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节
王七烦躁地扭动着自己的肩头。
“我能不急吗?他可是曾经入宫行刺过的主儿啊!眨眨眼砍死三殿下我都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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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我!再看我眨眨眼砍死你啊!
满脸大胡子的萧无名被面前一堆“郎中”看的心里发毛,心里大声咆哮。
偏偏这些看起来文弱的郎中们面上很浅,却一个个都是胆大包天的主儿,趁着宫中的宫人没来,一群人互相交头接耳,互相打探着消息。
毕竟都是竞争者关系。
“这位老,老伯,在下青州江世友,在青州开了一间医馆,擅长风科,此次进京乃是访友,恰逢其会,不知老伯尊姓大名,擅长哪一科?”
“老子擅长武科!”萧无名天不怕地不怕惯了,当场眼睛一瞪。“管你是开膛破肚,还是卸胳膊卸腿,手到擒来!”
这叫江世友被说萧无名冲的一噎,有些悻悻地讪笑:“这,这位老伯,就算您想对自己的出身本事保命,也不用说的这么吓人……”
他摸了摸鼻子,以为自己打探别人*的事情触怒了人家,也不敢再多言,屁颠屁颠跑回人群之中去了。
“怎么怎么,打探到了吗?什么本事?”
几个医者站在一起窃窃私语。
“没打探出什么,他戒心很重。不过从他语气中,听得出大概擅长的是外科。”江世友摇了摇头:“萧太妃不知得的是什么病,如果是风疾,我们几个还能施展,要是其他……”
这世上有很多本事,是年纪越大、从事的时间越长越受到尊重的,其中一门便是医术。
萧无名看起来虽然不像是郎中,但他头发已经花白,至少有六十岁以上,却皮肤红润舒展、气血充足眼神有力,丝毫不见老态,显然是个极会保养自己的老人,或是有什么养身之术。
对于这一屋子揭了皇榜进来的郎中来说,没有几分真本事是不会进宫的,否则治下个欺君之罪,恐怕吃不了兜着走。
正因为他们是有本事的,一见萧无名才觉得压力山大,这萧无名年纪资历看起来在他们之中是最大的,又有一股子“舍我其谁”的气势,不是在某一行业到了极崇高的地步,养不出这样的气势来。
有些上了年纪的郎中,犹记得当年张家太医令还在时,领着几十个徒弟在京中义诊,身上就有这么一股子气势,在他面前,任谁也不敢说出“您这病看的不对”这样的话。
听到是“外科”,好几个大夫当场就变了脸色。
医门一道,无论是内、妇、伤、风,俱是高手如云,唯有“外科”,非胆量、本事都是人中翘楚者不得精通。
常听说有人掘尸研究人的内脏器官并身体构造结果被官府拿住法办了的,在医门之中也是谈之色变。
刹那间,他们的眼前出现这个老者挥动铁锹,在乱葬岗中挥汗如雨,发掘出一具一具尸体开膛破肚的样子,顿时齐齐打了个寒噤。
再见萧无名虎背熊腰,人高马大,让这股子想象越发生动真实,再加上之前江世友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再也没有人敢上前。
萧无名年纪越大,脾气越是古怪暴躁,年轻时人人都喊他一声“好汉子”,等他老了,背后都称他“老爆竹”,自然耐性也大不如前。
他进宫来,是想用医者的身份见萧太妃一面的,谁知道被人丢在这间屋子里,根本没几个人招呼,还被一群人离得远远的指指点点,跟耍猴一般,恨不得掀了这间屋子,自己去宫中找去。
就在他终于按捺不住开始卷袖子,悄悄数着屋子里多少个侍卫的时候,突然听到外面响起噼啪的鸣鞭之声,更有赞者大声通传。
“圣驾到!诸君迎驾!”
于是乎,一个个医者满脸欢喜,几乎是迫不及待的跟着屋子里的侍卫和传召官出了屋子去迎驾。
老远的,只见得皇帝的仪仗浩浩荡荡地过来,为首八个一身金甲的侍卫,俱是身长过九尺的巨人,犹如两扇门板一般遮住了来人的视线。
哼,一群乌合之众!就是些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
浪费钱!
萧无名眼睛从这些金甲卫身上扫过,心中不屑地哼哼。
他在萧家被灭门时曾经夜闯深宫过,金甲卫在他手下没有几个是一合之敌,最后倒是有一个妇人手持银索将他逼退,不认识路又被困在角落里,差点被箭射死,憋屈至极地逃了出去,所以对金甲卫很是看不上。
但他身边的郎中们早已经被皇帝仪仗部队的威仪吓傻了,不必别人提醒,那皇帝离得还远呢,就已经有人吓得陆陆续续跪拜起来,留下萧无名心中实在是不想跪,可要想见到侄女,就必须跪不可,老爷子左右挣扎一番,最终还是跪了下来,可心中的憋闷,可想而知。
在他心目中,自己跪的不是皇帝,是杀了他一家老小的仇人之孙,这世上还有什么是比这个更憋屈的?
就因为都跪着,刘凌一句“起身”之后,直到进了殿中,众位医官才看到这位皇帝的真容。许多人还因为胆怯,连头都不敢抬。
但这其中肯定不包括萧无名。
萧无名对刘凌的第一印象就是他太年轻了,年轻到自己对他动手,都有些“欺负小孩子”的意思。
此时刚过完年没几个月,刘凌才刚刚十四岁,他做他曾祖都够了。
罢了罢了,今日看侄女儿要紧,不跟这娃娃皇帝一般见识!
刘凌在殿中坐定,眼睛也开始在所有揭榜入内的郎中扫视,想要找寻出自己想要的人选。
萧无名的身形样貌太过特殊,刘凌自然是一眼就注意到了他,再见他的眉毛和脸型都和萧逸有几分相似,更是确定了自己这“愿者上钩”是成了。
刘凌也不啰嗦,伸手召来王宁,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王宁会意地点了点头,站至殿中,开口说道:
“诸位既然揭了皇榜,应当明白为什么会在这里。萧太妃突然恶疾缠身,来势汹汹,非良医不得医治。诸位并非太医局的太医,陛下也不知各位的根底,唯有考验一番各位的医术,才能领各位去见萧太妃。”
这话说的也是合情合理,否则什么阿猫阿狗都揭了皇榜入宫,谁知道会不会混进歹人?
这群郎中自然是连连称是,任由刘凌派出的医官提问。
萧无名听到要“考验”,当场脸就绿了一半,胡搅蛮缠道:“所谓望闻问切,陛下都不让吾等看见病人,怎么知道能不能治病?问问题?死记硬背医术要是有用,那人人都是扁鹊一流了!”
唰唰唰!
一时间,所有人的眼神都聚焦到了萧无名身上,想看清这胆大包天的人是谁。
刘凌心中乐开了花,知道这位长者恐怕是不懂什么医理的,现在也不知道急成什么样子,连强词夺理都出来了。
几个宫人见到萧无名如此大胆,立刻怒不可遏地想要上前训斥,结果刘凌将手一抬拦住了,笑着点头。
“这位老人家说的是,不能望闻问切,确实看不出本事。这样吧,朕小时候住的地方阴寒,担心身体留有什么隐疾,诸位大夫不妨为朕瞧瞧,顺便考验考验诸位的能力。”
他抬起手腕,大大方方地对下面十几个医者颔了颔首。
“请便吧。”
这是什么意思?不是说给萧太妃治病吗?怎么变成给皇帝诊脉了?
难道萧太妃有疾是假,其实是皇帝得了什么隐疾?
我的天,这要诊出来,会不会被杀人灭口啊!
已经有郎中开始后悔为了一鸣惊人揭了皇榜。
不过好在也许是刘凌的性格十分和善,又或者是刘凌的年纪比较小看起来没有那么吓人,渐渐的,就有想要谋取富贵的郎中壮着胆子上前,开始为刘凌诊脉。
因为刘凌之前有说自己小时候住在“阴寒”的地方,好几位大夫都往这方面去表达自己诊出来的脉相,有一个不知道是危言耸听还是为了表明自己的本事,甚至说皇帝小身体亏损严重,需要好好调养,估计是听说过皇帝小时候被贵妃迫害冷宫里成长的故事,已经自行脑补出缺衣少食的童年生活。
也有几个性子正直或聪慧的,诊完脉连连摇头,直称皇帝身子没有问题,不但没有问题,还比旁人更好一点,气血充盈,身体强健。
刘凌不管听到什么都是但笑不语,也不发表意见,等到那位满脸胡须的萧老爷子上来,对着刘凌随便拱了拱手:“陛下金安,老朽姓萧。”
刘凌心中又确定了几分,笑着点点头,伸出手。
自古武者大部分都通医术。
一来,学武之人好狠斗勇,许多伤是不方便也没办法去医馆诊治的,自己必须得学着处理,二来,但凡上乘的内功和武学,都必须要认穴、识脉,像是太虚真人那样的内家高手,甚至能以内力为人推宫活血,减轻风疾。
所以只是诊脉,对于武道上已经达到巅峰的萧老爷子来说,绝不在话下,可让他治病开药,那就是干瞪眼了。
萧无名抬起手指的时候也只是想随便诊一诊胡乱敷衍下刘凌就好,谁料手指一搭上脉门,他顿时一怔。
没一会儿,似是为了再确定一遍似的,他两只手都伸了出来,一只手按着脉门,一只手甚至在刘凌的手臂经脉上探了起来。
“放肆,怎可冒犯陛下御体!”
王宁眼皮子一跳,急的上去阻止。
你懂个屁!
萧无名抬起头眼睛一瞪,吓得胆量不小的王宁都忘记了呼吸。
这这这这人太可怕了!
怎么会把这种人召进宫里!
“无妨,医者本事不同,也许这位老者就是如此诊脉的。”刘凌没有动弹,任由他继续试探。
只是他暗自里也做了戒备,如果萧无名要对他的经脉中运气,他却是不干的。
萧无名的手段,他小时候也经受过一次,那一次,“萧太妃”动的更加过分,恨不得把他全身上下都摸个遍。
小时候他不懂,以为萧太妃性子古怪,后来学了武才知道,原来学武之人讲究“根骨”,越是高明的功夫,对身体素质要求越高,否则贸然学之,反倒对身体有害,无论是将门兵家,还是江湖门派,择徒都有自己的手段。
萧无名摸来摸去,当然也是因为探出了萧家先祖才有的先天真气之故。等他摸过几处根骨,眼睛里的神采越发炽热,简直到了要跳起来的地步。
极品!这么一副极品的身子,怎么就糟蹋在这里了!
萧无名抬起头,把刘凌的胳膊摸来摸去。
要是早十年知道冷宫里有这样的玉质良才,他就是拼了半条命不要也要把他从宫里抢出来,管他是不是什么皇子!
这样的胚子,放在江湖里,那几个大门大派的老怪物为了收为徒弟,肯定要打成一团,说不得还要来个“元山论剑”,这可是继承衣钵、发扬光大的绝好苗子啊!
刘凌先开始随他摸,可等他露出一副“老子恨不得把你扒光”的表情时,鸡皮疙瘩忍不住爬了满臂。
其他的医者们也是眼神古怪,见过诊脉的,没见过这么诊脉的,这哪里像是望闻问切,简直就是在调戏大家闺秀!
“你这厮要再摸,老奴就要找侍卫把你叉出去了!”
王宁一阵悲愤之气大起,连连跺脚。
“哦,陛下脉相确实不同常人,所以一时忘形。”萧无名装作若无其事地收起手,“陛下小时候经脉似乎受过损?”
“然也!”
“就是恢复的不是太好,看样子给您调养的那位郎中,也是个庸医。”
萧无名脸上有着惋惜之色。
他们萧家留在宫里的那位嫡系子弟到底是什么笨蛋?这么极品的体质,竟然这么多年了才刚刚有恢复如初的苗头?
换了他,药浴针石,再加上武林高手日夜用内力冲刷经脉,早就已经成就了一位绝世高手了!
“倒不是庸医,而是缺少医药,只能用最笨的法子。”
刘凌想起冷宫里无药可做药浴,只能有什么用什么的日子,天天都要受几百针,他这经脉,活生生是用各种痛苦保住的。
萧无名略微一想,就明白了是为什么,心中对于他的憎恶倒是少了几分。
也是个没受过刘家什么好处,小时候一直受苦的,要不是有他们几家在后面出谋划策来回奔波,也不至于坐上这个位置。
这么一想,萧无名的自信和骄傲莫名又扬起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