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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

      甄宝璐乖顺的坐在薛让的身旁,看着二人落子,她同徐绣心一样,也是个门外汉,好在比徐绣心好一些,至少能稍微看懂一些。
    宋执落下白子,看着面前的少年,揶揄道:“薛公子有些分心了。”
    是吗?
    甄宝璐抬眼看着宋执的俊脸,这才侧过头看着大表哥,急着撇清责任,声音甜糯道:“大表哥,我可没说话……”意思便是她没吵到他,他分心应当同她无关。
    薛让一侧头便撞上小表妹水亮亮的大眼睛,淡淡“嗯”了一声,才继续落子。不过最后还是输给了宋执。
    徐绣心欢喜道:“我就说宋哥哥最厉害了。”仿佛赢的人是她似的。
    不过,于甄宝璐而言,一个是她未来姐夫,一个是她的大表哥,不管谁赢,她都是开心的。
    宋执说道:“不过是侥幸而已。”他说的是实话。
    徐绣心声音脆脆道:“宋哥哥就不要谦虚了,赢了就是赢了。”
    薛让自然不会在意这小小一盘棋局的输赢,只是输了之后,还是下意识看了看身旁的小姑娘。想到了什么,薛让抬头看了一眼静静立着的徐承朗,说道:“听宋兄说,徐公子的棋艺甚是精湛,可否赏脸来一局?”
    徐承朗正有此意,眼下听薛让主动提出,更是唇畔一勾,道:“也好。”
    宋执让座,让徐承朗同薛让一道对弈。
    徐承朗执白子,薛让执黑子。按规矩,白子先行,徐承朗落第一子。
    甄宝璐略蹙眉头,只觉得这二人表情凝重,倒是半点不像普通切磋,仿佛是拼命似的。可她分明记得,这二人先前仿佛是不认识的。不过,一想到那投壶和骑马,她这位大表哥都略胜徐承朗一筹,饶是谦逊如徐承朗,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争斗之心。
    可大表哥呢?
    她细细打量这位大表哥的眉眼,她同他虽不像与徐承朗那般青梅竹马,可几回接触想来,也是多多少少了解了一些他的性子的。是个脾气好,极好相处的。按理说,不会同徐表哥刻意计较什么吧?
    这一局同上一局有些不同,比起先前同宋执对弈时的悠闲,这回一开局薛让便是步步杀机。
    徐承朗的棋艺再如何精湛,也不过是个纸上谈兵的,又是个年轻没什么阅历的少年,岂是薛让的对手?素来稳重的徐承朗,也被薛让杀了个措手不及。
    若说先前他是隐隐约约感觉到薛让的敌意,那么此刻他是笃定了。
    徐承朗惨败。而且这一局,比方才同宋执的那一局快了足足一倍。
    而徐承朗也是头一回输得这般惨。
    到底是年轻的少年,徐承朗俊脸一阵窘迫,勉强微笑道:“……薛公子果真厉害。”
    第027章 危机【二更】
    薛让并非冲动鲁莽之人,也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会会同一个青涩的少年郎计较什么。他淡淡道:“不过是切磋罢了,承让了。”
    到底是不是承让,徐承朗心里再清楚不过了。他本是天之骄子,可在这位薛大公子面前,却是屡屡碰壁。他步步狠绝,赢了之后却故作淡然姿态,便是性子温和如徐承朗,也忍不住想多了——自己究竟是哪里得罪过他了?还是,他想借自己打出名声来?
    可转念一想,以这薛让的能力,徐承朗明白,若是他真的想要名声,也不必等到现在。那么,应当是针对他这个人吧?
    徐承朗缓缓起身,说道:“薛大公子的棋艺,在下甘拜下风。今儿便到这里吧,我还有事。”说着,才看了一眼坐在薛让身旁的甄宝璐,道,“璐表妹,咱们走吧。”
    甄宝璐算是被老太太禁了足的,这会儿出来也是老太太发的话,便乖巧的起身,朝着薛让和宋执道了别。
    而徐绣心原是想待在宋执身旁的,可眼下瞧着自家大哥的情绪不大好,也不敢多说什么,也跟着乖乖走了。
    人都走了,宋执这才掀袍落座。他性子好,受欢迎,可最重要的一点,却是懂得察言观色,今儿这情况,他实在是看不懂,遂问道:“你同承朗可是有什么过节?”
    宋执同徐承朗是君子之交,二人性情相投,宋执很是欣赏徐承朗的为人,而他也欣赏薛让,所以并不想二人有什么误会。他看向对面坐着的少年,这段日子接触下来,他还是头一回捉摸不清一个人的心思。可那日他舍身救他,却是真真切切的。
    宋执说道:“其实承朗的性子不错,你若是多多接触,会成为好朋友的。”
    到底是比他小一岁,宋执的语气略有兄长的风范。
    却听薛让道:“宋兄想多了,我同徐公子并无过节。”
    宋执又缓缓说道:“可是,我的棋艺远不及承朗……你输给了我,却轻轻松松赢了他,这总说不过去吧?”而后便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微微笑了笑。
    甄宝璐随徐承朗兄妹俩一道去拜佛,一路上徐承朗倒是没说话,偏生徐绣心这个叽叽喳喳的,说个没完:“……那姓薛的有什么厉害的,不过就是侥幸赢了大哥一回,神气什么呢?大哥你放心,下回你再同他下棋,包管能赢他。”
    甄宝璐心道她这位绣心表姐当真是乱泼脏水,她大表哥赢得坦坦荡荡,在场之人都看着呢。且就算赢了,她大表哥也没有露出半分骄傲之色,哪里神气了?
    只是她也明白,这会儿徐承朗的沉默,大抵同下棋输给了大表哥有关。毕竟上辈子,她这位徐表哥可是春风得意,哪里尝过输的滋味,可偏偏接二连三输给了她大表哥……
    有了烤麻雀的交情,甄宝璐想到她这位大表哥,也多了几分亲切感。只是她大表哥这般出色,为何上辈子名声不显?
    ……不应该啊。
    甄宝璐既是疑惑又觉得可惜。
    这头庄氏正好拜完菩萨过来,瞧着儿子女儿,心情倒是舒畅了些,待看到儿子手边那梳着花苞髻的小姑娘,庄氏的脸垮了垮,之后重拾笑颜走了过去。
    徐承朗自然也看到庄氏了,忙过去道:“娘。”
    徐绣心亲昵的蹭到庄氏的身旁,亲切的拉着庄氏的手,笑嘻嘻道:“娘,娘,你猜我方才瞧见谁了?”
    知女莫若母,庄氏自然一眼就看出来了,道:“莫不是忠勇侯府的二公子?”
    徐绣心的眼睛噌的亮了,声音甜甜道:“娘真厉害,就是宋哥哥。”
    庄氏也是见过宋执的,这孩子家世好,虽不是长子,可到底也是嫡出,且风度翩翩,谦和有礼,她最喜欢这样的孩子。她也喜欢自家闺女同宋执来往,瞧着闺女这副模样,小小年纪,这眼光倒是不错。只可惜,二人年纪差的有些大,这宋执过两年就到了成亲的年纪,而她闺女还是个孩子。为着这事儿,庄氏心下不知惋惜了多少回。
    甄宝璐也清楚,她这位舅母不大喜欢自己。上辈子她满眼都是徐承朗,这长宁侯府的人,除却和徐绣心斗斗嘴,其余的没怎么放在心上。可如今细细看着,才发觉这位舅母对自己的不喜压根儿就没有掩饰。许是因为她只是个孩子,她舅母才没有半分顾忌。上辈子她的确讨厌极了舅母,眼下想来,她那时候的身份,于她而言的确不配她的儿子。
    太多不喜欢她的人,她哪有功夫一个个都讨厌过去?
    甄宝璐识相,叫了一声舅母,又弯唇说道:“老祖宗让阿璐陪表哥一道拜菩萨,如今舅母和绣心表姐都在,那阿璐就回去陪姐姐了。”
    庄氏倒是听说了那甄宝琼扭伤脚的事儿,也觉得这甄宝璐真是个麻烦精。这会儿瞧着外甥女笑容甜美,倒不像往常那般缠着儿子。
    庄氏的态度好了些,说道:“阿璐倒是越发乖巧了,不像你绣心表姐……”
    “娘……”
    徐绣心听娘亲贬低自己夸赞甄宝璐,不悦的撅了撅嘴,这小嘴儿翘得都能挂油瓶了。
    庄氏道:“那阿璐就回去陪你姐姐吧。”而后命身后跟着的丫鬟送甄宝璐回去。
    将这讨人厌的丫头送走了,庄氏才冲着自家这个依依不舍的儿子道:“瞧什么,赶紧随娘进去拜拜文殊菩萨。”
    徐承朗看着自家小表妹的娇小的声音,却想着方才同薛让下棋之事。从头到尾,他这位小表妹可是一句话都没说。
    若是以前,她肯定像绣心那般维护自己。
    这头甄宝璐不用面对庄氏,倒是轻松了许多,可还是得回去见老太太。老太太见小孙女这么快就回来了,自然问了原因。甄宝璐仰着脑袋如实回答:“阿璐遇见舅母和绣心表姐了,便想着徐表哥有舅母和绣心表姐陪,不用阿璐陪着一道去拜菩萨了。阿璐想回来陪姐姐。”
    倒是极为乖巧的一番话。
    可老太太自然不这么认为,只道那庄氏不喜欢她这小孙女,便唬着这小孙女回来。老太太想了想,而后低下头重新打量这小孙女的眉眼。
    徐氏容貌绝色,又是个性子温婉贤惠的,老太太对这位长媳还是满意的,这些年来,只因徐氏生不出男娃,才有些抱怨。这会儿看甄宝璐,只觉得这小孙女也是生得唇红齿白,灵气逼人。这么小的孩子,能迷途知返,踏踏实实用功读书,老太太心里是有数的。
    老太太面露慈爱,抬手握着甄宝璐肉呼呼的手,道:“阿璐同老祖宗说说,你那徐家表哥待你如何?”
    徐承朗?
    甄宝璐稍稍垂眼,骨碌碌转了转眼珠子,心下暗道不妙,可抬眼看着老太太慈眉善目的看着自己,虽是慈爱的表情,却令她颇有压力。
    甄宝璐抿了抿粉粉的小嘴,说道:“徐表哥待阿璐很好,像……像亲妹妹一样。”
    老太太道她只不过是个八岁女娃,不会往那事儿上面想,所以这会儿问起来,倒是直接。
    却听老太太笑着说道:“的确,你这位徐表哥是个好孩子。老祖宗我瞧着也喜欢。”说着,她想起庄氏的表情,才轻轻捏了捏小孙女的脸颊,“放心,老祖宗会想法子,一辈子都让你徐表哥待你好。”
    老太太的一番话,害得甄宝璐回厢房见着自家姐姐,都没缓过神来。
    甄宝琼正在厢房誊抄佛经。老太太信佛,这灵峰寺藏经阁内的佛经是最齐全的,这会儿有机会,甄宝琼特意拜托寺中小沙弥借来佛经。这般年纪的姑娘,鲜少有甄宝琼这般能静得下心来的?见着妹妹回来了,甄宝琼便搁下执笔,朝着妹妹道:“阿璐。”
    甄宝璐叫了一声“姐姐”,走近瞧着姐姐在抄佛经,便又觉得二人立刻体现出差距来了——好不容易休沐,她一心顾着玩儿,而她姐姐仍是这般乖巧懂事。
    看着自家姐姐这张秀气的脸,甄宝璐自愧弗如,晓得自己是无论如何都比不过姐姐的。
    甄宝琼道:“听香寒说,你同徐表哥一道出去玩了,怎么?不开心吗?”
    甄宝璐摇摇头说不是,之后又道:“瞧见舅母了,所以没同徐表哥说上几句话。我想回来陪姐姐。”
    甄宝琼说道:“放心,你若是想同徐表哥在一块儿,下回小试努力些,娘肯定答应你去长宁侯府住上几日。”
    连姐姐都觉得,她这般想和徐表哥在一块儿吗?甄宝璐暗下蹙眉,想着昔日她见着徐承朗便开心雀跃的模样,倒是比徐绣心见着宋执好不了多少。
    甄宝璐懊恼的叹了一口气,这副小模样,像极了一只泄气的小肉包子。
    又过了两日,甄宝璐便随老太太回府了。之后便一如往常的念书,而齐国公府其余几位小姑娘,瞧见了甄宝璐在这次小试中的进步,也一个个越发勤奋刻苦起来。譬如那甄宝珺,身为几位姑娘之中最年长的,先前被甄宝璋和甄宝琼这两个妹妹一直压着,本就面子上过不去,眼下连最小的小堂妹都比她厉害,越发是废寝忘食的用功起来,还累得病倒了。
    为此谢夫子特意将每日的作业减少了一半。
    这日甄宝璐坐在窗前的三弯腿荷花藕节方桌前做功课,抬头瞧着树上的鸟儿叽叽喳喳的,忽的想起那晚上美味鲜嫩的烤麻雀来了。
    甄宝璐翘了翘嘴角,又馋的抿了抿唇,登时丢下了笔,叫上香寒香桃,三人一道去院子里用筛子捉麻雀,半天才捉到两只。
    不过却不知为何,同样是烤麻雀,甄宝璐觉着这回的烤麻雀,远不及那日灵峰寺大表哥替她烤的那几串。
    为着这烤麻雀,甄宝璐才难得的、小小的想念了一下大表哥。
    而甄宝璐的俩胖弟弟尚哥儿和荣哥儿已经三个月了,已经开始认人了。许是甄宝璐每日都去看弟弟们的缘故,俩小家伙瞧着甄宝璐这个姐姐便格外的亲热,特别是小些的荣哥儿,经常咿咿呀呀冲着这位二姐叫。
    这会儿宜安居内,小婴儿咿咿呀呀的声音格外的欢乐,而徐氏经过三个月的调养,这身子已经差不多恢复到先前的婀娜纤细了。妻子终于出了月子,甄如松念着妻子,晚上自然免不了缠绵温存一番,这徐氏越发滋润的如娇花般鲜嫩。
    老太太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徐氏抱着孩子在哄,见徐氏看到自己就要行礼,老太太忙道:“你抱着孩子,别起来了。”自打徐氏生了俩白胖孙儿之后,老太太对她的态度也好了不少。
    换做以前,就算老太太客气,徐氏也不敢不行礼,而如今生了儿子,也算是有了底气,也就顺从老太太的意思,笑盈盈道:“老祖宗可有什么吩咐?”
    老太太抬手捉着徐氏怀里小家伙的手,这会儿俨然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家,她没回答,只逗着孙儿,道:“这是荣哥儿吧?”
    尚哥儿和荣哥儿模样生得像,外人是分不出来的。
    徐氏点头,说道:“是呀。尚哥儿乖些,安安静静的,荣哥儿却是爱闹腾,非得要人抱着。”
    老太太却是极为喜欢的,说道:“活泼些好,男娃儿就该活泼些。尚哥儿是长子,稳重些,有哥哥的样儿;荣哥儿小些,爱闹腾爱玩儿,才招人喜欢。”同待孙女们的苛刻不同,老太太对几个孙儿素来宠溺。
    徐氏只笑笑:“老祖宗说的是。”
    老太太捏着小孙儿嫩嫩的小手,看了一眼眉宇恭顺的徐氏,这才说道:“我今儿来,就是想同你商量一件事。我寻思着,璐姐儿这近几个月来,乖巧努力,倒是长大了不少……”
    闺女的懂事,徐氏也是看在眼里的。
    又听老太太继续道:“璐姐儿同你那娘家侄儿青梅竹马,这孩子待他比家里的堂兄还要亲。可到底是表兄妹,如今年纪小,关系好倒是说得过去,待过几年长大了,这小姑娘家家的,可不好同表哥走得太近了。”
    徐氏以为老太太这是在说闺女的不是,觉着她这个当娘的管教无能,这才急急道:“待会儿儿媳一定说说阿璐。”
    “我不是这个意思。”老太太缓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