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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节

      手腕一抖,红龙在空中飞腾……
    顷刻间,就把墙下长案上的诸多摆设横扫到地上。
    ‘淅……沥……’
    ‘哗……啦……’
    木器、青铜器还好说;玉器最碰不起的,当下就摔破了大半。
    “玉人,商玉人!”栗公主眼看着一座玉人雕刻掉在地上,裂成几块,眼睛都红了。
    玉人雕是皇太子刘荣送给妹妹的上巳节礼物,乃商王宫古物;就算贵为当朝皇太子,也是寻了很久才得到的,可见其珍稀。
    今天,竟然在眼面前被砸了?
    如果不是姨妈死命揽着,内史公主就扑上来拼命了。
    同一时刻,王主妜也见机往后拽阿娇表妹,边拽边靠近耳边提点:别打身上,千万别往身上打!一头是女儿,一头是侄女,会让皇帝陛下会为难的。
    馆陶翁主咬咬樱唇,腕上用力——火红色的矫影掠空而过,极富技巧地绕过人体,专门落在内史表姐的发梢、外袍、裙子下摆、还有所有够得到的室内装饰。
    不管打没打到,挨那么近,光吓也能吓出一身冷汗啊!
    没过多久,栗公主就撑不住了:“陈娇,住手,住手!汝……汝岂敢?”
    娇娇翁主听而不闻——她有什么不敢的?
    至此时节,外面的宦官宫女就算再聋再迟钝,也明白状况不对了。
    “公主……公主?何如?”有负责的大内官冲着内室高声问——没办法,除非主人叫,下人是不准自说自话进去的。
    栗姨妈于百忙之中,终于慢一拍地想起可以叫帮手,连忙大喊:“来人,来人!”
    “来人,来人来人!”内史公主也醒悟过来,对着外面大叫。
    而几乎同时,城阳王主也吼了一嗓子:“无事呀,无事啦!”
    三个声音,两种意思——外面的人,晕了。
    王主妜动作神速,两个健步冲到拉门边,合上门不算,还插上了门销。
    栗姨妈这下真急了,奔过来要去开门。
    奈何城阳王女刘妜张牙舞爪地守在旁边,一点可乘之机都不给——摆明了不让人进来,也不许人出去。
    “刘妜!”栗公主怒火中烧,一面忙着躲鞭子,一面恨恨地直指城阳王女——你给我等着!
    红鞭,飞舞而至……
    内史公主吓得急忙缩回手,尖声叫着找姨妈帮忙:“从母,从母!”
    栗氏可怜,顾着这头就顾不了那头;最后,只能放弃门,先保护公主外甥女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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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馆陶翁主走进栗夫人的宫苑,时间不短了。
    庞林站在小松林的边沿上,看着小山坡下栗夫人院子,一语不发。
    “上人,吾候于此……何为?” 小宦官瞧瞧上官的脸色,虚心请教。
    庞内官没说话,仍旧关注着那座华丽宫院,若有所思:‘阿娇翁主到底有什么事情呢?’
    原本秩序井然的宫院,忽然乱了起来。
    不断有内侍和宫女跑进跑出,表情慌张,步履凌乱。外面的汉军侍卫探头探脑,他们也想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然而碍于严格的宫规,不敢越雷池一步。
    ‘有趣,有趣!’庞林轻笑。
    眼梢余光中,见一个十多个人的小队经过土坡……
    为首的小少年手里牵着个男童,两人锦衣美服,玉器琳琅,服饰格外华贵。
    远远的辨别出衣袍上纹饰的含义,庞内官连忙退到路旁,躬身行礼:“皇子。”
    大男孩驻足,看看年轻内官:“庞林?”庞宦官初入宫时,曾在王夫人的院子外围伺候过,所以刘寄认得他。
    庞林赶忙对皇子还记得自己表达出十二万分的感动,做感激涕零状。
    皇子寄不过是随口一问,问完了,就拉着弟弟的手继续走路——他还要带太医回去给母亲诊脉呢。
    “哦,皇子!”仿佛无意中想起,庞林笑眯眯地问王夫人的儿子,前段时间是不是想邀翁主娇同去看船模比赛,却偏偏没约到啊?
    “然也。”刘寄皇子遗憾地摇头。
    那天过节,他本打算趁着向祖母请安的机会与表妹约定个时间。可偏偏长公主带阿娇回公主官邸去了,没能碰面——他比不得刘彻刘端,胶东王刘彻和胶西王刘端都有进长乐宫的门牌,可以随时出入皇太后的长乐宫;而他,却没有。
    庞林马上提建议:可以现在就去问问啊!
    ‘现在?今天又不是节日,祖母会让我吃闭门羹的。’刘寄狐疑地望望庞内官,怀疑他大白天喝醉酒了。
    “皇子……”庞林笑呵呵指指栗夫人的院落,告诉皇子寄馆陶翁主才进去不久,您现在进去,一准儿能见上面。
    “真?假?”刘寄皇子没法不怀疑——馆陶表妹已多年不来掖庭宫了,就是入后宫,也仅去椒房殿看望薄皇后。
    小皇子刘乘可不管这些,一听表姐在,立刻叫着跳着要去找阿娇表姐——几乎让他哥哥抓不住。
    “庞林?”刘寄凝视庞宦官的脸庞。
    内官庞林一躬到地:“老奴……何德何胆,敢欺骗皇子? ”
    皇子寄再不存疑,带着弟弟下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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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内史公主起居室的门,终于打开了!
    毋庸讳言,门实际是被撞开的——被守在外头的内侍用肩膀硬生生地撞开。
    一进门,大伙儿都愣了。
    超级豪奢的公主起居室,如今象是被龙卷风袭击过似的。屏风倒了,熏炉歪了,所有的案几上都空了……
    原该摆在案面的珍宝摆设,全躺到了地上,天知道还剩几件算得上完整。十多架镏金镶银的树枝宫灯乱七八糟地摊在墙边,活像堆破烂。灯油撒出来,染上浅色的丝绸壁衣——黑黢黢,大大小小的,让人直接联想到某些犬科动物的排泄物。
    两个少女贵女,
    着红的,持鞭傲然而立;穿绿的,气定神闲。
    栗公主躲在姨妈怀里,鬓发凌乱,气喘吁吁,怒指娇娇翁主下令:“拿下……拿下!”
    ‘呀??’
    栗夫人的手下侍从面面相觑——嘴里边“唯唯” 不绝,脚下却是动也不动。
    无所谓地瞟众人一眼,
    长公主的女儿左手拎了鞭身,慢慢地、慢慢地、不慌不忙一圈一圈卷起。
    “莫怕,莫怕!”
    栗公主大力保证:“今日之事,不禀皇太后祖母,即行……上达天听,以求公道。”
    这话,不说还好些;内史公主这么一讲,宦官宫女更不敢动了
    ——拜托!天子陛下也偏心翁主娇好不好?公主怎么不好好想想,从小到大表姐妹间起冲突,您皇帝爹哪回站您那一边了?
    “汝等,汝等……”
    使唤不动人,内史公主恼羞成怒,对宫人破口大骂:“大胆!贱奴贱婢,待阿母归……”
    栗夫人也是极宠女儿的;只要是内史公主要,绝没不答应的。
    众人无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象商量好似的,最后所有的目光齐刷刷同射向城阳王女——这个面生,不是宫里的贵人,抓她比较安全吧?
    ‘哦,我是软柿子!’王主妜揉揉额头,等着看陈表妹的反应。
    阿娇嗤笑,‘哗啦’一声抖开长鞭,那意思再清楚不过——有想试试的,尽管上前,我奉陪!
    内侍们一张张脸,比吃了两筐黄连还苦。
    僵局!
    正当此时,外头忽然飘来个脆生生的童音:“哇!从姊娇果在也……”
    “从姊,从姊娇!” 随着声声呼唤,一个圆头圆脑的小男孩鞋也不脱,就连蹦带跳闯进来,张开双臂去抱娇娇翁主的腰。
    “刘乘?”内史公主首先叫出了小豆丁的身份,是王夫人的第三个儿子,同父异母的弟弟——皇子乘。
    听到这称呼,小皇子当下就不高兴了,回头喊人:“阿兄,阿兄……”
    众人这才注意到:小皇子后面,还跟进来个大皇子;月白直裾,玉带围腰,玉组玉佩叮叮当当。
    “刘寄?!”内史公主抚额——王夫人的这个二儿子可不是好相与的角色。
    皇子寄挑高一条眉,对异母姐姐万分不悦地说道:“阿姊,岂有直呼名姓之理?”
    栗公主头疼了。她是姐姐,居长;严格来讲,连名带姓叫叫关系不大;不过若真闹到长辈面前,肯定是理亏了——至少,不够礼貌。
    莫奈何,内史公主向两个弟弟依次拱手,敷衍了事表达歉意。
    “娇姊,娇姊……”见兄长声张正义成功,皇子乘开心了,拉着娇表姐直嚷嚷:“蜜糖糕,娇姊,蜜糖糕。”
    “阿娇,此……谁人?”城阳王女挨过来打听。她入京后,宫外各豪门跑得多,宫内尤其是未央宫来得则很少。所以搞不清这小家伙是哪位。
    “王夫人之少子,皇子乘。”阿娇给两边作介绍:“此……城阳王之女,名‘妜’。”
    “从姊……言?”听到从不说话的阿娇表姐讲话了,刘乘大为惊奇,大吵大嚷叫兄长过来:“阿兄,阿兄……从姊能言也!”
    宫侍们的眼睛,瞪得象一对对牛铃——讶然无声。
    “啊呀?!”皇子寄仲愣之下,立即意识到陈表妹恢复说话的重要意义:“阿娇,汝……能言耶?”
    娇娇翁主指尖抚着喉咙,微微点头。
    看陈表妹摸咽喉,刘寄又开始紧张了,神情焦虑地问是不是喉咙还是不舒服?
    阿娇想想,依然点头。
    皇子寄立时发急,到处张罗着给阿娇妹妹准备热饮料——这么久了,刚说话,喉咙多半还不稳定,需要巩固巩固。
    一团糟的宫室,还有啥呀?
    皇子一边催宫女去弄热饮,一边还不忘对异母姐姐多多抱怨:怎么能这样懒?看好好的宫室都乱成什么样了?连杯热水都拿不出来,也算奇迹了。
    内史公主这个气啊——瞎子也能看出,她的房间是被捣乱才变乱糟糟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