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节
“捡起来还给她。”
“那会不会藏起来?”
“我想只有坏人才会这么做。”
“那你会不会不捡起来又不藏起来?”
明月皱眉,“不会吧……”
“可是那个书生却这么做了,方才有个姑娘进去,掉了个珠钗,虽然离得远看不清,可那姑娘穿着富贵,珠钗应该也很值钱。但书生只看了一眼,没捡,没喊,十分淡漠。”
明月点点头,好像的确是挺有道理的。不过到底是不是,等会镖局的人来了,一眼就能看出来。
不多久,白水和镖局的九个人总算是来了。槐树正在街道入口处,刚进庄家口便是大街,片刻就到了那树底下。
他们站在那解了水囊喝水解渴,像平日那样等接镖的人出现。
明月更是多加注意那书生的动向,动作虽轻,却还是落入了那书生敏锐双眼中。他先是看了明月一眼,再看坐在他前面的人,苏云开与他的眼神正好对上。书生微微一惊,转身便走。
他走得很快,似乎有些惊慌。苏云开心中疑惑,按理说刚才明月动作不大,自己也没有露出破绽,为什么那人只看了他们一眼就急匆匆走了?
白水那边等了半天都不见人来,她瞧见了苏云开和明月,再一看,秦放却不在那。视线不由多找,可仍不见他。
那家伙跑哪里去了,难道还没有改掉去了一个新地方就到处跑的习惯么。手无一分劲,身无二两肉,他也敢在陌生地方跑来跑去。
白水心中半是嫌弃半是忧虑,直到一个黄口小儿跑过来,她才回神。本以为孩子是路过,可那孩子到了一旁却道,“那喝茶的哥哥让我告诉你,黄昏后自寻住处,再议。”
她心觉奇怪,他就笃定收货的人不出现了?那他们不是白忙活了?
但苏云开的话她向来都听,就没多想——其实想也想不到真相,就懒得想了。
果然,一直等到日落黄昏,那接货的人也没有出现。
☆、第54章 黄金劫案(三)
第五十四章黄金劫案(三)
苏云开和明月回到客栈时,秦放还不知道在哪里闲逛。明月将买给他的烧鸡放在桌上,这才问道,“今天不是接镖的最后一天么,那拿货的人不出现,我们是不是抓不到那贪官了?”
“也未必。”苏云开站在窗前一直没走,只开了一条窗户缝隙,往外看着,“那书生肯定认识我,否则不会一看见我就立刻跑开。”
明月轻拧柳眉,“你刚才说是贪官我还不太信,可这会信了。”
苏云开笑问,“为什么?”
“你来大名府路不过一两个月,第一次外出巡视,普通百姓要想认出你来应该不可能。比起百姓来,官员的可能性更大”
“我入仕后一直在开封,见过我的人,应当是从开封外派到这里。”经她一提醒,苏云开才想起来,“所以如果要查的话,可以从外派的官员查起。”
明月探了个脑袋趴在窗户前,苏云开微微低头就能看见她的脑袋,还有发上的那根小珠钗。
“可你是不是觉得那人肯定派了人在查我们。”
他回过神,说道,“有这个可能,但查的不是我们是不是跟黄金有关。”
“那是查什么?”
“查我在做什么。”苏云开解释道,“我外出巡视四十余天,各州县早就走漏了风声。现在我暗访到这里,他们或许以为我仍在巡视州县。毕竟那山路阻塞后就一直没有消息传到这里,我又让许大人晚几日放行,因此他们还不知道黄金曾被人劫走过的事,更不知道这些黄金已经成了赃银。只是碰巧看见我出现在那,不敢轻举妄动。”
“可镖车最后一日才到,他们真的没有半点怀疑?”
“如果有怀疑,就不会那么明目张胆地站在附近等镖车,而是恨不得跟这件事没有半点瓜葛,免得被人查到头上。”
明月了然,眼睛顿时一亮,“那我们可以光明正大去衙门,假装巡视,实则是为了抓到那书生。”
“外派的官员那样多,他有心躲我,要想查他的事也可以特意隐瞒下来,毕竟如今他们才算是‘地头蛇’。我如果突兀地去查他,反倒更容易打草惊蛇。”
明月抬眼瞧他,“那该怎么办?”
苏云开低头瞧她,答道,“那就将计就计吧,我们去衙门巡视,让秦放去……”他顿了顿,还是说道,“让秦放去暗中知会白捕头,让她看好镖车,但凡要接近镖车拿走东西的人,都要抓住。”
“……让小侯爷去?”明月不解道,“他现在恨不得见了水水就往地缝钻,我去吧,免得水水也不自在。”
“今日那书生看见了我,我不敢保证他有没有看见你,如果看到了,你再去跟镖局的人说话,那蛇没出来,就已经躲起来了。”
虽然明知道秦放和白水之间氛围难堪,可相比找别人或者让明月过去,他是最合适的人选。苏云开又想,两人始终这么躲也不是办法,总要找个契机解决——哪怕是说清楚了要断开日后一切瓜葛,早一些于两人也都好。
秦放夜里才回客栈,回来时不经意地经过白水住的客栈,他还多往里面瞧了一眼,本来没准备能瞧见她,可谁想她正和镖师们在吃饭。镖师们常年风吹日晒,肤色黝黑不说,还粗糙。白水坐在他们中间,倒被衬得净如白莲。
镖师们说说笑笑,唯有她静默吃饭。
白水的头发全都挽起在头顶上,只用一根灰色发带绑住,简简单单的装扮跟她冷冷清清的性子实在是相符。秦放都要以为她那日她被自己发现是姑娘后,那欲哭失落的模样是他做梦了。
秦放站在街对面看了她好一会,直到她吃完饭上楼,他才走。回去的路上才想起他还没吃晚饭,饿得很。
白水啊……
他一路想着,一路念着,刚进客栈就被什么东西砸在脸上。他顿时回神,气恼地往四下看去,可竟然没看见是谁暗算他。他正要提步进去,又被一颗石子扔中,若非有多年的好休养,他真要骂起来。
“嘘、嘘。”
他循声往墙角那边看去,只见一个脑门露出,一双眼睛直转,示意他看脚下。多日相伴,只露了半张脸他也认得那是明月。他无奈低头找了一圈,才发现原来扔脑袋上的是个纸团。
“……就住隔壁屋至于嘛……”他嘀咕着拾起,展开来瞧,看见上面几个大字,差点就蹦了起来,要追过去骂明月一顿。
她明知道他现在见白水如猫见老虎,还让他去传话,他俩还是不是朋友了。
明月见他脸色急变,抱了抱拳求体谅。秦放知道她不是那种不顾人感受的姑娘,向来又是他姐夫的主意。既然是他姐夫的主意,那必定是关乎黄金镖车有所变动的事,否则不会在纸条上写着告知白水按兵不动,还让他别回这个客栈,另寻他处住下。
他无奈将字条收好,揉着脑门去白水住的客栈。
方才从那里回来路还挺远的,这会再去,好像远在天边了。走了许久才到了那。他走到柜台前跟掌柜要房,末了抬了抬头瞧上面,“楼上好像住了不少人呀,走来走去的。”
掌柜笑道,“今日来了一队运镖的,那些镖师个个身强力壮,下脚的力气大,公子见谅见谅。”
秦放笑笑说道,“都是出来混口饭吃的人,我怎么会介意。不过镖师也不见得都是身强力壮的吧,我认识的一个镖师个子就挺小的,不过他可是总镖头,镖师都得听他的。”说着,他便扔了锭白银给他,“先住三天,吃喝送到我房里来,少了找我补上,多了也不用找了。”
掌柜见他穿着光鲜,出手又阔绰,笑道,“公子真是阔气……公子还真别说,那队镖师里,还真的是听一个小个子的话,那人模样俊俏,斯斯文文的。”
“这敢情好,我也怕吵,但懒得走了,要不掌柜就将我的房间安排在他隔壁,这样省得夜里吵。”
掌柜想了想道,“那隔壁的确是有空房,就是不大通风,公子您看……”
秦放摆手,“不碍事,就那吧,安静点好,不会闷死人就成。”
掌柜边笑边领路,“公子言重了,哪里会闷死人。”
秦放笑着跟在他背后上楼,不动声色就知道白水住哪间屋子,省得自己找错地方暴露了他来寻她的事。他就是奇怪为什么好好的要他偷偷来告知白水,难道出事了?
对了……既然镖车还在,那就是说今天没有人来接镖,也就是说案子还没结束。
难怪要他偷偷摸摸来找白水。
他进了房间掌柜就走了,一会小二送了热茶来,他喝了一口没咽下去,难喝得舌头都觉得粗糙苦涩了。他走到窗前往下瞧,背临小河,正好吐掉。
他鼓了腮子要将水吐了,隔壁窗户“吱呀”一声,一张清冷面色的脸出现在三尺旁。
“噗……”
茶水如鲸鱼喷泉,水珠飞散,随风刮到白水侧脸。她愣了愣,迅速偏头,只看见一个人影急速钻进里面去,就此消失不见了!
她顿时气炸,当捕头的脾气上来,“噌噌噌”地跑到隔壁用力敲门,怒不可遏,“出来!”
门突然打开一条缝,不待她看清是谁,就见一只修长白净的手抓住她的手腕往里拽。始料不及的她愣神片刻,就被那人拉进里屋,几乎是瞬间将门也带上。
白水伸手拔刀,前面那低头的人微微抬头,一张俊气的面庞映入眼底,拔到一半的刀硬生生停住了。
这是两人第二次离得这么近,可两人却比第一次还更尴尬。四目转来转去,好一会白水才想起推开他。
秦放被推得退了一步,见她要走,又伸手抓住,“是我姐夫让我来找你的。”
白水一顿,上头有任务来她本该认真听,可心思却被他这句话乱了心智。原来不是他要来找她,而是因为苏大人。她迅速整理了下心绪,淡声,“什么事?”
“姐夫说计划有变,让你守着镖车别走,尤其要注意有谁会暗中来取镖车,那人你一定要抓住。”
“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我不能走。”秦放说道,“我估计是姐夫和明月现在行动不便,所以才让我来,我要是回去,那就没办法再传话了。我会住在这里,等事情结束。”
白水点头,又要转身走。秦放没有放手,“你老这么急着走做什么?”
白水偏头看他,“是你一直在躲我,不是我,我是怕你尴尬。”她干脆转过身,环抱着刀鞘佯装气定神闲地看他,“好吧,你还有什么要说的,说吧。”
秦放看着她,面对面地看着镇定得无所谓的她,心里累积了那么久的不悦忽然被放大了。她太镇定了,镇定得好像之前所说的喜欢根本是假的。
可他知道不是假的。
但她现在装作不在乎的模样却像一根刺往他心里扎,想到现在、以后她都要这么面对自己,秦放就觉得他没办法接受。
完全没办法接受她视自己如陌路人!
白水见他一瞬一个眼神,一刹一个神情,终于是被他盯得不自在,下决心要走。谁想他又一把抓住自己,抓得死死的,她竟然没抽出来。她怔了片刻,板着脸道,“小侯爷这是做什么。”
“我跟你走!”
白水一顿,“你说什么?”
秦放大声道,“我跟你走!等你找到了你哥哥,我跟你一起走,带上我的大舅子,一起走。”
“……”
☆、第55章 黄金劫案(四)
第五十五章黄金劫案(四)
白水刹那回神,死死捂住他的嘴瞪眼低声,“你这么大声做什么!全客栈的人都听见了。”
秦放抓了她的手放下,“我怕你听不清。”
“我听清了。”她就是一时没反应过来,被他那话吓着了,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她轻轻一笑,有些自嘲,“你要想清楚,如果你真的放弃了爵位,什么荣华富贵都会没了。”
“我知道……所以才想了那么久。”秦放下意识听着她的话,将声音压得很低,“我原先是没有下定决心的,想着我从小就过惯了这样的日子,没办法改了,否则真答应了你,以后我熬不住跑了怎么办,倒不如一开始就断了。你说的没错,早点说清楚,才是最好的。”
白水默了默,“那为什么……又改主意了?”
“我原以为我没……没那么喜欢你,可是没想到,你不跟我说话,我难受得浑身都不自在,我想跟你像以前一样。后来我又想,我只是过了二十年那样锦衣玉食的日子,假设我能活到七十,那我还有五十年来适应和你一起的日子。五十年那么长,我不想只是记挂你,那样挺窝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