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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节

      “不怕,从今早开始,他跟我已经没关系了。”贾琏冷着一张脸,默了会儿,转头接着告知贾赦,“我上午出城的时候见过他,和一个眉目清秀的少年去了酒馆。”
    “真有这事儿,什么酒馆?我这就派人去找。”贾赦道。
    贾琏看贾赦一眼。
    贾赦呵呵笑起来。“对对,我倒忘了,他现在跟你没关系了。我不问,不问了,我去睡觉。”贾赦说罢,走了两步,又转头问贾琏,脸上还带着贼坏的笑,“这次你有什么好法子对付二房?”
    “不对付。”贾琏道。
    “为什么?”
    贾琏瞄眼贾赦,扬起嘴角:“快大婚了,留点干货给媳妇儿。”说罢,贾琏就匆匆和正处于呆滞状态的贾赦擦肩而过。
    片刻后,贾琏就听见身后传来贾赦经久不息的笑声。
    贾琏估摸着一会儿府里少不得一顿闹腾,又要牵连他。他当即吩咐兴儿,把他从程府剪下来的那几捆树枝带上,连夜出城。天黑后,城门紧闭实行宵禁,一般人是出不去的。当官就这点有好处,混个令牌,走到哪儿晾一晾,就能开个方便之路,省去不少小麻烦。
    到了城门口,一声“侯爷请!”,城门大开,马车便去了。
    只是而今很多人见了他都以侯爷为敬称,贾琏真有些不习惯,感觉自己像是被叫老了一样。因为京城地界能称得上侯爷的人少说也有四十岁了,唯独他一个年轻的,而且本朝他是首例被封侯的。贾琏觉得皇帝这样的‘盛宠’真有点让人吃不消,感觉这不是赏赐,更像是试探。皇帝要看他敢不敢造次,看他得了地位之后会不会猖狂起来。他头上的头衔越是尊贵,就代表他越是要干出相应的事情来对得起这份功勋。
    所以在农务上,贾琏还是要加把劲儿。
    杂||交水稻那块儿,贾琏已经收获了很多雄性不育植株的种子,来年在江南地区,他还是要继续让不育植株和保持系进行繁殖,产出更多的不育植株。只有在保证不育植株量足够多的情况下,才能进行杂||交研究。因为杂||交不能留种,所以不育系的种子必须要够量不断地循坏繁殖,这样他下一年才会有不育系的种子和普通种子进行套间做种,从而得到杂||交种。
    但仅仅发展水稻种植是不能解决山地区域百姓生活水平问题。贾琏想到了先前蒋子宁送他的那处庄子,漫山遍野长着李子树,难得不生病,果子接的多,可惜就是难吃,果实小而干涩,连不挑嘴的猪都不惜吃。
    贾琏前年从市场买枣子的老大爷那里弄了不少枣子枝进行嫁接,倒不多,园子里而今也就只有四五十棵树。俗话说“桃三、杏四、梨五年,枣树当年就还钱!”,嫁接好的枣树当年就能结果。只是果子不过少了些,稀稀拉拉的,倒是品相不错。凑够了两盘子,都拿到荣府给贾母他们分吃了。今年则不一样了,经过两年的生长,产量应该很客观。
    贾琏之所以先盯上枣子和李子这两种水果,是因为这俩样就算是产量过剩市场消化不了了,也可以变成干果和腌制的蜜饯继续储存食用,而且市场消化量同样不少,百姓们和富户们都认这个。
    蒋子宁给的那满山不生虫的李子树是最好的嫁接占木,贾琏早就看好的。只是他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好李子进行嫁接,直到他看见程书良家的‘鹅黄李’。好哦容易熬到今春,赶在李子树发芽前十五天内嫁接,成活率是最好的。
    贾琏出城后,就在小李庄凑合睡了一夜。早上带着庄子上的人一起吃过饭后,便每人人手一套工具,扛着上山。贾琏带头指挥他们该怎样嫁接。
    “上上这些李子树要全部处理,在离地三四寸的地方将树剪断或锯断作为砧木,当然事无绝对,具体的要根据树形判断……接穗要取一段长两寸左右,留六七个芽的,回头我会剪好用湿布包好,你们随取随用……”
    贾琏清楚地解释一遍之后,让围观的人前后调换一下,再讲一遍。
    “还有人没听清或这不懂的没有?有就举手说出来,别怕被人笑话,自己学到了,以后才会受用,就算你们赎身了不在这儿干了,也有一门能糊口的手艺不是。”贾琏道。
    “二爷,您说俺们以后要是就靠这李子树能糊口么?人家养猪种地的,有粮有肉,可这李子再好吃,也就是当季那几天,却也不能当饭吃啊。”有个胆大不怕骂的李大嘴站出来问。
    “李大嘴,一看你就不懂行,我估摸着这玩意儿就跟草莓一样,好多富人为了吃一口,连黄金都肯出得!那咱们以后还怕没饭吃么?保不齐比种粮还挣钱呢!”有人起哄道。
    大家情绪顿时高涨,感觉嫁接一树李子就能变成财主一样。
    贾琏立刻纠正他们,“养这个并不耽误种粮,只不过是多个糊口的法子罢了。但每年李子的价格有高有低,需求也会不同,千万别指望一树李子能糊口一辈子。你们当忙活着挣个零钱花,不也很好?再不济,以后你们就在院里弄一棵,给自家子女吃也值得。”
    众人忙称是,还是琏二爷的话实在。想来那草莓是外边传来的,价格高有其道理。这李子本土就有,怎么也不可能贵成那样。其实再贵也没用,那是上贡品,私下买卖可是要进监牢的。
    贾琏带着众人在山上忙活的工夫,荣府又闹起来。
    宝玉回来了。
    第61章 闹闹更健康
    昨天贾琏走后,贾母等人就一直在花厅内等。
    天色见黑了,宝玉还是未回,把她们都担心坏了。
    王夫人忧心不已:“会不会是他回来的半路被什么人给劫走了?”
    这话音刚落,那边又有人传话说贾琏出城了。
    贾政立马就警醒,自个儿母亲跑到跟前小声嘀咕了两句。
    贾母心里本来没多想,被贾政这一分析,也有些慌张,却还是把贾政狠骂了一通。好端端的,就怪他多想,不然才刚贾琏哪会跟她那样生分。
    “谨慎的等一夜,看看明天情况再说。”
    ……
    天蒙蒙亮,贾母突然就吓醒了。她昨夜是和衣半卧在贵妃榻上睡得,屋里边还有王夫人、邢夫人和李纨等人作陪。贾母这一吓,倒叫王夫人等趴着桌子睡的人也都吓醒了。
    “还没回么?”贾母精神还有些迷糊。
    “没呢。”丫鬟们回道。
    “老太太还是去内间正经睡一觉,哪能这么熬着。等宝玉回来了,我们就告诉您。”邢夫人说完,就用帕子捂嘴,打了个打哈欠。她真后悔昨天没有找借口同大老爷一块走,白白在这干熬了一宿。这人上年纪了,熬不住。
    贾母见贾政不在,问了问。
    王夫人回道:“半夜就走了。”
    “琏儿呢?琏儿回来没?”贾母接着问。
    邢夫人忙道:“他连夜出城,必是去忙公务了,这会子这么早,天才刚刚亮,哪能这么快就回来了。”
    贾母想想也是,内心存疑地点点头,一脸愁相,眯着眼叹息。宝玉这孩子是不是真的出什么意外了?这要是他在外遇事耽搁了,或是去什么好友家玩耍,一准儿就差个小厮回来捎话。他不是那种没礼貌的孩子,这一夜不归,连个消息都没有,莫不是真的被老二给猜着了,这孩子被人给害了!
    贾母吓得手心淌汗,四肢开始发麻,全身出虚汗。贾母接过鸳鸯端来的茶,手一软,丢在地上了。
    这一声响震得屋内所有人都看向贾母。贾母晃了晃上半身,眼睛半睁半闭,往下倒。众人一哄而上,邢夫人喊叫着人赶紧去请大夫。
    贾母的眼睛眼看就闭上了眼,外头有人边跑边喊:“宝二爷回来了。”
    贾母眼睛突然睁开,猛力坐了起来,紧张地往前扑,要去迎宝玉。贾政那边也得了消息,急急忙忙赶来。
    宝玉一脸倦态的进门,见到贾母就笑嘻嘻的行礼,“老祖宗您瞧着不大精神,这是怎么了?”
    “还说怎么了,你昨晚去哪儿了?害我们跟着担心一晚上。”邢夫人见宝玉毫发无损的回来了,怒火蹭地就上来了。一家子长辈,全窝在屋里头熬夜等他一个小辈,他就不怕折福?
    “你这孩子,到底怎么回事?昨晚不回家也不派个人来知会一声?”王夫人追问。
    宝玉这才看清楚众人脸上的怒火,再看贾母忧心忡忡的面容,料知自己惹祸了。宝玉忙解释昨天去庙里上香后的经过。
    因昨儿个他疲乏不想学习,但已经断然不敢用肚子疼这个借口,就编了个借口磨着贾母允他去上香。美其名曰是给各位长辈祈福,实则他就是出去玩闲遛跶了。宝玉在铁槛寺捐了钱之后,转一转,刚巧碰见个同他一样来上香的少年。这少年长得风流俊俏,虽然衣着粗糙了些,可一点都不耽误他美貌的容颜。宝玉见了,禁不住心生讨好亲近之意,却又有些羞于启齿,暗自在心里不停地怪怨自己不够优秀,竟不配跟那少年交谈。
    踌躇之际,那少年走了过来,宝玉刚好犯痴,挡住了那少年的去路。二人一块让路,左左右右,一动方向一致,如此两次之后,俩人竟相视笑了起来。
    如此二人便相识了。
    宝玉得知此少年名叫秦钟,见他生得眉清目秀,粉面朱唇,十分艳羡。秦钟也怀着同样的心思,羡慕敬仰宝玉。二人一见如故,越来越意气相投,下了山后,便在宝玉的提一下,就近找了处酒馆边吃边聊。因当时天色还早,俩人都聊得十分投契,又因那厢打发了小厮们也去吃菜喝酒,俱是个个喝得微醺,都忘了时间。
    太阳西斜时,秦钟终于被酒醒的小厮提了醒,很是怕被家中老父骂,急急忙忙告辞去了。
    宝玉原地痴了好一阵才走,小厮们生怕赶不及,就抄了近路。谁知半路上车轱辘竟陷进了水坑,折腾了好一气感到城门外,却刚巧关了门。宝玉是怎么叫人通融都没用,也没法子派人捎话给贾母,就只能折返,就近找一处村县投宿。
    “就近找得酒馆?那你老子派人去找你,怎么没找到?”贾母奇怪道。
    “还不是那赶马车的勤快,将车驱进酒馆后院喂料去了,吃酒又是在二楼的雅间内,估摸故此才没找到。”宝玉低头,讪讪地回道。他没说一句话就往贾母身边凑,然后畏惧地扫一眼贾政。
    贾政听宝玉讲述经过的时候,就已经怒不可遏的攥拳头,宝红话音一落,贾政蹿了两三步上头,就把宝玉从贾母身后揪了出来,照着他的脸就一巴掌。
    啪!啪!
    左边一下,右边又一下。
    “混账孽畜,方头不劣,冥顽不灵。今儿个我就打死你,去给祖宗们谢罪!”贾政说罢,就揪着宝玉的脖领子往外拽。
    宝玉吓得哇哇大哭,直呼“老祖宗救命”、“母亲救命”。
    贾琏进门,瞧见这热闹,笑起来,“哟,小混账回来了?”
    正拖宝玉的贾政看一眼贾琏,满脸羞辱,更恨宝玉这个惹事儿精,硬拖着他出了院子。
    贾母、王夫人等略拦了拦,但都拗不过贾政。再说宝玉这次害得他们白白守了一夜,的确是有些过分。
    贾琏就站在门口勾着唇眼见着宝玉走了,昨儿个也是巧了,他去程书良家之前,走了一趟小凌庄,刚好在附近村县处看见宝玉跟个美貌少年拉扯。贾琏对这孩子已经彻底失望,自然不会管。若不然,他今日也不会落个如此境地。
    贾琏转头又看贾母他们。贾母在王夫人和邢夫人等人的簇拥下,愧疚地看向贾琏,抬手冲着他似乎有话要说。
    贾琏微微弓了下身子,道了句他该去上朝了,便转身去了。
    贾母欲言又止,后悔的望着贾琏的背影,心里空落落的发冷。
    “昨儿个这是怎么了,我心里着急,忘东忘西,你们也不提醒我。还有你们夫妻,竟还说出怀疑自己亲侄子的话来,真不要脸!”贾母气急了,朝着王夫人的方向啐了一口,“我就是太心软,才会纵容你到今日。这才放你出来几日,你就愈发的作妖,挑拨我跟琏儿的感情!痛快给我滚出去,这个家早晚得被你这个毒心妇给作散了!”
    王夫人莫名其妙的受着贾母的谩骂,受着众人异样的目光,脸跟被人用刀刮了一样,血淋淋地,生疼。王夫人狠狠地低着头,恨不得把头埋进衣领子里。她就一副缩头乌龟的样儿,畏畏缩缩的退了下去。
    贾母气急了,打发走王夫人后,头一昏,被人搀扶着去歇息了。
    屋里的人都散了。
    邢夫人正心里乐呵,见贾赦才来,小声冲他道:“老爷来晚了,没见着才刚老太太冲弟妹发火的样子,那真是……还啐了一口呢!”
    贾赦一脸惊喜,转而扫视一圈,问邢夫人:“琏儿呢?”
    “上朝去了。”邢夫人瘪嘴,“这次他可真受委屈。也不知道老二夫妻怎么想得,竟然存着琏儿会谋害宝玉的念头。咱们琏儿傻呀,去招惹那个混世魔王?”
    贾赦冷笑:“我看老二早就不服气,昨天他定然以为琏儿又会多管闲事去吓唬宝玉,才故意说是重伤谋杀之类,以图引起老太太的关注。回头这要是真发现琏儿那么对宝玉,他们夫妻就占了大便宜,能给琏儿头上扣个‘重罪’。”
    “老爷,他们这么干的目的是什么?”邢夫人不解地问。
    贾赦嗤笑,在邢夫人跟前得意地显摆道:“不懂了吧?这叫亏欠,琏儿纵然有侯爷身份又如何,在他们跟前就抬不起头了。换句话说,他们有把柄揪琏儿了,这以后琏儿就得还人情。拿什么还?老二看似是个读书人,其实他就是个官迷。以他高傲的性儿,现在大方二房闹这么僵,他必然开不了口求琏儿了,才打算用这个‘高傲的办法’逼琏儿就范。”
    邢夫人点点头,听得如梦初醒,然后她一脸震惊的看着贾赦,真没料到贾赦会分析出这番道理来。
    贾赦有模有样的撵一下胡子,挑眉扫一眼邢夫人,贼笑道:“怎么,你以为为夫我就是个没用的酒囊饭袋?可别忘了,我可是荣府的嫡子,当年老太爷正经教导出来的。只不过这些年,硬生生被逼成这样,说到底就是心里不甘心罢了。”贾赦叹口气,回身望着贾母院的方向。
    他真的错了,错的离谱,竟然为了的怄气,仅仅为了争宠,让自己赌气堕落到这样的地步。倒是琏儿,心里比他清明太多。他欠这个家的,更欠琏儿的,没能像当初老太爷那样好好地教导培育这孩子。还好琏儿这孩子自己争气,心思正派,最终长成了材。
    “啊……啊……父亲我错了!啊……”
    贾赦同邢夫人要到荣禧堂,忽听见刺耳的痛叫声,觉得不对,一进门,就有婆子迎过来,小声告知贾政正在此处执家法训教宝玉。
    贾赦瞄了眼宝玉,正趴在长腿凳子上被打得哇哇直叫。
    贾赦气呼呼冲过去,“你跑这儿来做甚么?”
    “我愧对父训,从前父亲就住在这荣禧堂内,我自然要在这里好好教训这个不孝子,给九泉之下的老祖宗们瞧个清楚!”贾政死板道。
    贾赦听这话,顿然觉得自己住的地方是个坟场。
    “你——”
    邢夫人咳嗽了一声,示意贾赦还是别乱说话。每次贾赦跟贾政吵架,就没有赢过,最后还白白落了个混账名声。
    贾赦瞬间就懂了邢夫人的意思,抖着手指了指贾政,眼珠子一转,噗嗤笑了,叫人抬个凳子来。
    “好好好,二弟既然这么孝顺,我也不能落后了,也陪你一同。”贾赦坐定之后,吩咐邢夫人自己回去,她一个妇道人家见不得血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