还穿着白色衣服来。”叶晓晓在女人靠近的那瞬间就像是变了个人，语气简直比她还关切，热心地阻止住她要坐在一旁的动作，“哎哎，别坐啊，等下坐了一屁股灰还怎么见人啊？你不是有洁癖吗，等下脏了又得扔，我瞧你这衣服不便宜吧？扔了也怪可惜的。”
    不等女人说话，她收回了扶着女人的手，恍然开口：“差点忘了，扔了也没事，有钱人不差这么套高定的西装，你说是吧？”
    叶晓晓语中含沙射影，女人听了也没生气，就是笑容淡了下去。她将长发捋到耳后，注意到两人间还插了个jane在旁观，就没把话说得太明白。
    “我陪着湘茹来片场，没想到能遇上你，我们谈谈？”
    女人眼中笑容还在，叶晓晓暗自腹诽，不知道的还以为老朋友久别重逢呢。她这个表情哪里是“没想到能遇上你”，摆明了就是“就知道能遇上你”。
    叶晓晓扼腕叹息：“实在是不凑巧，我这几天都很忙，上厕所时间都恨不得省了，你来的不是时候啊。要不这样，下次我们再谈吧？”她档期几乎安排得满满当当，“下次”恐怕要等到猴年马月。
    为了体现自己实在很忙，叶晓晓还煞有介事地翻起了剧本，翻了两页嫌戏没做足，转头就想找陆展伦过来对戏。
    她明显在膈应人。女人看着看着收了笑，明明心里气得牙痒痒，表面还是端方大度的模样。
    她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幼稚。”
    以后有你好受的。
    目送完女人离去的背影转头看叶晓晓，不久前还在噼里啪啦打字的双手彻底停在了键盘上。
    她见过她带的这个艺人双商欠费的样子，也见过她花痴少女心的样子，就是没见过她绵里藏针地奚落人的样子。刚才的叶晓晓就像是被谁上身了，说起话来一点面子都不给，完全颠覆了她以往对她的印象。
    “晓晓，你和她认识吗？”
    叶晓晓轻描淡写的：“认识，我们有仇。”
    小明星和富家女结仇，一听就很十分有料，刹那间听到这么劲爆的新闻觉得自己血流速度都变快了。
    按捺下心里的八卦心，她开口：“我能问问是什么仇吗？”
    “她那条llati我想买很久了。”
    等了半天还是没等到后续，忍不住问：“所以呢？”
    “我仇富。”
    “……没了？”
    “嗯。”
    看着一副理所当然模样的叶晓晓，嘴角抽了抽。后者一看就是不想对自己说出真相，出于对自己艺人隐私的尊重，她也就没再多问。
    不少艺人出道前有过不为人知的小秘密，经纪公司在出道后都会把艺人包装得很好，至于那些黑历史，只要知情人不透露，米分丝们永远也不会知道。当然只要艺人想，那么包括经纪人在内也不会知道。
    .
    休息结束，众人又投入了忙碌的拍摄中。
    吴铭比起李承乾来，脾气简直好了不止一星半点。即使迫不得已将休息时间一再压缩，拍摄进度还是令人担忧，在这种情况下，压力最大的还是导演。然而吴导在ng后鲜少发脾气，这一点让见识过李承乾凶神恶煞的模样的叶晓晓几乎感动涕零。
    刘湘茹拿到剧本后没多久，跟着她一起来的女人就离开了。她接的是配角的戏份，一天就能杀青，按道理说没什么难度。
    ——但在ng了不下十次后，不但吴导的神色不妙，就连叶晓晓也开始怀疑人生了。
    在剧本中，刘湘茹饰演的配角和女主角有一小段对手戏。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女主角发现男主角消失不见，于是焦急地四处寻找他的踪影，就在此时她偶遇自称男主表妹的女配，慌张地向表妹询问下落，而后才得到了男主的去向。
    “吴导，叶晓晓挡住摄像头了，我这边拍不到。”
    “实在不好意思，可她一瞪眼我就忘词了。”
    “没事没事，休息五分钟，我们再来。晓晓你下次注意一下。”
    第十二次拍摄被迫停止，刘湘茹睨了眼导演，神情既委屈又无助，她卷翘的睫毛一眨，大眼睛就泛起了泪光。
    吴导心里纵然不悦，也只得好声好气哄着这位配角。要知道刘湘茹现在身后不仅有郑纪岩撑腰，还有个云亨财团董事长的千金，云亨财团是这部片最大的赞助商，他对这个配角再不满意，也不能得罪了金主。
    叶晓晓坐回了休息处，额头上的汗濡湿了额发，一小撮被打湿的头发贴在额角，衣衫也半贴在了身上，黏黏腻腻的很不舒服。
    这一幕女主角要从冗长的小巷口中奔跑寻找，反复ng的结果就是一小时内叶晓晓奔跑量都快赶上了以往一星期的运动量。天气虽然凉爽，但此刻她觉得自己已然成了个火炉，脸上不断地有热气升腾着。
    在场的众人有眼力见的都能看出来刘湘茹这是在故意找茬，但却没有一个人出来说两句的——连导演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其他工作人员们就更不好说什么了。至于其他的演员们，他们早就对叶晓晓这个便宜女主心存不满，此刻乐得在一旁看好戏。
    “我看她也就只能嚣张一时，晓晓你别往心里去。”jane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递了瓶水过来，“咱们忍一忍，把这段拍完就没事了。”
    不过晓晓什么时候和刘湘茹有过节？看晓晓的样子，不像是容易和别人结仇的人啊。
    叶晓晓抹了把汗，含了一口水咕哝：“没事，可惜温仪没来探我的班，不然准能看上一场世纪大战。”
    她和刘湘茹没什么仇，不过后者与温仪有仇，看温仪与她走得近，自然就把她划为了不待见的一列人中。
    这么想着，叶晓晓眼角往刘湘茹的方向瞥去。
    她正在与吴导搭话，双手抱着胸，刻意挤出胸前一片春光，两人谈的正欢，连带着吴导的脸色也好看起来。此时因为没轮到戏份而在一旁埋头打psp的陆展伦站了起来，走向了闲聊的两人，他远远地朝叶晓晓笑了笑，而后转回去与刘湘茹说了两句。
    好奇：“陆展伦这是干嘛呢？”
    叶晓晓也疑惑着，不久后她见到刘湘茹坐回了助理身旁，脸色有些不好。
    陆展伦悄悄地向看过来的叶晓晓眨了眨眼。
    又一轮拍摄开始，叶晓晓早已做好了再一次吃ng的准备，可意外的是这次刘湘茹格外配合，从头到尾没有刻意刁难，在吴导心满意足地喊完“过”以后她还是有些没反应过来。
    “叶晓晓，你不错啊。”在拍摄完这一条后，刘湘茹凑近她耳边低声说，“长得是挺好，难怪连陆展伦都为你说好话，不过攻克这种冰山类型的男人你花了不少精力吧？”
    她闻言一愣。
    刘湘茹低低地笑，言语暧昧：“话说回来，我倒是很好奇，你到底让郑总睡了多少次才拿到这个女主角的？”
    叶晓晓这回反应过来了，她忍了又忍，终于把涌上喉咙的粗口咽了回去。她面无表情地直视刘湘茹的眼睛，声音冷下来：“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
    “跟我一样什么？”刘湘茹觉得好笑，“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你这么装纯是给谁看？我比你早出道几年，同是混这个圈子的，小明星的那点事情我清楚得很。”
    她还想嘲讽几句，望见叶晓晓的眼睛后没了言语。
    对方的眼睛不算太大，弯弯的却很好看，明眸善睐，像捧着一泓泉水。她此刻直直地看向自己，眼中光华逼人，似乎将自己的面目看了个彻底。
    刘湘茹莫名觉得有些狼狈，强撑着再加了句：“我难道说错了？”
    叶晓晓没回她，半晌说：“你和邵萱还真是臭味相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