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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骆昀却道:“也未必是嫁人,不管男人女人,总要有个依仗。别人问起来,你什么都不知晓,如何与人交往?那是立足的根本。”
    骆宝樱微微惊讶,这话竟与祖父说得一样呢,可见这骆昀骨子里是自傲的,并不喜欢依附他人。
    她连忙点头:“女儿晓得了,学好了往后不丢脸。”
    他笑起来:“孺子可教也,你今日起就住在这儿。”他看向袁氏,“也不用与宝珠挤了,又不是三四岁的小姑娘,睡着不舒服。你将东跨院收拾一番,把宝樱的东西搬过来。”
    东跨院原是金姨娘住的,袁氏惊讶道:“那怎么行?”
    “怎么不行,就让她住到西苑去。”骆昀语气淡淡,“原就该搬走,只我近期事忙,你早先提起的,是我一直忘了,叫宝樱受苦。”
    袁氏心里欢喜,因那金姨娘仗着骆昀的喜爱,受宠了好几年,今次得意忘形,不把家里嫡长女放在眼里,这回总算自食其果。她吩咐下人去告知金姨娘,语气里透着轻快。
    骆昀瞧她一眼,哪里不知她的意图,女人家不比男人在外,衙门里就用尽了心思,回家只图个轻松,而她们精力充沛,总是算计这算计那,他大差不差,也不想多计较。今日如袁氏的愿,也是金姨娘做得太过。
    可惜长得一张好脸,偏生不知进退,难怪说人无完人,也不知这世上十全十美的女子到底可有?
    他拿起桌上凉茶抿了一口。
    袁氏又说起刘家的事情:“老太太那里也不知是否收了,我忙着宝樱的事儿,不曾得空去问,不过老太太知事理,应是不会的。”
    骆老爷子在骆昀十二岁那年去世,老太太秉持丈夫遗愿一个人将儿子拉扯大,其中艰辛无以言表,故而骆昀平常很孝顺老太太,去哪里都带着她。谁想自从来湖州任职,结识刘姓富商,那刘太太百般的讨好老太太,现在更是得寸进尺,想与他们骆家联姻。
    骆昀伸手捏了捏眉心,心想真没个消停的时候,当下又起身出去。
    东苑比起上房,避开了中通大道,坐南朝北,庭院里种着许多梧桐树,高高大大极是遮阴,老太太喜欢这里,故而不愿住上房,那上房便叫骆昀与袁氏住了。
    此刻老太太正收了牌,两个婆子在打扫侧间,他瞧一眼,见桌上堆了好些瓜果,便知是她抬出去请牌友们吃的。人家哄她高兴,她当然手头也大方,上回用得冰,叫别人凉爽了一下午。
    老太太见到儿子眉开眼笑,忙使人去端水:“这等天气你在家歇息几日,谁又能怪责?便是天皇老子,也得给人喘口气吧!”
    “无妨,也是坐在屋里办公,不似别人在太阳底下。”骆昀一撩袍子坐下来,“听说今儿刘太太来了?”
    老太太听着便知是袁氏说的,那儿媳妇来自簪缨世族,能干是能干,可性子有些端着,惯来瞧不起她那些牌友,鲜少露面,可她老婆子也不是傻子!老太太哼了声道:“那刘太太要宝樟做儿媳,你当我不晓得?便是拿了金山银山来,我也不能应允,便是这等天儿热得要命,我能给你拖后腿?”
    骆昀笑起来:“儿子哪里不知娘精明,也就刘太太当您好糊弄,既然没什么就好。”正说着,玉扇端水进来,绞了帕子给他净面。
    玉扇是自小服侍他的丫环,资历比金姨娘还高一些,手脚勤快,深得老太太喜欢,故而早早就抬了做妾室,而今也不住在别处,就住在老太太的跨院里。
    骆昀朝她笑笑便移开了目光,并没有多看一眼。
    因玉扇生得实在普通,除了那朴实本分的优点外,别的也无了,他继续与老太太说话:“宝樱身子尚未痊愈,暂时住在儿子的东跨院,也是娘子提的建议,正好与宝珠作伴。”
    老太太点点头,想起金姨娘,问道:“那她住哪儿?”
    “住西苑。”
    老太太不置可否。
    金姨娘不是她做主抬的,而是骆昀那时去鄠县办差,那知县家里的庶女,自荐枕席跟了骆昀,一身的狐媚相,她并不喜欢。不过儿子纳妾她从来不管,骆家就他一个血脉,反正已有嫡长子,其余的孩子多多益善,这样骆家才能兴旺嘛。
    她带这儿子成人,栽培他,如今他有出息,她自此便只享福,别的鲜少管,但骆家的前途还是在意的,说道:“宝樟虽不嫁入刘家,但今年也有十三了,该着手挑个婆家,要不让儿媳帮着看看?”
    虽是庶长女,但嫁个好人家,与骆家也是有益的。
    骆昀唔了一声:“儿子回头与她说。”
    到底袁家有些人脉,不似他们骆家,寒门农户出身,这点上委实苍白,也是骆昀不太自信的地方。
    这边母子俩谈话,上房里,袁氏快刀斩乱麻,骆昀前脚一走,她就叫人把金姨娘的行李全都搬去了西苑。
    金姨娘不相信前些天还搂着她翻云覆雨的男人,会这样无情,她跑到堂房门口,强自按捺住怒气道:“夫人,老爷人呢,婢妾有几句话要问问他。”
    袁氏稳当当坐在圈椅上,手里捧着凉茶道:“老爷顾念宝樱体弱,叫她住在东跨院,那是千真万确,毕竟她年纪小,不似你能挨得住。”
    金姨娘,玉扇都是王氏在世时纳得妾,三十余岁了,再好看又如何,她嘴角露出不屑之色,只觉这金姨娘不知天高地厚,真以为骆昀会将她当个宝?不过看中她几分姿色罢了。
    “等天黑,宝樱便要搬进去,你还有什么要收拾的,快些去看看。”她一摆手,“下去罢。”
    那是盛气凌人的正室气派,金姨娘脸色灰白,浑身都在颤抖,可也莫可奈何,她只恨当初王氏去世,没有完全笼络好骆昀的心,才让他又娶了袁氏,眼下也只能忍气吞声,她捏紧拳头,转身走了。
    袁氏轻声一笑。
    笑声飘进里间骆宝樱的耳朵,她暗地里给袁氏竖了下大拇指,毕竟原主是因金姨娘捣乱,才叫下人打翻药材混了别的进去,如今也算给她报了一箭之仇,故而她并不介意自己给袁氏利用。
    反正比起那不通风的西苑,这儿舒服多了,何乐而不为?她靠在迎枕上,笑眯眯从盘子里舀了一勺刚刚做好的凉糕放进嘴里。
    桂粉味甚浓,不比她侯府厨子手艺精湛,她吃得一口便不吃了,抬手将勺子放下,却见罗汉床前不知何时站着位小姑娘,圆脸,大眼睛,正气势汹汹的盯着她看。
    “四妹?”她隐约记得,除了骆宝樟,骆宝棠两位姐姐,就只有一个妹妹骆宝珠了,那是袁氏的亲生女儿。
    骆宝珠哼了声,手叉着腰喝道:“谁叫你睡这儿的?这罗汉床平时都是我睡的!”
    她今年六岁,被袁氏养得娇憨可爱,也有些任性,但骆宝樱从小也是娇养着长大的,想当初在侯府,家中谁人不让着她?只可惜虎落平阳被犬欺,这小娃儿是袁氏的宝贝疙瘩,而她呢,没个亲娘,背景就比不得。
    在袁氏的地盘上,还是乖乖让位吧,她下来穿鞋子,一边儿道:“是母亲叫周姑姑抱我来的,我不知是你喜欢的地方。”
    她二人原见过面,彼此不喜,可此番她露出贝齿,清浅而笑,双瞳转着华光,明亮又温暖,竟是出乎意料的友好,便好像她养的白兔子,柔软的毛贴在手背上,瞬时就让人心软下来。
    骆宝珠眼睛都瞪大了,不明白骆宝樱怎么换了个人,叉在腰上的小手松开,气势也变弱了,讷讷道:“娘怎会抱你来,你莫瞎说。”
    “你三姐病没有好,西苑闷热,故而住到这里来。”袁氏已然踏入内室,见骆宝樱果真起来,笑着道,“东跨院已差不多收拾好,玉娘,你领宝樱去看看可还有要添置的。”又叮嘱骆宝珠,“你三姐姐往后就住这院子了,你别欺负她知道吗?”
    骆宝珠哦了声,乌溜溜的眼睛却盯着骆宝樱不放。
    像是在刺探敌情,骆宝樱好笑,越发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骆宝珠实在想不明白,抬头朝袁氏看了看。
    九岁的小姑娘,不管是身体还是心智,都处于一个快速成长的状态,许是知道与家人作对无益了,袁氏心想,她自己也是九岁时才开窍的,看见姨娘被打,才知晓她的生母只是个玩物,从此后,一心一意的对待袁夫人。
    袁夫人看她改过,她才能嫁与骆昀,不像别的两个庶女,到头来都没有什么好结果。
    这骆宝樱定也与她一样,此番才知晓一些事理。
    周姑姑低声训斥两个小丫环:“再不好好服侍姑娘,小心撵出门!”见她们怕了,方才扶住骆宝樱的胳膊道,“走罢,三姑娘。”
    甬道两旁种着桂树,有些耐不住寂寞,在六月中便早早开了。骆宝樱随周姑姑慢腾腾走着,刚要转入拐角,却见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疾步走来,穿件海棠红绣缠枝梨花的短襦,素白挑线裙子,生得花容月貌,惹人注目。
    且不似骆宝珠小娃儿一个,她夏日衣裳单薄,莲步轻踏,身子微摇,胸口便已经很是可观。
    骆宝樱下意识低头,却看见自己那儿平平,险些捶胸顿足,想当初她也是妙龄大姑娘,走到哪儿都如鹤立鸡群,谁想如今这般寒碜,还不知要长几年呢。
    不过想到现这身份,怎么也不可能再遇卫琅,便是有那绝世风姿又如何?他早晚得另娶佳人!
    骆宝樱思及至此,又气又恼,也不管自己有胸没胸了,只恨不得飞到京都去看看。
    ☆、第 3 章
    来人乃骆家大姑娘骆宝樟,当年王氏产下嫡长子骆元昭,身子亏损,子嗣困难,故而两位姨娘便有了机会,先后生下骆宝樟,骆宝棠,骆元珏。
    直到六年之后,王氏才又有喜,生下骆宝樱之后便去世了。
    是以骆宝樱虽是嫡长女,却是排行第三。
    眼见她与周姑姑在外面,骆宝樟疾步上来,拉着骆宝樱的手道:“我才听说你的事儿,不是不舒服吗,这是要去哪儿?”
    周姑姑是袁氏的忠仆,对于妾室一流,乃至庶女都是不太喜欢的,看骆宝樟装出一副关切的样子,代替骆宝樱道:“三姑娘已搬至东跨院,正是要去歇息。”
    骆宝樟面色微变,才知道金姨娘是真被赶到西苑去了。
    她目光在骆宝樱身上流连,暗想当初她才从沧州来,便得罪府中大大小小,故而父亲才让她住在西苑,怎么病了一场,父亲竟待她好了?
    真是叫人难以理解!
    她原就是来试探的,可见尘埃落定,知晓无法相帮金姨娘,当下微微一笑道:“原是如此,那三妹妹快些去罢,等你好些了,我再来看你。”
    这样虚伪的关怀,骆宝樱原先也不是不曾遇过,她在宜春侯虽是唯一的姑娘,可侯府亲戚中,表姐表妹不少,其中一些还不是嫉妒她的身份?面前一套,背后又一套,等到她与卫琅定亲,难听的话更多,竟说是因皇后娘娘的懿旨,卫琅迫不得己才娶她的。
    真是瞎了眼睛了,卫琅虽是清风朗月,俊美无双,可她哪样不如他?论样貌,京都里总能进得了前三,才学也是,曾有年轻公子赞她华容灼灼,如芙蓉照水,令人忘餐,意思是瞧见她,饥饿的人都忘了吃饭,还不美吗?
    故而当初卫琅瞧见她,便是惯来骄矜清高,也多看她好几眼。
    何来逼迫之说?
    不过比起一惯捧着她的公子哥儿,他确实有些不咸不淡,她曾暗地里磨刀霍霍,打算成亲之后,必是要让他臣服于石榴裙,谁料全都泡汤了!
    想着叹口气,如今这些已与她无关,强打起精神,她与骆宝樟道:“大姐姐有心了,等我舒服了,必会请你一聚的。”
    看起来有气无力,果然身体还不曾好,骆宝樟又有些怨怪金姨娘,只是熬个补身的汤,何必非得与骆宝樱熬药撞在一起,不是自找不痛快?
    她应了声好,转身走了。
    骆宝樱来到东跨院时,已经空荡无人,金姨娘遭受屈辱搬得很快,不过仍遗留下一些物件,瞧着都有些陈年老垢,她眉毛皱了皱,生怕碰着,将手缩在袖子里。
    “周姑姑,这些东西我用不着。”她询问道,“可否搬去别处?”
    周姑姑道:“随姑娘的意。”
    骆宝樱见她并不管,却也没立时搬走,在屋里走了一圈,才道:“这里很好,也不缺什么,请你替我谢过母亲。”
    其实她是不太满意的,因一早见过袁氏的厢房,再与此地一比,差别很大,不过她才九岁的孩子,能提什么意见,难不成还叫袁氏给她重新修葺一番?怎么也不可能,瞧着尚算通风,格局不错,也就罢了。
    在西苑的家具,物什陆续搬来,丫环们一一安置好,周姑姑这才告辞。
    骆宝樱躺在竹榻上,瞧着老气的青色蚊帐,什么也不愿多想便睡了过去。
    日子总要过的,她现在正慢慢学会的便是妥协。
    不知不觉,在骆家已待得大半个月,自从身子痊愈之后,骆宝樱每日都来给老太太请安。她话不多,若是见老太太打叶子牌,便安静的坐在身侧瞧着。
    自古以来,女人们消磨时间的玩意儿并不多,故而叶子牌横空出世,一下就俘获了众位太太的心,闲暇时招朋唤友,胡到方休,在京都也极为流行。骆宝樱的二姑姑便是此种好手,好到什么程度呢?她要打叶子牌,已经没有多少人愿意跟她玩了。
    老太太今儿手气不好,放在桌下小抽屉里的铜钱已经输得差不离,眼见这把有些转机,打得分外谨慎。然而轮到决胜一击时,她有些犹豫,不知道出什么好,因为算准对面的人正等着其中一张叶子牌。
    手指在上方轮流摸过,老太太咂咂嘴,忽地扭过头瞧了一眼骆宝樱,见她眼眸闪亮正盯着自己的牌看,打趣的问道:“宝樱,你说我该出哪张呀?”
    对面胡太太笑起来:“哎哟,老太太您这是要找救兵啊!”
    老太太只笑。
    这三孙女儿啊,没有以前那么不讨喜,知道问安,也有耐心,最有趣的时,不像其他几个孙女儿,她会看她打牌。
    其实骆宝樱呐,一来是闲着无事可干,她琴棋书画样样都会,不用每日刻苦练习,二来,老太太这里偶尔会有冰啊,而且瓜果点心很多,她时不时的就拿来吃,想让自己长快点,三来,看叶子牌真的挺有意思!
    所以老太太刚一问她,她就指了指八万贯:“祖母,打这个。”
    老太太其实打叶子牌天赋不是很好,打了十来年水平仍不突出,就在犹豫间,孙女儿指了一张,给她做了决定,这牌就打出去了。
    对面没有人胡牌。
    而老太太摸了两圈牌之后,竟然自胡了,十二番,一下赢得六十文铜钱,因骆昀的关系,怕影响不好,老太太玩得很小,生怕有人趁机贿赂,故而这是很大一笔钱。
    她笑得皱纹都成了菊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