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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节

      不管为生死,为胜负,合格的武修是从来不知道惧怕二字的,在他们的心中,一旦怕了,那就输了。只是,要舍弃心中的惧怕不是那般容易之事,因为每个人,生来都有自己惧怕的东西,或为某人,或为某事,或为生死。
    没人知道,在天剑门消失了五年的顾雪舞到底经历了些什么,再回来之时,再不同之前那天真单纯的人,仿佛一身的光华全部都收敛在了一把无形的刀鞘里,教人再是看不透她半点。
    欧阳绝就看着对面的女子身上衣袂无风自动,周身被一股强大的战意包围,隐隐还让人感觉出冰冷的煞气,莫名让人心惊!只是,根本就没有多余的时间让他心惊,因为,对面的女子已是带着强大的压迫感向着他袭来。
    “嘭”的一声巨响,整个演武场上传来一阵巨响。
    向着半空闪去的欧阳绝就眼睁睁地看着刚才脚踩之地,已是在女子刀下裂开拳头般宽的裂缝,“霹雳啪啦”地向着远处延伸,原本用大理石铺成的地面竟是经不住这一击,如琉璃一般碎开。
    “你……”欧阳绝眼里终是带上了震惊之色。
    好强悍的力量。
    一击未中,顾雪舞脚下诡异的步法又是一动,如离弦的箭一般,眨眼便又向欧阳绝砍去,不带丝毫的犹豫,刀法里全是带着杀伐果决的气势。
    人影未稳,欧阳绝只觉刀光一闪,就见着袭来的人已是横刀向着自己的脖子砍来,满带凌厉的杀气。
    被这股子强大的气势压得有些透不过气来的人,心神一顿之间错失了最好的躲闪时机,反应过来之时再是要闪开已是来不及了,只得抽出腰间佩剑狼狈抬手一挡,堪堪挡下离颈项毫厘之处的刀锋。
    刀剑相碰的声音别番刺耳,火星四溅之间,欧阳绝硬是被从剑身上传来的霸道十足的力道震得虎口发麻,手腕一痛,身子被震得连连退后了好几步。
    堪堪稳住身子的人盯着对面的女子,面色有些发白。
    “欧阳师兄,你若再是这种状态,我赢你不出三招。”
    顾雪舞收回攻击之势,沉着面色提醒着对面似乎不在状态的人。
    这时,静下来的欧阳绝终是敛了心神,黑着脸看着对面的人,他刚才竟是被这丫头的气势压得毫无反抗余地,这是他活了这么久从来未曾遇到的。
    也是,这天剑门的弟子,又有谁敢使出真本事来挑战他?也只有这叫做顾雪舞的女人,敢这般毫不留情地与他做对手。
    欧阳绝知道再是像刚才那般,自己不出几招就会窝囊地输掉,也再不敢分心,面上认真了起来。
    “小丫头,莫要真以为刚才那点本事就能怎么奈何得了本少爷。”
    欧阳绝面上带上了几分薄怒之色,要是再是不露点真本事出来,怕是真要被这丫头小瞧了去。想到这里,嘴上一动,随即抬手将佩剑向着半空一扔,便是掐着诀专心地驱使着佩剑向着对面的人攻击去。
    对决这才真正开始呢。
    见着剑气凛然的飞剑,顾雪舞立马眯了眼睛提刀小心地迎击,这次她知道这欧阳绝是使出了真本事,这御剑的功夫,可不是一般的弟子能学会的。
    要对付这种情况,唯一要做的就是将剑主附在飞剑上的灵力打散。看清了飞剑路径的人,抬刀猛然向着速度不减的飞剑砍去,眼见着就要接近剑身,就在对面的欧阳绝勾唇讽刺一笑间,飞剑突然半路改了道,向右一转,灵巧避过力道十足的一击,在顾雪舞还未稳住身子之时,猛然停顿下来,剑身灵巧一转往着她的背心刺去。
    顾雪舞躲闪不及,只来得及往旁边一滚,堪堪躲过致命一击,却是肩上被擦身而过的剑气所伤,留下一道不浅不深的伤口,顿时素衣染雪梅,别番惹眼。
    “哼,区区一个上不得台面的武修也敢来挑战本少爷,找死!”
    不待顾雪舞有半分喘息时间,欧阳绝又是催动飞剑向着她攻去,招招致命,铁了心要让她吃些苦头。
    局势转眼之间反转,原本处于上风的顾雪舞很快就被一阵刀光剑影包围住,由于真正的临战经验也不多,对那些刁钻的攻击应对得有些狼狈,根本没机会再近欧阳绝半分。
    不出片刻的功夫,刚才还完好无损的人,一身的衣衫已是被划出了大大小小的口子来,尤其是一双手臂上因为接触的剑气最多,竟是经不住破朽,只剩一大截的长袖藕断丝连般地吊在上面,露出里面被白绸丝带绑得紧紧的手臂。
    欧阳绝铁了心要让顾雪舞吃些苦头,心头早已没了什么怜香惜玉之心,手下更是毫不留情,“本少爷说过,惹怒我的代价你是付不起的”。
    虽说对方迎击的每一刀都是带着让他手臂发麻的强悍力道,但是欧阳绝也相信,凭着他的飞剑的快,就算这顾雪舞再是强悍,只要不与她硬碰硬,靠着飞剑的灵巧和刁钻攻击,她输只是迟早之事。
    他倒是要看看,若是这丫头光着身子,要怎样走出这里。
    只是,他没有看到,被他所织下的剑网包围住的人虽是应对得有些狼狈,面上却是丝毫不显慌乱,刀法丝毫不乱,沉着应对,每次都能避过致命的险招,虽是身上全是大大小小的伤口,却没一处致命。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里面的人没看到,站在结界外面的人清清楚楚地看得出,这顾雪舞对着现下局势根本就是了然在心,在全力以赴自己的速度不敌对方飞剑快速之时,她果断地舍弃了那些无伤根本的攻击,集中心神全力应对致命一击。
    是以,虽是看着应对得有些狼狈,这快一盏茶的功夫,她的身上丝毫不显败势。如若照着这样的打法,这欧阳绝灵力消耗终有尽时,胜负也不好说。
    看着脚下的那场好戏,坐在那飞翘的檐角上的云舒转头满是复杂地看着穆锦年道:”难怪你家那老头子这般宝贝这徒弟,这小小年纪便有这等心智,于我都要当个心头宝宠着。”
    说完,他转头再次将视线落在那人身上,神色里越见佩服起来,这等处乱不惊的定力和果决的判断力,若是换了他估摸着都比不上。
    今日不论输赢,这天剑门的局势,怕是要改写了。
    果然,在欧阳绝灵力渐渐不支之时,被剑影包围的顾雪舞开始变得应对有余起来,见招拆招,竟是有药冲破剑网包围的趋势。
    这时,欧阳绝也似乎发现了不对之处,却是已经晚了,”哐啷”一声,终是被顾雪舞重重一击震得胸口发痛的人心神一松,与飞剑失去了联系,那飞剑便是被挑飞,落在老远之处。
    只是,伴随着飞剑落地之声,女子所站之地,也传来重物落地之声。
    原本被白色绸带缚住在四肢上的陨铁,因着绸带的破损,”咚”的一声落在地上。满身是血的人皱眉看向双臂,见着两边下臂上绑着的陨铁都落了下来,上臂的眼看着也快撑不住了,正在慢慢地往下滑去。
    ”哐啷”一声松了手上的刀,在一众人震惊的眼神中,她毫不顾忌地撕掉两边的袖子,弯身将落在地上的陨铁捡起,重新绑回手臂。
    眼睁睁地看着对方不紧不慢地将陨铁绑回去的欧阳绝脸色要好难看就有好难看,敢情这丫头刚才根本就没有使出全力?!
    正在打理着一身狼狈的人似乎是感觉到了对面人的怒气,抬头看着欧阳绝缓缓道:”我听说欧阳师兄已能幻化出两把虚剑,若是你使出全力,我未必能如现在这般好过。”
    眯着眼睛看着浑身是伤的人,欧阳绝面上神色难定,斜眼看着结界外面似乎有弟子过来,冷哼了一声,一甩衣袖撤了结界,阴着脸色离去了。
    见着眼前的世界重新由扭曲变得正常,顾雪舞有些不适应地眯了眯眼睛,却是一眼看着旁边楼阁之上的几人,神色一愣,那里,除了穆锦年之外的人,还有好几个其他峰的也来了。
    对着他们点了点头,她也不打算再上去打招呼,眼见着有不少弟子向着演武场走来,手上一动,将那把暂借来的黑铁长刀归位,便是一个闪身往着翠竹峰而去。
    ☆、第083章 似曾相识
    夜雾落下,翠竹峰的晚上凉得渗骨,若着单衣出门,定是如过初冬,冷得人连毛发都要开始结冰。
    一片雨雾朦胧之中,山崖边的一杆杆翠竹上全是覆满细细密密的夜露,不时有满带寒香的叶片承不住满身的负重,叶片微微一斜,便滴滴答答地落了满地的冰凉。
    后山本就少有来人,这处断崖下的一小片平地更是少有人知道的地方,因着白日里与欧阳绝比试留了一身的伤,顾雪舞自己擦了药,背上的伤却是一触到身下的凉席就疼得慌,怕吵醒了对面的师姐,她也不敢翻身,只得满脸冷汗地强忍着,结果都快把头顶上的蚊帐给盯出一个洞来了,也没见着有半分的睡意,索性就偷偷爬起来,悄悄练一练刀法。
    夜半时分,这处临风的山崖更是冷得连脚下的岩石都开始结起了冰,虽是身子再不同凡人,能靠着一身流转的灵气来抵御外界的风寒,在岩石上打坐了半个时辰后的顾雪舞还是有些受不住,待再睁开眼睛之时,连睫毛上都凝了淡淡的一层冰霜。
    “红娃,出来。”
    怕是再打坐下去,自己就冻成了冰棍,她还是决定练练刀法来活动活动筋骨,于是将大师父送与她的妖刀召了出来,至于这名字……
    叫了一声,那以她魂魄作刀鞘的傲娇妖刀却是半分反应都没有,搓着双手给自己取暖的人细长的浅眉一皱,侧头看了看身上开了线头的衣衫,状似无意一般说道:“我以前在书上看过一句话‘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反正现下我也缺一根针来缝补我这衣衫,不如,小红娃你牺牲一下,拿来与我练练手,我相信,只要我坚持下去,你终有一日能在我手上变成一根小巧玲珑的绣花针,那样不光磨练了我的心性和定力,你也能杀人于无形,与我一起打遍天下无敌手……”
    话语还未完毕,一脸阴险笑意的人面前突然红光一闪,一把造型古朴的暗红古刀便是乖乖地立在了她面前。
    见着乖乖出现在了面前的妖刀,顾雪舞一个弹指狠狠地给了它一个暴栗,“怎么?不满意你主人我给你取的名字?”
    本是笔直刚硬的刀身老实地弯了弯,然后还怕自家小主人不明白似的,“咻”的一声冲了出去,然后唰唰几下在她身后写了“红娃”两字,然后刀尖转过来对着顾雪舞往右偏了偏,示意她看过来……然后,突然又转回身去,似与身后两字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对着那两字就是一阵狠劈,劈得那处山石都跟着一阵分崩离析地遭殃,“哗啦啦”地落了好大几块岩石下来。
    认认真真地看完了这幼稚的妖刀表演的人毫不在意地对之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转身不理之。
    某可怜妖刀这下急了,可是人家小主人背后有个大大厉害的存在,它哪敢再用武力解决问题?只得继续用怀柔政策,咻得一声再次飞到小主人面前,半个刀身左右弯来弯去,不断地表达着“我不喜欢这个名字,这个名字好土”的意思。
    “谁叫你不听话,还敢控制我?我不高兴了,等着再过段时日,这名字我叫得腻了,我都想好了再给你改一个‘屎坨坨’的名字呢”。
    一听这话,那小妖刀果然是不干了,“梆”的一声使劲直了身子,一个转身飞到悬崖边边去立着,再是不理身后的人了。
    看着这家伙终于生气了,顾雪舞也不打算再逗它了,外头在脑子里搜了搜,片刻之后,对着前面兀自生着闷气的妖刀道:“你看这句诗好不好,‘尽日无人看微雨,鸳鸯相对浴红衣’,犬红衣’二字,再赐你吾之姓,就叫顾红衣。”
    前面的某只刀头弯了弯似在考虑,顾雪舞不耐烦了,“不满意就叫面条、馒头、石头、屎壳郎你自己选……”
    这下有了鲜明对比,某只再是不挑剔,咻地一声屁颠屁颠地跑了回来。当然是顾红衣好……冠了主人之姓,名字说来也不错……
    “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没有?”
    红衣摇了摇身子,顾雪舞眉头一挑,心头暗暗一笑,果然书中教的这种心理战术好用,天下生灵本质都是贱得可以,若是没得一个反差对比,它们是永远不会珍惜现在所拥有的。书中所说的御人之术果然有意思,尤其是帝王之术……
    好好地进行了一番沟通,顾雪舞这才让“红衣”将自己知道的现下最适合她学习的一套刀法教于她。生怕自家这惹不得的小霸王反悔要与自己取一个“屎壳郎”还是“屎坨坨”之类的可怕名字,某只跟打了鸡血似的,将自己知道的一套威力十足的刀法不快不慢仔仔细细地耍了好几遍。
    “可以了。”
    将那套刀法仔仔细细记了个清楚后,顾雪舞便是挥手让妖刀回了鞘。相处了这么几日的时间,她自然也是明白了为何自家师父让她小心保管这把刀的原因,这把妖刀不光贵在已开了灵识,更是因为它这一身经历千万年累计下来的各套精妙刀法,她看来是不论把其中哪一套练好了,都能成为称霸一方的大能。
    她早就知道修真界没有表面这般平和,杀人夺宝的事情她自然是知道不少的,“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个书上可是说了不少。若是让旁人知道她有这异宝在身,以着她现在这身本事,莫说保得住这东西,怕是连命都会没有。
    是以,将刀法看了个清楚之后,她便将妖刀召了回来,以一把普通长刀代替之……不到一会儿,那断崖旁的一片小竹林承受不住那霸道的刀法,满林子竹叶被无形的“刀刃”斩断,“簌簌”飞落,冰冷的雾气中,满是竹叶清香四溢。
    ……
    “来来来,兄弟,给我说说,你家小师妹这大晚上的不好好待在寝房睡觉,带着一身的伤是去了哪里?”
    见着天边已露了白,渐渐有霞光破开笼罩整个世界的黯沉沉的阴霾,在房顶等了一晚上不见人回来,只裹了一身露水的云舒看着手中的那瓶伤药,面上露出一丝难得的无奈之色。
    难得有机会想好好近距离了解了解这满身神秘色彩的“吊车尾”小师妹,人家却是根本就不给他这个机会。
    同样裹了一睫毛露水的穆锦年看着脚下的瓦砾,微微蹙了眉头,良久才浅浅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淡淡道:“走吧。”
    看着起身离去之人的背影,云舒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唇角,“难得见着锦年兄这么关心人,怎么以前没见着你这么宝贝着你家这小师妹?……”
    “以前是我错怪了她。”
    听着这话的人一愣,“错怪?”
    这向来独来独往的穆锦年又什么时候与这顾雪舞有交集了?
    ……
    早上的课程是关于火术法的,顾雪舞没有一点兴趣,因着练了一晚上的刀法不知为何整个人开始变得浑浑噩噩的,头重脚轻的浑身不舒服,一是练得忘了时间,回来时上课的钟声早已敲响,反正师父说了可以不去,犹豫了一瞬,她就一下倒在空空落落的寝房里补觉去了。
    只是,这一觉,她错过了一场对她来说很是重要的相逢。
    直到好久好久以后,她蓦然回想起来,才惶恐忆起,那曾经最是熟悉的存在,竟然只是成了她心中的一个符号而已,虽记得曾经总总,却是那人的音容笑貌早已被封印在了最深处,画不出,道不明。
    再相逢时,只剩似曾相识。
    对于顾雪舞来说,这一觉睡得实在不踏实,梦里,青阳峰上一切还历历在目,只是,不知为何,她几乎是将整个青阳峰都翻遍了,却始终找不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小师叔……”
    她开始莫名地慌乱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她潜意识地感觉到梦里的小师叔离开了她,再也不回来了,不管她怎样找都找不到。
    小师叔到底去哪里了?他不要她了?
    “小师叔……”
    找不到小师叔的人,在梦里哭得伤心。
    却似乎在恍惚间,顾雪舞又听到耳边似乎传来一声浅浅又无奈的叹息,一只略带温凉的手,轻轻将她眼角的泪水拭去,带着不易觉察的心疼。
    “小师叔。”
    那只手正要离去,睡梦中的人突然一动,一把抓住,像是什么宝贝一般用脸蹭了蹭,然后眉头才舒展开了去,重新陷入一片沉睡中。
    “小师叔!”
    不知睡了多久的人猛然一个惊悸从不踏实的梦乡醒来,睁眼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地方,愣一愣,“小?……”
    刚才自己在喊什么?小师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