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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节

      潘阳估摸了下秀英饭量,给她打了十个荷包蛋,又把前不久家里刚炸的馓子从菜橱里拿了出来,还有白糖...一样都不能少。
    潘阳刚煮好荷包蛋,潘恒春就匆匆赶了回来,他还是从别人嘴里听说他孙媳妇肚子疼去公社医院生孩子去了,打从知道开始,潘恒春就坐不住了,好容易熬到中午,锁了门就往家疾走,一路上碰见知道他孙媳妇生孩子的,都忍不住要问他一嘴。
    “叔,你家秀英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男孩还是女孩?他还不知道呢!
    一进门,潘恒春先没进秀英那屋,而是到厨房问潘阳道,急声问道,“兆科,是闺女还是小子?”
    潘阳见潘恒春满脸期望的看着自己,笑了笑,道,“闺女。”
    潘恒春哦了一声,才慢慢道,“闺女啊...”
    老头子虽没像张学兰那样反应大,但脸上失望之色还是难掩,半响才低声道,“闺女,闺女也行...唉...”
    生都生了,还能怎么着?难不成还要把小娃娃给塞回去?!
    不管如何,老潘家总归是迎来了个新的小生命,除了刚开始难以接受,但过了几天后,除了张学兰以外的老潘家人似乎都想通了,尤其是潘士松,就他最高兴,开始两天别人都嫌弃小娃娃长得丑,就他觉得可爱,等再过几天,小娃娃长开之后,变得越来越白嫩,加上秀英奶水充足,把小娃娃养得肉嘟嘟的,潘士松看着可开心了,每天都要去西头间无数趟,抱抱小娃娃,还忍不住总亲亲她...
    潘士松这副疼女娃娃的架势,看得潘阳都要忍不住吃醋了,就问潘士松道,“这么喜欢大侄女呀。”
    潘士松抱着他大侄女,不住点头道,“娘总嘀咕是男孩才好,我就不喜欢男孩,你看小告,他多烦人,哪有女孩好,阿哒你看她长得多好,脸嫩的像豆腐,我都不舍得摸她脸蛋了...”
    潘阳在一旁看得是一阵唏嘘,她总算弄明白了,他们堂姐妹这么多个,她大堂姐唯独待她和她弟好,能不好么,她爸打小就疼她大堂姐,除非她堂姐是白眼狼,不然怎么可能不转过来疼她护她?
    潘士松眼下已经是个十四五岁的半大小子了,有时候他去西头间看他大侄女,正好碰上秀英给小娃娃喂奶,潘士松就羞得面红目赤的扭头就走,非等秀英喂好奶了喊他,他才进去。潘士松这副羞涩样,乐得秀英直发笑。
    古话说得好,长嫂如母,秀英也没觉得被小叔子看见她喂奶有什么,在秀英心里,眼下除了她男人潘士尧以外,能把她母女两个搁在心里的也就只有她公公和她这个小叔子了。
    提起这个,秀英就感到愧疚,扪心自问,她对她公公并不算好,可眼下呢,她公公却是这么对待她,每天给她煮荷包蛋不说,还一煮就是十个,十个鸡蛋啊,她姐秀春二胎生她侄儿时,她娘也没舍得给她姐煮十个鸡蛋...
    还有馓子,也是管她使劲吃。
    油炸馓子费白面粉不说,还特别耗费豆油,平常人家吃个一顿就不得了啦,可她却能顿顿都吃,除非她哪天吃够了想换换嘴...
    尽管秀英多数时间睡在床上,可屋子不隔音,她还是能听见她婆婆张学兰的大嗓门,跟她公公吵架,骂她公公给她吃这么好的东西还不够浪费钱的。她公公倒好,每回都不吭声,任由她婆婆骂,骂完之后,还是该给她做什么就做什么...
    人心都是肉长的,打这一刻起,秀英就搁在心里暗发誓,以后她要是对待她公公还孬熊,她就是狗.娘养的!
    秀英生孩子那天初四,转眼就快十五了,秀英娘家该来送礼了。
    他们这边的习俗是,生男孩十二天,生女孩九天之后,娘家人要过来送礼,至于送些什么,则因时代变迁而异,眼下这个时候,送的不外乎鸡蛋、馓子,还有小孩穿的小衣裳小鞋子小包被,小衣裳小鞋子多数都是由当外婆的亲手做。
    秀英刚生完孩子的下午,潘士尧就骑自行车去了一趟杨家村,给秀英娘家人报喜,十四这天,秀英阿哒赶了驴车,秀英娘、秀英姐姐和姐夫,还有秀英的闺女和儿子都过来了,加上带来的礼,东西加人,拉了一驴车过来。
    既然人家来送礼,老潘家必须得管亲家一顿像样的饭,此时就是张学兰再不爽,也得顾得住大场面,中午她一个人忙活不过来,就喊她妯娌孟广美过来帮忙,至于朱秀芝,打从潘士尧结婚二房没添礼开始,大房跟二房的人就算断了来往,张学兰断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去喊二房,白白丢面子不说,还会惹出一肚子气。
    张学兰和孟广美两个洗菜烧饭,潘士云就坐在炉膛口添火,瞅着她娘载老母鸡,杀鱼...
    家里虽然忙,但杂货铺也离不开人,潘恒春照旧去看杂货铺,招呼亲家的事就交给了潘阳,秀英她娘和她姐还好,他们娘两个进门几声招呼之后,就进西头间看秀英跟孩子了。
    秀英阿哒和她姐夫两个男人不方便进去,潘阳就招呼他们坐堂屋,挨个递了烟,又让潘士尧泡了茶水,一块陪同亲家说场面话的还有潘兆房。
    大房和三房总归是有来有往的,眼下家里办事,潘兆房不可能不出场。’
    外头爷们在说场面话,西头间秀英娘和她姐秀春逗孩子玩了会儿,秀英她娘忍不住环顾四周,老房子实在是太破了,屋里头就摆了一张床,连个像样的家具都没有,窗户洞又小,眼下都大中午了,屋里还黑黢黢的,显得阴暗又潮湿...
    秀英她娘终究是忍不住,低声问道,“我听你阿哒说,你和士尧结婚时候用的是院子里新盖的两间石瓦房,怎么这趟回来,你们又住到老房子里了?新房是你婆婆不让住吗?”
    ☆、68.30号二更
    若是以往,秀英肯定会跟她娘诉苦一番,说她这段时间来受的委屈,可她转念一想,她又受了什么委屈?
    是吃得不好还是住得不行?
    事实上她吃得比别人好,早晚有鸡蛋、馓子,中午不是肉汤就是鱼汤,看把她养的,奶水可充足了,她住的也不差,虽说搬进了老房子里,旧是旧了些,但棉床被物什么都是她和潘士尧结婚时置办的,再说当初她和潘士尧说好要城里房子时,家里的两间新石瓦房就不再是她和潘士尧两人的了。
    这么一想,秀英宽慰她娘道,“娘,你可就放心吧,我可好了,你看我现在胖的...还有那两间新房可不是我跟士尧的,之前买城里房时候,我们和家里人说好了,家里两间新房归士勋,就是士尧他大弟。”
    听秀英这样讲,秀英她娘明白了,上下打量了她闺女几下,确实是丰腴了,脸色怀孕前还好看,原本秀英她娘听说秀英生了个闺女,还担心她在婆家遭罪,现在看来,可算是让秀英她娘宽心了不少,不住点头道,“原先你阿哒同你嫁过来,我还担心离家远了,你受欺负,现在看啊,谢天谢地,可算是找对人家了。”
    热热闹闹吃了晌午饭,秀英老子娘也没多待,秀英娘帮着张学兰收拾了碗筷后,几个娘们又闲叙了一会家常,等时候差不多,他们也就告辞离开了。
    等送走了秀英娘家人,张学兰才得空‘清点’秀英娘家送来的礼。
    要说秀英娘家也算大方,秀英老子娘没有儿子,对他们来说,两个闺女就等于是儿子,有什么东西也不偏不向,送来的礼自然也不少。
    家养的土鸡蛋满满一藤篮,还有油炸的馓子,装了一藤框,两只老母鸡,一只大鹅,黄色和红色缎面小包被两个,里面装的全是新棉花,还有小衣裳小鞋子各两身,小毛线衣也有...
    张学兰挨个清点完之后,心里还算舒坦,连带着跟秀英讲话的语气都少生硬了些,小娃娃换下的尿布她也顺手给洗了。
    要知道这可是张学兰破天荒给秀英洗尿布啊,之前可都是潘士尧洗的...
    让潘士尧一个大男人洗尿布,潘阳看着倒是无所谓,只会觉得她大伯伯是真心待她大妈妈,深觉这是有爱的一面,可是看在张学兰眼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干女人的活儿,那就是窝囊的表现,张学兰少不得要在潘士尧面前嘀咕。
    “是秀英让你洗的?你一个男人干女人干的活儿,像什么话,你不嫌丢人啊。”
    洗尿布算什么,潘士尧还给秀英洗过来事时染上血的里裤呢,秀英一来事就肚子疼,来的量还大,难受的躺床上一天也是常有的事,他一个大老爷们,本来耐操性就强,又不用担心什么沾不了冷水,帮洗了就洗了呗。
    他和秀英在城里住时,家里的活也经常两个人干,在潘士尧看来,那不丢人,相反他觉得是幸福,这种感觉是他没结婚前感受不到的。
    像眼下也是,秀英都为他生个孩子了,他洗个尿布又算什么,再说了,他也听别人说过,女人生完孩子不能沾冷水,以后会烙下病根子,现在大冷的天,水又凉,他是有多硬的心,能让秀英再自个去洗衣裳!
    不管怎么说,家大人多,难免生活的磕磕碰碰,但好在没什么大事,拌几句嘴,气消了也就过去了。
    等秀英出了月子之后,小夫妻二人准备带孩子回县城,一来潘士尧总不能一直待在家里不做事,而秀英呢,又时刻想跟自己男人在一块,小夫妻二人商量一致后,还是准备回县城,孩子也自己带。
    对此潘阳倒是没什么异议,与其以后在家三天两头跟张学兰闹一次矛盾,还不抵领孩子去县城,这样以后孩子大了,还能惦记着些她奶奶的好处,可别像她一样,小时候尽受她奶奶白眼了。
    知道潘士尧要把小娃娃带走,最失落的就是潘士松了,家里难得有个他喜欢的小东西,他可不想小东西就这么走了。
    对潘士松的不舍,秀英笑道,“反正县城离家不算远,等周末不上学了,你就过来带潘盈玩啊,潘盈可喜欢看到她小叔叔了,你一抱她她就不闹,可比我哄她好使。”
    潘士尧小夫妻二人回县城的时候,正好赶着周末潘士松不上学,小夫妻两直接把潘士松带去了县城,等他上学了再回来...
    ——
    开春天暖和之后,淮河两岸到处绿意盎然,一改冬日的灰暗,重新展现出它的生机与活力。
    眼下还没到冬小麦收割的季节,冬小麦不收割,姚宝忠家的两亩地腾不出来,窑厂就无法动工...
    在这些空闲的日子里,潘阳多数时间都在家编织藤篮,然后拿去县城,放在潘士尧的‘店’代卖掉。
    过完年再去县城,潘士尧就辞去县贸易经理部的工作单干了,虽然在单位同事的眼中,潘士尧这种做法无异于不务正业,贸易经理部的工作对他来说可算是来之不易啊,就这么辞职了,岂不可惜?
    不管别人怎么想,潘士尧仍旧一意孤行,辞去工作之后,潘士尧在家开了个油炸馓子店面,油炸馓子对于淮河两岸的居民来说,既可以当主食,又可以做零食。潘士尧住的地方地理位置好,临近县高中,又靠路口,平常人来人往,小买卖做的倒也不错,至少比他在贸易经理部按月领工资挣的要多。
    考虑到潘士尧店里客流量大,潘阳索性就把家里编织的手工家用东西都带去,放在潘士尧店面里代卖掉,每趟过去顺带再给潘士尧送炸馓子要用的面粉...
    这日潘阳和潘恒春一块在老潘家杂货铺门口编藤篮,许久不见的王有田同志手里夹着根烟,吧嗒吧嗒抽着烟过来啦。
    潘阳赶紧从杂货铺里搬张凳子出来,递给王有田招呼他坐下,打趣道,“大忙人,哪阵风把你给吹回来了?”
    王有田笑道,“嗨,连你也打趣我,我哪是忙人,我那是瞎忙活。”
    七八年之后,时局动荡,县里的领导班子进行了大调整,以往经历过十年革命的老班子都退居了二线,如今以县委书记季新昌为首的新领导班子年纪偏年轻,思想可比老一辈人活络的多...
    新领导班子形成后,县里各布局领导机构也进行了相应的改革,这样工作才逐渐步入了正常,眼下担任县农业办公室副主任的王有田同志,得了上头命令后,开始从农业方面着手做新的布置与安排。
    其实农业方面的问题不是很大,自从分开单干后,整个县粮食产量大幅度增加,加上县里对老农民们放宽了政策,今年冬小麦的产量有望突破历史最高纪录,毛估计得达到十亿斤左右,比去年要增长至少百分之十五。
    农作物产量方面没了问题,令王有田头疼的是怎么让农村有个更好的发展前景,而不是仅仅依靠人均一亩多地来发财致富...
    这两年,王有田已经养成了有什么事就同潘阳商量的习惯,对于上头的机密要件他也没瞒着潘阳,潜意识里,他信任潘阳,把她当成可以交心的伙伴,像眼下,他又被上头的指令给难住了,少不得要抽个时间跟潘阳推心置腹一番。
    对于王有田和潘阳二人商量的‘国家大事’,老农民潘恒春是不感兴趣,也很只觉的拎着小板凳,去生产队大门口的廊檐下看别人下棋去了...
    等潘恒春走了,王有田才把最近上头的政策说了给潘阳听。
    末了道,“兆科,别的不说,就单看我们潘家村生产大队,你觉着可以做些什么好?”
    其实潘阳哪是什么能耐人,相较于这个年代的人而言,她巧就巧在她知道未来的发展大方向,她也不是什么抠门的人,既然王有田有心问,她也就把她知道的说给他听。
    潘阳理了理头绪,方才对他道,“就像你说的,我们老农民眼下每年的粮食生产量是不用发愁了,下一步的重点应该集中精力发展乡镇企业,可以鼓励老农民搞点小买卖,搞砖厂、煤窑厂、还有长途贩运,这些都可以试试...另外农业生产结构也可以做调整,可以把单一的种植粮食改成种植花生、果蔬还有承办养殖业。”
    王有田仔细听着,不觉直点头,最后忍不住拍手道,“兆科啊,当年要不是你祖上地.主成分,你现在指定出息了,哎呀,真是可惜啦...”
    潘阳对从政可不感兴趣,她得承认,自己对王有田说这番话也是存了小心思的,等冬小麦收割之后,她和姚宝忠可就要开始干窑厂了,到时候申请批文啥的,她可不想遇到太多麻烦,要是能得到领导班子们的支持最好,干好了搞不好还能让领导班子们推销,起领头羊作用。
    时间过得飞快,眼看着冬小麦就熟了,庄稼汉们打着赤膊,又进入了一年一度的繁忙季节,没日没夜在田里劳作。
    新一季的冬小麦收下来打了谷粒之后,潘阳就马不停蹄的把麦子送到粮站回收,卖了将近四百块钱,再加上她手里存余的,还有姚宝忠手里的钱,不出意外的话,足够开窑厂了!
    不过在开工之前,潘兆丰却来找了潘阳一趟,不知道他从哪里听说潘阳要盖窑厂,潘兆丰找了潘阳之后,直接开门见山对潘阳道,“大哥,我想跟着你一块干,我也出本钱,无论亏本赚钱都一起担责任。”
    ☆、69.31号一更
    实话说,潘阳不太想和三房潘兆丰合伙干买卖,虽然大房和三房的关系相处还算融洽,大房若是有个什么事,潘兆丰也会跟前赶后过来帮忙,包括孟广美也是,和二房的不讲理相比,三房简直不要好太多。
    可潘阳还是犹豫,她顾虑到的是以后,要是以后因为钱的问题而闹不愉快,甚至是断绝来往,那还不抵不在一块干。
    不过潘阳也没一口回绝潘兆丰,她也张不开那个嘴,就道,“兆丰啊,想来你也听说了,干窑厂的不止我一个人,不能我一个人做决定,这样,你先家去,等我消息。”
    潘阳说的是实话,既然她事先说好跟姚宝忠合干,无论如何都该让姚宝忠有个知情权,不过潘阳这番话听在潘兆丰耳朵里,那就是变相的拒绝了。
    潘兆丰不像潘兆房那样冲动,什么不快活都摆在脸上,尽管他此时很失落,但面上还是维持着笑,对潘阳道,“成,大哥我听你的,你有你的难处,我能理解。”
    从老潘家回去,潘兆丰刚进门,孟广美就忙道,“怎么样?大哥同意你跟着一块干了吗?”
    潘兆丰摇摇头,脸色有些灰败,道,“哪有你想的那么容易,我们这算是明着去分钱了,大哥能情愿吗。”
    孟广美沉默了一阵,方才自言自语道,“可怎么办才好...”
    能怎么办才好,难道还要这样继续穷下去,眼看着大房过得光景一日比一日好,而他们还在原地踏步...
    潘兆丰不吭声,随手拖了个板凳坐在廊檐下,撕了他儿子已经写过字的算术本,卷了一根烟,点了沉默的抽着。
    潘兆丰环视了一圈家里,他家没有院子,只有三间茅草房,对着茅草房的是低矮的厨房,厨房和三间主屋之间,用石头围了个猪圈,猪圈里只养了一头猪仔,他身后的三间茅草屋要挤着一家五口,堂屋里堆的是刚收下来的冬小麦,他两个闺女住西头间,他儿子已经十二岁了,还跟老子娘睡一间,他家连一张像样的床都还没有...
    相较之下,他大哥家呢,已经盖上了石瓦房,家里每间房里都有一张床,就连他阿哒潘恒春睡觉的地方看着都比他们干净利落...
    潘兆丰坐不住了,他猛地站了起来就往外走。
    孟广美吓了一跳,讶道,“干嘛去?快吃饭了...”
    潘兆丰头也不回道,“你们娘几个先吃,我去阿哒那儿。”
    潘阳准备干窑厂的事她谁也没告诉,年前潘阳父子二人去山上打石头时,也碰上好奇问潘阳打石头做什么,那个时候潘阳统一的回复是,“家里猪圈坏了,想重整个猪圈。”