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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节

      刘凌甩了几下手,没甩开。
    “您就看在我和王宁给你端茶打水暖被窝的份上,给我们一条活路成不?刘赖子我一定照顾好您,只要您在宫宴上不要乱来,我保证你安安全全地回到含冰殿!”
    刘赖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道:“您看看您现在瘦的这一把骨头,就算害怕,可宫宴上吃的不少也不亏啊!您想想王宁给您带的那些糕点,好不好吃?宫宴上每一桌都有!饿不着您!”
    刘凌这才露出感兴趣的表情,使劲咽了一大口口水。
    刘赖子心中大叫“有门!”
    “我们洗脸去,好不好?”
    果然这种吃不好的孩子,拿吃的哄最有效果!
    刘凌点了点头。
    “我这还有些点心。宫宴是大宴,等折腾到能吃饭,殿下肯定已经饿得不行了,先拿去垫垫。”
    王宁又从怀里掏出帕子包着的点心果子来,递给刘凌。
    宋娘子满脸感激,她也想让刘凌喝碗热粥再去大宴,可粥稀容易内急,大衣服又穿脱不便,她怕刘赖子伺候不好刘凌如厕让别人笑话,如今带些点心去,放在腰间荷包里,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王宁像是往常一般等着刘凌接过吃的,却没想到这位三殿下露出一个天真的笑容,对着他笑道:“我不带了,我等着到宫宴上吃好的!”
    “可……”
    “好了好了,吃好的吃好的,殿下不要就不要吧!”刘赖子等不及了,把王宁的糕点往他怀里一推,拉着刘凌就去洗脸。
    “别让娘娘的人多等!”
    待收拾完毕,两位梳头娘子进来,一位将刘凌的头发散开,一位往他的手上脸上细细抹着羊脂,心中俱是诧异。
    发为血之余,刘凌以前长期营养不良,小小年纪又心事重,头发枯黄不说,发量还少,这在她们这些给贵人梳头的娘子眼中简直是没见过的情况,连梳头力气大点都要担心掉下一撮头发来。
    抹脸的娘子则是没见过哪位皇子脸上发皴、手上粗糙的。
    不过五六岁的孩子,居然手糙,又不是舞刀弄棒,难不成每天挑水洗碗?
    她们自然不知道刘凌每日跟着萧太妃习武,吃了许多苦,冬天风吹的厉害,他这脸一来二去就皴了,手也是如此,天天在地上“滚”,撑着地爬起来多爬几次,能不粗吗?
    想到这位三皇子在冷宫里过的“凄惨生活”,她们更是唏嘘不已,也暗暗提醒自己,千万别得罪贵人,把自己沦落到这种凄惨的境地里去。
    “好痛!”
    刘凌的脑袋被梳头宫女的动作扯得往后猛地一仰,顿时眼泪都要下来了。
    “奴婢该……”
    梳头宫女正准备跪下求饶,猛然醒悟过来这不是帮后宫娘娘们在整装,立刻庆幸地拍了拍胸口,有些尴尬地说道:
    “殿下头发少,要梳辫子就必须扎紧,负责会散开来。”
    “太疼了!太疼了!”
    刘凌泪流满面,这脑袋上顶这个冲天辫什么情况啊?
    像以前一样垂着头发不行吗?
    太好笑了吧!
    “两位姑姑,不如披着吧……”宋娘子看见这梳头娘子这么梳也是心疼,上来喏喏地说:“殿下头发少,平时都披着的。”
    梳头的娘子还要再说,整装的娘子却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你要把殿下弄哭了,我内衫就白给他穿了,非但如此,脸也白洗,羊脂白抹!”
    梳头娘子遂不再多言,随便给他梳顺了以后,束手在一旁等着打理外衫。
    没过一会儿,刘凌被打扮的像是送子观音面前的金童一般站在了那里,只是这送子金童小脸发黄(张太妃用药染的),长得又瘦弱,缩着脖子站在那里还有一股懦弱憋缩的可怜蛋气息,半点没办法让人觉得讨喜。
    乍看之后,倒觉得他像是偷穿了皇子衣衫的小宦官,浑身都是不自在。
    ‘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啊!’
    两个宫女心中叹息,都已经觉得自己“尽力”了,要不是三皇子长得还算俊秀,那黄皮穿一身红更是显得村气。
    宋娘子早被刘凌提醒过,所以没说什么,王宁虽然有些奇怪三皇子今日太过胆小,但想到是要去前面,又没个熟悉人跟着,只要是个孩子都不免害怕,奇怪的念头想想就甩出了脑后。
    倒是刘赖子迫不及待地伸出手来,将刘凌一把抱起。
    “殿下,我们走,别耽误了时辰!”
    他等这一天也不知道等多久了。
    其他皇子身边的宦官每年都能去宫宴见见世面,偏他倒霉,摊上这么个诡异的宫廷,得不到重用就算了,每天还担心着老死冷宫里。
    现在好,办好贵妃的差事,无论三皇子怎么样,都能离开这鬼地方了!
    “三殿下,记得奴婢说的话!”
    王宁对正被抱出殿外的刘凌喊着。
    被抱向门外小轿的刘凌眼中情绪复杂,看着宋娘子和王宁或期待或担忧的表情,微微点了点头,就回过了头去。
    时隔一年后,被包裹在华丽衣衫下忐忑不安的刘凌,终于在摇摇晃晃中又踏出了西宫的大门。
    一顶小轿,两个素未谋面的力士,一位靠不住的近身宦官——这就是刘凌今日能倚仗的所有人、物。
    ‘没问题的,我可是天命所归之人!’
    刘凌按住项中的金麒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第21章 真脏?假脏?
    举办宫宴的麟德殿里,往来宫人不绝,外间声音喧闹,皇子们所在的熏风阁里却是气氛古怪。
    “二弟……病可好些了?”
    挣扎了许久,大皇子刘恒才对靠在对面罗汉床上的二皇子开口搭话。
    可惜二皇子刘祁一门心思装睡,理都没理他一下。
    这位在皇观里“养病”的二皇子,一进阁脱了衣行完礼就闭眼假寐,加上眼下深深的黑眼圈,确实没人能怪罪他怠慢了兄长。
    道观里全是清修的道人,许多修道前都是刘氏犯事的宗亲。二皇子身为刘未之子,被丢到一群被刘未处置不得不出家修道的仇家堆里,不可能过的很好。
    而气氛尴尬是正常的,原本方淑妃事事依从皇后,连儿子都对大皇子马首是瞻,可袁贵妃一发难,这位皇后却依旧深锁宫中,甩手不理,连劝都不劝,任由方淑妃凉透了心。
    二皇子被送出宫时甚至还中着毒。
    好在方淑妃的祖父掌着吏部,门生故吏众多,二皇子没出宫前就设法得了消息请了名医进观,要换成没亲没故没门路的三皇子,恐怕就和之前那么多无故夭折的皇子一般,“早夭”在观里了。
    方淑妃从此对宫中一切都心灰意冷,自己和皇后加一起都斗不过袁爱娘,也只能唯愿儿子平安,学着王皇后闭门不出,每天吃斋念佛。
    而对大皇子来说,其实他也很委屈。
    他对这位弟弟是真心照顾的,虽说有几分是因为母后的嘱咐,但宫中孩子少,他们两个年纪就相差一岁,地位又相当,自然能玩到一起去。
    可那件事一出,二皇子出了宫,他在宫中从此孤零一人,顿时觉得宫中寂寞的可怕。这时见了久违的刘祁,哪怕知道他肯定对自己有怨,也豁出脸来搭话。
    可惜热脸还是贴了冷屁股。
    熏风阁里到处点着炭盆,暖和的犹如春日午后,可两位皇子王不见王,暖阁里的宫人也都一个个噤若寒蝉,硬是把温暖如春的熏风阁衬得凄风苦雨。
    就在大皇子下不来台的时候,门口突然有人通报,说是静安宫中住着的三皇子到了。
    “三弟?”
    大皇子努力回想这个从没存在感的弟弟。
    往年刘凌宫宴出来,都是被奶娘抱着磕个头就送下去,连宴席都上不了的……
    罢了,反正也想不起,不想了。
    想起自己是哥哥,大皇子站起身,示意二皇子带来伺候的宦官把二皇子摇醒,几年不见,刘凌也大了,现在这种危险的时候,只要他不蠢,多一个人分担都是好的……
    谁料他刚站起身,没见到三皇子进来,倒是一个一身褐色衣衫的宦官先进了屋,一进屋就先对大皇子和二皇子磕头,连三皇子穿着厚重毛皮大氅站在暖房里,一副手足无措热的难受的样子都没有注意。
    “奴婢代三殿下给大殿下、二殿下请安,祝两位殿下身体安泰!”
    宫中并没有伺候其他皇子的宦官必须给年长皇子磕头的规矩,否则刘祁近身伺候之人也不会安心看着刘祁给大皇子甩脸子。
    大皇子眉头一皱,没让他起来。
    二皇子听到这么大动静,也好奇地睁开了眼,坐起身子往门口看去……
    这时候刘凌才露出自己小小的身影,一副吓傻了的表情看着自己带来伺候的宦官。
    这一亮相,大皇子和二皇子心中都有些失望。
    面黄肌瘦、气质懦弱暂且不提,这位三弟养在冷宫,缺衣少食没见识是正常的,怎么连下仆都骑在了头上?
    刘凌发现两个哥哥都不由自主的看着他,一边看还一边皱着眉头,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
    难道他哪里没伪装好,还是露出破绽了?
    心中一慌,表情更加无措,看的连大皇子和二皇子都有些于心不忍了。
    还没欺负他呢,就一脸小可怜的样子是怎么回事!
    真是没意思!
    “先伺候好你家主子。”
    大皇子指了指三皇子,一脸不悦。
    “是是是,奴婢该死!”
    刘赖子就像是粗莽无知的汉子一般纵身而起,突然抓住大皇子的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抹在大皇子手上、胳膊上,哭哭啼啼道:
    “老天有眼,我家殿下总算是能出来了,两位殿下还如此爱惜弟弟,奴婢替我家殿下……”
    “滚!”
    大皇子终于忍受不了这个猥琐之人,大叫着命左右拉开满脸鼻涕眼泪的刘赖子,大惊失色地咒骂道:“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居然敢替三弟谢我,还对我动手动脚?在冷宫待多了,失心疯了不成?”
    他一边骂,一边从怀里掏出一面熏过香的石青色帕子,神经质地将手上、腕上仔仔细细擦过,连手指缝和指甲理都不放过。
    刘凌似乎是已经被这一幕吓傻了,哆哆嗦嗦地窝在门口连进来都不敢。
    ‘这特么是什么情况?袁贵妃安排刘赖子来给我树敌的?’
    他心中大急地骂着袁贵妃的狠毒,可一点都使不上劲。
    这都不是猪队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